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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块银元
哥打电话来，说父亲的病又加重了。周末，我请了一天假，颠簸了七八个小时赶回老家。
父亲蜷缩在炕上，脸色灰土土的，眼角掉着米粒大的眼屎，见到我，从嘴角挤出些笑意。我剥掉香蕉皮，递到他鸡爪子一样干枯的手上，父亲顾不得吃，却不停地问：你把娃咋安顿的？他试考了没？我说老看小说不忌病，成绩掉的厉害，我想把他转到西峰去，让他离家远点吃些苦。父亲叹了口气：能将就就行了，转那么远，娃长这么大没离过家，怕吃不消。
吃罢晚饭，父亲说：去把你哥叫过来，我有话说。哥虽说早已分家另过，也是个教师，但在本乡工作，每周可以回一趟家，照顾老人比我更多一些。
爷仨聊了一些有关庄稼和学校里的闲话，父亲叫母亲从箱子底取出一个红布包袱，一层层打开，露出四块银元。父亲说：今晚你两个都回来了，人终了有一死，我怕活不过今年，爹一辈子没攒下啥值钱东西，这几块银元，是出嫁你二姐时要的聘礼，一人两块，你们拿去。他的声音暗暗地，再没有以往放养吆牲口的那种火气，我一时嗓子眼堵得厉害。哥说：你先放着罢，我们都不缺钱花，我问过黄阴阳，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爷叫你商量事”，你都过了七十三，今年会没事的，况且米大夫上周查了血压，也说没啥问题，你就快别胡思乱想了。父亲仍然说：好不好由天，人总有那么一回事，迟早我还要分给你们俩，你们收着，我也放心了。我张了张嘴，却不知拿什么话来劝慰他，只好收了银元，又背过父亲，把它交给母亲保管。
“自古忠孝难两全”，星期一下午，我得返校了，母亲给我装了一大包连夜赶做的烙馍，又往包里塞了两瓶咸韭菜和一瓶瘦肉臊子，父亲拿出200元钱，说我知道你买地方折子还押在银行，这几个月买药也花了不少，你拿去给娃买吃的，照顾他好好念书。我推脱不掉，只得装进口袋，趁回家拿充电器时，悄悄把钱压在枕头底下。
两位老人不停地叮咛着注意安全照看孩子的话，一直送我离了家门。在上班车的那一刻，我望见他们仍然佝偻在门前的老杏树下，车启动了，泪水模糊了双眼，再也看不清他们挥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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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9 23:0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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