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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分析家

罪城迷事——讲述发生在重刑犯监狱里的神秘事件[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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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1:36: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8章、队形

  肖强这一喷,大伙都乐了,我们都知道他为什么喷。
  眼神儿刚入监的时候扶着墙来的,到车间门口的台阶还差点绊个大跟头。
  贾队抢步上前搀了一下,说:“小心点。”
  贾队干管教的时间不长,当时接手6分队也就一年多,是个新兵,可能还不知道世界上有装瞎这档事。
  眼神儿嘻嘻一笑说:“谢谢队长,队长我看不见。”
  贾队对这位身残志不残的小不点好像很同情,动容的对赵教说:“这不是残疾人吗?怎么分配到我们监区来了?告诉狱政科送老残队得了。”
  赵教问眼神儿:“你怎么回事啊?”
  眼神儿眯着眼睛说:“眼睛不好使。”
  “为什么不好使啊?”
  “让刑警给打的”
  “刑警为什么打你?”赵教扒眼皮看了一眼。
  “拒捕。”眼神儿小脸一扬,挺牛逼的样子。
  “你还挺能耐。”赵教和贾队都笑了。
  “4个警察抓我,我没服。”眼神儿来劲了,挺了挺胸脯。
  “就你这小身板4个警察抓不住你?”赵教疑问。
  “我反抗来的,一个人一脚闷我眼睛上了,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赵教质疑:“你说这话有根据吗?”
  眼神儿摸完左兜摸右兜,最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不骗你,有诊断书。”
  赵教仔细看了一番似乎看出了破绽,“刑警能把你打出陈旧性白内障来?”
  眼神儿急忙解释说:“他们把我眼睛打坏了,我要告他们,他们就害怕了,给我做个假诊断,说我是陈旧性白内障。其实不是……”
  “假诊断是吧,那就是假的。”教导员说。
  “是真的。”
  “到底真的还是假的?”
  “眼睛坏了是真的,诊断书是假的。”
  “那还是假的呀,到底怎么回事?”
  眼神儿就比划着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详细经过复述了一遍,说刑警队太棘手了,打人太狠了,说的挺招人可怜的。
  赵教点头,“还真没少遭罪,诊断书怎么来的?”
  眼神儿说:“看守所刘管带我去的医院开的。”
  赵教问:“什么时候的事啊?”
  眼神儿想想说:“好像是11月14号。”
  赵教老眼昏花,手头又没有眼镜,伸着胳膊把诊断书放到离身体最远的距离还是看不清,“哪写着呢?”
  眼神儿往诊断书底下一指:“这不嘛?11月14号。”
  说完一缩手,不言语了。
  这一缩手,赵教醒悟过来,“你能看见啊!装的吧?小小年纪打算一辈子装瞎子?你倒是把医生的戳盖上啊。”
  眼神儿怯怯的说:“有戳。”
  赵教说:“是有戳,你倒是刻得像点啊。我干管教30年了,别说你这种小屁孩,给你开方子的叔叔大爷我见过多少?我要的是伤残鉴定,没有伤残鉴定,一个诊断书有什么用?”
  眼神儿低了头不言语了,贾队也看明白了,说:“你混蛋。”
举报 回复 楼主:囚鹏 时间:2014-06-02 21:11:40   装病是个很有学问的骗术,早年在监狱里尤其盛行,目的就是骗取保外就医。有脾气倔的不用装,干脆直接把自己弄残,这叫自伤自残。
  我听说掰骨折的,挑脚筋的,往身体里扎钢针的,什么样的都有。后来有规定,所自伤自残的不准保外就医,这才消停下来。当然这都是前辈干得的事情,到了我这一辈好多了,那些想逃避劳动的,想争取个清闲岗位的,大多采取装病的办法。我也看见过吞钉子吞铁丝的,不是为了保外就医,是受了委屈争口气,都是偏激人干的事。
  其实装瞎的办法也算高明,但是眼神儿骗技不行,就像一把宝剑放在一个不会武术的人手里,给用糟蹋了。
  此后眼神儿又装了两个多月,终于坚持不下去了,恢复了正常。
  眼神儿这种人外表就是个小流氓,但是内心极为复杂,不能用常人的眼光和理性去看待他。如果三年五年,眼神儿在里面可能过得比外面还要舒服,可他是无期。在此后的几年里,他的起伏很大。我太了解他了,越了解越担心,他的行为总是出格,可能有人认为世界观的问题,世界观是后天的,但骨子里的东西却是很难改变的,他人小却是个办“大事”的人。
  肖强咽下馒头喘口气,说话就顺畅多了,“那是从前,你干什么样跟我没关系,现在我不是组长吗?大伙说我是组长不?生产上不去,队长是不是找我问话?队长找我,那我是不是找你们问话?我能不能因为你挨骂?”
  眼神儿垂眼不言语,这让他怎么答?
  “你一说话我就生气,还给你减点数,我是职业减数的?你跟以前的组长来这套行,跟我不好使,我都不知道你是谁的人。”肖强是个墨迹人,不说是不说,说起来没完。
  “反正不是敌人就是了。”眼神儿心里有数,他是文铁的人。
  “敌人倒不是,但是眼神儿,我可不知道你是谁的人,队形你站错了。”肖强一边吃馒头墨迹。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帮派,里面更是这样,文铁大哥不在,眼神儿低调起来,小心的应对着说:“这儿总共有几个队形啊?”
  “哪不对呀,七十多人,你说应该有几个队形啊?你根本没把你强哥放在眼里呀?你们整八个队形都站得齐刷的逍遥自在了,跟我示威呢?耍我一个人呢?”听得出来,肖强在敲山震虎,这话可不是给眼神儿一个人听的。肖强接替已经释放的老组长有几个月了,现在还处在巩固地位的阶段,经常这样旁敲侧击的。
举报 回复 楼主:囚鹏 时间:2014-06-02 21:20:02   这一敲还真有效,旁边那桌一个比眼神儿体格更单薄,也更文静的小孩鼻音很重的说:“强哥,吃完饭撂那,我给你洗碗。”
  肖强一乐,对那边说:“不用不用,谢谢你啊。”
  我大加赞赏:“小孩你这是找对改造方向了。”
  肖强笑了一声四下扫了一眼说:“看来强哥人缘还行哈。”
  杨大学也跟着起哄:“嗯,挺有眼力见。”
  肖强笑着说:“今天就让眼神儿洗,这事谁也别跟他抢。”
  “嗯哪。”小不点也不勉强。
  个小不点是个同志哥,据说是个零号选手,就叫他小聪吧。书上说什么龙阳之好短袖之风,网上说什么搞基玻璃的,里面没那么多弯弯绕,就叫“……”。
  词不雅,省略了吧。我是说人家坏话呢?不是的,他自己也不否认,在当代社会这也算正常。
  “泥马哪都有你。”眼神儿骂了一句,然后对肖强说:“那算我求你了,都511的。”
  肖强得理不饶人:“都511怎么的?我告诉你,这话说完拉倒,我看你岁数小不希得踢你,趁早给我滚回去。咱们分队70人,给你减数给别人减不?做事不能一视同仁,满车间人能买我的账吗?我能拿得住70号人不?”
  “人的能力能一样吗?我干不出来还能打死我呀?”眼神儿不耐烦了。
  “打死你那都算便宜你,这里一呆十几年,还用我打你呀?我让你生不如死。”肖强恨恨的说。
  “逼急眼了,我就从床上摔下来。”眼神儿颓了。
  “除非你摔死了。”
  “胳膊摔骨折了还干活啊?“
  “JB骨折也不行。“
  “认可了,干活比受点伤还痛苦呢。”眼神儿拿出了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眼神儿赌注下的有点大了,我打趣说:“太狠了吧眼神儿,小弟弟还没用过呢就给弄残废了?”我一直认为眼神儿是个处男。
  “你才没用过呢。”眼神儿哭脸挤出一点笑容,他竟然不承认。
  过了一会肖强说:“不想干活好办,我告诉你一个办法。”
  眼神儿一看有亮,向前一探头,“哥你说。”
  肖强一指窗外的大墙,“从那爬出去。”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1:37: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9章、是不是你干的

