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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枯枝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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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17 20:02: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枯枝牡丹

                                                
                                                                                 一
   十里桥不单是一座桥的名字,同时也是一个地方的名字。与那些闻名遐迩的地名比,也许“十里桥”这三个字会显得有些卑微,但在一些特定的人的眼里,十里桥是不能忽视的地名。当然,他们的脑中也会存储比如北京 上海甚至东京 纽约等等地名,但那些地名就犹如地主身上的皮袍子,光鲜地穿在地主本人身上,与自己没多大干系,十里桥却是自己破棉裤里的那条打满补丁的裤衩子,破旧但紧贴着身体。
   确切地说,十里桥是一个乡镇的名字。在苏北的淮城,十里桥与其他的乡镇比,它就不再是条破裤衩子,许多其他乡镇的人都喜欢到十里桥去逛街买东西。
   世间最会攀比的动物,非人类莫属。同种属性的事物,在他们的眼睛里过滤后,总会从嘴吧里冒出个好差美丑来。十里桥比三官殿好,十里桥有现酿的“阊门醉”大麦酒,三官殿没有,三官殿只有瓶装的白酒卖,又贵又没酒劲。转水湾村小的啪啪啪比其他民办老师教得好,他肯下工夫,别的老师都回家割大麦了,他还在教室里辅导六年级学生呢!苏红嘴比转水湾村的女人好,奶子肥肥的,屁股圆滚滚的,可是有一点不好,不会生小孩,可惜了。
   但总有例外,比如腹中的胎儿。没人会看着一个大肚子,对肚子里面的胎儿作出评判。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没有。乞丐流氓宁有种乎?也没有。砧板上那只西瓜,不知道有没有熟透,但拿起刀的那一刻,人们已经认为那囊是红的。
   傻头客就是一只没有熟的西瓜,囊子是惨白的,一点儿不甜。一段时间内,转水湾村的人们总会看到傻头客背着或抱着他那只已经望不见布眼的枕头在村里村外来回跑动,在晚上傻头客不会枕着枕头睡觉,而是紧紧地把枕头揽在怀里。枕头就是傻头客的全部,在白天枕头是他的儿子,在晚上枕头就是他的女人。
  天生万物,必有雄雌。但老天只负责生出雄雌,从来不管那些雄雌是怎样地去配对的。傻头客出生的时候,金六福望着他腿裆里的小麻雀,笑得合不拢嘴。金六福对宋万荷说,是个小伙,我有儿子了。如果金六福不是走得早,看到他的儿子到了结婚的年龄却找不到老婆,整日抱着一个枕头,他有何感想?还会不会为那只小麻雀而高兴?当初自己费尽脑汁为儿子取的名字“金家旺”竟然被“傻头客”这样的三个带有侮辱性的字眼所替代。要是自己还活着,就是倾家荡产也要为自己的儿子讨一房媳妇的。可是现在落到了继父手里了,人家是不会管的,毕竟宋万荷改嫁后和人家又生了小孩,儿子永远是自己的亲。
  早些年,傻头客还不叫傻头客的时候,他在转水湾村活得还是比较自在的,他住在父亲在世时砌的三间瓦房里,继父胡寒山每年都会给些粮食把他。其实金家旺是基本不需要口粮的,他很少做饭。那时的夏天,金家旺的嘴上刚长起茸毛,他推着父亲金六福留下的自行车来回于转水湾和三官殿之间。金六福是个能干人,村里第一个有自行车的就是他。当人们看到金家旺现在推着这辆自行车,人们就会想起金六福这个人曾经在自己的身边活过,他的模样虽然已经模糊了,但好多他讲的东西还在脑中。显然,金家旺比自行车高不了多少,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绑着一只木头箱子,那里面装着一条棉被,棉被里裹着的是一支支冰棍。每当有人要买冰棍时,金家旺都要踮起脚尖才能取出来。每到吃饭的时候,金家旺都会拖着箱子里的最后一支冰棍回到转水湾村,总会有人喊他吃午饭或吃晚饭,金家旺会挑一家有小孩的人家坐下,吃完饭后他会把最后一支快要融化的冰棍放在主人家的桌子上。
  在没有冰棍卖的季节里,金家旺也会推着自行车游荡在乡镇与村庄之间。每到吃饭的点,他就往自己生活的转水湾村走,同样的会有人喊他吃饭。他会选择喜欢一些马叉的人家,把一口口饭食送进嘴中的同时,从嘴里吐出在镇上以及其他地方听到的一些传闻。有些商品是有形的,有些商品是无形的并且是人们迫切需要的。人们听着金家旺从其他地方带来的传闻,感到很惬意,就像金六福当年带给他们的快感一样,不过和金六福比,金家旺还有距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金家旺的裤腰里总会用一根红绳子系着一把杀黄鳝的牛骨刀,人们会问,家旺,你小小年纪,又不会杀黄鳝,干嘛老带着一把牛骨刀?金家旺说,岁数小怎么了?你们懂得东西不一定有我多,你们有的人杀了一辈子黄鳝,有几个真正了解黄鳝的?
