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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上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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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29 11:05: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树上童年
孙成栋

那些树,那些绿,远远的、近近的,像萤火虫提着灯笼,拉着我的思念又赶回童年。
—— 题记

1
       如果单就物质生活来说,孕育了我童年的上世纪七十年代,无疑是贫窘、拮据、萧索和困顿的。
       然而,我们的童年并未因此而失色、晦暗、悲凉。尽管与各种流行衣食、现代化玩具应有尽有的如今孩子相比,那时的农村娃可以称得上“寒碜”,可我依然觉得自己的童年是快乐、惬意、丰盈、多彩而令人难忘的。
      在我心目中,这样的快乐来源于大自然,来源于蟒蛇畔那一方水土上的一切风物和生灵。葳蕤的草木,密布的河沟,自制的土玩具,多种多样的鸟兽和虫鱼,就地取材、现编现唱的童谣……仿佛天地间处处充盈着快乐的“引信”。而最使我感受到、沉浸于童年意趣的,竟是那无处不在的大树。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小村里的树实在是多。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乃至河畔沟边、桥头路尾、荒野僻壤,都会栽植下或自生出各种树木。槐树、榆树、杨树、柳树、意杨、柏树、泡桐、香樟、苦楝、桑树、水杉、皂荚树……一株株脾性各不相同的绿色精灵,各显神通般地在脚下的土壤里扎根、生长、繁茂。
        兴许是蟒蛇河的乳汁格外丰足、甘甜的缘故,她哺育的每个村庄里树木长势都特别旺盛。尤其是从初夏到早秋那段时节,树木们仿佛攒足了劲的奥运选手,拼了命地向上拔节、向外周发力,那日益粗壮的树干和枝条,也承载着越来越蓬勃、浓稠、密实、汹涌的绿意。
       伫立村头远远看去,整个村子都被一片片连绵无际的翠云笼罩着,宛若一幅隽永清新、蕴涵着诗情画意的绿色长卷。而如果登高俯瞰,小村更是成了一座孤岛,沉浮于浩瀚无边的碧海里,恍如人间仙境。
       那一只只炊烟袅袅的烟囱,俨然一根根轻笼薄雾的桅杆,氤氲着一派远方的气息。

2

       在这样的绿色小村里生活,爬树自然成了男孩的“必备技能”。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村子里如果哪个男孩不会爬树,会被公认为“最娘”的人,他也因此会失去进入乡村少年“朋友圈”的资本,更不谈在孩子们中的“地位”了。哪怕学习成绩或其他方面再优秀,也不会得到应有的尊重和认可。
        这也难怪。在那个物质生活单调的岁月里,树上蕴藏着无尽的欢乐之源,也饱含着一种笑对困窘的生机,不会爬树无异于琴师不会拉弦、水手不会划桨、厨娘不会掌勺,会将自己置于一个“日子味同嚼蜡”的境地,置于一个“在苦涩中寻求幸福”的团队之外。
       说到爬树,这可绝对是一个“技术活”。却又无人专门教授,纯靠自己去观察别人爬树,再自个儿仔细琢磨、勤学苦练,说是“无师自通”“自学成才”似也并不为过。爬树的要领是手脚并用,关键是凝神聚气,还得随时注意防滑、防异物蹦进眼里、防昆虫叮咬、防树下干扰。
       通常,每次爬树前,我们会在两手的掌心里狠狠地吐上几口唾沫,再使劲地搓动十几下,直到掌心微微发热。这样,手掌就会比较柔韧,不易打滑、起刺、松脱。然后,用双脚紧紧地环箍住树干,同时用双手牢牢地抱定树干。几秒钟的短暂停顿之后,深深地吸上一口气,便开始正式爬树。随着双手交替向上用力攀援,双脚同频向上使劲猛蹬,身子便也一纵一纵地向上挺进。如此一次次循环往复,离树顶也就越来越近。一般情况下,手脚并用得越是协调,往往爬树的速度越快、步伐越稳,也越容易赢得树下的叫好声。
       听到树下喝彩,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刻,其“成就感”不亚于喜剧名角演出时受到观众热捧;却又是我们最警惕的时刻,因为稍一分心,就可能出现意外。所幸,童年时代爬过成千上万次树的我,一次也没有掉下来过。
        这其实也是很自然的,那年月小村的孩子们日日与树“耳鬓厮磨”,哪个不是练得一手炉火纯青的爬树绝技?