  食堂在车间的西侧,窗外三十米就是大墙,墙上耸立一座岗楼,武警在岗楼的窗户里,正向我们的方向张望。
  小聪一捂嘴噗嗤一声乐了,眼神儿脸上挂不住了,一瞪眼说,“关你个屁事啊?”
  肖强半认真半调侃的说:“跑出去你再也不用你干活了。”
  眼神儿一晃脑袋,“切,你跑我就跑,以为我不敢那?”
  肖强一乐说:“我肯定不敢,要跑跟你大哥跑,禁闭室挺孤独,抓回来正好跟他做个伴。”
  眼神儿气鼓鼓的,赌气把剩下的馒头掰碎了放进菜汤和稀泥玩。
  我能理解眼神儿,刚入监的我,也是19岁,跟他一般大,也有他一样的想法。刑期太长了, 一遇到难处就想,要杀要剐爱咋咋地,至于什么时候出去还想不到,那太遥远了,总以为以后再说也来得及。离家时间长了,经历多了,年纪也大了,自然而然急着回家了,于是玩命也要减刑,再苦再累也挺得住。我以老大哥的身份劝眼神儿一句,“消极怠工没前途,挣分减刑有出路啊。”
  说完就后悔了,太官腔了,有点像老黄。
  眼神儿冲我发狠:“管得着吗?关你个屁事啊?”
  立刻觉得多余操那份心,我说:“逼崽子干点活能累死你啊?活是给你自己干的,刑是给你自己减的,你跟谁掷气呢?”
  眼神儿嘿嘿一乐,“我打直了出去才30多数,我怕啥呀?我就不干活,气死你。”
  ”打直”就是放弃减刑,刑期满了自然释放的意思,也叫“抻直”,遇到这种情况的人失去了改造动力,成了混刑度日的奇葩,是监狱最棘手的人。打直有多种情况,有的是不愿意挨累,不干活不要分,就像眼神儿这样的。有的因为严重违纪,扣了很多分,甚至变成负的,再努力也捞不回来了,所以放弃了。有的因为玩手机等明令禁止的违禁品,被罚多少年内不能减刑,没有“口”了,也有遇事想不开,赌气,要脸,装大,显驴……各种情况。
  正所谓“无欲则刚”,不想减刑了,就可以我行我素了。反正只要不重新犯罪,监狱里没有加刑之说。早年抻直是很牛逼的事情,人人刮目相看,时代不同了,如今不想减刑就太傻了。
  如此狠话都说出来了,我放弃劝阻,“那你就混吧,混好不送。”
  眼神儿沉默了一会愁容满面的说:“不干活不给减刑,这招谁研究的,太损了吧。我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拿我当廉价劳动力使唤那?我不干。”
  别说眼神儿没文化,他总能出人预料的冒出几句猛词来。
  我咧嘴一阵乐,乐的有点失控。说不上为什么乐,就是想乐。监狱里的快乐其实很简单,很多时候你快乐就是因为别人不快乐。我亮起嗓子唱了一句:“死了都要踩,不天旋地转不痛快……”捏紧拳头下了一把决心,回到机台把缝纫机把缝纫机马达踩得呼呼作响。
  
举报 回复 楼主:囚鹏 来自:手机版 时间:2014-06-03 21:57:31   午饭后管教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没人管,我们也可以在机台上趴一会,两年多的时间里我基本放弃了,你一懈怠,产值就上不去,改造成绩就可能拉到别人后面。新的一年开始了,局劳马上就要公布,我告诉自己不能懈怠,再怎么样也要等到局劳批下来。
  只有那些即将释放的,或者不想减刑的,要么呼呼大睡要么打闹胡扯, 他们天天都是礼拜天。
  我回到机台就看见了任队散披着大衣大步走了进来,小岗恭敬的给他开了门。
  小岗叫章彦之,是的非常精神的一个人,他的改造任务是开门关门,点名报数,给队长跑跑腿当个传声筒之类的,他电脑玩的特别好,在部队里给首长当过文书,到这里队长有材料也让他鼓捣。大神事件发生之后他特别谨慎,任队进来以后, 小心翼翼的把门锁死了,钥匙收到小桌子的抽屉里。
  当晚值班的管教中午一般不休息,在大门内侧的值班室值中午班,与我们隔着一道有铁栏杆的玻璃窗,至于干什么,随便,游戏睡觉都行,不脱岗就行。
  任队一进门,抽出一支烟放在鼻子下面,嘴一撅夹住了,用力闻一会,这是他的不良嗜好,有时候还用舌头舔一口,把烟用唾沫弄湿了再抽。
  我想起一件事来,轻声呼唤他:“任队任队 。”
  任队扭头看我一眼爱答不理的 :“干啥?”
  我向他招手让他过来,但他站在值班室门口不动,“说事。”
  隔了好几米远我没法说事,我勾勾手指头,任队说:“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那我只好自己走过去了,“是文铁不?”我问他。
  “你咋那么多事儿呢。”任队有点不高兴,兴许认为我问的多余。
  我管他说啥,继续问,“大神到底是谁呀?”
  “什么大神?”
  我们的行话他怎么会知道呢,我换一种说法:“逃跑的那人抓住了吗?”
  “那能跑的了他呀?跑出去算他能耐,跑不出去,嘿嘿,早晚的。”任队听明白了。
  倒是我不明白了,你直说抓到没抓到不行吗?“那到底是谁呀?”我追问。
  任队一瞪眼:“我发现你话多。”
  我们6分队的两个队长,贾队和任队,风格完全不同。
  贾队严厉,多事,跟谁像仇人似的,动辄训斥,很少有好脸色。任队不一样了,不端架子,没有戒心,态度比较友好。也可以说大大咧咧。他的长相也比贾队”随便”,高高大大胡子拉碴,小眼睛大脸蛋,皮糙肉厚的,身体有点发福。这样的人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我们都乐于众星捧月,围着他问这问哪,一般情况下他有问必答,换贾队……也没人这么问。
  
举报 回复 楼主:囚鹏 来自:手机版 时间:2014-06-03 22:15:11   任队甚至有点口无遮拦,比如说队长一般不会跟犯人说自己的私事,但任队不一样,连处对象的事都说。任队一直没对象,一问就说黄了黄了的,我问上个月又看了几个?任队说多去了,光麦当劳就吃了五回,差点吃吐了。
  这个年代男女相亲都吃麦当劳?(现在懂了)。
  有一次我开玩笑说老吴的女儿在武汉念研究生,看照片是个大美女,给你介绍介绍?
  任队就说介绍介绍呗。
  后来我还真跟老吴说了,当然也是戏说,这里一天挺寂寞的,有个乐子一乐到底,轻易不放弃。后来有一天任队煞有介事的问老吴愿不愿意,还自我介绍说毛岁30,身高1米85,大专文化……老吴说,我倒是求之不得,但不知道我女儿愿不愿意。
  任队说操,好像我愿意似的。
  老吴有点一本正,任队闲扯的玩笑话他也信,等反应过来,自己羞了个大红脸。
  任队就是这么爱开玩笑。他还爱捉弄人,爱给犯人起外号,眼神儿的外号就跟有关。
  我跟任队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关系,是非常特殊的关系。怎么个特殊法呢?我是他的马仔。
  在部队里这叫勤务兵,在机关里这叫生活秘书,在家里这叫佣人,在这里不知道叫啥,就叫马仔吧。
  扯远了,其实就是伺候人的人。
  任队值班,是我最忙碌的时候,他洗脸我打水,鞋脏了我给擦,脚疼了我给按,按完还得搭上一只烟,没办法,谁让我勤快伶俐呢,这事你情我愿,他满意,我也觉得有面子,不单单是阿谀奉承的问题,更不是受压迫被奴役,我完全可以不干,但是我乐意,谁让他是我的队长呢。
  大神是不是文铁,目前还没有可靠消息,文铁在小号里蹲着呢,也不能去问他,问他也不能说实话。平时有点什么传闻,多少能从任队嘴里套出点东西出来,于是我继续套话:“依我看就是文铁,你说他三个手指头就敢爬墙,他不傻吗?”
  任队今天却很反常,冷冷的看着我说:”还有事吗?”
  ”文铁招供了没?”我问。其实我更关心供出我的手机没有。
  任队听罢转身就走,留给我一句:“心情不好,少惹我。”
  目送任队进入值班室,心里有点失落,心想贾队值班期间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心情不好干嘛?
  任队刚关上门又打开了,走出来盯了我一会,猛然说:“是不是你干的?”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1:37: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0节、上网
  “什么?”我一惊,莫非文铁供出我了?
  “是不是你干的?”任队又问。
  ”我干什么了?”
  ”逃跑的是不是你?”
  “任队你可拉到吧。”他竟然怀疑我是大神?太离谱了。但我放心了。
  任队相面似的盯住我不放,“我怎么感觉是你干的呢?”
  我差点趴地上,“可别开这玩笑任队,我哪有那个胆量啊。”
  “真不是你?”
  “真不是我。”
  “不是你你打听这事干什么?”
  原来他在这等着我呢,我说:“问问还不行啊?”
  ”不是你问什么问?”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任队想了想,一乐说:“谅你不敢,是你干的我掐死你。”
  靠,他竟然诈我。
  我说:“任队任队,上会网呗。”
  任队刚有点笑容,又重新苦大仇深起来,啧了一声问我:“你心咋那么大呢?”
  ”就上一会儿。” 我给他一个诞笑。
  ”上网干什么?”
  ”看会书。”我敷衍。我上网的目的怎么能跟他说呢。