  金家旺在村里传播一个歪理邪说,黄鳝是没有性别, 没有指头粗的黄鳝全是母的,但这些母黄鳝长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由母的变成公的。人们听后感到荒谬而可笑,要真是这样,下辈子投胎做条黄鳝算了。其实这些东西不是金家旺瞎编的,是他在啪啪啪家的厕所的纸篓里的报纸上看到的,啪啪啪喜欢把学校里的报纸带回家,放厕所里当手纸,金家旺喜欢往啪啪啪家的厕所里送肥料。
  名字这玩意很奇怪,父母们往往会用心地为小孩起上一个有意义的名字,可是没多大用,这个名字往往会不经意地被一个外号所代替,外号一般都能形象直观地反映个人特征。胡枫桥是转水湾村小学的民办教师,工资虽然不高,但以往走在路上,认识的人总会识相地喊他一声胡老师。老师是太阳下面最神圣的职业,毋庸置疑转水湾也在太阳的照耀之下,每想到此胡枫桥总感到神清气爽。
  胡枫桥就是和转水湾的老百姓不一样,他的衣服虽然也是旧的,但穿得笔挺有形,他的裤管从不会像村里其他男人那样卷起来,布鞋里的脚上永远还穿着一双袜子。胡枫桥每天出门前都会认真地检查上衣口袋里的两支钢笔有没有插周正,这很重要,教师就应该笔不离身。
  胡枫桥的教学就像他的穿着一样认真,每年小升初考试,他教的学生总有那么一两个能在三官殿乡的所有考生中排上好的名次。用一句古语来讲,严师出高徒。胡枫桥的严苛是出了名的,不但对学生严,对自己也严。不把要讲的题目讲完,坚决不放学;就是遇上农忙收大麦,他也顾不上,他只对学生负责。兄弟胡寒山每到农忙的时候会到哥哥家的地里帮忙,一边挥汗如雨,一边对嫂子抱怨说,一个穷民办教师还真把自己当个知识分子了。
  人分两等,上等人不打不骂自成人;下等人要打要骂方成人。胡枫桥认为,不管什么样的学生,只要他学习没有进步,改善的最好方法就一个字,打。打过后即使没有多大进步,至少也可以解气,心里舒坦。
  二麻佬经常挨胡枫桥的打,但二麻佬是属石头的,打过了也不长记性,考试从没及格过。后来,连作业都不做,问他为什么不做,屁都没有一个,反正下次还是不做。打二麻佬好像就成了胡枫桥每天必做的事情之一,和每天都要备课一样,他已经厌倦了,想随他去算了。可是转头一想,不对,要是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二麻佬,是否会有第二个二麻佬出现?胡枫桥体罚二麻佬并不是单单为了提高他的学习成绩,还为了表明一种态度——如果你二麻佬认为自己是茅坑里的石头,那么我的立场也是足够坚定的。在学习面前,所有人都没有偷奸取巧的机会。
  终于有一天二麻佬没有来上学,胡枫桥想这样的学生早念不下去早好,少了他,清净。那天,胡枫桥兴致不错,在办公室里找了一支毛笔在旧报纸上写起了毛笔字:“枫桥夜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一首诗还没写完,就听到外边传来嘈杂的声音。
  贪水猫的身影进入胡枫桥的眼睛时,胡枫桥的大脑对信息作了最快速的处理,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他连忙笑着脸迎上去。贪水猫是二麻佬的老子,他那天来学校是找胡枫桥算账的。原因很简单,贪水猫发现二麻佬的腿子上全是伤痕,红的 青的 紫的,看来是旧伤上面加新伤。进一步检查,不得了,后脖子上还有许多指印。贪水猫问二麻佬这些伤是谁弄的?二麻佬死也不说。贪水猫似乎知道了七八分,不说就不准上学了,今天老子去非帮你讨说法不可。
  贪水猫问胡枫桥,你是不是天天打我儿子?胡枫桥埋着头在抽屉里找香烟,他记得以前有好几个人发烟给他,他不会抽烟就扔在抽屉里了,可是现在居然找不到了。贪水猫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天天打我儿子?胡枫桥还在找着。贪水猫不再问了,他拿起桌上的墨汁瓶朝胡枫桥低着的脑袋砸去,胡枫桥我砸死你个逼养的,看你说不说?
  墨汁瓶在胡枫桥的脑袋上爆炸了,墨汁顺着他脑袋往下淌,那天穿的白衬衫被墨汁弄脏了。胡枫桥的眼睛有点睁不开了,墨汁渐渐地变红了,他知道那不是幻觉,一定是脑袋破了。
  贪水猫看着胡枫桥的脑袋在流血,他有点慌了,千万不要出人命啊!他快步朝门外走去,嘴里却没有丝毫地变软,胡枫桥,你等着,没完。胡枫桥终于找到香烟了,它们躺在一起,已经被书本压得变形了。望着远去的贪水猫,胡枫桥想把香烟继续扔在抽屉里,想了想,从里面挑了一支衔在嘴里。
  人都是情绪化的,其实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不管这个坎有多高多陡,人们总会找到合适的台阶。开始贪水猫还是不依不饶的,扬言要到三官殿乡文教办去告胡枫桥体罚学生,让胡枫桥做不成教师。但有人劝说贪水猫,老师打学生很正常,你儿子也不是太子,打两下子就算了。贪水猫说,那是打两下子吗?那是天天打才能打出那样子的,他跟我儿子有仇啊!子仇父报,天经地义。劝的人说,得理让三分,胡枫桥是打得重了点,但他肯定不是和你儿子有仇,人家是为你儿子好的。说不定将来你儿子就能考上大学,到时你谢人家还来不及呢。贪水猫说,我不傻,我儿子不是考大学的料,顶多初中毕业,他就不应该打我儿子……
  贪水猫作出了让步,他不去三官殿文教办了,但要他儿子去上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在一个早晨,转水湾村小学六年级的四个学生在胡枫桥的带领下来到贪水猫家。胡枫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刚买的香烟散发给贪水猫和围观的男人们,还不忘自己也点上了一根。烟雾缭绕下,气氛缓和的犹如过年一样。抽着烟的男人们挣着把二麻佬抱着安坐在箩筐里,搞得贪水猫都不好意思了,他对胡枫桥说,算了吧,胡老师就不用你亲自抬了,让学生们抬就行了。
  贪水猫所要的台阶很简单,让胡枫桥亲自用箩筐把自己的儿子抬到学校去,事情就此结束。一根香烟就变成不用自己抬了,看来香烟真是个好东西,要是那天能早点把烟找出来,或自己身上就备着烟,事情会不会往另一个方向转变?胡枫桥思量着。箩筐里用棉被垫着,人们看着二麻佬坐在箩筐里,场面比带新娘还热闹。有人起哄喊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起轿,移驾上书房!
  在村道上四个十几岁的孩子抬着二麻佬摇摇晃晃地走着,一路嘻嘻哈哈。
  后来,胡枫桥再也没有打过学生,不管什么样的学生。但他还会为一些学生的不长进而心急,急得没办法的时候,他会张开手掌用力地拍打屁股,自己的屁股。连拍三下,啪啪啪,老远就能听见。