3

       树一多,鸟儿就多。
       也许是因为树高干直、枝繁叶茂的缘故,小村的树格外受到鸟儿青睐,纷纷在上面筑巢。有些树上同时出现几个鸟窝,邻里之间亲密无比,特别是清晨,聊天、唠嗑或对唱、合唱的啁啾声此起彼伏,一派祥和景象。
        最温馨的场景往往出现在三春时节。那时,鸟儿们家家户户添新雏,几乎每一棵树上都洋溢着盈盈喜气。这也是鸟爸爸鸟妈妈们最为忙碌之时,它们整天在外风里来、雨里去地奔忙,给嗷嗷待哺的宝宝们寻找裹腹的食物。
        而留守在巢里的宝宝们并不安分,时常淘气地乱动,特别是听到父母归来的声音时,更是骚动不已、推推挤挤。这样,就不时会有雏鸟从窝里掉下来,大多数当场摔死。少数命大的,居然毫发无损,在地上瞪着懵懂好奇的眼睛左顾右盼,那肉滚滚、光溜溜、红扑扑的身子让人无比怜惜。而树上的鸟爸爸鸟妈妈则急得心如火燎,惶惶不安地凄声叫唤,却又无计可施。
        这时候,就轮到我们这些“爬树高手”出场了。心地善良的父母们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无法帮助鸟儿,一般总是让我们发挥“特长”,将雏鸟送回树上。其实,父亲在少年时也是一位爬树的好手,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身手早已失去当初的敏捷,想再爬上树可谓“难于上青天”。
       说实在的,送雏鸟上树是所有“爬树技艺”中难度系数最高的一种,却又是最能让我们感到快乐的一种。因为,一般情况下,爬树是空手往上爬。而送雏鸟上树却是载物登高,其难度可想而知,再加上还要确保雏鸟安然无恙,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可这难不倒我们一帮“小爬精”。我们会用一只透气性好的小布口袋将雏鸟放在里面,再扎系在脖子上,然后向上爬。每次克服种种困难将雏鸟平安地送进鸟窝,脑门上都是汗珠直滚,后背也是一片湿漉,可看到鸟儿一家顺利团聚,我们心里比蜜还甜。
       回家后,父母有时候还会奖赏个烤红薯、面饼、芝麻糖什么的,那就更爽了。

4

       转眼到了五月,一树树槐花开得沸沸扬扬。
       父老乡亲们纷纷采摘槐花,做成各种味美可口的乡土食品。传统的方法是人站在树下,用一根绑着铁钩的细竹竿一下一下地捣。这种方式虽然最常用,却有着速度慢、效率低、十分累人的缺点,往往一篮子槐花采下来,脖子和胳臂酸胀得仿若灌了铅一样。
        一个偶然的机会,这种采槐花的方式发生“革命性”的变化。那次,我的一架纸飞机不慎飞到一棵槐树上,用竹竿推了几下都没能推下来。情急之下,我一骨碌爬上了槐树。在取纸飞机的过程中,我的手脚不住地攀爬,震得、碰得槐花簌簌地往下掉。等我回到树下,地面上已覆盖着一层槐花。
       这个碰巧的小事,却给了父母“灵感”。以后每次采槐花,他们都让我爬到树上去,用力摇晃沉甸甸地悬挂着一簇簇槐花的枝桠。只需约莫半袋烟的工夫,就能采到一竹篮槐花。而这种“巧法”也很快在村子里流行开来,后来竟成为一种常规手段。
       而我们也十分享受这种“摇晃式”采槐花的过程。毕竟,那沉浸在满树清香里的感觉,那肺腑尽沁、心旷神怡的滋味,任何时候都是一种享受,纵然过去了三十多个年头,如今回忆起来也是满心芬芳。
       坦率地说,最享受的还不是给自家摇槐花,而是给邻居英子家摇。英子的父亲患重病于几年前病逝后,他家也失去了唯一的男性。作为一位老实本分的农家妇女,英子的母亲拉扯着三个女孩,生活得很是艰难。
       每到采槐花的时节,小村里的男孩们哪怕平时再淘气,再桀骜不驯,也会主动前来帮助英子家摇槐花。有时候,为了获得这个机会,几个男孩之间还会来一场爬树比拼,获胜者才有资格爬上英子家的槐树。
       可能是与英子家住得最近的原因,我帮她家摇槐花的次数相对最多。每次爬上英子家的槐树,悄悄俯瞰英子乌黑的麻花辫、纤巧清秀的刘海、清澈如水的眼眸,我都摇得比任何时候都起劲。一阵忙活过后,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槐花雪,而英子的发际、肩头、衣襟上,也零星地散落着朵朵槐花,看上去更是分外娇美。
       来不及细细欣赏,我迅速爬下树来,帮助英子捡拾槐花。直到英子竹篮里的槐花堆得满满的,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5

