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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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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10 11:52:4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西行笔记(一组)
郭苏华
一路向西
高铁从南京出发,一路向西。车窗外的风景,还是江南的青山绿水,平畴阡陌。渐渐风景开始不同。出了江苏地界,庄稼变得矮小,土地干裂,缺水的自然条件,使人们的生活,变得艰难了。高铁路过这样广袤的田野,我们想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稼穑之难,生活不易。
车子在平原上奔驰,到了三峡水电站的时候,窗外出现了许多白色的大风车,就像巨人的手臂,起伏的山峦下,缓慢地摆动它的手臂。
地域的变幻,给我们新鲜的刺激。平原消失,斑驳的山脉占据了我的视野。我们都变得兴奋起来。
高铁穿过幽深的隧道,山消失了,景物留在外面。终于穿过隧道,来到阳光下的田野。不远处,一条蜿蜒的河流出现在草莽的地面上,有人问,这是什么河?友人说,也许是黄河。有朋友就高声喊起来,黄河啊,我的母亲。也许并不是黄河,有人说。也许是渭河。车子已经到了黄土高原。也许真是渭河呢。
我们的心里升腾起一种深邃的遥远的历史感。黄土高原上的土,坚硬,直立性好,适合开凿窑洞。
那在夕阳下,缓缓流淌的河流,看起来与河岸持平,岸边水草丰美,在大山旁边,弧线优美地流过去,流过去。
它是不是黄河呢。
我们一路猜测。
它一直在大地上,温柔地流着。要是黄河,它是温柔的段落,平缓的抒情,在阳光下,真是一个母亲。
它是一种磅礴的象征,一种大气魄,是伟岸与坚强;是图腾与标识。
到了三门峡南站,车子停下来,我把脸贴在车窗上,把三门峡南站的站牌,看了有好几分钟。它在我心里,就是一个大,一个遥远的地域,一个跟中国连接在一起的大气的地点。
那些白色的高大的风车,在我的脑海里,慢慢地慢慢地旋转。
高铁继续向前,一路向西。
又出现了一条河流,还是在地面上,山变得陡峭起来,在夕阳里,山的线条,在刚毅里,有了一些柔和。这条河流,在水草与黄土间流过。它是什么河?
有文友说,也许是渭河。是啊,渭河。他们讲的是对的。车子已经进入渭河平原,在这条河边,有一个天上星宿下凡的叫姜子牙的人,八十三岁了,还在这里作秀,用直钩钓鱼。黄天不负他,他钓到了周文王。
这个又像神话,又像历史的故事,总是令人有幽远的感觉。我们的想象就像橡皮筋一样,被抻得好长,好长。
我们的目光被渭河一直拉扯着,就像有一种磁场,紧紧把我们吸引过去了。
当车子行驶到华山的时候,一车人的脑袋都转到东边去了。我们都惊呆了。这就是华山啊。我们在电视上,在金庸的小说里,华山论剑,谁是天下英雄的地方。阳光打在险峻的华山上,就像笔削过的华山,有一种冷峻的傲视万物的酷烈的美,车上所有人都惊呆了。那么刺目的,划亮生命最幽暗部分的美,不能直视的美。我忽然想起那个不久在华山上,解开腰间安全带的男子,美,有时候,是多么让人绝望,绝望到只有死亡才能与它相配。在一瞬间,我理解了那个男人。沈从文说,为什么美丽的东西总是令人忧伤,譬如爱情,譬如大自然绝伦的美景,在一瞬间,令人只想流泪,或者默默中,已经泪流满面。
我想,大自然的造物,是一种令人陷入绝境的无法自拔的美丽啊,你用什么来配她的无与伦比的美。
只有死亡。
车子过去很久,车厢里的人们,还没有平静下来。他们,这些被文字牵扯了一辈子的人,他们的胸口都汹涌着一种什么样的奔腾的情怀呢。

