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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紫露草》中篇小说连载 第二章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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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16 18:50:2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烟花初 于 2017-2-16 19:11 编辑

11、

    时间倒退到五十八年前。
    依旧是初夏的清晨。
    鸟雀在树与树之间不停地吵闹着,院子里的紫露草经过一夜露水的滋润,开得正盛。湛蓝的天空,几片云朵在天边漂浮着,一动也不动。
    小院门口,鸿志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环抱着淑兰她们娘儿三个依依惜别。
   “小兰,小志,在家要听妈妈的话哦!爸爸这次下乡会待三个月,中途有时间就会回来看你们的。”
   “嗯,我一定听妈妈的话。我还要带好弟弟。”小兰坚决地点了一下头,非常认真地向爸爸做着保证。
    小志还不太会说话,见姐姐点头,他也学着姐姐的样子,认真地点了一下头,说“嗯嗯!”
    鸿志的手放在女儿的头顶上摩挲了一会儿,又抬手捏捏儿子的小脸蛋,眼睛望着淑兰:“三个月,很快的,不是吗?”
   “保重!到了给家写信。”淑兰抓住鸿志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鸿志的手滑下来,勾住了淑兰的脖子,他们脸贴着脸站着。
    一阵风从淑兰的身后吹过来,香樟树深红色的落叶在空中飞舞着······
    “走了。宝贝们,再见······”
    “叮铃叮铃”声很快地转过墙角,鸿志扬了扬手不再回头,走了。
    淑兰愣愣地站在院门口,看着鸿志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后,伸出略显粗糙的手,拢了一下耳边的短发,对孩子们说:“小兰、小志,咱们回家。”顿了一下,好呀!”一听说去大伯母家玩,两个孩子顿时兴奋起来,暂时忘记了对爸爸的牵挂。
    走进屋子,淑兰开始给梁树红大电话。电话响了好一阵子,才有人接听,是吴鸿远的大女儿倩倩接的电话:“喂,哦,是婶子啊······哦······她病了······行,好啊,······恩,我会告诉她的。”
    打完电话,在方桌边坐下。她失神地望着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打了一个寒颤。她觉得屋子里有些冷,觉得鸿志将一部分的自己给带走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悬浮在空气里的鸿志的味道还是那么真切,这让她更加不能安稳下来,她要找一些事情让自己忙碌起来。
    小兰和小志看到妈妈在想心事,就已经手拉手出去找小伙伴们玩去了。
    淑兰轻轻地叹了口气,女儿和儿子就像是两个大人的翻版,小志长得像妈妈,性格却像爸爸;小兰长得像爸爸,性格却像妈妈。
    窗外,一阵风掠过,院子外面的白杨树叶子被吹得哗啦啦响,挂在铁丝绳上的一衣服也随风舞蹈起来······