  从此胡枫桥那么富有诗意的名字就此陨落了,人们背后都叫他啪啪啪了,有的老卵的人直接当面叫他啪啪啪,没有避讳。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7 20:05:47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胡寒山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为能找一个老婆而发愁,作为家中的老二,他认为很多事对他而言都是不公平的。最不公平的事就是父亲为哥哥胡枫桥砌房子娶了媳妇后,还没轮到替自己砌房娶媳妇,就留下摇摇欲坠的老房子去世了。
  胡枫桥安慰胡寒山说,长兄如父,你放心,房子我会帮着你砌的,只要有姑娘愿意嫁给你,就是没钱砌新房,我也会把自己的房子让给你结婚的。看哥哥说得如此信誓旦旦,胡寒山像吃下了定心丸。可是问题好像不是因为胡寒山没有房子别的姑娘才不愿意嫁给他的,最大的问题胡寒山心里知道,只不过自己一直不愿意面对。
  胡寒山经常到村里其他人家的地里帮别人做事,每次有姑娘来相亲的时候,村里人都会为胡寒山说尽好话,往死里夸,人老实,肯劳动,不怕吃苦。可是这些好话到最后都不起作用,因为语言只能对付耳朵,却不能哄骗鼻子。
  每个人都知道胡寒山的身上有狐骚(狐臭),冬天衣服多,好些;夏天,老远就闻见了。尽管村里人对胡寒山的狐骚闭口不提,女方及家人闻到这种怪异的味道,还是会扭头就走。
  对女人的渴望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心急如焚。胡寒山最好的朋友是金六福,和金六福在一起,他会轻松许多,因为金六福会讲许多男人想听的黄色段子。
  在转水湾,如果看到一个没喝酒而满脸通红的男人,那么这个人就是金六福;同样看到一个没喝酒却满脸通红的女人,那么这个女人就是金六福的女人沈万荷了。村里人一个星期吃不上一顿肉的时候,金六福家就天天吃猪油了,不但用猪油烧菜,还用猪油泡饭吃,吃得脸膛发红。
  金六福家的猪圈里总是养着十几头大小不一的猪,自己还自学了一门杀猪技术,每隔半个巴月总会在半夜偷偷地杀一头猪,趁着天没亮,用自行车推着猪肉在村里挨家挨户地敲门卖,因为比集市上的便宜,不用出村就可以把一头猪卖了。
  胡寒山不怕脏,他把金六福家的猪圈里一堆堆猪粪往田里清理;杀猪时,金六福给猪开了膛,胡寒山就会帮着打理猪内脏。胡寒山喜欢猪的骚臭味,这些味道可以掩盖自己的狐骚。在金六福家帮忙时,胡寒山总认为自己身上的狐骚不存在了。
  金六福曾经给一些猪杂碎给胡寒山,意思是让他拿回家作为酬谢,胡寒山不要。金六福后来每次都给一些钱给胡寒山,胡寒山没有推辞。胡寒山并没有把这些钱全部存起来,他认为钱是死的,也许存再多的钱都娶不到媳妇。
  胡寒山每次到十里桥,先买上一包烟,抽起来再说。提着塑料壶,胡寒山并不着急去苏红嘴的“阊门醉”酒坊里去买大麦酒,他会站在苏红嘴的店对面,慢慢地抽那一根根香烟,眼睛时不时瞄一瞄店里忙碌的苏红嘴,然后闭上眼。
  猪下水收拾起来比较费事,但吃起来却香得很,如果再能喝上点大麦酒,简直就魂都不在身上了。每次金六福家杀猪,胡寒山都拎着在十里桥买的大麦酒来打平伙。金六福说,你为我做事,吃顿饭应该的,不作兴要你掏钱买酒,下次不许买酒了,我这有。胡寒山点点头,可是每次还是照例带大麦酒过来。
  胡寒山嚼着猪下水,喝着大麦酒,喝着喝着就高了。望着已经吃好饭提前下桌做家务的沈万荷,胡寒山会对金六福说,讲一段来听听。金六福甩甩手说,不讲。胡寒山递过香烟,讲一个。金六福说,出个谜语给你猜一下,离地三尺一个洞,硬的进去,软的出来。胡寒山说,肯定是女人的那个东西。金六福拍着桌子叫道,你个骚东西,不对,哈哈哈。胡寒山一脸麻木地问,不是那东西是什么?在桌旁玩耍的金家旺用袖子揩着鼻涕说,烤红薯。
  对性的渴求,往往会使平常的东西变成谜。胡寒山在金六福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有时酒多了甚至会在金六福面前哭起来。金六福总会安慰胡寒山说,女人肯定会有的,要得有,慢慢守。胡寒山说,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金六福说,实在不行,寡妇你要不要,我帮你介绍。胡寒山说,要,就是你猪圈里的老母猪我都要。可是后来金六福好像把这话给忘了,并没有给胡寒山介绍一个寡妇。喝过酒的话,醉话。
  胡寒山爱听金六福讲一些荤段子或谜语,转水湾的所有男人都爱听,有些不害臊的老娘们有时也会要求金六福出个谜语。金六福是比较受欢迎的人,他的谜语受欢迎,他的便宜猪肉更受欢迎。
  转水湾之所以叫转水湾,因为在村子旁有一条叫黄沙港的大河,这条大部分是南北走向的河经过转水湾后就改变了方向一路向东,流经十里桥,汇入东海。离海的距离近,土地的碱性就大,水稻和小麦都不适宜种植。转水湾的人们选择种大麦,大麦对土壤的要求不高。每到大麦收割的时候,总有一些船只停留在黄沙港里收购大麦,这些大麦将会被运往啤酒厂。大多数人家都不愿意把大麦全部卖掉,家中的男人总要留一点,想喝酒时可以拖一袋大麦到十里桥去换大麦酒喝,如果没有大麦,只能掏钱买了,谁能保证口袋里什么时候都有钱。
  正是村旁的黄沙港要了金六福的命,每年夏天都会有人被淹死,但都是一些未成年的小毛孩,死了就死了,不能藏到坟墓里的,用席子一卷扔到乱坟岗。没想到,三十几岁的金六福会被水淹死。
  金六福家不仅有吃不完的猪油,还有一般人家没有的咸肉,挂在房梁上,有时拿出来晒一晒,富足之家的标志。金六福和胡寒山约定一起到黄沙港摸河歪(河蚌),然后一起回来吃河歪烧咸肉,喝大麦酒。
  河歪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并且鲜得不得了,但不容易入味。咸肉经过长时间的腌制,味道芬芳,但肉质偏硬。把这两样东西放一起煮不知道是谁发明的,河歪不仅有本身的鲜味还有了咸肉的咸味;咸肉被河歪的鲜汤泡煮后,虽硬但不柴了,且多了一道鲜味,绝了。
  这么好的一道菜,要了金六福的命。
  金六福和胡寒山一人背着一只蛇皮口袋,装化肥的那种。沈万荷心灵手巧,把一根布带的两端缝在蛇皮口袋的开口处,这样他们可以像背书包一样地背着蛇皮口袋。
  一蛇皮口袋的化肥一百斤,不知道一口袋的河歪有多重,反正肯定不轻。太阳快要落山了,胡寒山光着身子在转水湾奔跑着,嘴里大喊,不好了,救命啊!金六福忑下水了。人们闻到一股狐骚味,紧跟着这股味道向黄沙港跑去。
  胡寒山说,金六福身上背了一袋河歪,在河里沉了下去就再也没上来。村里人用滚钩在黄沙港里捞了好几天也没捞到金六福的尸体,金六福死了,和没成年的小孩一样不能埋进坟墓里,因为他死不见尸。
  对金六福的死,有些人表示想不通。常年捞鱼摸虾的贪水猫就是其中一个,他常在人多的地方发表自己的观点,金六福是摸河歪的,河歪都生在浅滩上,他怎么会淹死?就算金六福头脑不够用,背着一袋河歪游水,沉到河底下,可为什么滚钩滚不到尸体?