  上网这事,说起来挺不靠谱,但我的确用任队的笔记本电脑上过网。
  任队是我的队长,也是监区的兼职心理咨询员,他有心理咨询资格证书。狱方可能认为犯罪人都有心理问题,或者服刑期间可能出现心理问题,所以某一年开始,每个监区有一名心理咨询员,专门培训了几个月,每人发一个电脑,电脑里有一套心理测试软件,能自动分析犯人的心理情况,据说挺准的,不知道它能不能测出谁是大神。
  笔记本能无线上网,午休的时候,赶上他心情好,我也会蹲在电脑前看看。
  任队还有个QQ。我进来之前,还不太时兴QQ,聊天都去聊天室,我不喜欢打字,直接跟对方话聊,内容就是跟对方互掐,比谁骂的难听,比谁的话不掉地上,以此为乐。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挺荒唐的。
  任队嗜酒、晚上喝多了中午爱犯困,看着看着就靠在椅背上睡过去,这样一来,我趁机鼓捣几下,我就是这样发现了那本名著:和空姐同居的日子,看了开头就给迷住了。
  ”不行。”任队断然拒绝。
  “上会呗,我就看书,保证不看艳照。” 我做最后的努力。
  任队回头瞪我:“废话这么多呢,我看过艳照吗?”
  说走嘴了,我急忙作揖,“求您了任队,要不这样,帮我下本书。”
  ”什么书?”
  ”和空姐同居的日子。”
  上网太奢侈了,我知道我的身份,下载下来看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跟谁同居?” 任队好像没听明白。
  “空姐。”我说。
  “黄色的不准看。” 任队脸一沉。
  ”净扯,网上怎能有黄书啊,肯定不是。”
  虽然没看过,我也知道不可能是黄书,但这个书名很吸引人,开头确实就看到一夜情的字眼,我也是冲这个来的。后来看到了实体书,才知道跟我预想的大相径庭,有种上当的感觉。
  但书是好书。
  
举报 回复 楼主:囚鹏 来自:手机版 时间:2014-06-04 00:13:28   ”你有手机。”任队突然说,又吓了我一跳。
  ”没有。”我摇头说。
  ”MP4?”
  ”……”我彻底糊涂了。
  ”都没有怎么看电子书?”
  ”!”我又说走嘴了。是啊,我怎么看啊?没想过这个问题呀,”用你的电脑看啊。”我急中生智。
  ”废话。”任队又横了我一眼,走了。

  收收心,还是干活吧。刚要踩动缝纫机,看见章彦之坐在大门口的”纪律监督岗”上朝我乐,灵机一动,他可以打印的啊。
  队长弄材料都找他,有方便条件,我可以求他。
  我得承认,这小子是个标准帅哥,他是军人出身,军姿一流,走正步绝对震撼,做动作时有瞬间的停顿,我不知道如何形容,反正跟国旗班似的。

  我招手让他过来,“过几天给我打印一本书。”
  章彦之皱皱眉头挺为难:“傻不傻,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以为那么容易呢?漏了怎么办?”
  “德行,不就是浪费几张纸吗?”我说。
  “是几张纸的问题吗?什么时候看不出来吗?”章彦之有点激动,但是不好直接拒绝我。
  “少废话,行不行吧。”
  “那行吧”章彦之犹豫了一会答应了,随后嘟囔一句:“整不好我都得下岗。U盘给我。”
  ”什么U盘?”那时我还不太懂。
  ”装文件的U盘啊。”
  ”在任队的电脑里。”
  ”切,傻不傻。”章彦之笑了,笑的有点妩媚。
  这小子长得是帅,但过于眉清目秀了,难怪他女朋友总说他不是个男人。他的名字也那个,常常被我们叫成“燕姿”。其实“之”是个男名,比如于是之,王羲之,加个彦字就不好听了,书写时无伤大雅,念出来就成了女性味十足了,幸亏他不姓孙。他自己也不喜欢这名字,说为这个名字自卑了20多年了。
  他是小岗,改造岗位就是把守铁门,一有空就把“还记得那年下雨的冬天,还记得那年我和你的情人节”之类的歌词写了一遍又一遍,用来思念他的女朋友,他把他的女朋友给掐死了。
  听他的口气,他女朋友是个绝世美女,说QQ空间里有他女朋友的照片,以前我没有手机的时候,偷偷用任队的电脑帮他登陆了一次QQ,我也想看看到底有多漂亮, 但忙了一脑袋汗也没成功,说密码错误。后来问杨大学,他是明白人,说太久不登陆自动消号了,章彦之要多沮丧有多沮丧,说这下完了,再也看不到她了。
  章彦之说:”你的意思是我用任队的电脑给你打印小说呗?”
  ”……”一想别说打印了,能不能给我下载还不一定呢,以后恐怕连网都不能上了,心里突然沮丧起来,就像突然掉进黑洞洞的陷阱,有一种被人抛弃被人遗忘的感觉,心像火山一样被压着,情绪很容易失控,坐牢久了就是这样,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不自觉的往最坏处想,刚才还阳光明媚,转眼就是凄风苦雨。
  这里开心很简单,不开心也很简单,这叫喜怒无常吧。
  其实,上网看书只是个托词,我的目的不是这个,我上网的目的跟我的那部手机有关。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1:37: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1章、手机