12、

     离开县城,视野便开阔起来,仿佛一夜之间乡间的各条大路就被各色野花给包围了,红的、紫的、粉的、黄的,像绣在一块绿色大地毯上的灿烂斑点;成群的蜜蜂在花从中忙碌着,吸着花蕊,殷勤地飞来飞去,不会忘记照顾到其中的任何一朵。
    清晨的太阳刚刚爬上山头上,一声嘹亮的公鸡打鸣声便打破了山村的宁静。这时,村里的主妇们在忙着生火做饭,乌黑的烟囱上冉冉升起的袅袅炊烟,又给山村增添了一份动态之美。那些阳光还没照到的弯弯曲曲的小土路上,一些横在路面上的野草尖上,卧着一些露珠,在静静地等待着第一位主人的到来。一些裸露着的泛着淡白色盐碱的庄稼地间隙里,还印有野兔、野鸡等小动物走过的脚印。此时,西天的一弯月亮已变成橘黄色,一副很不起眼的样子。
    大路上,吴鸿志正和他属下的几位乡长与一位来榆林挂职的市委领导,骑着自行车往山梁那边的杏林村赶。现在,他已经是榆林县的县委书记了。
    杏林村,建国以后在行政上隶属于榆林县八道梁乡,是我国东南部一个普通的小山村。它虽然四面环山,但环绕着这个小村子的山都不算太高。要是从空中俯瞰的话,它的地貌应该算是一个盆地。
    只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杏林村周围的山是东高西低,但它的地势却是西高东低。因此,初来此地的人,十有八九会迷失方向的。
    一阵带着雾气的风,从吴书记的后脊梁跑过去,钻进大路旁边长势参差的玉米地里,搅得玉米地里一阵骚动。他皱着眉头,看着道路两边一棵棵向后退去的白杨树,似乎有些郁闷的样子。
    这些本来应该像列队的士兵那样守护在公路两侧的白杨树,现在却像一群营养不良衣衫褴褛的叫花子。
    他支着腿,停下车,等着后面的人赶上来。
   “吴书记,要不咱们歇一会儿吧!”紧蹬几步,一个三十多岁的精瘦的男人赶上来,跟吴书记并排停住并下了车。他望着后面满头大汗的市委领导,对鸿志说。他是董顺,“小点心”郑雨欣的丈夫,现在是榆林县八道梁乡的乡长。
    他看到吴书记在查看这些白杨树的长势,便解释说:“吴书记,这些白杨树栽了三、四茬了。您看,那些小个儿的,都是今年才陆续补栽上去的。最先栽的,都有四年了,可是树干不够粗壮,树冠的阴影还盖不严路面呢!”他看了一眼吴鸿志,以一种探询的语气:“不知道是不是战火烧焦过的土地出了什么毛病。”
   “田里的庄稼看起来长势也不太好。”他望着远方的田野,语气越发沉重。“是的,是的,”其他人也随声附和:“大多数地方都是这种情形。”
    鸿志点点头,支好车走到路边,摸了摸白杨树的树干,又走到玉米苗旁边,蹲下身子抓起一把土,放在手心里搓了搓后,仔细看着。
    放下泥土,他又点点头,看了市委领导一眼,没有做声。拍了拍手上的土以后,他跨上自行车,还是闷着头一个人在前面猛蹬着自行车。
    其他人也都默默地跟在后面,沉闷的情绪像流行感冒似的,在春风里肆意蔓延开来。
    都不说话,像是要跟谁较劲似的,将全身力气都用在了两条腿上,将破旧的自行车蹬得“咣当哐当”直响,很快就将后面那些瘦弱的白杨树甩得远远的了。


