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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斯理系列-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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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6 08:59:03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位女士还在哭,温妈妈已在吩咐女仆司机,快去找温宝裕。那时,我想,多半是温宝裕带着小女孩,去买零食吃了,没有甚麽大不了的。

  而那麽多人聚在路边,我夹在中间,实在不成样子,我也准备离去了,可是正在哭着的那位女士却道:“卫先生,你别走,我家安安真的想见你,她一醒过来,就说要见你。”

  我用力一挥手,转过身去,那女士叫:“她不是一觉睡醒要见你,而是昏迷了一个多月之後,忽然醒来,就说要见你。”

  我怒道:“哪有这样的事?”

  在我的身後,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就有这样的事,卫先生,如果你肯给我们几分钟,听一听,我们会感激不尽,终生感激。

  我转过身看去,看到一个中年男士,正从一辆大房车中出来,说话的就是他。这人看来有点面熟,多半是商界闻人之类。

  我望着他,还未曾出声,他又道:“我叫陈普生,卫先生的大名久仰了。”

  这个名字听来也很熟,我估计他的身分,自然错不了。

  我仍然直视着他,不出声。

  我的态度很明显:你有话,说罢,反正我也豁出去了,你们家五岁不到的安安,既然指名要见我,那我也只好听你们说几分钟。

  陈普生先向那位女士(自然是他的太太)招了招手,两夫妻并肩而立,我忙道:“我相信由陈先生来说,会比较有条理。”

  陈太太想提异议,但陈先生已经同意:“当然。”

  发生在陈安女这个小女孩身上的事,其实十分简单,可是也有相当程度的怪异,本来和我全然无关,但却又和我有了关系。

  陈先生事业有成,夫妻恩爱,五年前有了女儿,自然宝爱之极,陈安安在幸福的环境中生活,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在两个月前,突然发高烧,以致昏迷。

  这一个变故,给陈先生夫妻的打击之大,无出其右。陈先生在向我提起之时,仍然眼中泪花乱转,陈太太则早已泪流满面。

  他们因女儿发生了变故而伤心,我十分理解 当年,我女儿神秘失踪时的情形,正是如此。

  陈先生自世界各地,请了最好的医生来。可是再好的医生,也难以创造奇迹,陈安安被宣布脑部死亡,成了“植物人”,被无情地认为,再无复原的希望。

  可是陈先生夫妇却不肯死心,陈太太一面求神拜佛,听到甚麽寺庙的神佛有灵,间关万里,都去祈求。

  这样子忙乱了一个多月,陈安安了无起色,医院方面不反对陈安安留医,并且告诉陈先生,小女孩在悉心的照顾之下,一样会发育成长,只不过她没有知觉而已。

  陈太太索性也搬进了医院床房陪女儿,他们经济情形许可,陈先生比较理智,可是也在哀伤的心情下,尽可能在医院陪伴妻女。

  奇迹出现了。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6 08:59:10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天晚上,夫妻两人,手握着手,望着在病床上的小女儿,欲哭无泪。忽然之间,两人同时看到小女孩倏然睁大了眼睛。

  小女孩的眼睛一睁开,像是想不到在那麽近的距离正有两个人盯着看,所以一下子,现出了吃惊的神情,立时又闭上了眼睛。

  由於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夫妻两人一时之间,惊喜交集,呆若木鸡,全然没有反应。

  足足过了叁秒钟,陈太太和陈先生,才异口同声问对方:“你看到了?”