  监狱里,手机是一种诡秘的存在。
  我得声明一下,它是隐蔽的、地下的,潜伏的,个别的。说犯人明目张胆的玩手机那是说谎,造假。
  我进来那年监区就有一部手机,大组长的,那是我知道的最早的手机——一部砖头似的诺基亚。大组长家里有买卖,用手机来遥控生意。他释放后,留给了他的小弟,一个外号叫黑风的人。
  黑风没家人没朋友,他要手机没用,他用来出租。里面打电话挺麻烦,先得管教批准,还饱受监听的骚扰,不是说打就打的。急事来不及,秘事不能说,所以遇到这种情况都找黑风,当然不白打,给盒烟,或者几袋方便面都行,黑风就靠这个活着。
  后来手机可以上网了,好玩了,需求量开始大起来,黑风由出租手机发展为倒腾手机,成了地下手机专业户,挣了不少钱。代价也是很大的,被抓了好几次,扣掉的考核分能抵上好几年的刑期,但他绝不罢手,人赐外号”永不消失的电波”。
  手机安上QQ软件,就能上网了。大墙之内是无边寂寞的单性世界,上网的诱惑有多大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QQ一开,至少觉得在精神上回到了自由的世界。
  正因为这样,手机也是监狱的头号违禁品, 处罚措施及其严厉, 被抓住很是悲惨,首先是禁闭,小黑屋一呆15天,拉屎撒尿都在里面,期满站起来都费劲。这还不算,扣掉3个月的减刑分,取消一切奖励资格,N年之内不给减刑,多少人因为这事不能按期回家。
  那时候上峰出台一个“禁令”,别说犯人,管教的手机都不能带进来,我就见过一个管教在监院里打手机被罚款一千元的。
  这么严厉的处罚,为什么手机不能杜绝呢?外人可能觉得不可思议,的确,如果监狱是三好学生训练营,那真的是不可思议,但这里的关着的人可不都是老实人。
  分析起来难免啰嗦,简单归纳几条吧。一是好玩,现在社会上的人整日为生计奔波,还手机不离手玩的天昏地暗呢,何况里面都是寂寞的闲人?好玩就有瘾,玩起来就放不下,明知道有风险也要玩。二是有“面”,越是管制的东西拿在手里越觉得有分量,越觉得自己是的人物,装逼这是这里文化的一种。在同道中人的眼里,手机的确是身份的象征。三是能随意跟外界联系,这也是主要原因。
  文铁就是因为手机被处分从外监区调到我们这里的,他用自己的势力和魄力垄断了充电业务。这里电源也受管制,充电是的大问题。文铁在案板底下私自接通电源承揽业务,当然不白干,这是捞钱的行当。
  话说两年以后,手机终于彻底去根了,原因是监狱安装了信号屏蔽,这是后话。
  如果说私藏手机只为了在QQ里找人聊天,官方还不至于那么恼火,有了手机,还可以做出更大的事情来,我讲个令人目瞪口呆的故事你就明白了。
  这是一个真实的、公开的事件,有官方的新闻报道的可以作证。
  早些年,外地的某个重型犯监狱,一个无期犯人叫王晓刚的,就用手机干了一件逆天的事情。
  和我们的大神正好相反,这家伙突然人间蒸发,在监狱里消失了。越狱是肯定的了,但是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逃出去的,直到两年以后,他在外面犯案再次被抓,人们才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
  当时王晓刚就有一部手机,说来无巧不成书,一来二去,跟声讯台的服务小姐联系上了。
  那时候还不能上网玩QQ,他们是通过打电话和短信联系的。声讯台小姐正愁接的电话少没有提成,王晓刚也正寂寞难耐想找个人说说话,世上无奇不有,几个月后,他们竟然聊出了感情,处了对象。
  王晓刚隐瞒了重刑犯的身份,谎称自己是一家大公司的业务经理,因为替老板顶罪判了六年,还有三年就出去了,老板答应出来以后给他100万作为补偿。
  在声讯台小姐看来,王晓刚是的仗义的人,又是未来的百万富翁,暗自庆幸遇到了知音。
  在狱中谈情说爱的不少,骗感情的我也不是没见过,大多用这样的伎俩,你要是直说我是坏蛋我是杀人犯谁还搭理你啊?
  当然,话也不能说绝对了,后来轰动一时的杀人犯周克华的女朋友就是人间极品,他明知道周克华是杀人犯,还死心塌地的跟他并且协助他犯案,但这毕竟是个案。
  声讯台小姐叫思雨,是一所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可能是涉世不深吧,轻而易举的被老江湖王晓刚套住了。有了这层感情垫底,王晓刚开始实施他的越狱计划了。
  他先谎称不小心烫坏了管教的警服,管教很生气,他必须赔一套,委托思雨去买。又说要照一张有头发的照片给思雨留作纪念,思雨又给他买了一套假发。
  王晓刚用手机遥控思雨把假发和警服装在运粮食的车里,求人带进了监狱。一切准备就绪,王晓刚穿上警服、戴上假发、手持手机,装扮成管教摸样,大摇大摆堂而皇之的走出了监狱大门。
  王晓刚的诡诈和思雨的多情,演绎出一个荒诞而传奇的越狱故事,传奇到也可以写一本书了。
  王晓刚走出大门之前,向思雨借3000块钱,让她打车送过来。逃逃出来以后,王晓刚坐上出租车跟思雨亮明了身份,思雨当时就傻了,这是越狱啊!这时她才知道,她的如意郎君原来是头狼。
  更不可思议的是,王晓刚脱逃后并没有亡命天涯,他又犯事了,几个月之后再次被抓,判了个无期徒刑,投送另一所重刑犯监狱。
  直到这个时侯,原来的监狱仍然不知道王晓刚是怎么没的。因为他隐瞒了身份,改变了姓名,再次判刑的时候法院并不知道他的来历,更别说是逃犯了。
  可是命由天定,在新的监狱里,有两个人认识王晓刚,他们曾在同一个监狱服刑过。王晓刚答应他们每人给五千元封口费,但是两个人想立功减刑,给举报了。
  王晓刚上一次判的死缓,经过减刑后改判无期徒刑,这次又判了个无期徒刑,加上脱逃罪,数罪并罚后还是无期,好像法律奈何不了他。
  因为这事,好几个管教都被处分了。
  现在你知道手机的”危害”了吧。
  这个故事在狱中流传很广,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出来之后为了证实真伪,特意在网上查找,真的找到了关于这件事的新闻报道,有兴趣的可以百度一下(百度真是好东西)。
  因为这事,思雨也被判刑了。多情的思雨为什么爱上一个不了解的,没见过一面的,完全不知道底细的人坐牢的人呢?难道她内心的同情心太丰富了?还是相信男不坏女不爱的道理?她是个好人,好人应该有好报,她不应该有此遭遇。
  当然犯人也不全是坏人,或者说,不总是坏人,犯法的事一辈子做一件代价就够大的了,犯人也有爱,而且更加容易爱的奋不顾身,爱的死去活来,甚至爱的不顾自己和别人的性命。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1:38: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2章、网络奇遇
  话说大概三个多月之前,出于好奇,我借了黑风的手机玩玩,用他的QQ随便搜到一个人,一问是个小姑娘。
  我说你好。
  小姑娘问你是干什么的?
  我说我是服刑人员。
  我不想骗人。我承认我经常说谎,那是监狱这个环境逼的,但我重来没骗过谁没害过谁,我不想掩饰我的身份,我只想聊聊天,聊就聊,不聊就算了。
  小姑娘说你吓死我了,你们也能用手机?
  我说信息时代了,这个可以有,不让管教知道就行。
  她问要是知道了呢?
  我说,没事,他们不管。
  小姑娘说哎妈,你们真是太幸福了。
  我说这不算什么,和谐社会嘛,我们还能玩电脑呢。
  小姑娘问你们还有电脑?
  我说是啊,学文化长知识啊。
  这也不是完全瞎编的,这个真的有。有一年我们监区特意成立一个电脑分队打游戏挣金币,后来说政策不允许撤销了,自作主张的前监区长也给撸了,但那两个月里真是很销魂的日子。
  小姑娘说我不信,你们有电脑不看黄片啊?
  我说在大墙里关着呢,上哪弄黄片去啊?
  小姑娘很幽默,说我给你发一张黄的吧,老黄了。
  我打开一看,傻眼了,是一堆黄橙橙的橘子。
  是这件事诱惑了我,然后我就买了一部手机。
  我自信是个自控能力很强的人,按理说我当时正在为了减刑在拼老命,不该冒这么大的风险, 可是,我管不住自己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她又上线了,这是我第二次跟她说话。那年的十一长假和中秋节连休,一气休息了四天,管教管得也松,把我们锁在监舍里任由我们自生自灭。
  我在手机上问她,你现在干什么呢?
  她说看月亮,可圆了,你呢?
  我说我在看你。
  她说你不是在监狱里吗?怎么能看到我?
  我说月亮里有你的影子。
  呵呵,我是不是有才?
  她说好神奇哦,那我考考你,我穿什么衣服?
  我哪知道她什么衣服?脑子里闪过电视广告里两个小人坐在一起的运动服装,我说,背靠背。
  不料她说,好神奇呀,你说对了。
  就这样我遇到了知音,每天躲在被窝一聊就是半宿。久之,我知道小姑娘是个大学生,她有一个大表哥也犯了罪,也在监狱服刑。她以大表哥为参照,说你们都是一时冲动,浪子回头金不换,改了就好了。