2018年8月17日

西安
车到西安,天色将晚,夕阳挂在高楼后面。
西安,到底是西安,被古典的汉朝,繁盛的唐朝浸淫过的古都,那种典雅的历史的厚重与深邃,即使被现代的建筑所掩饰,却依然丝丝缕缕渗透在一砖一瓦,甚至是空气里。
那些黑色的飞檐,建筑上的古朴,都留存了跟其他的都市不一样的味道。一直没有看到城墙。在华灯初上里,在黑暗来临的时候,有些跟灵魂契合的气息,就会自然来到心里。
想看看城墙。就是贾平凹在《废都》里写到的,那个庄之蝶听埙的城墙。贾平凹用了大量的篇幅写一个中年男人在古老的城墙下听埙的感觉,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说不上来,但是,无法忘记。
三毛到西安来,深夜,在空旷的机场下了飞机,然后,抽了一支烟,她想起来,贾平凹就住在这个城市里。她在文章里写道,那时候读贾平凹,眼睛都读瞎了。文人与文人之间,灵魂的相遇,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她没有去见贾平凹,却给他留下了一封信。
后来,三毛去世了,他们之间的通信被公之于众。一座城市,往往就是因为一个或者两个人,它就另一样了。一座城市往往因为承载着一段或者几段繁华然后凋零的历史,就深刻了。
西安,不是一句话,或者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这里有过大汉的足迹,盛唐的荣光,它曾经代表的是中国的古老历史的巅峰。这里留下汉唐的古风与神韵,走过李白的豪迈与不羁,杜甫的沉郁与落拓。
我们的车行到市中心的时候,路过一处灰黑色的城墙,在淡淡的夜色里,这城墙一下子就打动我,我想下车,在城墙边站了,用手摸一摸那些古老的沧桑的城墙砖石。那些历史的画面,在我的眼前,一闪而过。带着历史的重量,沉沉地划过我的心空。
我想到,历史,时空,宇宙,遥远的星河。
还有这个路过西安,路过历史的渺小的我。
辉煌的钟楼,鼓楼,琉璃的色彩,似乎把历史的天空也照亮了。
我恍然,这是李白的盛唐,还是我们的盛世?
古典与现代,在这个城市糅合得那么浑然天成。
我在这个匆匆路过这座古老而现代的城市的晚上,与过往的历史轻轻撞击了一下。我听到了沉沉的历史的回响。
从华清池,兵马俑,从华山,从渭河,从暗黑的城墙,从西安的最细小的草木上,我听到了簌簌的历史的天籁。