  陈太太更看到,小女孩闭着眼,但是和她是“植物人”时,大不相同,那是小孩子装睡的闭着眼,眼珠在眼皮下,有轻微的颤动。

  作为一个伤心欲绝的母亲,陈太太这一喜,实是非同小可,她双手齐出,握住了女儿的一只手,喉头哽咽,叫:“安安,你醒了,你醒了,你怎麽还闭着眼吓爸爸妈妈,快睁开眼来。”

  陈先生在妻子的身边,不由自主发着抖,但是他立时高兴得用力拉扯自己的头发。

  因为陈太太的话才一出口,小安安立时睁大了眼,眼珠灵活地转动,哪里还是甚麽植物人,简直比以前还要聪明伶俐,而且,她还十分可爱地现出了一个甜蜜无比的笑容。

  接下来的时间,大约有好几分钟,陈先生夫妇,只是脑中轰轰作响,把女儿抱了起来,把连在她身上的那些管子全都扯掉,在病房中又叫又跳。

  由於他们所发出的声浪实在太大,所以不一会,就已惊动了医院中的人,他们看到的情形是,两个大人,一个小女孩抱在一起打转,跳动,两个大人的口中,发出全然听不清,但是却一听就可以知道那是代表了欢愉的声音。一个小女孩,则用她的童音在叫:“放我下来,我肚子饿死了,放我下来。”

  (这情形,後来我到过医院去求证,确是实情。)

  医院中的人也呆住了,他们以第一时间通知了陈安安的主治医生,陈先生的一家人,和医生就在医院的门口相遇,医生阻住了他们:“不能就这样离去,我要替病人作详细检查。”

  陈先生“哈哈”大笑:“你没听安安说她肚子饿了吗?安安,把那些笨医生的头切下来吃,好不好?”

  小女孩叫了起来:“不好,笨医生的头一定不好吃。”

  在这种情形下,医生的脸色,自然要多难看就多难看,而且,也无法阻止陈先生一家人离开。

  一家叁口,先去饱餐一顿,到了饭後甜品时,安安忽然现出沉思的神情 一种不应该出现在小女孩身上的成熟神情。

  陈先生夫妇不禁又心头狂跳,唯恐又有甚麽变故发生,两人一起叫:“安安。”

  安安叹了一声,抬起头来,望向陈先生夫妇,十分认真地道:“有一个人,名字是卫斯理,请带我去见他。”

  小女孩的这几句话,说得十分清楚,也表示了她想见卫斯理的决心。

  陈太太愕然,因为她不知道卫斯理是甚麽人。

  陈先生也愕然,他听说过这个名字,可是不能肯定女儿所说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我。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6 08:59:18 | 显示全部楼层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也不禁大是愕然。这是一个难以想像的情景 一个才从“植物人”状态中苏醒过来的小女孩,竟要求见我。

  我作了一个手势,叙述得相当激动的陈先生停了下来。我需要设想一下究竟发生了甚麽事,但是暂时无法作出任何结论。

  陈先生於是再讲下去,他神情十分疑惑,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确然令人难解。

  陈安安这个小女孩,在提出了这个要求之後,看到父母有愕然之色,她向餐室的侍者要来了纸笔,在纸上清清楚楚写下了“卫斯理”这叁字,接着,用更坚定的语气说:“我要见这个人。”

  陈先生知道事情不寻常,但他当然也不知道发生了甚麽事。他反应敏捷:“好,今天晚了,我们先回家去,明天一早我就去进行。”

  陈安安道:“要见他不容易,你要尽力。”

  小安安画蛇添足,又加了这样的一句话,这就使得陈先生在以後的日子里,可以诸多推搪 决定推搪,是当晚安安睡着了之後的事。

  安安在睡觉之前,还重复了她的要求。而在她睡着了之後,夫妻两人,又有好一阵惊恐,他们怕女儿又不会醒过来。

  然後,他们就在女儿的床边,先开始悄声地讨论。陈太太先问:“安安要见的那个人是甚麽人?”