        对于“爬树族”来说,夏季是最“解馋”的季节。
        这最好的“解馋”之物,就是桑葚。在我们眼里,那满树紫莹莹、水汪汪、甜津津的桑葚,简直就是天底下最有吸引力的食物。最关键的是,这种“美味佳肴”不需钱买,只要爬上桑树,就能尽情地吃个饱。
       因此,暑假里几乎每天午后时分,小村的几乎每一棵桑树上,都有“小爬精”在上面大快朵颐。大人们看见了,总是笑着嗔骂道:小东西们,还真会享受!说得倒也恰如其分。想想看,在那骄阳似火、赤日炎炎的日子里,大地上热浪滚滚、酷暑炙人,处处像个大火炉、大蒸笼。而桑树上绿荫如盖、凉爽宜人,躲在浓密枝叶间的我们,一边无所顾忌、痛快淋漓地吃着桑葚,一边享受着“世外桃源”“避暑胜地”般的舒适,岂不是快活如神仙?
       桑葚吃饱了,还可以在树上美美地、沉沉地睡上一觉。直到夕阳西下、暑热渐消,一个个“小爬精”才在黄昏的余晖下,脱下小褂子,扎系成口袋状,再采摘一大堆桑葚放在里面,作为带给父母和不会爬树的姐妹的“礼物”,然后心满意足地爬下树来。此时,差不多每个人都成了“紫脸小关公”。原来,吃桑葚时一不小心就会有汁液溅到脸上,条件反射之下,我们总会用手去抹。几次一抹,满脸就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了。
       这紫汁干了后用水还不怎么洗得掉,而第二天又会接着吃桑葚,因此整个暑假脸上几乎总是紫色。直到秋学期开学前几天,憋着不吃桑葚,并且用桑叶蘸了清水一遍遍地擦拭,才总算将紫色洗掉。
       此刻,大人们才发现,经过一个暑假,一个个小不点已养得白白胖胖,不用说,这都是因为有了桑葚这个“高级营养品”的滋补。而开学后,我们学习的劲头也好像比以前足了不少。

6

       一株株高大繁茂的树,还是我们童年时期的“避难所”。
       那时候,小村里的男孩大都比较淘气,时不时就会闯下个什么“祸端”。而各位父亲的教育方法也几乎清一色地属于“虎爸”型,逮着了就是一顿死揍。
       因而,“三十六计走为上”成了我们免尝“荆条烧肉”的最佳法宝。而最安全的避难地是树上。因为其他任何地方“虎爸”都能找得到、揪得出,唯有在树上可以摆脱无法爬上树的“虎爸”追击。
       每当我们一路飞奔,像逃命的猴子一样哧溜一下爬上树,而慢了一脚的“虎爸”只能望树兴叹,急得捶胸顿足时,我们的心头总是有种幸灾乐祸的“快感”。特别是看到“虎爸”最后无计可施,悻悻离去时,我们总会在树上放声大笑。我才不担心晚上被“算总账”呢,因为那时爷爷奶奶也从地里收工回来了,奶奶可是我名副其实的“保护伞”!
       凡事都有例外。那个午后,我未经父亲同意,偷偷跑到水深浪急的东涡河里游泳。得到“举报人”的情报后,父亲拿起一把柴杈,马不停蹄地赶到河边,把我从河里揪了上来。为了逃脱责罚,我乘父亲不注意,猛地挣脱他的手,撒开腿一路狂奔,父亲在后面紧追不舍。
       逃到离家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时,我一个箭步蹿上了树,转眼间已经爬到了树冠深处。
       父亲气得七窍生烟,却没有“悻悻离去”的意思。他一边咬牙切齿地咆哮着“有本事你就在树上过夜!”,一边从家里拿来一张草席,躺在树下一边“降火”,一边“守树待儿”。我吓得大气不敢出,好不容易熬到傍晚时分,母亲寻来叫父亲回去吃晚饭,我才得以脱身。
        其实,躲在树上没多久,随着身上的热汗渐渐消失,我的心也慢慢冷静下来:父亲之所以勃然大怒地将我揪上岸来,是怕我在河里出事啊。而在树上偷偷俯瞰时,父亲后背上淋漓的汗水、手指上厚厚的老茧、小腿上暴突的青筋、额头上初生的皱纹……更使我心生愧疚,自己平日的种种调皮、桩桩“劣迹”,曾让父母操了多少心呀。
        从某种意义上说,树不仅是我们闯祸后的“避难地”,也是心灵的“反思地”“成长地”“滋润地”。

7

        三十多年仿佛弹指一挥间。
        一直在外打拼的我,多少次怀着浓浓的乡情回到小村。那郁郁葱葱的树,那连绵不断的绿,依旧鲜活在生我养我的土地上。只是大腹便便的我,早已爬不上任何一棵树。可儿时爬树的一幕幕情景,始终清晰在我的怀忆、我的梦境、我的乡愁里,始终葳蕤在我与故土血脉相连的生命里。
        树上的童年,你永远不会消逝……
发表于 2019-5-29 15:59:21 | 显示全部楼层
树上的童年,永远不会消逝……树上的回忆,一辈子不会忘记。
发表于 2019-5-29 16:40:42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到你这篇文章,才忽然知道,原来六一儿童节又要到了
发表于 2019-5-29 17:44:21 | 显示全部楼层
树上童年,仿佛为我量身定做。因为儿时,俺也是爬树高手
 楼主| 发表于 2019-5-29 19:44:1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大家关注!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留恋爬树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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