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之夜

苏北响马

惊魂之夜
苏北响马
    他在绿化带的一簇石楠下已经潜伏了两个多小时了，神不知鬼不觉。
    他是从长满杂草的河坡下面悄悄爬上来的。杂草里有许多垃圾，比如发出酸馊味的烂西瓜、蛆虫肆意蠕动的死猫死狗、内急的路人留下的大便、远处洗头房倾倒的避孕套等等。他爬上来的时候，曾一把捂在一个死牲畜的身上，确切的说是一堆正在努力蠕动的蛆上，等他快速地拿开手的时候，三个手丫里钻出四个愤怒的蛆来，直往他手臂上爬，那种感觉真是难以言传的恶心。但他必须这样做，因为这里很危险，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说不定哪个角落里就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这里。他伏在石楠下，用鹰隼般的目光窥视着黑暗中的一切，并把每个可疑的暗处都研究一番。
    这条路是在县城的西北角，沿着河道通向农村。这里正是城乡结合部，没有监控，没有人家，路灯昏暗，是县城里最为偏僻的一隅，但夜晚还是有不少路人行走，有的是开车来打炮的，有的是棉织厂下班的女工，有的是没有钱的男女屌丝来约会的……总之这里是个被警力所忽视，适宜干任何不法勾当的地方。
    远处的夜幕黑得可怕。阵阵凉风从北边吹来，空气里似乎飘着三两点雨丝。如果真的下雨，他就干不成了。上个月他就来过一次，结果大雨倾盆，一个行人都没有，他空手而归。今天他出来的时候特意查了查天气预报，说是多云到阴，明天上午才有雷阵雨。但他还是有些担心，因为现在天气预报有点不靠谱。他觉得凡是没有人追究的事情，都有几分不靠谱。就像抢劫一样，只要没抢到东西，人们大多不报案。
    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城市的声音：汽车喇叭的喧嚣，广场舞乐曲的喧闹，露天卡拉OK的嘶吼，和一个醉汉对天怒骂的声音。这些声音更衬托出这里的安静。其实城市的夜生活正处在高潮阶段，超市里购物者熙熙攘攘，步行街上人头攒动，饭店门口迎来送往，大街上川流不息。而这里如同被世界遗弃了般冷寂。
    他手里紧握着一根短棍，这短棍是土檀树做的，落水即沉，坚硬如铁。两尺长，四公分直径，方便携带和隐藏，和警棍对击更具有杀伤力。他是从城南二铁头的手上收来的，收的时候二铁头差点和他拼命。他非常喜欢这根棍，常常摆弄，以至于表面已经包浆，光滑如墨玉，看上去短棍更像是一件艺术品而不是一件凶器。这根棍已经跟他两年了，他常年拿冬瓜和西瓜来练习，已经达到一击即昏而不至于伤人性命的最高境界，伤人性命，那是非常麻烦的，虽然干他这一行的人时有失手，但他不允许自己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这次会得手吗？他不敢笃定。因为这要靠机缘，你准备得再充分，但目标不出现也没有用。
    城市终于像射精后的男人，慢慢地安静下来。临近午夜时分，这里仍然时不时地有路人经过。他们或是酒席刚散的醉汉，或是三三两两结队下班的女工，或是几个打不了炮的老头老太。隐隐约约，他听见河坡下野狗的啃啮声，嗅到空气里飘荡的血腥味，是的，昨天他来踩点的时候，看到有人在这里扔了一头死小猪。他还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他像极了等待食物上钩的贪婪野狗。
    一阵细碎的高跟鞋声音传来，他立刻竖起耳朵，是不是单个女人？单个女人手里是否有包？脖子上是否有项链？这些都是机缘。他探出的脑袋，露出饿狼般的眼睛，透过石楠的树枝，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的人影。
    哎——他暗暗叹息，竟是一男一女，女人身边的男人，虎背熊腰，高大威猛。他失望地闭上眼睛。
    已经到了午夜十二点了，其间只有一群张扬的醉汉呼啸而过，还有两个步履蹒跚、风吹能倒的老人路过。很长时间，路上只有呼啸的风、恹恹欲睡的灯光，以及快速穿路而过的黄鼠狼……正在他耐心快要消失殆尽的时候，他分明看见远处走来一个身影，他的眼睛“唰”地一下发亮，嘴角上扬，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短棍，准备行动！
    他已经练习过无数次了，冲出绿化带跑到路上，完成瞬间一击，仅仅需要一点五秒，这种身手，确保他在这几年小有声誉，干了好几次漂亮活，赢得了同道的尊敬。
    远处走来的是一个人孤身女人，挎着精致的包，手上有金手镯，脖子上挂着很大的项链。他一眼就断定，这是一个有钱的女人，他的丈夫外面有人了，她不想离婚，也不想出轨，所以心里寂寞纠结，不知不觉就顺路走过来了。也许她是从洗头房那边找她丈夫而顺路走过来的。
    太好，这是个很难遇到的机缘！他咬紧嘴唇，脸上闪烁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他屏住呼吸，紧紧握住手里的短棍。他等待，再等待……
    果然，一个黑影，从女人的后面飞速地跟上来。绝佳的机缘到了！当听到女人惊骇的呼叫声时，他以猎豹般的速度猛地窜出绿化带，对着黑影当头一击。这是一次非常完美的出击，分寸拿捏得非常到位，确保目标暂时昏厥，醒来后头上仅仅留下一个疙瘩。女人身后的那个黑影缓缓地倒下，一手拿着滴血的匕首，一手拿着被扯断的项链。
    他露出属于胜利者的微笑，拿出对讲机：“报告队长，这个狡猾歹毒的劫匪已经抓到了，被抢者屁股上受了点轻伤。请指示。”

郭苏华

现实的题材，语言充满生活的质感。意料之外的情节安排。关注生活与当下。这是极好的尝试。

分析家

结果出人意料之外。

闻石8071

一直读下来，都以为是写劫匪作案的，读到最后一节方知是警察伏击。再回过头来看那些对环境的描写和铺垫，一个敬业的人民警察形象跃然纸上，满满的正能量。和善于构筑故事相比，我认为更值得称道的是作者细腻的刻画和描写以及语言风格的老道和幽默。一直以为描写应该是小说的主要表现手段和手法，但事实上绝大多数作家习惯于叙述，殊不知，经典作家的经典作品，无一不是以描写见长的。类似风格的名家有已故的林斤  澜先生，他是个中绝对的高手，没有之一。从这个角度来看，作者极具创作潜力，若文坛风清气正，这样的作品发在任何级别的文学刊物上都能站得住脚。这样评论我以为并不为过。

苏北响马

闻石8071 发表于 2016-7-21 09:11
一直读下来，都以为是写劫匪作案的，读到最后一节方知是警察伏击。再回过头来看那些对环境的描写和铺垫，一 ...

感谢闻先生谬赞！实在惭愧！

风先生

闻石8071 发表于 2016-7-21 09:11
一直读下来，都以为是写劫匪作案的，读到最后一节方知是警察伏击。再回过头来看那些对环境的描写和铺垫，一 ...

您的回复，我很赞同。

风先生

惊魂之夜---致敬，埋伏的警察！

醉笔轻风

谢谢楼主放大字体，给读者以方便。小说铺垫到位，结局干净利落，足见作者驾驭文字的能力。喝彩！

苏北响马

醉笔轻风 发表于 2016-7-22 22:52
谢谢楼主放大字体，给读者以方便。小说铺垫到位，结局干净利落，足见作者驾驭文字的能力。喝彩！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