  这个问题,还真的不好回答,陈先生想了一想才道:“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传奇人物。”

  陈太太有她的主意:“我家安安怎麽会知道这样的人?别让她去见。”

  陈先生有为难之色,陈太太献计:“不是说很难见这个人吗?告诉她找不到就是。”

  陈先生同意了陈太太的办法。

  所以,他们并没有来找我,只当小安安要见我,是小孩的胡思乱想,他便把小安安严密看守起来。虽然小女孩一天至少提出十七八次要见我,但他们相应不理。

  小女孩很乖,不吵不闹,但是陈先生夫妇,却觉得女儿太乖了 本来,小安安相当任性刁蛮,那是父母太溺爱的结果。

  而自从苏醒过来之後,用他们夫妇的话来说,是乖得叫人担心,好像整个人都变了,而且,记性有时好,有时不好。由於怕她旧病复发,所以对她呵护备至。

  那天,小安安翻着报纸,忽然在社团活动栏中,看到了“卫斯理将为少年芭蕾舞学校剪彩”的消息,她就高兴得大叫了起来:“可以见到卫斯理了。”

  那时,由於温宝裕妈妈对我的渲染,陈太太也知道我的名字了,陈太太也是这间学校的股东,和温妈妈本来是好朋友 至於後来,会发展到了在街头恶言相向,大打出手,那是各为其子女,母爱的伟大,没得说的。

  她也和丈夫商量过,陈先生由於小安安一直坚持要见我,也曾托人广泛地搜集我的资料,而我常把可以公开,有记述价值的怪异经历记述出来,所以要明白我是一个甚麽样的人,再容易不过。

  於是陈先生道:“安安非见他不可,就在那天,带她到学校去见一见好了。”

  两夫妇作了决定,这就是那天剪彩之前,陈太太对我提出,她的女儿安安,要见我的原因。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6 08:59:3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来,陈先生也配合得十分好,他算好了时间,准备来会合,以了解何以女儿一定要见我的原因。

  却不料等他来到时,情形却已发生了变化:温宝裕带着陈安安,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听陈先生说这段经过,他大约用了半小时左右,温妈妈的手提电话不断在运作,仍然没有温、陈两家第二代人物的消息,温妈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断走动,一身肥肉,抖着如同果冻,看来,若不是陈安女年纪太小,她准会倒咬一口,说她的小宝是被陈安安拐走的。

  我绝不担心温宝裕和陈安女,我知道,温宝裕的离去,一定有原因。他在抱着陈安安离去之前,曾向我作了几个手势,可惜我不明白是甚麽意思。反倒是陈先生的叙述,令我呆了半晌,甚至不敢正视他们夫妻两人。

  因为我所想到的念头,怪异莫名。

  我想到的是,那个在医院中醒过来的“植物人”,不是他们的女儿。

  这种情形虽然怪异,但是在我的经历之中,倒绝不少见,这种情形是,不知道甚麽人的记忆组(灵魂),进入了陈安安的脑部。

  这个记忆组,一定是属於我的一个熟人的,所以她才急切地要见我。

  第五部:但闻人语响这种情形虽然对我来说不算是甚麽,但是对普通人,尤其是当事人的父母来说,却惊世骇俗,十分难以接受。这时,我就想到了这些,而不敢说出来。

  为了证明我的设想,我又问了一些小安安苏醒过来之後的情形。在回答之中,更可以肯定。

  我吸了一口气,把有关人等召集到面前来,道:“各位放心,温宝俗不会对小安安有恶意,他 ”

  我说到这里,陡然想起了一件事来,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下面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我想到的是,我的推测,是有他人的记忆组,进入了小安安的脑部。记忆可以进入,自然,可以离去。一旦离去,小安安便又是植物人了。

  刚才,陈太太只不过一时之间,不见了她的小女儿,整个人就像是一头疯了的母狮子一样(伟大的母爱),若是温宝裕抱回来的小安安,又变回了植物人,会有甚麽样的场面,不能想像,令人遍体生寒。

  我这时,一定“有诸内而形诸外”,陈太太立时觉察到了,她一伸手,全然不顾仪态,竟用力抓住了我的手臂,骇然问:“怎麽啦?是不是小安安……有甚麽……”

  她竟至於急得一句话说到了一半,哽住了难以为继。

  我忙道:“没事,没事,不会有事的。”