  胡寒山和沈万荷好上了,金六福不在了,胡寒山照旧去帮忙,成了这个家的支柱,没到半年他们就光明正大地住一起了。胡寒山不愿意住在金六福家以前的房子里,他对胡枫桥说,我要砌房子。胡枫桥说,金六福家的房子不是现成的吗?胡寒山说,那是金六福的房子,人家留给儿子金家旺的,自己要独立门户。胡枫桥出钱出力帮兄弟胡寒山在老宅的屋基上新盖了三间瓦房。
  金六福已经属于另一个世界了,人们起初还怀念他讲的笑话和谜语,更怀念他的廉价猪肉,但不久转水湾的人们就发现金六福的并没走远。人们依然可以吃到比食品站便宜的猪肉,胡寒山会和金六福一样会在天没亮前到各家各户去卖没有印花的猪肉,在胡寒山身上人们看到了金六福的影子。
  金家旺念完小学后就不念了,胡枫桥对胡寒山说,家旺脑子聪明,你为什么不让他继续读书?胡寒山说,你去问问他自己,是我不让他读的吗?是他自己不想读了。
  不读书的孩子就是成年人了,金家旺独自一人住到了父亲留下的屋子里。沈万荷悲伤地对金家旺说,你老子连尸体都找不到,将来就是我死了也不能和他埋一起。你不一样,你永远姓金,你住你老子的房子里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妈妈还有一个家,不能照顾你一辈子。要是那天差吃少喝的,到妈妈这讲一声,妈妈永远是亲妈妈。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7 20:06:56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提到十里桥,就不得不提到曹俊丞这个人。曹俊丞是有工作的人,他是乡供电所的职工,一天到晚跟电打交道。其实曹俊丞就是没工作也饿不死,因为他家在十里桥有一间卖大麦酒的门面。
  因为有工作再加上有门面,曹俊丞在婚配上就有了天然的优势,选来选去,选中了美人胚子苏红嘴做老婆。
  据说这间酒坊的酿酒技术是曹家祖传下来的,有几百年的历史。刚开始,曹家并不会酿制大麦酒,他家和许多江南的酒坊一样酿造黄酒,但在苏北酿出的黄酒总是比江南的少点味道,后来逐渐地研制出一种秘方,用当地的大麦酿造白酒,没想到这种酒相当地受人欢迎。曹家的祖先还为自己的酒起了一个名字,叫“阊门醉”。曹俊丞要上班,“阊门醉”酒坊实际上是由苏红嘴一个人在打理的。
  苏红嘴的漂亮是出了名的,最特别的是她的嘴巴,天生是红的,跟涂了口红似的。苏红嘴身上好几个部位是圆的,胸脯是圆的,屁股是圆的,最圆的要数她的那双眼睛了,在十里桥甚至淮城估计没人的眼睛有她的圆,又圆又大。一般的男人可以偷偷地盯着她的胸脯看,盯着她的屁股看,但不敢盯着她的眼睛看,与她的眼神一对视,男人就会自卑起来。一年部队到地方上征召文艺女兵,整个淮城就两个名额,苏红嘴因为相貌出众被选上了,但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被刷掉了。
  能骑赤兔马的就那么几个数得过来的人,这些人往往身怀绝技。
  有一次,淮城十八团的杂技团到十里桥演出,一个名叫马大彪的年轻气功师把镇上的一名被他吸引的少妇给随团拐走了。十里桥的好几波男人和女方的丈夫去围堵马大彪要人,都无功而返。每次十里桥的男人们在和气功师讲完道理,气功师马大彪都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反应,于是男人们就愤怒了,有人喊道,打这个逼养的,没道理可讲。马大彪不回骂,慢慢地脱了上衣,腹部被红腰带紧紧地勒着,膀子上的青筋犹如一条条蚯蚓。原来马大彪一直闭着眼睛在暗暗发功运气,就等人们来动粗。马大彪拿起一块砖头朝自己的头上砸去,粉碎,然后用手指了指另一块砖头,又用手指了指要说法的人们。亲妈妈啊!动武,还真弄不过他。
  并没有人请曹俊丞去帮忙,他对那些去帮忙却吃了瘪的男人说,这么多人一个女人都要不回来,都到黄沙港里投河算了!有人说,你他妈的不要说风凉话,有本事你去要,你要是能把人要回来,我们就跳黄沙港。
  杂技团已经到三官殿乡搭棚子准备演出了,还没有开始,就有很多人开始围观了。曹俊丞背着电工包骑着自行车从十里桥向三官殿方向疾驰而去,好几挂拖拉机跟在他的后面,拖拉机的后垛上站满了人,他们要看曹俊丞究竟有多大本事,是不是真能把人要回来。在拖拉机上的人大多数人认为曹俊丞是吹牛逼的,他们要看看这个大牛逼怎么收场。
  曹俊丞走到刚搭好的演出棚里,对里面的人喊道,哪个是马大彪,站出来!一个扎着红腰带的男人走到曹俊丞跟前。曹俊丞望了望面前的这个男人说,你就是马大彪,赶快把我们十里桥的媳妇还给我们。那个男人不说话,但很明显地可以看到他在不停地吸气,还不停地用手在紧自己的腰带。人们发现那个男人的腰最后紧得跟一个十来岁的小孩一般粗,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曹俊丞说,你他妈的有毛病,我跟你说话,你一直在扎腰带,想干嘛?那男人好像感到自己的气功被亵渎了,拿起一块砖头砸向自己的脑门,然后又拿一块递到曹俊丞手里。曹俊丞把砖头拿在手里掂了掂说,分量不轻,然后把砖头扔了。十里桥的男人和三官殿围观的人都感到很失望,剧情好像不应该这样的,是男人就应该也把砖头砸得粉碎。
  曹俊丞转动着身体,张望着,然后向一个方向走去。人们以为他被吓傻了,不知道出去的门在哪了。曹俊丞来到一只亮着的灯泡前,从电工包里掏出一把剥线钳来,把电灯的一根电线剪断,电灯灭了。断头处的绝缘皮很快就被曹俊丞剥下一块,露出导线的金属部分。人们不知道曹俊丞究竟想干什么?人家可没请他帮忙弄电路?
  曹俊丞用左手捏着电线的一根金属导线,他的右手伸向另一根金属导线,在人们的惊呼声中,电灯又亮了。曹俊丞的手指只要稍微动弹一下,灯泡就会闪一下,但一只没灭。曹俊丞对气功师说,马大彪,怎么样?要不我今天就站这里给你们杂技团管照明好了。气功师马大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随即腰带就被迅速膨胀的肚皮给绷断了。
  那天,十里桥的媳妇被带回了十里桥,曹俊丞悠悠地骑着自行车,后面的拖拉机上空空的,男人们都跟着自行车跑动着,他们以这种奔跑的方式表明自己对曹俊丞的佩服。那天,许多三官殿的人们围着演出棚,但没人买票看演出,气功师马大彪的气运不上来。当然这已经无关紧要了,有许多人在棚子外面免费兜售自己当天早些时候的所见,他们因为讲述曹俊丞的身体导电经过,变为当天的焦点。后来,十八团每次演出都会绕着十里桥和三官殿走,似乎有些往事不堪回首的味道。
  对于自己的异秉,曹俊丞也是偶然发现的,他曾经有一次和同事去维修电路,让同事递一个扳手给他,他在接扳手的时候发现同事浑身抽搐却死不松手。同事触电了,电居然是从自己身上发出的,原来自己手摸到闸刀了,曹俊丞知道自己原来是不怕电的。曹俊丞不知道他的这种能力是先天就有的还是在与电长期打交道的过程中慢慢养成的,反正对自己没坏处,一个电工不怕电是好事。
  曹俊丞是十里桥最爷们的男人,娶苏红嘴这样漂亮的女人是天经地义的。苏红嘴嫁给曹俊丞也算是找到了自己最好的归属。“阊门醉”酒坊之所以生意兴隆,不仅仅是酒好,和他的主人也有一定关系。男当家勇猛,特别是女掌柜漂亮。这无疑为酒坊的生意做了最好的广告,打上一瓶廉价的大麦酒,喝着是一种享受,打酒时能和苏红嘴说上几句话,顺便闻闻她身上的汗腥味也是一种享受,女人总是别人的好,何况的确就好呢?