举报 回复 楼主:囚鹏 时间:2014-06-07 20:44:12   这句话弄得我挺感动,后来我们互发了照片,她说,哇,光头帅哥耶。
  我模仿她的语气说,哇,短发美女呀。
  她有一头黄色的短发,圆脸,是我喜欢的类型,跟我女朋友类似。她用两根手指头比划出一个剪刀的造型,看上去特别天真清纯。现在我知道这是90后典型的造型,那时在监狱里我知道什么呀?就觉得好玩。照片的背景上,能看到某某大学的牌子,这张照片,被我做手机的屏面,一开机就能看到。
  我禁不住拿出来显摆,把照片给眼神儿看了,眼神儿挺崇拜我,搂着我的脖子问我:“我就问你,你是不是残害未成年少女?”
  我陷在喜悦里,陶醉的说:“恭喜你,你答对了。”
  我没有像王晓刚那样编造谎言,而是坦诚的说了我的犯罪经历和身世,交代了我16岁那年因为打架出了人命的犯罪事实。也交代了我19岁又一次打架被抓,警察审问我的时候注意我手腕上的一串佛珠。当年我手上的佛珠掉在事发现场了,我妈信佛,发现没了又给我戴上一个一模一样的,不允许我摘下来,就是这串佛珠,暴露了我的过去,我被判刑了。当然我也解释说我不是主犯,我没有主观故意,我也没有什么暴力倾向,肠子都悔青了……
  没想到,她竟然说我诚实,是个可以信赖的人,以后,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她经常发笑话逗我开心,我便念出来逗监舍里的他们开心——狼来了,猪窝里乱了套,猪妈妈说,大猪去堵门,二猪去关窗,小猪,别玩手机了,你漂亮,去勾引狼。
  当时眼神儿最崇拜我了,整天缠着我看笑话。
  我则给他讲述监狱里种种有趣的事情,告诉他我们很坚强,这里虽然没有自由,但并不是哀声一片,我们都是要脸的人,我们有很强的耐受力,我们打掉牙往肚子里吞,我们是一帮快乐的单身汉,比如有个人我们叫他逼眼神儿,他是个孤儿,一天没正形,吃屎的性格,就知道的瑟。比如有个叫黄尚法的,他尚法不守法,说自己是犯人里最好的诗人,诗人里最好的犯人……
  小姑娘则鼓励我要坚强,不经历风雨的人生不是完美的人生,只要努力去拼搏,一切都会过去的……
举报 回复 楼主:囚鹏 时间:2014-06-07 20:45:48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这是一个美好的事情,可是,这不是一个爱情故事,也不是一个暧昧故事,而是一个说不上来的故事,这个所谓的小姑娘大有来头,因为这件事,此后我被广为诟病,这是我十几年的牢狱生涯中最大的“污点”。
  很多个晚上我蒙在被窝聊天,在那三个月里这是我的全部心事。明知道在走钢丝,明知道守着火山口挨着炸药库,可就是管不住自己。
  都说坐牢整三年,母猪赛貂蝉,我已经坐牢8年了,女朋友也5年没有见面了,真的耐不住。男女这事非同小可,能冲破好几道枷锁、冲破好几座大山,有抗命的有私奔的,有殉情的有灭门的,岂是一道围墙能阻隔得了的?老祖宗说的真好:食色,性也。
  支撑我的也不完全是侥幸心理,我做好了周密的防范,花了很大代价。有一次贾队值班,半夜进来检查,我早买通了老吴,让他给我站岗,贾队一开走廊的大铁门,他在监舍门口给我一个暗示,我起身把手机扔窗户外边去了躲过了一劫。一部手机和酬谢老吴的代价不算大,3千多快钱,为了聊天我能承受。
  那次是贾队在监控里看到闪亮,但闪亮的不是我的手机,而是杨大学的MP4。辛亏没有黄片,贾队饶了他一次。
  我找任队上网,其实是想偷偷登陆QQ联系一下,告诉小姑娘手机出事了,以后再聊,我担心时间长了我们就失去了联系。
  谁知道赶上任队心情不好。
  现在我出来了,可以说这些事了,在里面,打死我也不能公开说。
举报 回复 楼主:囚鹏 时间:2014-06-07 20:54:37   顺便说说我的女朋友吧。
  我女朋友叫小火苗,长得很瓷娃娃似的,她不姓苗,因为脖子上有一个火苗纹身,所以我叫她小火苗。
  她比我大两岁,是她那个圈子里的大姐大,比我成熟。我进来之后她一直很关心我,2004年夏天,她来监狱看我,留了一首情诗和一套王硕小说集,告诉我他也在学文化,特意写了一首诗给我,然后,她就失踪了。
  那天她穿一件浅色牛仔裤,米白色背心,蘑菇头几乎盖住眼睛,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印象。多少个日夜,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她的这幅模样,就能想到从前花前月下的好时光,就能想到我们在闪烁的灯光下疯狂舞蹈的场景。
  她失踪了两年,我动员了所有的社会关系都没能找到她。我不奢望她等我出狱,但我相信爱情,相信他心里有我,他那么决绝的离开我是怕我伤心。
  可是两年后,一个叫何野的人来到我们监区,我才知道知道她也犯罪了,因为贩毒,判了无期徒刑。
  何野是她的同案。他们不是一条线上的,之前并不认识。她开始瞒着我,快下队了才让何野转告我的。他跟肖强一样,也在看守所待了两年多,这段时间不算刑期,所以他要在监狱呆更长的时间,估计他出来还要七八年。
  好了,这是一个小插曲,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是关于越狱的事情,下章继续。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1:39: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3章、看电视