  说着,我伸手在陈先生的手中,取过了流动电话 这种若干年之前,只是幻想小说中才出现的通讯工具,现在已被普遍使用了。我知道温宝裕有一具性能极佳而且精巧之极的,那是微型仪器怪杰,戈壁沙漠手制的精品。只是温宝裕不是很肯带在身边。

  温宝裕的说法是:带了这东西在身上,就像是系上了一根无形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不知道抓在谁的手里,只要牵动绳子,就会给牵动,那是一种令人极不自在的可怕感觉。

  温宝裕生性爱好自由,不喜被束缚,所以才有这样的想法,他更把他有这具电话一事,向他母亲严格保密,他说的时候神情骇然:“要是给她知道,那我不必做人了。”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6 08:59:4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这时,自然顾不得替他保密了,一面按动号码,一面道:“我试试和温宝裕联络。”

  在一旁的温妈妈一听,立时杏眼圆睁:“小宝不会在那大屋子里?刚才我打了电话,没人接听。”

  我不理会她,自顾自按了一连串的号码,温妈妈神色疑惑之至,欲语又止。

  电话通了,可是没人接听 他果然没将这具电话带在身上。

  看来,除了等他自动出现之外,没有别的法子了。

  在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上,我竟得到了一个相当宝贵的人生经验 使我知道了由於立场不同,人对一件事的看法,其分歧程度竟可以如此荒唐。

  当时的情形是,我还急着要到机场去,我也认为这里已经全然没有我的事了,可不是吗?我答应剪彩,已经剪过了,温宝裕抱走了一个小女孩,我深知他的为人,决计不会对小女孩作出任何伤害。虽然这个小女孩的情形相当古怪,我也有了假设,但那也不是我的事。

  也就是说,对我来说,我没有必要再留下来,可以离去了。

  我把电话还给了陈先生,十分自然地向各人挥了挥手,准备离去,可是,我才跨出了一步,却有叁双手,同时把我拽住,同时,又有叁个人异口同声叫:“卫先生,你不能走。”

  我大是惊讶:“为甚麽我不能走?”

  陈太太首先慷慨陈词:“我家安安下落不明,卫先生,她是知道你来剪彩才来的,这……你怎麽能走?”

  陈先生忙埋怨他的妻子:“你怎麽能这样子和卫先生说话。唉,卫先生,你总得帮帮我们。”

  说法虽然不同,可是用意则一:不让我走。

  我不是生气,只是愕然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天下竟然有用这种歪理来来缠的,虽然出於父母对女儿的亲情,但是也太不像话了。

  老实说,若不是最近我找回了失踪多年的女儿,深切了解到为人父母者的心情,早已口出恶言,拂袖而去了,那会浪费时间在这里。

  可是,陈氏夫妇的歪理还算是好的了,温妈妈更言出惊人:“全是你来剪彩出的事,你可不能一走了事。”

  我更是无话可说,只是盯着她看,我自己也不肯定我这时的目光,所表现的是甚麽情绪,多半是发怒和不屑,或者是冰冷阴森,总之,在我的瞪视之下,温妈妈骇然松手,向後退去。我再用同样的目光望向陈氏夫妇,他们也神情骇然,但是却仍然不肯放手,陈太太哭丧着脸:“卫先生,我家安安才复原,不能没人照顾。”

  我真想告诉她,她的安安不是复原,而是有怪异的事发生在她的身上。

  可是在这种情形下,我说出这个假设来,只怕更难出声了。

  我冷冷地道:“对不起,这一切,都不关我的事。”

  我一手拂开了陈先生的双手,再轻轻一挣,挣脱了陈太太,身形略闪,已经在叁公尺之外,转身就走。在我身後传出来的呼叫声,听来十分骇人,但是我决不回头,心中苦笑,我,竟然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在我的身上,谁说太阳之下无新事?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6 08:59:51 | 显示全部楼层
  约莫一小时之後,我已到了机场,最快一班飞往德国的飞机,要在六小时之後才起飞,我在候机室中要了一杯酒,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不禁用力在自己头上拍了一下,心想近来是怎麽啦,老是被人莫名其妙地播弄 铁天音骗了我。