13、

     鸿志走后,淑兰想起有一段时间没去看梁树红了,昨天没看到她去医院上班,也不知她在家干什么呢。于是,淑兰找回两个孩子,用自行车驮着他们去看梁树红。
     刚进大门,倩倩就从屋里迎了出来。她一头青丝乌黑油亮,梳了两条羊角小辫,走起路来像柳丝那般来回摆动,煞是可爱。小姑娘上身穿着青色绣红梅花的小棉袄,棉袄腋下的下摆开着岔口,岔口上各盘了一朵红艳艳的梅花扣,下身穿一件黑色的棉夹裤,外罩一件浅绿色小长裙,脚下那一双绣花小鞋。不用猜,这套衣服是吴家老太太给做的,小姑娘喜欢得不行。她看到淑兰领着小兰和小志进了院门,正蹦蹦跳跳地向他们这边跑过来,步子轻盈而欢快,衣袂摆动,就像是天上落下了一片云彩。
    小姑娘今年九岁。她的大弟弟吴浩然今年四岁,也跟在姐姐后面摇着胖乎乎的小手喊着:“姐姐,姐姐,等等浩浩······”这两个小家伙还有一个弟弟,才八个月大,叫浩正。是梁树红和吴鸿远的生的。
    四个小人儿像两股空气一般,马上就融合到一起去了,不疯到大汗淋漓,是绝不肯停下来的。
    淑兰心里记挂着梁树红,心里想着:铁汉子似的树红,也会生病?
    吴鸿远一家一直住在医院里面。三间青砖瓦房前面,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子。院子里面除了两间不大的厨房以外,就只有一个小花池了。花池里面没有养花,只稀稀落落地长了几颗香葱。院子外面倒是长了三五排水杉树,横在一排溜瓦房的前面,直冲云天的气势。隔着水杉树不愿,又是一排房子,前面又是一排水杉树。
   这是一个凌乱不堪的家。客厅里横七竖八地倒着几把椅子,上面胡乱地搭着几件沾满了土的脏衣服。这些衣服像是有人故意放在脚底下踩过似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屋子中间的方桌倒是没倒,但桌子上却架着三条大小不一的长凳子,凳子腿上挂着几只掉了瓷的军用茶杯。桌子里面靠墙的条桌上也扔着脏衣服,上面还有几只鞋子。一只暖瓶倒在地上,一滩水汪在门边的地面上,被早晨的阳光一照,亮晃晃地。瓶塞躺在方桌底下,瓶嘴正对着一顶军用大棉帽子,帽子在缓缓地冒着热气。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小心地越过那摊水,朝卧室里喊:“   树红,我是淑兰啊,我进来了。”
   “啊,是,是淑兰啊,快,快进来啊!”梁树红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地,紧接着“哇!”地一声,一个孩子的哭声响了起来。
   “树红,你这么啦?”淑兰一个箭步进入卧室,抓住了梁树红的手。
   “你这是怎么啦,怎么瘦成这样,他大伯呢?”泪水在淑兰的眼里打转。
   “我没什么大毛病。鸿远出差去了,这几天就会回来。”梁树红的眼睛盯着淑兰看。
   “你看看,手竟然瘦得像根竹钉耙似的,还说没事,去医院检查了吗?幸亏自己还是个医生呢······”梁树红半依着床头听淑兰唠唠叨叨。她的头发乱糟糟地堆在脑后,枯黄的脸上,深陷下去的眼睛显得比往常大了不少。
   “查了,估计是又怀上了。”可能是发烧或是没有刷牙,她讲话时,嘴里有一股强烈的口气味。
    突然地,梁树红就掩面抽泣了起来“我不想再生了,真的不想再生了······会要了我的命······”
    孩子坐在梁树红的床里边,他看着淑兰走进来,居然停止了哭闹,还伸出瘦精精的小手要淑兰抱他——他和淑兰很熟,自从有了小浩正以后,淑兰每星期都会过来几次。
   “吃饭了吗,孩子们都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生病了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咱俩的交情还在吗?”
    淑兰没有接梁树红的话茬,她知道梁树红的意思,也知道那是大实话。吴倩倩,那个丫头,真会要了她的命的。
    屋子里显得有些暗,浅蓝色的窗帘还严密的笼着。淑兰走过去,拉开窗帘,又打开了窗子,阳光从院子里一下子涌了进来,屋子里有了生气。
    淑兰背着小浩正在厨房里麻利地忙着,孩子被颠得“格格格”地笑着,病怏怏的梁树红也慢慢地起身下床,梳洗一下颓废的自己。