  晚上收工以还是前两天的政策,还坐小板凳,还不让看电视, 只好干坐着,心里腻歪的不行,过了一会听见监舍走廊传来噪杂声,侧耳一听,以黑风为首的几个人在走廊里大声说话。
  我推开房门向外瞭望,看见黑风一个劲的作揖。那天是管生产的副监区长带着几个人值班, 副监区长似笑非笑,不说什么。
  原来黑风在闹事,我一阵兴奋,跟了过去。
  大概是黑风申请看电视而副监区长(就叫副区吧)不准,黑风来了脾气,“前两天行,调查呢,今天都出工了没啥还不让看电视啊? ”
  副区说:“这是规定。”
  黑风说:“没查出来你们继续查,明天我们也不出工了。”
  副区说:“管不了你了?”
  黑风说:“不是这意思,我们又不是逃犯为啥不让看电视啊。你要看我像逃犯把我抓走得了,不关别人的事。”
  副区大声说:“滚回去,扰乱监管秩序我禁闭你。”
  硬的不行黑风来软的,一把抓住副区的胳膊,“通融通融,你看好几百人等着呢,不能让一条臭鱼搅一锅腥是不?大伙都说你是好人……”
  “就你话多,别人怎么不吱声?”
  “我是代表,嘻嘻。”
  副监区长想了想说:“那就看一会吧。”
  一听这话黑风放开副区就往回跑,一路上嚷嚷:“区长答应了,看电视看电视。”
  我冲他喊了一声“谢谢啊”,击了一下掌,给他一个拥抱。
  马上各个监舍门都开了,往电视房涌去。
  电视房也叫学习室,是手工以后集体学习和看电视的地方,每个分队有一个。一般情况下我们先学习半个小时,看教育片,再看半个小时新闻联播,7点半以后才能看正式节目。
  副区冲走廊喊了一嗓子:“别乱别乱,都往外面盯着点,值班的领导来了赶紧关了。”
  所谓值班的领导就是监狱总值班,每天晚上除了监区有几个人值班,还要有一两个监狱级别的人坐镇。
  副监区长面善,笑眯眯的,脾气温和,感觉挺好说话,只要不出格,加上态度好,求他的事情一般都能答应,用我们的话说,他是个好人。换成别的领导,早给顶回来了,还能容黑风这么多话?
  黑风也不是凡人,前面几次提到过他,跟我恩恩怨怨十几年。他是个极品,抢劫盗窃进来的,20岁那年判了20年,服刑一路下来因为打架和鼓捣违禁品禁闭不知道多少回了,考核分都是负的,残刑他也不打算减了。
举报 回复 楼主:囚鹏 时间:2014-06-08 00:15:47   黑风两道剑眉十分扎眼,浓的跟刷子似的,还有点小龅牙,肤色黝黑。他眼里没有权威,谁也不服,只要不跑出这个大院,他几乎想干什么干什么。再怎么混蛋,刑期打满也得放他回家。所以,黑风一幅我行我素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一天到晚楼上楼下横晃,谁也管不了他,谁说他跟谁来劲, 打他骂他都无所谓,就当给他挠痒痒了,队长都恨不得躲着他走,拿他没办法。
  活是不干了,只好安排他当食堂管理员,每天在饭堂擦地抬饭桶,这就是他的全部改造任务了。完事凑几把椅子躺着睡大觉,晚上一夜一夜看黄片,一直看到肾虚,尿频尿急面色憔悴。
  那天我们看的是《神话》,穿越题材的电视剧,胡歌主演的,讲的是一个现代的男孩穿越到秦朝的故事。一气看了两集半,9点半一到,电视刷的一下黑屏了。每次都是这样,电视剧一般演到10点结束,而我们9点半就要点名就寝,看电视能看出太监的感觉来。
  黑风气得又是一顿叫骂,冲电视柜咣咣就是两脚,单薄的电视摇摇欲坠。
  晚上我再次失眠,想起那个QQ里的人,这里就叫网友吧, 顿时又是一阵惆怅。
  当时也确实仅仅当做网友而已,只是暧昧了一点。我不是傻子, 我在里面不出去,她在外面进不来,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我不会拿一个天方夜谭似的故事当真。在这里欺压骗人的行为也看得太多了,此外,我和小火苗仍然保持着恋人的关系,尽管我们天各一方,尽管未来十年,甚至此生都不可能在一起,她还是我的恋人。我的感情还是很专一的。
  憋得难受, 看了一会书,有点看进去了,催眠作用反而没了,干脆爬起来光着膀子掰了几十下哑铃,做了几个俯卧撑,弄出一身汗来发泄一下。还是不想睡,推门看看走廊一头的管教值班室,都熄灯休息了,我溜出来找黑风。
  顺便说说哑铃吧,9个大号雪碧瓶子用胶带绑在一起,中间的灌土,插进一根木棍,其余8个灌水,两组连在一起就是一个哑铃,一副哑铃要用27瓶子。这里不能用铁器,标准的哑铃是违禁品。
举报 回复 楼主:囚鹏 时间:2014-06-08 00:27:42   黑风住我隔壁,我摸进去,发现黑风今天很自觉,没看黄片,好像也没有看完黄片后例行的操练迹象,呼呼的睡个猪样。我弄醒他,说:“手机用一下。”
  黑风又哼出个猪动静,“滚犊子。”
  我一把掀开棉被就往身下摸,一直摸到裆部却扑了个空:“手机用用,真有事。”
  黑风扒开我的手说:“你傻逼呀?啥时候还敢玩手机?”
  “你玩手机还论时候吗?”
  黑风给我一掌,“你以为我真傻呀?”
  有时候我们也叫他大傻。
  我催他:“别墨迹,痛快拿出来。”
  黑风说:“给翻出来了,没收了。”
  我不信,“糊弄鬼呢,没收了你还能在这睡觉?早趴地上了。”
  黑风萎靡的说:“审我半宿,我没承认。抓不着现行,他们知道是谁的?”
  我不甘心:“你肯定有,你不号称永不消失吗?。”
  黑风一声叹息:“麻痹的这回可消失了。”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1:39: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25章、海豚音
  回来继续看书,拿着书去走廊,这里的灯光比监舍的亮,省眼睛。
  走廊最里面有个小方桌,老吴戴个老花镜正看股票书呢。
  老吴已经服刑12年了,6月份再减一口刑就要出狱了,所以这最后一班岗,干得稀里糊涂的,一门心思研究股票,说出狱后要在股市上发展。
  书中七扭八歪的各种图表,我看不懂。
  我也爱跟老吴聊天,见到他我就想笑。
  这位哥长相实在是太精打细算了,脸上每一个器官都打磨过似的精致,50多岁了还细皮嫩肉的,头发茬油黑油黑的,面色红润,精神头也特足,天然的大夜材料。
  老吴从前也在车间干活,快刑满释放失去了改造的动力,申请当了大夜。他是南方人,当年从家乡考到了我们这里的一所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城里某机关工作。据他自己讲,“南巡讲话”后,他响应号召下了海。下海就是辞职经商的意思。下海前,他是组织部们的宣传干事,30出头的正科级干部。乘改革春风,老吴跟一同事的合伙倒腾燃煤。
  老吴说当年正是开放搞活的爆发期,干什么都挣钱,很快就发了一笔横财。几年以后煤炭不行了,钢材开始兴隆起来,老吴转行在建材市场做钢材生意,钱也好赚。
  老吴做生意最怕三角债,他认为北方人很不守信用,于是收了两个小混混当小弟,给他要账,不料因为一次饭局中跟邻桌的人发生了口角,两个小弟为老吴出头,意外弄出了人命。
  老吴因为倒煤倒了大霉,判了15年,动手弄出人命的小弟有靠墙的危险,老吴赔偿了二十万给小弟捡了一条命,判了个死缓。那时二十万不是小数目,从此老吴家道中落,败得一塌糊涂。
  我真想不通他释放以后哪有钱去买股票。
  老吴不光长相精打细算,生活上也精打细算。中秋节那会儿,他媳妇邮来几盒月饼,老吴大方劲上来了,要给我们尝个鲜。他用细线把月饼割成一半再割成一半,一直到割成八瓣,然后给每人个人分一小瓣,他一块月饼答对了八个人。这风格跟我们本地人很不同,我们不给则已,要给就给一块或者一盒。这位哥太能整了,他每天割开一块月饼分给8个人,一直坚持到中秋过后两个多月还没吃完。每次我想到八分之一块月饼我就想笑,可逗死我了。
  我跟老吴探讨了一些股票的事情,老吴耐心讲解了一番,我怎么听,都觉得也是个不劳而获的勾当。
  然后老吴跟我打听文铁的事,是不是因为手机。
  我漫不经心的说不知道。
  老吴沉默了一会低声说:“你猜他是不是大神?”
  我看着书,淡淡的说:“老哥,眼见为实,这事怎么猜啊。”
  老吴凑过来跟我耳语:“我倒是看见真神了。”
  我一激灵问:“真是文铁?在哪看到的?”
  老吴拉住我胳膊,把我引到走廊的窗户往外看,“当时探照灯在窗户上一晃,我正在走廊跑步呢,趴窗户往外一看,楼下有个人影在跑。”
  从五层楼的高度,可以看到大神出现的那个墙角的岗哨和大墙下的道路。道路在灯光映照下,可以清晰的可见白色的分道线。
  岗楼是封闭的圆形建筑,上面一个穹顶,有人戏称为坟包。白天能看见窗户后面武警的身影,晚上里面的灯不开,所以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有一种森严的诡异的气氛。
  在走廊里除了能看到岗楼,还能看到我们监区的厂房和厂房一侧的岗楼。这个岗楼很特别,因为楼主会唱一种叫海豚音的歌。每天的开饭时间,楼主都会引吭高歌一首类似空袭警报的啸音。据说这种声音不用嗓子而是用肚子发出的,非常神奇,我们就管那个小武子叫海豚音。
  有一天晚饭,文铁听得不耐烦,对食堂窗外喊了一嗓子:“傻逼你嚎丧呢?”
  海豚音摘枪、拉枪栓、瞄准了文铁的脑袋,一番连贯动作下来,叭的扣动了扳机,吓得文铁脸都白了。
  海豚音肯定是个孬兵,他很没数,虽然是空枪,万一枪膛里剩一颗子弹呢?我们不是白痴,明白这个道理。
  我一直认为武警的岗楼有一个很大的漏洞。坟包建在大墙之上,边缘就深入大墙了, 小武子站在岗楼内侧,大墙已经在他身后快两米半了,他看不到自己的脚下。
  岗楼下面有一个凸面镜,能反射脚下的情况,但前提要盯着凸面镜看。在大雾天,视线也打了折扣,哨兵也不可能只盯着镜子不看别处。
  我注意哨兵们一律军纪严整的站在岗楼玻璃窗后,面朝监院,这么站着,大墙下面岂不都成了盲区?这样一来,翻越大墙是绝对可行的。
  传言是海豚音发现大神的,他发现跟他相邻的岗楼下面有人影在动,喊了一嗓子,打开探照灯照过去,人已经跑没影了,打电话通知了武警总部,武警总部又通知了监狱总值班,于是组织值班的特警和前来增援的武警开始满院子搜查。
  搜查未果,才拉响了警报,警报响起,已经是事发若干分钟以后的事情了。
  如果不是海豚音有个东张西望的毛病,和一双能穿破雾气的千里眼,奇迹就会出现,如果这样,大神就变成天神了。
  我急切的问老吴:“你看见文铁了?”
  老吴摇摇头:“那可看不清楚是谁。”
  我问:“跑得飞快?”
  老吴却说:“没那么快,好像一瘸一拐的。”
  这就不对了,兽医明明说跑的飞快啊,怎么变成了一瘸一拐的了?跟兽医说的完全相反啊。
  我问:“可是兽医说跑得飞快,像运动员,至少是特种兵,跑姿还特别正……”
  老吴还是摇头,徐徐说:“不可能,两个探照灯照着他,雾再大也能看清快慢。”
  “真的一瘸一拐?”
  “真的。”
  “莫非是老脸?”
  “那不能,再慢也比老脸快。”老吴一乐否认了。
  “文铁?”我问。
  老吴望着窗外若有所思,说:“看不清,不好说。”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1:40: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5章、美女(上一章序号写错了)