  刹时之间,我大是恼怒 有一半是由於刚才已经动怒,但是总不能对陈氏夫妇和温妈妈发作,可是铁天音却不同,他既然欺骗我,我自然可以向他发作。

  铁天音骗了我甚麽呢?当时,我由於骤然之间,得到了少年时代好友的消息,心中高兴激动莫名,陡然涌上心头的往事极多,所以才一时不察,被他骗了过去的。

  我一知道了铁大将军的消息,立时想和他电话联络。可是铁天音却告诉我,他父亲彻底隐居,决不和外界联络,除非是到德国去见他 这正是我现在在机场的原因。

  可是,在这之前,我曾问他,关於伊凡那件事,他和甚麽人商讨过,他回答是:“家父。”

  他是怎麽和他父亲商量的?当然是用电话。

  可是他却告诉我,我必须到德国去。

  虽然,和少年时期的好友,又是那麽富於传奇性的一个人见面,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可是,再愉快的事,若是被人骗了去做,也就变成不愉快了。

  我一想到了这一点,就一口喝乾了酒,直跳了起来,拨了医院的电话,找铁天音:“就算铁大医生在手术室中,也把他叫出来。”

  一分钟後,我听到了铁天音的声音:“我等你的问罪之师,等了很久了。”他竟然先发制人,我闷哼了一声,等他的解释。

  他只说了几句话,我就无法向他发作了,他道:“家父每隔一些日子,会打电话给我,而我无法和他联络。”

  这小子,相当可恶,他竟然这样说:“我以为当时,你就会问我,谁知道隔了那麽久。”

  我只好苦笑,现在的後生小子,是越来越厉害了。我含糊地道:“要不是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缠住,我也早想到了 我在机场,见了令尊,可有甚麽话要我带去的?”

  铁天音忽然叹了一声:“卫先生,不瞒你说,我和父亲之间,并不是很多话说,代沟……这种现象,是一种必然的存在。”

  他说得那麽真挚,我也陪着他叹了一声。他忽然又道:“我才听得一个同行说起一件……医学上的奇迹,那是他们说的,我倒认为事情十分蹊跷,可以用“卫式假设法”

  来处理。”

  我不明白:“甚麽事?甚麽叫卫式假设法?”

  铁天音的回答,很出意料:“卫式假设法,就是卫斯理式的假设法,也就是想像力天马行空,但却是唯一可能的假设,这是你一贯的作风。”

  我略略一笑:“多谢捧场 那是一件甚麽样的医学上的奇迹?”

  铁天音道:“一个发高烧破坏了脑部组织的植物人,忽然完全复原。”

  我呆了呆:“那是一个叫陈安女的小女孩。”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6 09:00:0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次,轮到铁天音发呆了,他道:“你……真像是甚麽都知道。”

  我吸了一口气:“你的假设是甚麽?”

  铁天音道:“据当时在病房中的护士说,陈氏夫妇,看到他们的女儿突然醒了过来,高兴得发了狂,把小女孩抱了起来,挤在他们两人的中间,在病房中乱叫乱跳。那护士想去阻止,必然要接近他们 ”

  由於铁天音这时说的这件事,极其重要,所以要叙述得详细一些。

  当时,一发现安安苏醒,陈氏夫妇大喜若狂,只知道抱着女儿又叫又跳,全然未曾顾及其他,所以他们在自我讲述经过时,也未曾说到病房中还有一个护士在。

  陈先生经济充裕,他把女儿安置在一家贵族化的疗养院中,医院有各个国籍的医务人员,那时在病房中的护士,来自法国。

  在机场听了铁天音说了一个哽概之後,我感到事态严重,所以立时离开了机场,约铁天音一起到那家疗养院去,会晤那个法国护士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法国女郎,态度亲切而温柔。