14、
   
    现在接着说吴鸿志。估计是因为心情不好,他只顾闷着头往前骑行,很快将后面的人甩开了一大截。不多会儿,他看到他的正前方出现了一个土坡。他并不下车,只是目测了一下这个土坡的坡度,然后猛踩几下就上了坡顶。 他喜欢冲锋,觉得这种冲锋的感觉,像极了在战场上反复争夺山头的情景。
    冲上坡顶之后,他一只脚撑地刹住自行车,一只脚搭在车脚拐上并不下车。然后,就听见一串哨音冲出他的舌尖滚下山坡,引得一群栖息在树梢上的鸟儿们好一阵骚动。
    是紫露草!满坡的紫露草!
    它们在一片花的海洋里,闲适的摇曳着。它们尽心尽力地打开容颜,释放热情,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对这片贫瘠土地嫌弃的样子。虽说花朵儿在阳光的照耀下已经蔫了。但是,那淡淡的花香,依旧是鸿志熟悉的味道。
    他想起七年前马蹄翻香鲜花送美人的一幕,竟恍如隔世。
    他掏出一块蓝白色相间的格子手帕,擦了擦额头和脖子里的汗珠,并顺手解开土深灰色的中山装风纪扣领子,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啊哦呵呵——”远离了战场,远离了事务繁杂的县委大院,年轻的鸿志似乎又成了一个调皮的大孩子了。
      他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忘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张开手臂,似乎想要将这一大片美好的风光尽数纳入自己的胸怀一般。一些汗珠粘在他浓密而乌亮的短发尖上,闪耀着晶莹的光泽。他似乎觉得还不够痛快,又解了两粒衣服扣子,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汗珠。
    他迎风站在坡顶上望着,前方出现了一大片洼地。透过隐隐约约的林木,似乎看到了几缕淡淡的炊烟攀上了绿草茵茵的乡野上空的白云。
    “同志们,加把劲,马上就到啦!”跟在他后面的几位乡里干部,也陆续赶了上来。他们一边停车,一边撩起衣角搽汗。董顺气喘吁吁地,还不忘记跟他们的书记开玩笑:“哎呀吴书记,就您这体格,能跑死一匹马呀!”“心里不好受啊老董。我怎么觉得种庄稼比带兵打仗还难呢!看来,真得找个好政委来,好好地跟这土地爷爷谈谈心啊!”鸿志也开着玩笑。现在,他的心情好多了。
    其他人也都笑了。
    路两边,白杨树摇着稀稀疏疏的叶片,被一阵风得吹弯下了腰。



15、


     他们一群人沿着羊肠小道骑行了大概半个左右小时,身后的影子就越拉越长,快赶上两个人的身高了。向西望去,镶嵌在群山肩膀上的晚霞,已经烧红了大半个天空。天空下,隐隐约约地,有农人归家的身影。
    薄雾从远处的草丛里慢慢地爬了上来。东边的天空依旧晴朗,只是由浅蓝渐渐变成了深蓝,随即又转为灰黑色,山顶上,已经有几颗星星在眨眼睛了。
    一转眼的功夫,脚下的小路就被雾气盖严了。这群人不敢再骑车,只好推着自行车往前走。这时,从前方射过来一道手电筒的光亮,伴随着一连串气喘吁吁地招呼声:“是吴书记吗?我是老郑,郑炳富啊!”
   “是我们。老郑,辛苦你啦!”鸿志赶紧大声回话,看来老郑是往前迎出不近的路程来了。
   “太好了,吴书记,可把你们盼来了!”
    老郑是杏林村的党委书记,老党员了。他一直在基层干着,因为没啥文化,加上年龄已接近六十,所以就多次推掉组织上的提拔,甘愿一辈子扎根基层。
   “我一见太阳西斜就赶紧往前迎,这群山中间的洼地,晚上雾起得早啊!”
   “老郑,你腰不好,怎么不让别人来给我们引路呢?对了,李市长也来了。”
    鸿志与老郑五年前见过一次。正巧,那次老郑腰伤复发在家养伤。
   “他们在后面呢,再说别人来我也不放心呐!吴书记,你还记得我这腰伤啊,唉,老毛病了!”
    鸿志与老郑握着手,老郑的手心里全是汗水。鸿志朝着自己身后的大雾里的看了看,看不清人脸,只看到几个黑乎乎的影影绰绰的人影,就对老郑说:“那就先不做介绍了吧,咱们边走边说吧!”
    “表姑父,我是小李,李长明啊!”
     大雾里对着老郑喊话的,是李长明,也是淑兰同学惠晓云的丈夫。他现在是滨海市市委副书记,在杏花乡挂职一年。。
     李长明比老郑小二十多岁,自小在柳条沟长大。柳条沟在杏林村西边,隔着一道不太高的山梁,算是邻村。老郑是李长民的表姑父,李长民自小就常到老郑家玩,与老郑的大儿子同年。他参加革命,完全是受到了老郑一家人的影响。
     “是,是。吴书记,长明,还有各位领导,现在雾气大,湿气也重。走,先到我家里喝口热茶再说!” 老郑说罢,“蹬蹬蹬”地,径自打着手电筒在前面带路。
    雾气越来越浓,一行人像串鱼干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在荒野里低头走路,难免磕磕绊绊的,不时有人踉跄一下,好在有惊无险。大家一路默默地走着,仿佛又回到了战争年代。
   “那时行军,因为要躲避敌人的侦察机,所以多数是在夜间行军。要是遇到这样的羊肠小道,大家也是这样,后面的人拉着前一个人的后衣襟,连成一串走。但是那时候行军,可不能像现在这样没有声响。一般在确认周围没有敌情时,各班的班长还得不停地小声吆喝,这样那些走着走着就会睡着了的战士,也就不会一松手滚下山崖去了。”鸿志一边走一边说着。
    很快地,前面出现了几道晃动着的手电筒光,几个晃动着的人影迎了上来。
   “快,快,他们回来了!”
   “郑书记——”
   “大伯——”
   “汪汪——汪”
   “爹——”年轻儿欢快的声音被晃动着的雾气托着递了过来,有小狗儿在叫。隐隐地,似乎还有女子的声音。
   “哎——是我——”
    一群人很快结合到一处,手电筒的亮光交叉摆动着,气氛热烈起来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笑着,热热闹闹地向前方进发。十几分钟后,隐约看到几盏昏黄的灯火,在同一方向的不同方位跳动着。
   “到了,到了,快开席啊!” 有人乱糟糟地喊。家里有人守在院门口。
   “汪汪——汪汪汪——”小狗摇着尾巴跑进院子,守着院门叫得更凶了。


