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2

税眼朦胧

2、
      沿街走了一个来回，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刚过七点，还是有点早，柳卿不想再等了，管它呢，这鬼天气，还是呆宾馆里舒服。于是他返回宾馆，确实有点早，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没几个人，一个穿着深蓝色风衣，戴着白色线条平顶帽的英俊保安笔挺地站在自动玻璃门后，看见有人进来，礼貌地鞠了个躬, “先生您早！”，柳卿也礼貌地点了下头，到底是省城大宾馆，什么时候都能感觉到一种高雅的气质。在电梯里，柳卿按了11楼，昨天下午，省城大学校友会的刘会长在微信群里告诉他，明天有位叫司马如的校友从杭州过来，到滨江市考察一个项目，要他开车来省城接一下，宾馆已订好了，并把房号告诉了柳卿，他清楚地记得是1108房，出了电梯，柳卿很快就找到了这个房间，不过他没有立即按门铃，虽说是校友，毕竟初次见面，时间还早，他想先稍稍酝酿一下见面后该说些什么话。昨天微信群里，刘会长还简单地介绍了司马校友的一些情况，92届的，应该叫师兄，老家在桔沅县，现在是两家公司的董事长，政协委员，杰出青年企业家，互联网+创业领军人物… …，一连串耀眼的光环令柳卿钦佩不已，他甚至还特意把家里好久未用过的佳能单反相机找出来，里里外外搽拭干净，好与这位杰出师兄多照几张高清合影。从滨江市到省城的高速公路跑过几次，每次都堵得厉害，因此今天他一早就出发了，好避过车流高峰，以免让这位师兄久等。柳卿平时喜欢舞文弄墨，经常写几句打油诗在同事面前炫耀，“如雷贯耳，神交已久，钦慕不已… ….”不用多想，脑海里自然就冒出连串的溢美之词，不过柳卿自己都觉得恶心，就像某些县级电视台的广告，正看得起劲，冷不丁一声“好酒”如炸雷般在耳边响起，眼前画面突然一转，一位与某明星似像非像的大哥高举酒瓶，猛喝一口，然后大拇指一竖，“韵味绵长、甘甜清冽… …”，声音高昂，赞美之词滔滔不绝，看得人直想吐。不过前几年一部抗日谍战片里的广告却是例外，至今他还记忆犹新，某地下除奸小分队汇集在一处隐蔽的联络点庆祝除掉了一个汉奸，一队员搬出一坛当地酿的土酒，可是小队长不屑地用手一把推开，玩魔术似的突然从身后摸出一瓶酒，“今天这么痛快，要喝就喝杏花村！”，然后画面定格，是一只看上去很老土的陶瓷酒瓶，泛黄的酒标上赫然印着“杏花村”三个字，虽然有点夸张搞笑，但目的达到了，至少柳卿现在还记得“杏花村”酒。看来赞美也要切合环境，讲究技巧，否则就成了恶心的马屁，适得其反了。还是看情况临机应变吧，柳卿想。
      柳卿郑重地按下了门铃，“来啦”，里面很快就有了回应，门开了，不是他想象中的穿着背心短裤，踢踏着拖鞋，头发蓬松， 睡眼惺忪的样子，“是柳卿吧，您早”，门后端端正正地站着一位西装革履，戴着精致黑色窄边眼镜的高个子中年人，遒劲的短发，坚毅的目光显示出其人的精干。
      “师兄早，您这么早就起来了”，柳卿赶忙握住了中年人伸出的手。
      “昨晚累了，睡得早，6点多就起来了，正等着你呢”，师兄边说边把他让进了房间。
      这是一套豪华双人间，房内开有暖气，窗帘紧闭，靠窗的的茶几上搁着一包和天下，烟盒上横着一只打火机，一杯绿茶正冒着热气，烟灰缸里戳着半截烟头，床头壁灯温和的灯光充溢着整个房间，正对着床的书桌上放着一本《住客指南》，还有一本星城选美画报，精美的封面上一位身材修长的三点式美女摆着Pose搔首弄姿，风情万种。电视开着，正播放早间新闻。原来都是两个等待的人，当柳卿在古道街闻着烧饼香气味的时候，这位仁兄也坐在沙发上，品着茶，吸着烟，看着早间新闻等候他的到来。幸亏这鬼天气，要不还真不知道会在那条古道街呆多久，柳卿暗暗庆幸。