  於是,铁天音间接听来的一件事,就变成了曾在场亲历者的叙述了,那自然真确得多。护士当时,惊愕之极,一则是由於她也绝想不到,由她护理的小女孩会突然醒过来。二则,是陈氏夫妇的反应,实在太强烈了,在医院之中,不能有这样的喧哗,所以,她忙去阻止。

  当时的情形十分混乱,护士一时情急,自然而然,说的是法语,她是法国南部人,法语有南部口音。

  她说到这里时,说了几句法语,我回了几句,尽量模仿她的口音,她笑了起来:“学得很好,但总是不像,那是很难学的,除非是土生土长,自小就讲的。”

  她那时说的是:“请不要这样,把病人放下来。”

  陈氏夫妇正在狂喜之中,根本连听也没有听到它的话,她提高了声音,再说了一遍,仍然没有用。这时候,坐在陈氏夫妇之间的小女孩,忽然向她眨了眨眼,道:“由得他们,他们太高兴了,虽然,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女儿。”护士十分肯定:“小女孩说的是法语,和我一模一样的法语。”

  护士当时并没有十分留意,事後,才想了起来,对人说起,可是没有人相信她的话,都说:“一定是你听错了。”

  美丽的护士对我和铁天音强调:“我没有听错,我肯定没有听错。”

  我之所以离开机场,就是因为听铁天音在电话中对我说到“一个护士说那小女孩会说法国话”时,心中陡然一动,这才有了决定。

  铁天音在电话中语焉不详,等到由那位法籍护士亲口说来,就更加详细了。

  我心头怦怦乱跳,和铁天音互望了一眼,我相信我们想到的是同样的事。

  说话的口音,另一种地方的语言,是最难学的。只听说天才的莫札特四岁会作曲,但是他再天才,四岁也不可能会说中国浙江宁波话。

  那麽,四岁多的陈安女,怎麽会说法国南部话呢?而且,她还说了,她不是陈氏夫妇的女儿。

  她不是陈安安,那麽,她是甚麽人?

  我和铁天音,在又细细问了那护士一会,得不到甚麽新的资料之後,离开了疗养院。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6 09:00:14 | 显示全部楼层
  开始两分钟,我们走在医院的满植花草的花园中,都一声不出。铁天音先开口:“这情形,像是有一个人的记忆,进入陈安安的脑部。”

  这是我早已有了的假设,所以我立即点头。

  铁天音沉默了片刻,才问:“是谁的记忆?”

  我听得他这样问,就知道他是有了答案才问的。而我心中也有了答案,所以我向他望去,做了一个手势,我们俩人异口同声,叫了出来:“唐娜。”

  唐娜就是伊凡的妹妹,一个极可爱的小女孩,曾随陶格夫妇在法国南部居住过。

  唐娜和伊凡,不知为了甚麽原因,在大风雨中来找我,没有找到,离开的时候,出了意外,只有伊凡一人被发现,在我赶到医院之後不久,留下了一番不可解的话,死了。唐娜和陶格夫妇下落不明。

  我和铁天音的分析是:那又是未来世界的小机械人的把戏,不是我们的力量所能对抗的,只好再“苟安”下去,无法追究。

  现在,情形有了新的发展 如果我和铁天音的假设成立,那麽,唐娜一定也死了(通常只是人死了之後,记忆组才会到处游荡)。唐娜死了,她的记忆组在游荡的过程之中,遇到了陈安女,进入了陈安安的脑部,於是,陈安安就“苏醒”了。