2018年 8月18日

八百里秦川

到了陕西,八百里秦川,是不能不说的地貌。层层叠叠的裸露的硬如铁石的黄土,一层一层稀疏的绿色,,就像上帝不经意按下的指纹,每一丝的纹路都那么清晰,庄严。一切就像上帝的旨意一样。八百里的秦川,荒凉,苍茫,辽远,浩瀚,它就像海洋一样深邃,像历史一样宏阔,像原野一样广袤。它极少人烟,它的严酷的生存环境,给这里的人们打下了坚韧的烙印。
经过塬上,那里的苹果上,都套了黄色的纸外套,车里的文友开玩笑说,这些苹果都穿上了披风。手机怎么也拍不出千山万壑的壮美。
车子经过杨家岭,我忽然就想起小时候课本上的那篇《杨家岭的早晨》。时间过去多少年,我们才在这里与杨家岭相遇。
路边出现了一些废弃的窑洞,著名作家路遥的故居,就在这八百里秦川的路边,路边早就出现了指示牌,但是,我们知道,路程一定还有很远。
我们都不由想起了他的生平,他的《人生》《平凡的世界》。在《平凡的世界》里,人们困窘的生活,与这个荒凉的闭塞的地方有着巨大的联系。这样绵亘数百里的大山,我们的车子整整开了五个小时,车速一直不慢,而住在这里的人们,要靠自己的脚力走出去,多么不易。或者,即使到了山外,想回来一次,要多少时间与勇气。
八百里的秦川如此壮美,又如此贫瘠;如此丰富,又如此残酷。大自然的严酷,同样也给了人们勇气力量,启迪与心灵的温暖。
路边的窑洞边,居然发现有人居住。晾在窑洞门前铁丝上的衣衫,一闪而过的年轻的女子。那些窑洞,虽然经过现代的加工,有一些现代文明的痕迹,不单单是窑洞的形式,而是低矮的水泥或者砖瓦平房,但是,在这秀美的大山旁边,它们显得那么矮小甚至丑陋。
我们深深地喟叹了,在现代文明轰轰烈烈的外面世界里,我们不能想象这里还有人居住。落后,寂寞,闭塞,远离文明。
但是,我不是也想着有一天在这雾气缭绕如仙境的地方,就像梭罗选择了瓦尔登湖一样,过一种真正的自然的远离尘嚣的生活吗?
当然,这要在领略或者厌弃了现代文明的喧哗之后。
车子经过塬上,人们自然想起陈忠实的《白鹿原》。我们不大找得到小说里塬上的影子。但是,这雄浑的大山,是孕育深厚的大作品的摇篮。我们的想象还是在眼前的景色和小说里,拉锯一样,来来回回,跑马一样,跑了很多圈子。
秦岭上,群山环绕,著名作家贾平凹的作品里,也一再写到这八百里的秦岭,那雾气缭绕里,住着的老者,仙风道骨,有禅的味道,道的味道,有人生的大悟性。他的作品里,就弥漫着这样亦仙亦道的禅宗。
也许,只有这样的起伏绵延的秦岭,才能孕育并深藏着许多大自然的人生的体悟。
一道一道山梁地爬过去。风景辽阔,云朵端坐在山巅,总有些渺茫的辽远的抓不住的东西,在心头,飘来飘去。
要坐在山头,把这人生,宇宙,生命,世界,好好地想上一想。一想,就是一个整天。
这样的文章里,总要氤氲着一些雾气,仙气,人生的寥廓之气。就像这天地间的一望无边的秦川一样,秘密深藏,不动声色,却又给人无限的启迪。
车子到梁家河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吃了饭,桌子上的菜都是延安的特色。有一种浆水,大家都是喜欢喝的,酸酸甜甜的味道。每人都尝了一些。
吃了饭,大家就顶了山里酷烈的大太阳,去看梁家河。
人们吃惊,在秦岭的深处,还有这么一座村庄。而这个村庄里,习总书记来过。
我们步行走了七八里的山间公路,去看梁家河。算是发扬了一次习总书记的吃苦精神。
这是一个知青点。
到那里时,景点许多人。在看当时的生活用具,窑洞,知青点的几个窑洞,收拾得很是干净。
太阳那么热烈,很像人们奔赴这里的热情。
许多人在拍照。
我在想,十六岁的习总书记,当然如何在这里生活。他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十六岁,是个什么也不怕的青春岁月。可是,青春搁在大山里,是怎样的磨砺,他需要面对哪些东西。
理想,现实。
他一定想过的。
延安是一个圣地。革命的圣地。延河的水,杨家岭的早晨。这些,都曾经给过他激励吧。
年轻,意味着一切。所以,他的心中升腾过火焰。即使在这里,饮食不适应,环境恶劣,未来渺茫,当然,还有跳蚤。
我们坐在游览车上回去的时候,车上的屏幕里,年轻的习总书记,在讲述他在这里的生活。他如何过跳蚤关,如何过饮食关,如何自己缝补衣服,到田里做农活。
一个经过生活磨砺的生命,在冷酷的现实与恶劣的自然环境面前,积极而乐观地生活,并保有热情与理想的人,他的生命永远饱满而给人激励。
然后,我们在路边的指示牌上,看到了一行大字,“路遥故居。距此五百米。”
因为行程的原因,我们没有下车。
路遥是另一个灯盏,他用力太猛,把自己很快燃烧成灰烬。
可是,我们都感受到了他灼热的炽烈的光芒。
车子在八百里的秦岭间的高速公路上飞驰。千山万壑又一次展现出它无穷的美好。
偶尔有一条清澈的难得的山涧在山间流过,我们不由惊呼起来。
那些窑洞,那些平凡地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那些曾经在这里留下深深烙印的人们,都留在了我们身后,却刻在了我们的心上。
车窗外,忽然出现了两朵奇特的云朵,像大鸟,又像飞天,还有点像在天上游弋的自由的鱼儿。
窗外,夕阳下,壮美的渭河蜿蜒出现,水草丰美,景象无比宏阔。一直在这秦岭旁边,流淌着,已经从商朝(或者更早的时光里)一直流到了现在,并且还将一直流淌下去。