      “吃早餐了吗？”，师兄左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盒，往上轻轻抖了抖，然后右手指弹出一支香烟递给柳卿，动作熟练而优雅。
      “吃了吃了，来得早，怕打扰了您，就到附近街上先吃了早餐”。
      “哦，辛苦你了，连夜开车累了吧？”，还没等柳卿回答不累，师兄又紧接着说“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补个觉。我昨晚11点到的星城，有点晚，就没惊动同学，等会他们都会来，就在这里中餐，同学们聚一聚。”
      “那怎么行，要不我开车，上午带您在星城逛逛？”
      “不必了，我在星城有个办事筹备处，临时出了点情况，上午还要去处理一下，你就安心先补个觉吧”。
      “那您开我的车？”
      “不必了，直接打的好了，星城我也不太熟悉。”
      到底是干大事的人，声音果断而干脆，不容置疑，见面还不到一刻钟，柳卿感觉他都快成了这位师兄的马仔了。
      师兄整理了他的公文包，又打了声招呼，匆匆走了。
      房内只剩下柳卿一个人，他又打量了一下整个房间，两张床的被子和床单都铺得整整齐齐，书桌右边的矮几踏板上，并排搁着两双红蓝色拖鞋，和天下还在茶几上，烟盒上的打火机也没带走，看来这位师兄是个爱整洁的人，这包香烟应该是故意留给柳卿的。柳卿拿起那包烟，还只抽了三根，不过他没有动，又轻轻放下了。
      电视上的早间新闻正好播完，七点半了，柳卿知道早间新闻从七点开始，播放半个小时。还早着呢，先洗个热水澡，再美美睡上一觉，他想，就脱下衣裤，走到那个放拖鞋的矮几前，两双拖鞋一大一小，他先试着穿了那双蓝色大的，太大了，走起来有点拖沓，他又换了那双粉红色小的，虽然有点紧，但穿着也还凑合，柳卿个子不高，穿着皮鞋，把头发都算上，也还刚够1米7。读大学时，体重有180斤，同学们开始都叫他胖子，不过这个绰号太大众化了，没有特色，改革开放快20年了，生活也好了很多，食品丰富了，营养过剩，大大小小的胖子自然也多了起来，大庭广众中叫声胖子，一大堆人回头，茫然望着你，尴尬死了，于是大家就改叫他“溜胖”或“溜溜”，反正“溜”，“柳”的发音差不多。大三时追女朋友，为了提高竞争力，他坚持天天节食跑步打球，硬是在半年内将体重足足减少了30斤，虽然没那么胖了，但大家叫习惯了，没法改掉，于是还是叫他“溜溜”，不过后来的师弟师妹们不明就里，大都叫他“溜哥”，一直叫到大学毕业，就是现在同学聚会，也还有人叫他“溜溜”或“溜哥”的，好吧，“溜哥”就“溜哥”，就当是“柳哥”好了，他也不在意，虽然体重变了，不过脚码一直没变，还是39码。
      柳卿现在穿着那双粉红色小码拖鞋，虽然觉得舒服多了，但奇怪的是，拖鞋湿叽叽的，走起来吱吱直响，他下意识地往一边的垃圾桶瞧了瞧，里面皱着两条已经撕断了的纸封条，柳卿知道大宾馆的服务员一般都会把客人穿过的拖鞋消了毒，然后用纸封条把两只拖鞋串起来摆好，望着纸封条，柳卿凝思了一会，决定先不急着洗澡了，重新穿上了衣裤，从自己衣服的口袋里摸出一包黄芙蓉王，学着刚才师兄的样，弹出一支烟抽起来，等到他慢慢地把烟抽完，师兄没有返回房间，应该是真走了，他想，就打开那本《住客指南》，找到总台电话，叫来服务员重新换了一套床单被枕。


未完待续

风先生

佳作，拜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