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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存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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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29 14:08: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烟花初 于 2016-11-29 14:11 编辑

存折

潇潇雨后秋将尽,独向朱床玄月惊。
修竹沉腰音未断,哀哀絮语到天明。

他死了,九十六岁。投河死的。

    他死在最后一场秋雨中。从那一天开始,阳光就显得格外柔弱起来,裸露的地表植物停止生长;地表之下,早已构造好洞穴的活体们,头尾相接,在洞穴的最深处隐匿自己。好像世间的一切都与它们无关了,除了地震和火山爆发,再没有别的事能惊动到它们了,生死之事也不能!  

听说他死的时候,身上还穿着打着补丁的衣衫。而他的年龄,如果按阴历历法算的话,加上闰月,他已算得上是百岁老人了。
    百岁,这该是活着的和已经死去的大部分人梦寐以求的寿数。
    他应是出生于在清代末年。
    于是想起这首绝句,并想象着他手携一卷诗书,身着一袭长衫,孤独地徜徉于雕楼画栋、凉亭晚风里的情形。他不是名动天下的才子,但他却是大户人家的独子。殷实的家境,让他有机会接受到最好的私塾教育,但同时也让他幼小的心灵从此埋下了封建残余,到死,也没能拔除。


用近十年时间写出了警世之作《红楼梦》的曹雪芹,也遭遇到了同他一样的命运。抄家,析产充公,万贯家财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但他的遭际与曹雪芹有不同之处,在他的青少年时期,他没有遭遇过亲人离世或牢狱之灾。但一场浩劫以后,他必须以自己略显稚嫩的双肩,去养活他的双亲和自己的一窝儿女。

曹雪芹自然算得上是旷世奇才,自然可以选择拿起手中的笔来宣泄和控诉。或许人家也不用养家糊口也未可知。

而他呢,脱下绫罗绸缎,失去万贯家财,他就是个能写写自家对联的普通人。不,甚至连普通人都算不上!那本令他的多少代先祖们骄傲的家谱,让他在一个凄风苦雨的晚上,烧给祖父祖母了。他甚至不敢对着先祖们叨叨这事儿了,也不敢想象自己将来怎么去见列祖列宗!眼前他只能选择自保了。他不拿笔,他扛起了镰刀锄头。

后来,多年以后。他老了,其实对他来说,这一老就是整整一个世纪。

等儿女们都成家单过了,他五十。也就是在这一年的年底,他手里第一次有了余钱。他小心翼翼的到银行办了一个存折,并将这个存折放到了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

再后来,这个存折成了他子女们之间的传说。期间有几次,子女们的孩子要发展事业或添置家产,曾求他拿出那个存折来抵押贷款。这就让他又过了好多年提心吊胆的日子:那个年代,诱惑太多,陷阱和风险也多,他担心他的存折会压在银行里从此就取不出来了。

老伴八十岁去世时,他七十八。老伴临死也没看过他的存折长得像什么样子。老伴去世后他就再也不肯拿出那张存折了。
   
    他开始了单身生活。他十五岁结婚,不会煮饭,不会洗衣,不会一切家务活。

一切都得从头学起。他不再嫌饭菜不合口味而骂人;不再用摔打那些不值钱的东西,来表达对孙辈的不满。

他对自己也越来越苛刻,吃最简单的饭,穿打着补丁的衣服。

他虽然没有固定工作,但他做了一辈子的牲畜经纪人。他的对于牲畜丰富无比的经验,令他的收入逐年增加······当然,这种收入是相对于贫穷的农村来说的。

直到有一天,他找不到他的存折了。

他压根就没想让子女们来帮他找那个存折,他慌乱得连换身新衣服都忘记了。
    他跳下了他家屋后的那条河。

那条河,水很浑浊。

他忘记了他的洁癖!
发表于 2016-11-29 18:40:0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来欣赏不错。
 楼主| 发表于 2016-11-29 19:04:21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
 楼主| 发表于 2016-11-29 19:05:5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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