2018   8   19  

贺兰山
火车从西安出发,一路向西。绵亘数百里的秦岭,又出现在车窗外。远望秦岭,依旧起伏绵延,山上雾气缭绕,淡淡的白云,在山头停驻,仿若那里有仙人生活,亦有传奇与神话。
丘陵高高低低,偶有窑洞出现。山下是良田,多玉米。有彩色衣衫的男女在田头劳动。
车近甘肃天水。依旧是山。有文友说,这是贺兰山。精神忽然一振,坐直身子,眼睛目不旁瞬,看定外面的青山。
历史的烟尘就这样裹在书本的记忆里,席卷过来。是岳飞的句子。“踏破贺兰山缺”这里曾是征战的地方。呐喊,厮杀,都已经消失。有什么留下来了呢。一定有的。不是历史。就是豪情,鲜血。
山总还是那个山,只因为历史的承载,它就被赋予了另一种想象与含义。
古代战争的马蹄声,还在时空的隧道里,发出巨大的轰响。这声音,只有对土地和家国,对历史满怀了深情的人,才会在幽深的历史时空里,隐隐听到,并在内心形成更久的轰鸣。
天上多云,洁白如棉絮,堆叠在山头。把阳光遮了,山上就落了一些阴影,一处深绿,一处暗绿,暗绿的部分是云朵的阴影遮住了太阳。那云影游移,暗绿也在游移。这样就像给山披了一件暗绿的衣衫。
中午时候,太阳热烈起来。山的色彩变得明艳了,云很白,天很蓝。大朵的云在山头上,飘荡。
这里是贺兰山与六盘山交界的地方。
但是界限在哪里,并没有人说得清楚。
六盘山是毛主席路过的地方。有诗为证。
红旗漫卷西风。
那份豪壮,仿佛可以看到。
站在这山上,满腔的豪情,需要抒发。
我们路过这里,就是路过了历史,路过了时间。
我们感到了历史的重量。


2018        8  20

黄河
甘肃,热,缺水。宾馆的水龙头细细的,就像下了吝啬的雨。
吃了晚饭,我们就在酷热的天气里,步行,去看黄河。
甘肃境内的黄河。
提到黄河,我们油然而起的,就是磅礴,雄浑,壮阔,大气,澎拜。所有波澜壮阔的词语,都一个一个从脑角里跳出来。
我们步行了很久,最后,还是上了九路的公交车。
我们想到马上要亲眼目睹黄河的雄姿,都激动得有点抑制不住。
下了车,黄河就在眼前了。黄河边,柳树掩映,游人如织,河边放了许多供游人歇息的躺椅,还有圆桌。
河面很宽,早听说,一碗水,半碗泥。黄河水果然极为浑浊。这种像黄土一样的浑黄,本色而亲切。
黄河水流湍急,一些地方激起美丽的浪花。即使穿过平缓的城市,它的雄浑的面貌依旧保留得极好。
河面上,大船在缓缓行驶,或者停泊。对面耸峙的大山上,灯光璀璨,倒映在河面上,黄河原始的风貌混合了现代的元素,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我想,要是在白天,下了一点小雨,一个人来在这浑朴的黄河边,慢慢走着。偶或有一两个人擦肩而过,那种寻访大河的感觉,当是极好的。
这个时候,黄河边,灯光与人声交织在一处,灯光在水面上,各种色彩,厮杀纠缠,不可开交。当是破坏了它原有的韵味与风神。
黄河边,有赤脚迎着大风浪花拍照的人们,也有在河边蹲着,细细抚摸黄河水的人。
我们在人群里,一直走,我们想找一处黑暗的所在,静静地看黄河如何雄壮地泛起浪花,一直流去。
它的发源地在沱沱河那里。跟长江一样。
我们的想象被地理上的坐标牵扯得很长,时间与空间,都被历史沧桑所填满。
我们顺着黄河边,一直走到黄河大桥上去,从桥上俯瞰翻滚的河水,它的浪涛雄浑,就像一支磅礴的交响乐,所有的乐部都是华章。
它走过那么多的省份,曾给人们带来巨大的灾难,人们也享受它的福泽。
我们下了桥,在山下的黄河边走着。
那种神圣的情感一直就像这浑黄的激越的波涛,一直在我们的心头汹涌。
我们想在黄河上行走,有着仙子的凌波微步。我们像在一支雄壮的音乐里行进。
河边有点黑暗,这里极少人行走。我们可以走近黄河,用手掬起一捧水。我甚至想带一瓶黄河水回去,放在我的案头。
暗处的黄河,还原了它本来的面貌。就像一个粗犷的汉子,有着孔武有力的身躯,和满是黑色汗毛的胸膛。它滔滔地流去,带走了多少泥沙,多少生命,带来了多少福祉,也带走了数不清的时间。
我们走到河边上,看浪花一波一波涌来,冲刷着岸边的沙土。那里有许多鹅卵石。这黄河边的石头。
我们蹲下来,仿佛离黄河更近了一些。我们拣了一些花纹别致的鹅卵石。那些花纹里面也是时间吧。
在天地日月之间,在这黄河边上,散落了这么多石头。
它们是遗留,是见证。
我们带走了它们。就像把黄河的一部分,带回了家。
我一直到回来之后,也没有把鹅卵石上的黄河水洗去。
那是一种叫痕迹的东西。
黄河也曾走到我的家乡,只是后来,在这里改了道。
于是,我们这里有一段,叫黄河故道。
黄河故道人,来寻访黄河的影子,并且把黄河岸边的石头,带回了家。