16、


       淑兰娘儿三个从梁树红家回来的第二天早上,“砰砰砰,砰砰砰”,隐隐地,像是有人在敲敲院门。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谁呀?等一下,来了!”
       她感到纳闷,谁呀这是,一大早的,天还没亮,敲门声还挺急切。
       “开门啊,淑兰,我是树红·······”院门外好像是树红焦急的声音。淑兰赶紧披着外衣,嘴里喊着:“来了来了”一溜烟小跑着去开门。
       “帮我看一下小浩正,过一会儿再去我家给浩然弄点吃的。”门外的梁树红一头露水,手里抱着的小浩正,身上裹着件棉大衣,还没睡醒的样子。
       “鸿远还没回来。”梁树红见淑兰打开了门,甩开大步走到了淑兰的前面。
       “倩倩昨天玩格碑时脚崴了!”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拿下棉大衣,将小浩正放在淑兰的被窝里盖好被子,又拉着淑兰的手走出卧室,带上房门之前又回转身探头往床上的孩子看了一眼。
      “倩倩昨晚回来就喊脚疼,我也没在意。今早起来孩子躲在被窝里哭。她的脚踝已经水肿得明晃晃的了。” 她拉着淑兰的手走到院子里,低低地垂着头,懊悔得直摇头。
       “淑兰,你知道的,这孩子一贯的古灵精怪。她不喜欢我。我让她捉弄得都快神经过敏了。往我的被窝里倒水、放玻璃渣子、死鱼也就算了,蛇、蛤蟆、蜘蛛这些男孩子都不敢玩的东西,她逮到了就带回家来吓我。这些也就算了,她是小孩子,我不跟她计较,可是淑兰,你知道吗?她骗人的手段一流。”
       梁树红抬起脸,满眼的惊恐和泪水:“几乎每次我都会上当。那次她和浩然藏在人家的稻草堆里睡着了,全医院的人都出去找他们,一直找到天黑,直到他们自己睡醒了回来······”
       淑兰不说话,只紧紧抓着梁树红的手。
       “现在倩倩在医院,李红玉在照顾她。她的情况很不好,脚踝扭伤引起炎症,有可能要手术。”
      “那你赶紧回去吧,家里有我呢,你放心吧!”
       “鸿远回来,我怎么向他解释啊,还有老太太······”梁树红喃喃地,像个无助的孩子。吴老太太是南方人,所以不太喜欢来自北方的大儿媳,却很中意淑兰这个跟她同样来自南方的小儿媳。
       “没事,老太太那边我去说。大哥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你放心!再说,他平时工作那么忙,三个孩子和这个家都落在你肩上,凭什么来责备你······至于倩倩的调皮——”淑兰想了一下,接着说:“我让鸿志找个机会跟大哥谈谈,尽量不伤害到倩倩,你看行吗?”
       梁树红感激的抱了一下淑兰,转回医院照顾倩倩去了。

