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提拔（五）

苏北响马

我想提拔（五）
苏北响马
    刘凯挂了手机，立刻驾车出发，出发前还给他岳父发了个简短的信息。
    这时候已经是秋天了，路两旁的白杨树黄叶纷飞，田野的庄稼大多收割进仓，只有一些山芋还耷拉着被霜打死的叶子等待着主人忙完水稻和玉米，再慢慢地理摸它们。夕阳残照下，原野和天空显出那么的萧瑟和荒凉。
    刘凯的心情一点都不萧瑟，他此刻无意于秋色，他在浓浓的惊喜中心里反复地思考着王局叫他去是不是谈提拔的事，王局会问些什么问题？自己该如何作答？
    刘凯赶到灌江县环保局局长室门口已是下午五点十分，局长室的门半掩着，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威严的声音：“请进。”刘凯进去看到王局正端坐在办公桌后面，没有一丝笑意，头发仍然纹丝不乱，眼袋低垂，鼓鼓囊囊，刘凯不禁有些害怕，但依然甜蜜地问候：
    “王局，您好，我来了！”
    “嗯。”王局并不说话，也不叫坐下，只哼了一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刘凯心里有点发毛。
    “您有什么指示？”刘凯在王局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而不是像以前坐在王局办公桌的旁边。
    “小刘，一个人要取得成功，细节是非常重要的！”
    “是的，局长说的我一定记在心上！”
    “一个有作为的人，他必须是个严谨的人，和细心的人。我很讨厌马大哈。”
    “王局，我如果犯什么错误，请您多批评。”刘凯把自己近来的工作表现、所作所为，快速地滤了一遍，除了每个月十几个化工企业给的份子钱，别的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而每月的份子钱局里大小领导都是有的。
    “听人反映，上个月你一个人到分局的局长室去了？”
    “是的，我去了！”刘凯一下子释然了，去了局长室又能算什么错误？
    “到局长室看到了什么？”
    “没有看到什么。”
    “那么，你进去干什么呢？”王局用严厉的语气问。
    “我，我……”刘凯还真不好说。
    “听说，你坐到局长的位置上显摆了一番，是不是？”
    “是的，王局，我承认。”刘凯心里想，显摆了又能算什么错误？
    “小刘，我是看好你的！”
    “感谢局长厚爱和恩宠！”这些肉麻的话刘凯私下里都练习过多次了，所以说起来感情真挚，滴水不漏。
    “你一个人到局长室显摆的目的是什么？无非是想做到那个位置，是不是？”
    “是的，王局，我想进步，我想像前任那样把分局工作做得更出色点。”
    “这个想法当然好啊！但你要注意细节，群众知道了你这个举动会怎么说，另两个副局长孙局和吴局知道后会怎么说？”
    “您教训的是，我一定记在心里。”
    “所以有事没事不要去局长室，直接给赵书记回报好了！”王局脸上的乌云已经退去了一点点，装满“威严”的眼袋也瘪了不少。
    刘凯注意到了，整个谈话过程，王局没有扣脚丫，有两次想摸脚但又停止了。
    刘凯回到家，岳父早在小区门口等着呢。岳父对刘凯真的很好。岳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陈莹二女儿陈露，陈莹考上了医学院，在中医院妇产科当医生。而陈露比较叛逆，没考上大学只上了一所民办大专，毕业后嫁给一个年龄大很多的包工头，后来又看上了一个斐济的老外，离婚跟那老外去了斐济，近来打电话又说要回来，说斐济条件太差，没法活下去。岳父为陈露操碎了心，也伤透了心，所以他把自己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素质还是相当好的刘凯身上。
    岳父嗫嚅着嘴想说什么，刘凯拉了一下岳父的膀臂说：“回去说吧！”
    陈莹上班了，孩子在上辅导班。刘凯陪岳父坐在客厅里，把见王局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回放给岳父听，说完了，刘凯抑郁地说：
    “爸爸，我真的有点累了！”
    想到自己十八年来的工作历程，兢兢业业地工作，小心翼翼地对待同事，殚精竭虑地伺候领导，一心一意地谋划提拔，但进步甚微，十八年的不懈追求仅仅做了一个副股级干部，刘凯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了。
    “……”岳父用手拍拍刘凯的肩膀，欲言又止。
    是啊，这十八年的奋斗，岳父是同刘凯一道走过来的。怎样做人，怎样做事，怎样工作，怎样对待领导，这些重大的问题岳父都曾为女婿规划过，所以听到女婿这么说，这个县中原后勤副主任，不禁也有些哽咽。
    沉默了很久，岳父才轻声地说：
    “孩子，我们中国历来就是官本位社会，虽然换了这名称那名称，这名词那名词，但我们中国人没有换啊！所以中国一直都是以官为本、以官为贵、以官为尊。你要想出人头地就必须谋个官。比如我们县中老师，即便他师德再高，书教得再好，他生病了，不能报销的钱学校给报的是有额度的，他死了学校是不派车的，也不会有领导出面给你做悼词的。但坐了县中的主任，哪怕是副主任，也就是个副股级，他生病了校领导必然到家看望，不能报销的医药费学校会全部承担，死了之后学校会派车，校领导要亲自做悼词，倍极哀荣。”
    “……”刘凯静静地听着，眼上还挂着眼泪。
    “你生于农村，你父母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两个妹妹也都是农村人，你刘家的全部希望都集中在你身上。我没有儿子，只有两个闺女，陈露你是知道的，我不指望。将来能给我养老送终的只要你和陈莹了，所以，所以……，爸爸和你一道再努力一次，如果还不成，就随他去了，爸爸再也不为难你。”
    说到这些，岳父也非常感伤，泪水不禁大颗大颗地流了下来，其实上了年纪的人更容易流泪的。
    “爸爸，我听你的！”刘凯拍拍岳父的手，拿了一张面巾纸给岳父。
    “可是，爸爸，他钱不要，茅台不要，打关照也没有起色，为了一点点小事还那样苛责我，我们该如何是好？”
    “还有一样，你还没有试过呢？”见女婿提到谋官，岳父忘记了刚刚的伤痛，又来了精神了。
    “哪样啊？”
    “女色！我们可以用女色来诱捕他。”
    岳父说到此处眼里放出得意的光芒……

郭苏华

这个转折出人意外哦。有点恶心。可是也是官场特色啦。对话写的声情并茂。太有生活了。难得看到的景物描写，出现在这一回，写的不错。增色，烘托人物。
人性可以丑恶如此。正如鲁迅先生说的。“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推测中国人”。

吴茂华

路子越来越野。

苏北响马

吴茂华 发表于 2016-7-29 10:10
路子越来越野。

请多多指点！

闻石8071

赞成郭主席的观点，我也认为对话写得相当精彩，这一点恰恰是不少小说作者所忽略的手法之一。

杨然

写出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朱石领

真实是小说的生命，这篇小说之所以成功，就是因为凡是混过官场的人几乎都能找到这样那样的原型。

苏北响马

朱石领 发表于 2016-8-2 21:31
真实是小说的生命，这篇小说之所以成功，就是因为凡是混过官场的人几乎都能找到这样那样的原型。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