  脱逃事件先说到这了,这只是一个开头,远远没有结束,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兽医说大神跑的飞快,老吴说跑的一瘸一拐,一个事件两个说法, 我也不知道该信谁的了。
  这件事先放一放,缓口气咱们换个话题,先说说美女吧。
  美女不是牵狗的那个公安,是另外一个美女。
  达诚(这是化名)制衣有限公司是一家很有规模的服装公司,也是监区的大客户。据说公司老板很有背景,他家的活都是大单子。公司有几个专门协助监狱生产的技术工人,新款上线的时候,他们来监狱指导生产。还有一些难度大的工艺,比如分解操作工序,打板划样,裁剪等,我们不会,也由他们操刀,我们只管干缝合熨烫之类的粗活。到了工期的末期,他们再来一次,做产品质量验收。除了裁剪师洪师傅是个男的,其余都是女的。
  老板我始终没见过,生产上的事由老板娘一手打点。老板娘大概40多数,一看便知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保养的很好,即使人到中年也堪称大美女。不仅长得雍容华贵端庄秀丽,人品也不错,和善,会关心人,时不时跟我们开一两句玩笑,对我们一律称老王小李,我们也觉得她很亲切,一般不叫她老板娘,而是叫他大姐。
  有一天赶上吃午饭, 她问打饭的黑风:“小刘,你们今天吃什么?”
  黑风大号叫刘兆丰,又黑又疯,所以叫黑风。
  黑风随便说一句:“鲭鱼。”
  老板娘很感兴趣,“好好,鲭鱼最有鱼味了,我看看我看看。”
  黑风一声喷笑,猛的掀开桶盖,老板娘立刻被熏得倒退两步。
  盐水炖鲭鱼汤可没有茄汁鲭鱼罐头那么好吃,菜汤上漂着鲭鱼的碎块和内脏,散发着一股浑浊的味道,很容易联想到浮尸。老板娘痛心疾首的问:“小刘啊小刘,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干点什么不好,怎么非要干坏事呢?在这里一呆十多年好受啊?弄多少钱也不值啊。”
  在得知这位小刘一共抢了6条狗,总共赚了不到1千7百块钱却判了20年的犯罪事实之后,像牙疼一样的叹息连连。
  老板娘叹息连连,黑风无言以对。从一个和善的贵妇人的角度看,黑风是神经病,不是吃饱了撑得就是吃不饱饿的,犯罪所得根本不足以支付那么多年的青春的代价。站在黑风的角度看,有些事情注定要发生,迟早要发生,事已至此,悔不当初,说什么都晚了,说什么也没用了。
  黑风大概是1995年进来的,即使那个年代,1千7百块钱也是个微不足道的数目,但是黑风对被害人实施了各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持刀、殴打、捆绑、入室、团伙、累惯犯……这些加重处罚的情节,他没有一样不占的,判他20年一点不冤。他把抢来的藏獒、大白熊、牧羊犬买个大白菜的价钱,不是法律的不公,是他自己不靠谱。如果按现在的行情,藏獒已经价值千万,偷六条估计要判死刑。
  总有人把欲望和宣泄强加于他人,总有人冲动暴戾不可理喻,犯罪行为是课堂上的理论解释不了的,也是严刑酷法阻止不了的。
  接连干了两天活,元月5号这天,工期终于接近了尾声,上午10点多钟,老板娘大驾光临。这次她只带了一男两女,精简了好几个人,估计是出了大神事件,限制人数了。
  
举报 回复 楼主:囚鹏 来自:手机版 时间:2014-06-09 18:57:48   老板娘自己也穿了一件印有“外来协作人员”字样的淡蓝色工作服,脖子上挂着印有自己照片的胸牌,像来宾似的整的挺正规。
  为了迎接他们的到来,监区隆重在车间一楼的北侧腾出一块空地,摆了三张案板当做临时工作台,任队等四个相对彪悍的队长有模有样的系上武装带,分别把守四角,腰间挂着对讲机、电警棍、手铐和强光手电,一应俱全。
  真心想乐,前几样东西还说得过去,强光手电在大白天有什么用?这明显是防卫过当啊,规格之高,从前女工们可没有这种待遇,这跟大神有关吧我想,他们加强防范了。
  老板娘这天心情不错,有说有笑的,还跟犯人代表肖强同志亲切握了手。完工出货就代表有钱赚了,心情自然不能差了。开始都有说有笑的,但很快老板娘的脸上就晴转多云了,脸色越来越难看,嗓门也越来越大越来越粗,虽然离得远,我还是听见她爆了粗口。
  而他旁边的监区长和那个管生产的副区似笑非笑的陪着,凭经验,我知道是生产出了问题。
  我不关心这个,一点也不关心,我要说的美女也不是老板娘,而是老板娘带来的一个姓唐的女工。

  为什么我只关心唐她?因为他是这拨女工中出类拔萃的大美女。唐美女三十不到的年纪,高个,长脸,厚嘴唇,翘鼻子,大眼睛,这些都是气质美女的必备配置,美中不足的是单眼皮,脸上还有几个暗斑。按理说长得不算惊艳,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的是她的气质。让人受不了的还有她走路时候的摇曳碎步,一扭一扭,女人味十足。再有就是她略带忧郁的眼神,与我们对视不卑不亢不躲闪,一看就知道是个社会人。
  我冲他笑笑她就冲我笑笑,我问候一句她就冲我点头,不像同来的另外几位大姐,一副清高寡欲公事公办的纯正良家妇女形象。
  唐美女落落大方气质出众,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从我身边走过,我立刻感觉气温都升高了好几度,空气变得粘稠,呼吸困难。
  