2018   8   21  

去武威
武威,就是历史上的凉州。卫青、霍去病击败匈奴,汉武帝在河西走廊设凉州、甘州、肃州、沙洲四郡,现分别为武威、张掖、酒泉、敦煌。
王之涣那首著名的《凉州词》,几乎都是耳熟能详的。可是,距离读王之涣这首词,也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这三十多年里,“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这样的雄壮的塞外风情,曾经引起内地的人们多少旖旎的幻想。甚至那荒凉,大漠风沙,无情沙场,也是浪漫无比的历史册页。
去武威,车窗外,一路上丘陵起伏,植被极少,山的线条极硬朗,适合入画。山头有云,山呈紫红色,加上棱角分明的线条,有丹霞的地貌。
经过漫长的一段无人区,山上的绿植多了起来,就像一条起伏的绿色的河流,气魄宏大而壮美,那线条,似乎可以流动。金黄的油菜花地,就像锦缎一样,铺在山间,山的壮美里,添加了秀气。色彩浓烈,如同油画相仿。山峦起伏,白云在山头漂游,偶尔看到几只黑色白色花色的牛在半山上悠然地吃草,风吹草低现牛羊的壮美景象,让一车的人惊呼赞美。
这里曾是张骞出使走过的西域,遥想他们骑着马在这荒漠里行进,除了漫天的风沙,起伏的丘陵,一只鸟也看不到。那种行进,有一种悲壮的凛冽的情怀,就像这大漠一样,粗粝,坚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一路走来,荒芜的大漠,也给了他们精神上的强大与启示。他们要与大自然搏斗,并与它们和解。
卫青、霍去病北击匈奴,使匈奴不敢进犯。匈奴有“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这样悲伤的句子。
马踏飞燕,当年的汉朝军队瀚海阑干,收复了匈奴,把匈奴赶出了关外。
在车子里,远望祁连山,呈黛青色,山上有晶莹的被阳光照射之后,发出夺目光华的积雪,祁连山的雪水也养育了这里的人们,黑河发源于祁连山的雪水,也是新疆的母亲河。它在祁连山下,缓缓的流成一片诱人的带子一样的河流。我们远望了,只想下车,跑过去与它亲近一番。山下有大片的向日葵地。天高地迥,视野辽阔,行程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已到张掖地界。也就是甘州。
我们就像在一首雄浑的交响乐里,行进一样。又像在深邃的历史隧道里穿行。内心被一种像黄河长江一样的浪涛激荡着,久久不能平静。