  所以,陈安安一醒,才会立刻要见我 真正的陈安女根本不可能知道我的名字,但唐娜必然知道,她有话要对我说。

  她要对我说的话,是不是就是伊凡临死前的那一些?还是她会有再进一步的阐释。

  不论如何,设法和唐娜见面,太重要了,至少,她能告诉我,那辆在公路上疾驶的客货车翻侧之後,又发生了甚麽事,她也能告诉我,何以他们一家人,会变得如此之衰老。

  我不禁连连顿足,唐娜一再表示要见我,可惜陈氏夫妇不当一回事,要不是我忽然会去少年芭蕾舞学校剪彩,就不会有机会见到她。

  当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自然而然想到,温宝裕必然又会得意洋洋,说他又立了一大功。但我也想到,温宝裕的处境十分不妙,他抱走的是唐娜,但是在陈氏夫妇的心目中,他抱走的是他们的宝贝女儿,要是温宝裕远不出一个陈安安来,这事情不知道如何收科。

  我也想到了在我剪彩的时候,温宝裕又叫又跳的情形,他分明是有重要的事去做,想通知我。但由於当时人声喧哗,场面混乱,他无法接近我,做了几个手势,我又没有弄懂(那时,再也想不到唐娜的记忆组进入了陈安安的脑部),所以温宝裕就和唐娜先离开了。

  他们干甚麽去了呢?可以肯定,事情一定极其紧急,要不然,温宝裕大可以等我一会,再一起去进行。他自行离去,就表示他要做的事,是一等也不能等的。

  我把自己想到的,对铁天音说了,那时,已经在铁天音的车子中,我道:“我要暂缓到德国去,情形看来十分怪异,我要先把温宝裕找出来再说。”

  铁天音点头:“从何着手?”

  我略想了一想:“到他的那幢大屋子去……等也好,看看在那大屋子中,有甚麽设备可以和他联络也好。”

  铁天音现出十分向往的神情:“温宝裕的那大屋子,闻名久矣。”

  我笑道:“欢迎你去看看。”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6 09:00:25 | 显示全部楼层
  铁天音想了一想,用车上的电话,向医院请了假,发出了一下欢呼声,向温宝裕的大屋子驶去。

  车子在大屋子门口停下的时候,我就大吃一惊,那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暮色之中,看到门口,停着七八辆汽车 我一眼就看出陈先生的那辆大房车也在其中。还有两辆警车,大屋子中门大开,人影幢幢,有不少是警方人员。

  我失声道:“糟糕,可能是陈安安出了事,苦主找温宝裕的麻烦来了。”

  铁天音也知道唐娜的记忆组既然可以进入,也可以离开的道理,所以他皱着眉:“这倒不好对付,做父母的,一定不肯接受解释。”

  我们的车子才一停下,灯火通明的大房子中,就有好几个人,男女都有,一起奔了出来,为首一个肥大的身形,倒是动作快疾,同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叫声:“小宝,你可回来了。”

  行动如此摄人心魄的,自然非温妈妈莫属。

  听了这一下呼叫声,我倒放心了,因为那证明温宝裕还没有出现,这些人,是在这里等他的。而且,多半是陈氏夫妇报警,所以才会有警方人员在。

  不等温妈妈奔到近前,我和铁天音已下了车,温妈妈一看到了是我们,立时站住,所现出来的那种失望的神情,真叫人同情。可是她一开口所讲的话,又实在令人无法不厌恶。

  她竟然指着我嚷:“你说小宝很快就会回来,怎麽到这时候还不见他的踪影?”

  我自然不加理睬,看到有很多人自大屋之中涌了出来,放眼看去,岂正是警方人员而已,绝大多数人,是见也未曾见过的,女多男少,多半是两家的亲戚朋友,一起来助威呐喊的。

  在最後的两个人,迟迟疑疑,没有别人那麽汹涌,那是黄堂和宋天然。

  竟连黄堂这个高级警务人员也惊动了。我向铁天音作了一个手势,向黄堂走去,越过了那些人,不少人在我身边七嘴八舌,聒噪不已,我一概不理。

  来到了黄堂身前,宋天然尴尬地叫了我一声,黄堂向屋内指了一指:“陈先生和陈太太报的案。”

  我苦笑:“还不到六小时,警方就受理失踪案?”