  人们搞不明白的是,这么漂亮的女人,曹俊丞也不是白痴,晚上肯定不会少搞,为什么怀不上孩子呢?都结婚好些年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苏红嘴征兵最后被刷的原因越来越清楚。没结婚前,苏红嘴是个风流鬼,几乎每年都要打胎流产,人家部队要求是很严格的,有人举报她男女关系混乱,一条腿已经跨入军营的苏红嘴被一票否决了。传言七歪八拐地流传着,回家越来越晚的曹俊丞有时也会舀上一碗自家的大麦酒,唉声叹气地喝着,还会无缘无故地骂上苏红嘴一两句。
  新的生命就是这么的诡异,不想要的时候,他偏来,要花钱还要吃苦把他打掉;想要他来的时候却怎么都怀不上了。
  有些生命来到世界上也许就是一个错误,傻头客活着活着就觉得自己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是个麻烦。
  一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女乞丐乞讨到转水湾村就不肯走了,原因很简单,金家旺收留了她。本来女乞丐是天晚到金家旺家借宿的,可金家旺家就一张床,女乞丐说要睡灶塘边,金家旺说,一起睡吧,反正自己就一个人,独睡一张床浪费。女乞丐说,我身上脏。金家旺说,要不你烧点水洗洗。
  女乞丐把自己从头到脚认真地洗了一遍,金家旺看着洗过后的女人并不难看,那一晚他把一个男人想干的事情干了好几遍。天亮后女乞丐表示她不想走了,要留下来。金家旺说,你多少岁了,能不能生小孩。女人说我三十刚出头,笃定能生。
  不管是谁留金家旺吃饭,他都不肯答应了。村里人知道金家旺有女人了,开始顾家了。有人说,家旺,快点回去吧,你妈在家等你喝奶呢!金家旺说,人家不过比我大八九岁,没我妈那么老。金家旺所到之处总有人问他对第一次弄女人有何感想?金家旺被同一个问题问得烦了,不愿回答,对他们说,我给你们出个谜语,要是猜对了,我就告诉你们。长在半山腰,有皮又有毛,长有五六寸,子孙里面包。人们不约而同地说,鸡巴。金家旺说,不对。
  金家旺想有耕耘就有收获,他想自己现在已经是个男人了,很快还会变成一位父亲。金家旺想,如果是在过去,自己的死鬼父亲还在世,他一定会高兴的;即使是现在,他也会含笑九泉的。每每想到此,金家旺都感到如释负重。
  如果事情朝着金家旺渴望的方向发展,那么金家旺就不会变成傻头客了,可惜事与愿违。一天,金家旺到十里桥去赶集,在集市上他看到有人在卖盆栽的牡丹花,他想到自己家的女人要是头上插上牡丹花,一定会年轻几岁的。他准备买一盆,可是对方要价太高了。卖花的人说,师傅,我这可不是一般的牡丹花。金家旺说,牡丹就牡丹,还分一般二般?卖花人说,我这是全国闻名的枯枝牡丹,当年打虎的卞元亨种植的,你没看到它的枝子是枯的?说着卖花人折了一根花枝,划了一根火柴,居然把花枝当场点着了。金家旺想,这真是太神奇了,他喜欢上了这枯枝牡丹,咬咬牙买了一盆。
  牡丹花没有戴到女人的头上,因为金家旺到家时发现女人不见了,不但女人不见了,就连自己多年的积蓄也跟着不见了。再透明不过了,女人卷着他的钱财跑了。金家旺把枯枝牡丹扔在墙角,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村里乱跑,可是怎么跑也没有再找到女乞丐。
  有过女人又失去女人的金家旺性情大变,谁家的男人不在家,他就赖在人家不肯走,想往人家的铺上爬,可是没有哪个女人愿意理他,渐渐地人们开始讨厌他了。以前人们愿意喊他吃顿饭,其实并不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人们只是把他当着一个孩子,一个没了父亲,母亲又不怎么管的孩子。可怜巴巴的金家旺,谁家也不在乎为他多添一副碗筷。村里人说,这个逼养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像个公狗一样,也不看看想想,村里好多人家谈辈分都比他长得多呢!
  没有女人搭理的金家旺把一只枕头成天带在身边,或抱或背,睡觉都搂着。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7 20:08:54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啪啪啪不但对好成绩的学生负责,对差成绩的学生也不会放弃,为此他每天都会把屁股拍得啪啪只响。放学后,啪啪啪有时还会到一些学生家家访,希望家长配合学校一起监督小孩的学习。成绩好的学生家长往往会对啪啪啪的家访千恩万谢,胡老师太负责任了。成绩不好的学生家长,类似二麻佬的家长会感到啪啪啪有些矫情了,一个乡村民办教师,搞得跟真的一样,再怎么监督自己的孩子也不是读书的料!笑呵呵地嘴上答应,一定监督。
  有人对啪啪啪说,任何时候,人总会分出好中差,有的学生天生就教不好,费那么大劲干嘛?啪啪啪面对这样的建议总是沉默。
  其实啪啪啪心里有他的小九九,他教的学生中,尖子生在乡里是排得上名次的,可以说不比三官殿乡中心小学的班级差;可一旦算起平均成绩来,他教的学生和其他村小一样,会被乡中心小学甩出十万八千里去。啪啪啪认为差生的上升空间要比好成绩学生要大,他们加把劲提高个三二十分一点不费劲,但要让考九十几的学生上升个三分五分都难于上青天。
   作为一名乡村民办教师,啪啪啪一直想把自己学生的平均成绩提上去,他是有想法的。国家出台了政策,要逐渐减少民办教师数量,并让一部分民办教师转成公办教师。这是多好的一次机会,啪啪啪很想通过这次机会把自己给农转非了。县里教育局出台文件,民办转公办的考核标准是,教学质量占百分之三十,书面考试占百分之七十。前几年都是差点点就可以转公办了,但是啪啪啪没有灰心,他想比他优秀的都考上了,剩下的实力都不怎么样,自己的机会越来越大了。平时在家里一般的事情全交给老婆去做,自己抱着一堆学习资料认真研究,准备吃透每一种题型。啪啪啪想我成年人都能认真地学习,那些小毛孩子为什么不能,要是他们都有我的一半学习精神,我在教学质量评分这一块肯定会把其他民办教师甩得远远的,可是这些小逼养的不争气。
  胡寒山养的猪就是比别人家的肯长膘。胡寒山杀猪是有规律的,每次十里桥“阊门醉”酒坊要出酒糟的时候,胡寒山就会杀一头猪。胡寒山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站在酒坊对面偷偷地张望,他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他来“阊门醉”也不是单纯地为了打一壶大麦酒。胡寒山是到苏红嘴的酒坊收酒糟的,每个家里面养猪的人家都想弄点酒糟回去给猪吃,但苏红嘴唯独愿意留给胡寒山。
