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荷香

文学之友

那年春天，四十多岁的二爷从部队复员回来了。不久，他就在我家旁边的空地上，靠近池塘边盖起了两间土房，之后就领回了二十多岁的二奶。那时的二奶，皮肤白嫩得扎眼，村里的媳妇们在她面前，仿佛都成了出土文物；疏眉淡眼，很媚的眼神、小小的嘴巴、纤细的身条，举首头足都吸引得村里男人羡慕的目光，女人妒忌的冷眼。 ??二爷他们不知道从拿弄来些藕节子，一节一节地插到池塘里。随着天气一天天变暖，池塘里慢慢升起一把把小绿伞，招来蜻蜓停歇，招来蛙声一片。 ??夏夜，月光如水，洒在院子里。池塘里荷叶如盖，荷花静静地开放，一阵微风轻轻的吹过，院子里便充溢着涩涩的荷香。这时，二爷和二奶会做在院子里，二爷用力扇着蒲扇，二奶边纳鞋底，边如涕如诉地唱起她那伊伊呀呀的戏。儿时的我，有时在池塘嬉戏够了，会折一个荷叶顶在头上，听着二奶的戏偷偷地爬上岸来。二爷便笑着，重重地弹了我一个脑壳。唱累了，二奶会给我讲戏里的故事，我于是知道她唱的是越剧，知道《梁山伯与祝英台》、《天仙配》、《女驸马》和《孟丽娘》。我最喜欢听的是那首《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电视剧红楼梦》的歌曲已经是深深打动了人，而经王二奶唱的这首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二爷他们没有孩子，这成为他们的遗憾，也成为村里一些嫉妒女人的口舌。二奶走在街上，会招来她们背后的指指点点，我只记得她们说二奶是南方窑子里的妓女，当然不能生育。更有甚的，还有人在二奶走过时，突然将一盆脏水倒在路上，溅二奶一身，并指桑骂槐地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二奶不吱声，青着脸，低眉顺眼地走过去。 ??过了几天，人们会发现二奶总是和二爷一块在街上走，二爷一脸威严，自然没有哪个人来滋事了。我偶然看见，和他们打招呼时，发现二奶笑得很美。有时，二奶还会走过来摸摸我的头，说着邀我到她家玩的话。 ??去年，二爷突然得了脑中风，瘫在炕上。 ??大概三个多月后，我又在他家门口看到了二爷，被二奶搀扶着。病后的二爷显得苍老了许多，看得出，他迈出每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力气。二奶白皙的脸上也添了许多皱纹，见我招呼，便微笑着，象以前一样和我搭讪。她的头发依旧一直一丝不乱地盘着，衣服虽有了些补丁，可还是干净的，而且即使补丁也补出与众不同，象是故意的点缀。 ??他们的身后便落下一片对二奶赞叹。 ??二爷再次得脑中风时，便走了。那也是个荷花开放的时节，给二爷办完后事的那天晚上，我听到二奶不停地唱她那咿咿呀呀的戏，哀凄悲怨的声音在静夜中传得很远。 ??第二天，人们发现二奶不见了。有人说，二奶殉情投了荷花池。 ??也有人说，二爷曾经救过二奶的命，二奶嫁给二爷，是来报恩的。二爷死后，二奶自然就走了。

青青我心

文中“二奶”，不知道是“二奶奶”，还是指“小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