17、


    下午,天气阴沉沉的,秦淑兰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和浩然来到吴家老宅面前。
   “奶奶,奶奶,开门,我们来啦······”还没站稳,三个孩子便一拥而上,边喊边争先恐后地拍门。他们都喜欢到爷爷奶奶家来,因为每次来,奶奶总是会变戏法似的,给他们变出各种好吃的来。
       老宅的正门挂着榆林县军管会的牌子。
       解放后,吴家二老遣散了众多家仆,交出了大片土地,还主动让出了整个大宅院,老两口搬到了大杂院旁边的三间耳房里住了,现在只有陈妈在照顾他们。
       “哦,哦,来了来了······”门内是陈妈欢快的声音,一双大脚“咚咚咚”地敲打着地面。
       “心肝儿宝贝呀,快进来来让奶奶瞧瞧!”
       吴老太太腿脚已经不大灵便了,坐在里屋深红色的老式的宁波床上。三个孩子挨挨挤挤地跑到屋里,不由分说,脱了鞋子就往奶奶地大床上爬。淑兰跟在后面拦也拦不住。
       “妈,爸呢?”
       “去二太太家住啦!”吴老太爷还有两房太太,跟她们自己生的儿女过。
       “倩倩怎么没来呀?”老太太看着眼前这几个在她身边打滚儿撒欢的孙儿们,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笑意,脸上的皱纹跟深了,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就连脑后发髻上插的那根祖母绿玉簪儿,都被她摇晃得快要掉下来了。
      “妈,倩倩没事,只是这几天有些感冒,等她好了,我让树红带她来看您,好吗?”淑兰知道她喜欢孙儿,但更疼倩倩这个孙女儿。
       听说倩倩生病,老太太的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还掏出手绢抹起了眼泪:“唉,淑兰,你不知道,亚茹是个多好的孩子啊,要是亚茹还活着,我老太太这辈子就没什么遗憾了······”
      亚茹是倩倩和浩然的妈,也是老太太的亲表侄女儿。老太太疼亚茹,甚至超过自己的孩子。淑兰好像听鸿志说过,亚茹的父亲和老太太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很深,只是后来老太太迫于父母之命嫁给了吴老太爷,两人才断了情缘。
         “淑兰,这包衣服你帮着送到鸿远家里,”老太太从床里边拖出一个包裹。“男孩子脏点儿无所谓,女孩子一定要打扮好·····”
        “我这腿说不行就不行了,你替我盯着点那货······大大咧咧地,哪像个女人吆!”老太太不喜欢梁树红。以前,倩倩的穿着打扮老太太都亲自过问,还手把手地教。老太太一旦看到倩倩的穿着有不得体的地方,一定会狠狠地训斥的。
      “哎呀,小祖宗们,奶奶都快叫你们给撞散了,快下去吃好东西去吧!”孩子们看奶奶在摸眼泪,都不疯了,七手八脚地趴在奶奶,用他们的小手身上抢着替她擦,老太太“噗嗤” 一笑,撵他们下床。
       孩子们一听说有好吃的,一骨碌都下床了。
       “那,妈,一会儿我就带他们回去了,您多保重啊!”
        “嗯,别忘了过几天叫倩倩来呀!”老太太省略了大儿媳的名字。
     “陈奶奶,您多费心了!”淑兰搂了一下陈妈的肩,声音低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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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18 07:13:4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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