  胡寒山以两块钱一担的价格买酒糟,但并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那么简单。胡寒山自己主动到蒸馏用的大坛子里把酒糟清理出来,然后还会到河里挑水到酒坊里把坛子清洗得干干净净。这样的做法是一般人所做不到的,苏红嘴说,寒山,就是不给钱,我也会把酒糟留给你,清清爽爽的。胡寒山每次去挑酒糟都不是空手去,会带上两只猪蹄或一只不大不小的蹄髈。作为回报,苏红嘴会把胡寒山的塑料壶子打满酒。胡寒山掏出钱要往苏红嘴手里塞,苏红嘴说,不要,一只蹄髈抵好几壶大麦酒呢!一来二去地,他们之间的买卖就成了一笔糊涂账,谁赚谁赔就算不清了。沈万荷有时会抱怨说,黄沙港里也有酒糟船经过,同样是两块钱一担,人家还帮忙挑到家,为什么非要自己跑到十里桥去挑酒糟,还不便宜,真不会过日子。当时还和胡寒山生活在一起的金家旺也会像个小大人一样附和沈万荷说,胡寒山就是个败家子。胡寒山对沈万荷的怨言说,日子难道没有死鬼金六福在世时好?老娘们成天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胡寒山虽然没有哥哥胡枫桥那样知书达理,但要不是自己身上有狐骚,他相信自己也是一表人才。身上有点味道就娶了个寡妇,胡寒山心里是不舒服的,沈万荷的大红脸上还有许多的雀斑,该挺的不挺,该紧的不紧。胡寒山有时觉得自己还不如猪圈里的猪,吃着自己挑来酒糟,借着残留的一点酒劲浑浑噩噩地睡去,什么都不用想。
  一个男人如果对于一个女人有想法并想得到这个女人,那么必须付出行动,要是男人一直选择偷偷躲在一个角落里意淫,那么他一辈子也碰不到女人。但反过来并不是付出行动就一定有回报的,像傻头客那样直杵杵地往人家铺上爬,肯定不会成功。
  曹俊丞自从出了趟远门,回来就好像病了,再也不喝酒和骂苏红嘴了,每天都吃药,中药西药一大堆,苏红嘴不知道这么多药要吃到哪一年。苏红嘴问丈夫,哪儿病了?曹俊丞回答,没病,就是心里不舒服。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胡寒山不仅湿鞋了,还湿身了,他在到河边挑水帮苏红嘴的酒坊洗坛子时,在码头上滑倒了,下半身被水浸透了。苏红嘴说,到屋子里换了吧。胡寒山说,不碍事,捂捂就干了。苏红嘴把胡寒山拖到里间卧室,翻箱倒柜地找曹俊丞不穿的旧衣服。胡寒山看着弯腰抬臀的苏红嘴,硬了。胡寒山喘着粗气从后面搂着苏红嘴,女人没有过多的反抗,他们的第一次战斗很快就结束了。胡寒山穿着自己的潮裤子像一个小偷一样迅速离开了酒坊,连酒糟都没顾得上挑回去。
   任何事情都是有前兆的,起初胡寒山认为自己有三四成的把握能办到苏红嘴。女人肯要男人的钱和物,那么说明这个女人对男人的进攻多半将会失去防守。只不过,胡寒山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快地得手。
    后来胡寒山问苏红嘴说,你不嫌我身上有味道?苏红嘴说,我天天呆在酒坊里,鼻子里除了酒味其他什么味都闻不到。胡寒山说,你这么漂亮的女人被困在这个小地方,可惜了。苏红嘴不吱声。
  有些事情就是不合常理,国家的大政策明确规定要减少民办教师的数量,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转水湾村小学还是新招了一位民办教师。新来的女教师叫孟姜兰,二十岁左右,她并不是转水湾村人,平时就住在村小里,放假才回去。
  谣言是经不起时间考验的,苏红嘴还是怀孕了,为曹俊丞生了儿子。曹俊丞身上背着的一块石头终于卸了下来,人们看到他带着黄纸到长辈的坟上焚烧着,嘴里嘀咕着。死去的先辈永远和他的后代生活在一起,他们虽然不能再在地面上奔走,但他们一定会睁着一双双无形的眼睛盯着这个世界。
  曹俊丞把药全部扔到黄沙港里去了,他不再吃药了,他不需要了,他开始变得心宽体胖了。
  胡寒山的能干程度其实不比死鬼金六福低,金六福杀猪时还需要胡寒山的帮忙,而胡寒山往往一个人就能把猪放倒。可是猎人也有让鹰啄掉眼的时候,一次在夜里杀猪,黑灯瞎火的,在猪的挣扎下,锋利的杀猪刀刺进猪的喉管的时候,也顺带把自己左手中指给卸了下来。人们问胡寒山,疼不疼?胡寒山说,刚开始一点不疼,好长一段时间才发现手指断了,后来就疼了,钻心地疼。
  胡寒山和啪啪啪走不到一起也是因为他那残缺的左手,过年的时候。啪啪啪给自己放了几天假,没有看书学习,还破例地陪胡寒山和其他人玩起了扑克。啪啪啪教书是行家,但打牌就不一定是老大了。他们玩的是一种类似于斗地主的扑克玩法,名叫打毛枪。
  啪啪啪当庄家的时候,自己的亲弟弟和另外两人配合默契,打得他喘不过气来,牌桌上无兄弟。胡寒山不断地出牌,眼看就要走光了。啪啪啪点了一根烟说,兄弟,还有几张?胡寒山竖起了左手。啪啪啪眼睛瞄了一下,想起了一句打毛枪的术语,枪不打四。啪啪啪说,走,还能飞了不成。胡寒山的右手一甩,五张扑克牌在桌子上漂移着,三加二。啪啪啪站起了身子,不是说四张牌的吗?五张我可能让你走啊,我手里还有三杆枪呢!胡寒山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一只手,你说一只手是几张,五张。啪啪啪说,我以为你一只手是四张的,你只有四个指头,四张。不算,你把牌拿起来,我要开枪。
  双方互不相让,各说各的理,兄弟二人辩论的焦点从胡寒山的左手上究竟有几个指头慢慢引伸出去,最后到达旁人已经无法劝解的程度。胡寒山对啪啪啪说,你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你兄弟难道就真的比别人少一个指头?啪啪啪说,我眼里没你吗?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的房子还是我给你砌的呢!胡寒山说,就派你砌,老子给你砌房子,没给我砌,好处凭什么老大独占?啪啪啪说,你个坏心色,金家旺不是你亲儿子就不让他读书,十来岁就把人家扔到一边过日子。胡寒山被击怒了,天地良心,是他自己不肯读,要搬走的,他亲妈妈沈万荷也是同意的,关我什么事?我家的事不要你操心,你还是多拍拍屁股去想想怎么去教学生吧。