  黄堂神情凝重:“他们报的是女儿遭到了拐带。”

  我心内又增加了几分恼怒,这陈氏夫妇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我迳自走进屋子,只见老大的客厅上,一张沙发上,坐着陈太太,正在哭泣,陈先生绕着沙发,在团团乱转,见到了我,抬起头,一副欲哭无泪的神情。

  我既然知道陈安安是为甚麽会“苏醒”的,自然也无法说甚麽安慰他的话,因为事情会有甚麽变化,我全然无法预测。

  那时,那些人自屋外涌进大厅来,我不等任何人开口,就声色俱厉地宣布:“这屋子,我也可以作主。你们喜欢在这里,活动范围限於大厅,黄主任,希望你的部下,执行任务。”

  我说了以後,温妈妈哇哇叫着抗议,我不理他,和黄堂,铁天音向内走去,宋天然想跟进来,被我瞪了他一眼,吓得他不敢再跟,四个警员立时阻止了所有人跟上来。

  我带着两人,进了地窖,才算是耳根清静。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6 09:00:31 | 显示全部楼层
  黄堂沉声道:“全体巡逻警员都接到了通知,也通过了电台、电视,吁请温宝裕立刻回来,可是却没有结果,你有甚麽概念。”

  我苦笑,摇头。

  铁天音对地窖中的一切,十分感兴趣。地窖中有许多仪器,他都仔细地看着,我和黄堂互望着,一筹莫展。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十分低沉的声音自角落处传了出来:“我在楼上,以前那个满是昆虫标本的房间中。”

  声音虽低,但分明是温宝裕的声音,我不禁大是兴奋,骂了一句:“这小子。”

  大屋子中的一切,我十分熟悉,可以不经大厅上楼,一挥手,黄堂和铁天音跟在我的身後,不一会就到了叁楼。温宝裕曾在这一层的一间房间中发现了超过一万种的昆虫标本。

  温宝裕把这批昆虫标本送给了生物博物馆,所以才和在博物馆工作的昆虫学家胡说,成了好友。我们才一上了叁楼,就看到其中一间房间的门口,温宝裕正在探头探脑,一见了我们,立时招手不迭,低声道:“快。快。”

  他这样紧张,倒也有道理,因为虽然在叁楼,温妈妈的声音,还不时会隐约地传上来,声势惊人,温宝裕躲在叁楼,看来事出有因,不能叫人发现。

  他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可是这时,也神情焦急,恍若大祸临头。

  我一个箭步,就来到了门口,沉声问:“人呢?”

  他自然知道我所问的“人”是甚麽人,刹那之间,他的神色更是难看,把门打开了些,向内指了一指,铁天音在这时候,自我的身边擦过,先进了房间。

  他的身手如此之好,本来应该引起温宝裕的诧异,可是其时温宝裕显然心慌意乱之至,他并没有留意铁天音的行动,只是一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抓得很紧。

  黄堂也到了,我和黄堂一起进了房间,温宝裕连忙关上了门,背靠着门喘气。

  房间中的光线很暗,绝大部分的昆虫标本搬走之後,也显得很凌乱。

  我一眼就看到,铁天音已到了房间的一角,正蹲在一个小女孩的面前,翻起小女孩的眼皮,仔细地察看着。

  一看到了这样的情形,我就遍体生寒 最可怕的情形发生了,陈安安又变成了植物人,唐娜的记忆组,已离她而去。

  种种发生过的事,陈氏夫妇绝对无法接受,所以一切的罪责,都会落在温宝裕的身上,除非温宝裕从此躲在苗疆蓝家峒中不出来,不然,说甚麽也脱不了干系。

  本来,我一看到了这种情形,确知温宝裕惹下天大的麻烦,确然十分紧张。但等到想到他有蓝家峒这个洞天福地可以避难,所以也就不那麽紧张了。

  那时,他仍然紧抓着我的手臂,我反手在他的头上,轻拍了两下,示意他不必过分惊惶。

  温宝裕这才结结巴巴道:“你再……也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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