武威的夜晚
武威全然看不到当年凉州的影子。
草创的现代都市的味道,随处弥漫。
晚上,下了雨,我们早早入住了。
想出去转一转。
在这个遥远的边地,总有些异样的感觉。辰光要提醒自己置身在西北方。七点的时候,太阳依旧高挂在天上。
我们出去的时候,天上落了丝丝的小雨。西北下雨极少,丘陵因此寸草不生。许多荒漠,无人区,手机信号都没有。光秃秃的山脊,就像拔光了毛的公鸡,遥想古代那些跋涉在这里的人们,经历的是怎样的卓绝的艰难。
凉州的夜晚,是诗人的夜晚。
历史已经埋葬在时光深处,只有那些文字的光芒在世间流转。
我们在店铺林立的街上走着。跟内地的城市,并无什么区别。武威曾经历过大地震后的重建,所以,城市里的历史遗存遭到了许多的破坏。
在小雨的街角,我们进了一家小小的书店,大部分卖的是学生用书。但是在满目的教辅用书里,我还是发现了一本张承志的书。
这是与边地有关的作家,于是,我买了下来,准备带回酒店。
前一天,在甘肃,我们遇见了作家弋舟,他谈话的气度,令人折服。等我们行程近一半,他已经蟾宫折桂,斩获了鲁迅文学奖的小说奖。这,也在我们的预料之中。
等我们走出书店,雨已经下大了。
路面上,红绿交缠的霓虹灯,被雨水映照着,迷离而温暖,就像这里不是遥远的边地一样。

2018        8  22  


丹霞地貌
车子一直在戈壁上奔跑。窗外的戈壁比遥远更远。粗粝的沙石在太阳下,表情如一。它们是统一的黑色,祁连山在远处起伏,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在这里,世界变得比一切都远,比眼前的戈壁上的茫茫沙石远,或者,世界只剩下了戈壁。这里就是世界。
这么多的沙石,它是凝固的世界,像一种坚定的世界的基础。
祁连山上的积雪,熠熠闪光。它高出一切的光芒之上。或者它是一切。它有延伸或者高蹈。我们说不出。我们的心被那光芒震慑,那光芒把我们照耀得踉踉跄跄。我们的目光在那里停滞了很久,好像它有粘性,我们的目光就扯不下来,粘在那积雪的光芒上面。
风在戈壁上跑,沙石就会走动起来。阳光下,远处的戈壁就像汪了一个巨大的澄澈的湖。其实,不是湖,那是太阳折射的结果。
车子无穷无尽地行驶,沙漠没有尽头。好像时间一样,你找不到它的尽头在哪里。
要是一个人步行,在这样茫茫的戈壁上,天那么大,走好久也看不到一个人,天上只有一个巨大的火轮一样的太阳。地上的无边的灼热的沙石,天和地,大得没有边际。而自己就是一个渺小的被阳光晒着的沙石。慢慢地移动着,小到不能再小,小到被忽略。
祁连山一直绵延,你的脚步走啊走,也未必能走到它旁边。
有时候,能看到一些骆驼刺,满身的刺。这种只有骆驼能吃的草,骆驼独有的食物,对一个人的作用是,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活着的生命。那些骆驼刺,有的地方多一些,遍地都是的。有的地方根本没有。
沙漠上出现一大片绿洲的时候,往往会有一些村庄。胡杨林,我第一次看到胡杨林,在书本里早就听说过的。可是见了面,仍旧需要导游的指认,才能辨别。红柳,红柳并不像柳树,只是它开粉红色的花。还有笔直的白杨树。我终于看到茅盾先生笔下的白杨树。枝干是银白色的,笔者的干,笔直的枝。真的是西北的美男子,当得起伟岸坚强的美誉。
这些小片的绿洲,总使在沙漠里的行走的人看到希望。有时候,它就像奇迹一样。生命的顽强,真的不可预料。
车子快到丹霞地貌的时候,已近中午。大家坐车也已经坐了半天。
下午,上了山,山上的风很大。到处是彩色的山,壮阔的美,不可用语言形容。
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壮美的景色,怎么能真的存在。可是,它的确在我们眼前。想起毛主席那句耳熟能详的诗句,江山如此多娇。
真的像天上的彩霞落在了这里。大自然的造化太神奇了。风很大,把我的头发都吹乱了。地上有一些骆驼刺,我也不认识。
我说,“我想在这里住下来。”文友说,“这里只有骆驼刺。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我也想住下来。
我不计后果地乱想。怎么可以这么美丽,壮阔。我想抱住这壮美的无与伦比的山峦。我到处乱跑,拍了又拍。我想流泪,我想跟我最喜欢的人一起看这样的景色。这样的愿望太强烈了。强烈到我显得语无伦次,我在这么美丽的山峦面前,觉得自己多么丑陋,不值一提。
我们下山的时候,风依旧很大,丹霞地貌的魅力,把我们的平庸里的浸泡的心,狠狠撞了一下。
我们看到时空以外,茫茫宇宙里,大自然雕刻的奇迹。我们怔住了,就像伸出手去,在时间的长河里,抓住了什么。但看一看自己的手,又什么都没有。