  一对亲兄弟变为陌路人,最伤人心的话就像杀猪刀一样锋利。啪啪啪说,二狐骚,你不得好报。胡寒山说,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你啪啪啪一辈子都转不了公办教师,看再多的书都没用。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7 20:09:46 | 显示全部楼层
                                                           五

  十里桥再往东十里地,有一棵七百多年的皂荚树,一代代人走向泥土之下,这棵老树却还屹立着。曹俊丞小时候听长辈说,他们曹家的祖先和许多淮城的外姓先人一样,是在明朝洪武年间从南方的一个叫阊门的富庶之地迁往淮城的,皂荚树是曹家祖先从阊门一路带到淮城的。皂荚树的生根之地就是先人第一次立足的地方。十里桥,以皂荚树为起点,距离十里,时间跨度七百余年。
  没过上两年好日子,曹俊丞的心里又开始不舒服了。曹俊丞望着渐渐长大的儿子感到疑虑重重,没事时,他会盯着孩子的双脚发呆。
  老曹家在淮城生活了二十六代人了,奇怪的是不管哪一代,脚上都会有灰指甲,灰指甲已经作为一种姓氏符号了,曹俊丞的脚上也不例外。可是曹俊丞发现儿子的脚上指甲光洁,没有灰指甲,也没有要长出灰指甲的迹象,他开始伤心了。
  曹俊丞又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后对苏红嘴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要去杀一个人。苏红嘴以为曹俊丞在开玩笑,你要杀谁?曹俊丞说,不知道,但你知道。
  上海大医院的专家告诉曹俊丞的结果还和上次一样,你曹俊丞没有生育能力,死精。通过上次秘密地到这家医院来,曹俊丞知道结婚多年没小孩的原因在自己身上。医生说,你的死精可能是外因引起的。医生详细地对曹俊丞询问后,得出一个结论,曹俊丞的病症有很大可能是由于身体通过强大电流引起的。也就是说,看起来人的躯干可以长时间通过电流而不受损伤,但是生殖系统却吃不肖,受伤了,生产出来的精子全是死的。
  曹俊丞吃着药,看着苏红嘴怀孕了,以为病好了,没想到苏红嘴骗了自己。曹俊丞把两份写着不同日期的病历摆到苏红嘴面前说,告诉我,那个人是谁?苏红嘴说,就是你的儿子。曹俊丞说,再废话我就把你儿子先弄死。
  曹俊丞说,以后不要挂念我,我做完事就找一个深山老林出家当和尚,酒坊希望你还能开下去,“阊门醉”这个名字不能改,不然我就是做鬼都不放过你。夜色中,曹俊丞来到皂荚树下烧了很多纸钱,火的温度把靠近的枝干烤得啪啪只响,像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劝说一个离家出走的孩童。
  没人愿意留傻头客吃饭,但傻头客有时会赖着不走。傻头客会在村子里转悠,看到谁家杀鸭杀鹅,他抱着枕头不请自到,卖力地帮主家拔鸭毛鹅毛,拔完后傻头客会把这些毛全部装进自己带的蛇皮口袋,然后坐等吃饭。有一段时间,收鸭毛鹅毛的贩子从不到转水湾,毛都被傻头客拔光了。
  傻头客的话不多,吃完饭就拿着刚拔的毛回家了。一天在人家吃完饭后,傻头客对主家说,以后我就不到别人家吃饭了,这是最后一顿,我要娶老婆了。主人家笑着说,有你的穷事,娶你妈逼。
  人们没想到的是,傻头客说话算话,抱着枕头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买了一个女人回来。这个女人的一条腿有毛病,一走一拐。没过几天,这个女人的另外一条腿也废了。
  傻头客再外出时就不抱着他那只枕头了,村里人都说,傻头客,你个逼养的喜新厌旧,有了女人就把枕头扔了。傻头客说,你们全是呆逼,我以前的枕头里面装的是钱,现在钱都变成老婆了,我还抱着空枕头干嘛?
  没想到傻头客会把卖鸭毛鹅毛的钱一分不花地全部装到枕头里面的塑料袋里,傻头客不是有钱人,但估计没有谁能像他那样随时随地都把整个身家抱在怀里的,看来真的被偷怕了。
  女人的脚筋是被傻头客弄断的,傻头客说,我不把她腿弄废了,她要是跑了,我上天去找啊!割断脚筋的是傻头客常年挂在裤腰上的那把杀黄鳝的牛骨刀。
  在淮城,人们有句俗语,要想健康,顿顿黄鳝汤;要想长寿,餐餐黄鳝肉。但杀黄鳝是有讲究的,要想把黄鳝的肉从骨架上完整地剥离出来,除了技术,还要好的工具。用金属刀具去划鳝鱼丝,刀与鱼骨之间总是不能很好的融合,一用力,鱼骨就断了。牛骨刀就不同了,牛骨刀沿着鱼骨游走时,由于牛骨的韧性,就像拉链经过链牙一样自然顺溜。傻头客之所以用牛骨刀去割女人的脚筋,他认为,牛骨刀割下去不会感染发炎,过几天伤口就会自动好的。
  啪啪啪的民转公的梦想又一次破灭了,对她打击最大的是新来还不到一年的孟姜兰居然一下就转成公办教师了。听说,再过几天孟姜兰还要转到县城里的小学上班,啪啪啪想起了过年打牌时弟弟胡寒山的话,心里一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啪啪啪向学校请了假,他要到县上去。校长说,什么事情,就不能等到星期天去办?啪啪啪说,星期天教育局不上班,我要到局里上访。
  啪啪啪对教育局负责考试的一科长说,凭什么我这样的老教师转不了公办教师。科长望了一眼啪啪啪递过去的香烟,又低头望了望他脚上的布鞋子说,不是说你转不了,是你的考试成绩没别人高。啪啪啪说,我想调阅我的试卷还有我们学校孟姜兰的试卷,我要看看我和她的差距究竟有多大?科长说,试卷封存在档案室,是保密材料,看不了。啪啪啪说,我非要看。科长说,要看可以,要有局长的签字。啪啪啪说,局长在哪,我去找他要签字。科长说,局长到北京开会了。啪啪啪觉得自己被耍了,他在教育局大院里大声地叫喊着,考试不公平,有黑幕。有一个办公人员走到他面前说,这是县局,你再喊的话,以后肯定转不了公办,不闹,下次兴许还有机会。
  啪啪啪在县城逛了一圈,买了一条香烟,回了转水湾。
  啪啪啪在把一条烟快要抽完的时候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晚上要到学校去一趟。熟睡中的孟姜兰,被一个男人捂着嘴巴压在身下,禽兽在她的身上发泄着,一句话不讲。完事后,男人松开了手,孟姜兰并没有叫喊。孟姜兰对男人说,你是胡老师吧?我闻到你身上的烟味了。啪啪啪本想不说话,但还是没管住自己,他说,你这次考试到底有没有找关系?孟姜兰说,考试哪个不找关系?啪啪啪点了一根烟,火光把他的脸庞全部暴露在孟姜兰面前。啪啪啪说,今天强奸你的事,你要敢乱讲,我弄死你。孟姜兰说,我不会说的,我已经是公办教师了,还要到城里上班,阳光大道我为什么不走,干嘛要自毁名声。你不算强奸,就当我这个走后门的给你这样没走后门的一次补偿吧。
  啪啪啪走在回家的路上,夜色朦胧,他感到这次强奸索然无味,这么大的事,别人也不当一回事,没劲。
  曹俊丞走后几天,苏红嘴就知道他永远回不来了。
  傻头客那瘫在床上的女人的肚子渐渐地大了起来,傻头客真的要当父亲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傻头客来到了十里桥“阊门醉”酒坊,苏红嘴已经显得有些老相了,头顶上已经有几根白发往外冒了。苏红嘴说,要打酒吗?傻头客说,不打,没有多余的钱喝酒,我是给你送东西的。苏红嘴说,什么东西?傻头客从腰间解下一根红绳子,绳子上栓着一把牛骨刀。苏红嘴说,我要这东西干嘛?我又不会杀黄鳝,是谁叫你送的。傻头客说,魂,你丈夫的魂让我送的。
在傻头客还在上小学的一天夜里,一个男人来敲胡寒山的门,这个男人把胡寒山喊到了屋外。趴在窗子上的傻头客看到天上的月亮很大很圆,好像就挂在窗前的树上一样。树下的两个男人并没有讲多少话,就像两只公鸡一样跳来跳去,后来其中的一只不跳了,瘫在地上。胡寒山的指头被剁掉一根,那根指头就像壁虎的尾巴,静静地躺在地上。傻头客看到胡寒山像杀猪一样对付瘫在地上的男人。处理完地上的男人,胡寒山像发了疯似地又从猪圈里拖出一头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傻头客感到自己的继父就是一个疯子,他想大声地叫喊,胡寒山你这个疯子。可是有一只手一直捂着他的小嘴巴,傻头客睁大眼睛,他看到一颗流星从窗前的树上滑落。
那个被杀的男人就是曹俊丞,胡寒山的杀人手段是高明的。曹俊丞身上的每一块肉都被胡寒山用剔骨刀剔得干干净净,切碎后烧熟,拌在酒糟里,猪们吃得比以往要欢实。毛发和衣服变成了袅袅炊烟,飘在天空里。一块块骨头都被砸得粉碎,扔在猪圈里。傻头客偷偷地在猪圈里捡拾了最大的一块骨片,放到书包里。读完小学,傻头客就再也不肯读书了,他要搬到父亲的屋子里生活,母亲沈万荷没有作任何阻拦。
傻头客在属于自己的屋子里,每天都一个人打磨那块骨片,直到把它打磨出一把牛骨刀的形状才收手,用一根红绳子牢牢地系在腰间。
苏红嘴抚摸着手里的物件,一个活人出去,一把鳝鱼刀回来了。苏红嘴早就知道丈夫死了,她告诉曹俊丞小孩的父亲是胡寒山时,她就知道会死人的,但没想到死的会是丈夫。见丈夫没回来,胡寒山也没死,他明白曹俊丞一定死了。苏红嘴曾经跟胡寒山要过丈夫的尸骨,但胡寒山死不承认他杀了曹俊丞。苏红嘴对胡寒山说,沈万荷的前夫死不见尸,她将来死了还能和你藏一块,我丈夫死不见尸,我死了怎么办?
苏红嘴问傻头客,你怎么不去报案?傻头客说,要是我妈妈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报案,但这么多年了,我妈还是好好的。我不报案,要报你报,我也快当父亲了,我不想再把这个东西成天带在身上了。苏红嘴说,我也不会报的,以俊丞的脾气,肯定要死人的,死一个就已经够了。
傻头客要离开的时候,苏红嘴非要把几瓶散装大麦酒给傻头客,傻头客不想要。苏红嘴说,拿着,这酒不仅是你姨给你的,也是你那死鬼姨夫给你的。以后“阊门醉”紧你喝,你是我们的恩人。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7 20:10:39 | 显示全部楼层
                                                        六
  沈万荷有一天来找傻头客,这个年老的女人对傻头客说,我昨天晚上梦到你老子了,他说他的尸骨在黄沙港上游的荷花邬的一口废弃的河洞里,你去把你老子请回来,我老了要跟你老子埋一块。
傻头客到荷花邬走了一趟,那里根本就没有像沈万荷所说的河洞。傻头客看着荷花邬到处是开放的荷花,不想空手而回,摘了几朵。走在路上,傻头客突然想起上次买枯枝牡丹的经历,他预感家里的女人会像上个女人一样突然失踪。傻头客向家的方向飞奔而去,他跌倒在自家的门槛上,一口气差点没喘得上来,抬起头,望见女人正在给出生不久的小孩喂奶。奶子雪白,犹如手里的荷花。
傻头客家墙角的那盆枯枝牡丹,犹如一堆枯草,他想把它扔掉,但又怀疑哪一天它们会活过来。枯枝牡丹的秉性只有离转水湾百里之外的卞仓人知道,放着吧,也许有一天它就会像荷花邬的荷花一样开放。来得迟,正当时,六月荷花开满池。
啪啪啪最终还是没有转成公办教师,最后转水湾小学被撤并了,啪啪啪就再也没去上班了。不过他教出的学生中有好多人出人头地了,二麻佬搞工程,老板做大了,北京上海都有他的项目。啪啪啪被请去看大门,他觉得自己还没老到只能看大门的程度,当个会计应该雪滑,大材小用了。
无聊的时候,啪啪啪会听听收音机,有时自己也会清唱一段淮剧,大哥长枪,二哥短剑,三哥马踩,四哥八弟失番邦,三个在五个亡,这一仗还剩下五郎六郎还有杨七郎。
值班室的桌子上放着一只西瓜,还没打开,啪啪啪知道那西瓜的囊一定是红的,西瓜下面压着一张包过油饼的旧报纸,那上面报道了警方破获的一起多年前的杀人案件。
发表于 2015-12-18 08:06:21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优秀的小说,小说味很浓,现实意义,社会意义。趣味性也很浓,读下来,一气呵成。
发表于 2016-10-11 06: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篇小说,评价很少。没有网红。


但是,但是获得第三届叶圣陶杯中国教师文学奖单篇小说首奖。


同时说一下,曹的作品获得特别奖。丁立梅获得作品集奖。

稽老师获得提名奖。


这个教师文学奖是不是为盐城人办的?!
 楼主| 发表于 2016-10-11 08:06:58 | 显示全部楼层
应该不是为盐城人办的
有几个盐城人参加了而已
曹文轩 叶炜 张佐香
红柯 于一鸣 丁立梅等 一些我听说过名字的人也参与了
对一篇小说的评价
现在看得很淡

最近处于痛苦压抑中
所谓的风轻云淡
只有在此之后
一个教师
整日埋在书堆中可能不会写出好东西
也许我所遭遇的
是上帝为我安排的一次生活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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