2018        8  25  


嘉峪关
嘉峪关,这是在历史书上耳熟能详的名词。课上,叫学生背,明长城的起止点,东起鸭绿江,西至嘉峪关。这时候,在莽苍苍的大漠里,嘉峪关就矗立在我们面前。
这个明晃晃的太阳照着的午后,沙子滚热,就像天上有九个太阳晒着。我们都晒得吃不消了。
我们走的是嘉峪关的后门,一条大道上,两旁植了许多柳树和杨树。在沙漠里看到植物,总有一种亲切感。导游说,这里的柳树叫左公柳,或者左公杨。是左宗棠征服新疆路过这里的时候栽下来的。于是,我想起历史教科书上熟悉的句子,“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左公的事迹在历史书里,一直闪着熠熠的光辉。
我们往前面走,高大的城墙,土黄色。有着漫漶的古老的气息。有文友倚在城墙上,或者一只手支在城墙上拍照,历史就被走通了,走近了。抚摸历史的时候,历史是有温度的。
对面有一个戏台。导游解说,这个戏台相当于这个时候的新闻联播。前方的战事会在这里演一遍。戏台里面的墙上,画着一个老和尚按着小和尚的头,而他自己的眼睛却看着对面一个和尚手里的镜子。镜子里,照着对面一个床上的裸衣妇人。这也是当时生活的一个反映。荒凉野外,和尚与妇人私通。究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画在戏台上。实在不是很明白。只能说明那个时候,风气并不保守。这也是民间的一种社会风气。
去嘉峪关的正门,有民道与官道。官道以前只能是做官的走。现在人们都走官道往里面去。登上城墙,从垛口上,远望茫茫大漠,天格外的高,天上云朵漂浮,这边塞的风光竟有说不出的旖旎,壮美。“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美,只是边塞里常见的实景,这边塞自带的壮阔,自然就拓宽了诗歌的境界。
走到嘉峪关的正门,威武的门楼,上书“嘉峪关”三个大字。两边是黑色的飞檐,气势恢宏,古朴而雄伟。这里是明长城的终点,却少有烽烟。它似乎只是为了成就一份古老的历史,为了今天我们的观瞻。
坐了游览车,在沙漠戈壁上奔跑。游览车在一个不错的角度停下来,我们就远眺到嘉峪关的全貌了。在这个戈壁滩上,它古老而雄伟,是历史也是见证。千年的风沙与它一起迎接时光的侵蚀,它依旧古老,雄浑,屹立在天地之间,它承载了时光的迁延,历史的沧桑变迁,它不说话,却仿佛说了千言万语。酷烈的沙漠正午的太阳,把这百年雄关似乎要晒化,化成一滩凝固的历史。
灼热的沙砾在脚下沉默,沉默也是一种语言。比声音更有力量。
嘉峪关,就这三个字,说出来,就代表了很多的涵义。
我们拍了照片,匆忙就上车而去。
但是,它会固执的留存在记忆里。



发表于 2018-11-11 07:57:5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西去嘉峪关,大漠风情,幽古气慨。
发表于 2018-11-11 08:46:06 | 显示全部楼层
诗一般的游记,沉淀着历史的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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