举报 回复 楼主:囚鹏 来自:手机版 时间:2014-06-09 19:06:07   有这种感觉的可不止我一个,他的到来给监狱带来的一阵不小的骚动,马上关于他的话题就多了起来。那天上午放茅放烟,眼神儿在厕所里踮起脚尖从人逢中向外窥视,自言自语说:“高个新来的吧,腿真长,屁股也大。”
  我随便一说:“老板秘书。”
  眼神儿说:“对,我就喜欢秘书。”
  我又随便一说:“就是岁数大了点。”
  眼神儿说:“对,我喜欢岁数大的。”
  我笑着继续:“估计她孩子都会跑了。”
  眼神儿还是那口气:“对,我就喜欢有孩子的。”
  他诚心气我,我给他一拳,手放在他的脑袋上,然后比在自己的胸口,“你还真不挑食,看上他你个够高吗?”
  “跟个有什么关系,有魅力就行呗。”眼神儿挺直了腰板。
  挺直了他也达不到我鼻子的高度,他大概只有1米6多一些,并且看不出有什么魅力。
  眼神儿刚嘘嘘完拉上裤门说:“弄不好我要犯坚强罪,老也不用这玩意都废废了。”
  大伙都乐,我们一致认为眼神儿是个处男,根本没用过这玩意。我往他裤裆里掏了一把,“小蚕蛹子似的,够长吗?”
  眼神儿飞我一脚,“管得着吗?够不够长我说了算,我说长就长。”
  我说:“金箍棒啊?”
  眼神儿反掏了我一把,东拉西扯的说:“长了长了。”
  女工是里面的珍稀品种,一帮号称“打坐不念经,剃度不是僧”的单身汉,你说活动活动心思过分吗?有点小思想小活动那都正常,但美女可不是梅子,望着可以止渴,美女是越望越渴。
  都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千万不要以为美女来了会引发什么万众瞩目的大场面,没有,内心泛起点小浪花,外表涛声依旧。
  眼神儿和我之流只是悄悄过过嘴瘾,属于穷开心找乐子的类型,他号称的“坚强罪”纯粹意淫,这种地方这种场合,别说是罪,连过分出格的举动不能有,那还不被电警棍连毛都燎糊了,等着去禁闭室喝稀粥吧。
  其实管教并不担心我们活动心思,谁管你想什么啊,不干坏事就行了。他们担心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工遭到劫持。
  曾经就有这个一个人,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路,看见女工一个人在库房里,一激动挥舞用干活用的剪子进去了,此事虽然被从破窗而入的管教制伏,但是震动不小。据说那人对原工作单位的领导不满,劫持女工的目的是胁迫监狱让他跟那个领导面谈。从此女工在我们眼前消失长达一年之久。
  可是国学里不仅有亡羊补牢,还有区别对待,后来为了不影响生产,不得不让女工进来,只是要经过审批,并安排管教队长专门尾随警戒。
  我这么热衷说唐美女,不是说因为她漂亮,我看上了她,除非我脑子进水了,而是另有原因。
  我说唐美女的原因是:据说她和文铁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还动手动脚的,关于这个,我就不知道是文铁脑子进水了还是美女脑子进水了。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1:40:22 | 显示全部楼层
  那是眼前这批订单刚开始的时候,唐美女来了又去,我们边吃晚饭边议论一下解解馋,这时候于国贵于老头不经意间吐出一句:“拉拉扯扯的。”
  老于头是副工,他的劳役任务很简单,就是把原材料或半成品用小车从一道工序运到下一个工序,充当传送带的角色,其实就是个打杂的,他眼睛不好但活动范围很大,闲着没事就爱笑眯眯的坐在角落里四处张望,看谁都像看他儿子似的,所以他知道不少事。
  这话被眼神儿听去了,拉着老于头的袖子追问:“大爷,什么叫拉拉扯扯的?”
  老于头嘿嘿一乐。
  这可是个重大八卦,立刻引发我们伸脖子围观,眼神儿催促着问:“快说,跟谁拉拉扯扯?”
  老于头犹豫半天,含混的挤出“文铁”两个字来。
  这是个足以让我们打鸡血的消息,我也好奇:“谁拉的谁?”
  老于头犹豫了好一会,嘿嘿一乐,卖起了关子。
  眼神儿立刻给他添饭,一帮人都给他夹菜,我马上虔诚的给他扒了一根大号火腿肠给他,期待老于头说出能让我们惊喜的内容,但老刘一副呆傻相,酝酿了半天又沉默了,没有进一步透漏。
  眼神儿咽口唾沫说:“牛逼呀牛逼。”
  我笑笑低声说:“唐师傅有人了,完了完了,你的小蚕蛹子没戏喽。”
  当时文铁不知道去哪里伙吃伙喝去了,回来的时候有几个人笑嘻嘻的凑了上去,文铁看着不对劲,问:“吃药了?”
  眼神儿说:“听说唐姐……”
  “怎么了?”
  “跟你……”
  “滚!”文铁一瞪眼,眼神儿哑巴了,别人也没敢多问。
  
举报 回复 楼主:囚鹏 来自:手机版 时间:2014-06-10 18:11:08   狱中的恋情并不新鲜,有网友的帖子为证,这里藏龙卧虎的,有实力的多情的都大有人在,要说详细得另开个帖子。但是拉拉扯扯也毕竟不是家常便饭,怎么的也属于绯闻级别的,所以流传很广。
  唐美女是厂方的质检员,也就是复检,在服装临出厂的时候才过来,而前期的检查由我们分队自己的质检员完成。我们6分队的质检员有两个,一个是文铁,另一个是大耳朵。
  美女这次来,文铁禁闭了,得益最多的便是大耳朵了。
  大耳朵是个胖子,长得有些佛相,嘴唇肥厚,耳垂硕大,捕前是某金融部门的一个小主管,这里就叫他大耳朵吧,他是因为参与了几个亿的金融凭证诈骗案,判了个无期徒刑, 入监时间不长,有几年吧。
  远处看去,他在美女身边一脸的谄笑,挺让人嫉妒的,任队等几个武装则在一边一脸严肃的充当电灯泡的角色。
  还是干活吧,看多了,美女就变成葡萄了,酸那。
  刚静下心来,质检台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咆哮:“蹲下”。

  
举报 回复 作者:淡定goupi78 来自:UC浏览器 时间:2014-06-10 18:12:42   Mark
  
举报 回复 楼主:囚鹏 来自:手机版 时间:2014-06-10 18:21:07   是监区长的声音,对大耳朵说的。
  再看大耳朵,提着裤腿撅着屁股满地圆圈给自己找地方呢。
  监区长又一声吆喝:“墙角那蹲着去。”
  大耳朵紧走几步乖乖的去了。
  让你蹲下,代表你犯了很大的错误。
  里面的规矩是这样的——犯小错误批评教育,说白了就是训一顿,再大一点面壁思过,就是冲墙站着,在大一点就得蹲下反省了。不得不说那时候和谐多了,早年这都算轻的,那时候后脑顶墙屁股朝上双手反举贴在墙上的,这种造型叫“撅着”。
  大耳朵溜到墙根,提了提裤腿准备蹲下,又不甘心的回头张望一番,确信监区长大人没有悔改的意思,很不情愿的蹲成了相扑状。
  我顿时合不拢嘴了,捂着脸偷着乐了好一阵。
  我乐,不是因为大耳朵的奇特的蹲姿,而是他真会找地方,他蹲在花丛里,屁股后面一片鲜花,红的黄的都有,从我的方向看,就像逛公园的人突然肚子坏了找不到厕所还没有手纸……

  
举报 回复 楼主:囚鹏 来自:手机版 时间:2014-06-10 20:07:36   他面前的墙,也不是一般的墙,我们叫文化墙。这里顺便介绍一下来历。
  有一年夏天,监狱动员我们学习传统文化《弟子规》。这是一部古代读物,三个字三个字的跟《三字经》类似,据说古代的小学生都学这个,用现在的话说,是教人孝敬父母友爱兄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做人之道的。
  当年我们监区是“标杆”监区,经常有人来参观,学习传统文化我们是“试点”。
  那之后,一楼车间北侧中间靠窗的位置,竖立了一座高2米多,宽10米多的墙,墙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弟子规》全文,这叫文化墙。
  当时还举办了一个授书仪式,人人都领了一本三字经。仪式上请来师范学院的教授进行社会帮教活动,做了一场“圣贤教育改变命运”的报告。
  教授一身白色半袖唐装,一幅学者风范,他站在文化墙前念佛一般的说:“弟子规,圣人训,首孝弟,次谨信……”
  他解释说,这些道理是至圣先师孔子的教诲,什么是做人的根本呢?首先要孝敬父母,友爱兄弟姐妹,尊敬长辈……如果我们犯错了,父母责备我们,我们要顺从,不能顶撞,不能还口……
  监区一个绰号叫老干部的犯人是个花痴,家里养了很多花,为了让文化墙的作用更加光大,捐赠了好几十盆,摆在文化墙周围,记得有一种花叫蟹爪莲,此刻开的正艳。
  监区长大人动怒,并非大耳朵出了作风问题,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是生产质量出了问题。
  一开始我就注意到,唐美女拿起成品裤子一件一件指给大耳朵看,后来又指给老板娘看,然后老板娘又拿给监区长看,我便知道事态严重。这段时间光上进度了,不出事才怪呢,我早就有预感会出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只见监区长一挥手,说了句谁谁开会之类的话,片刻,有几个队长都跟着他上了二楼去了,我们任队也卸下一身戎装追了过去,有一个岁数不大的姓黄队顶替了他。
  我看见去开会的都是管生产的队长,老板娘也去了,估计研究如何处理质量问题去了。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1:40: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7章、 血是什么颜色的

  监区长一走,我过去找钱亮,兽医来了,点名要看看钱亮的病。刚才见监区长发火,我没敢过去。
  走半道看见唐美女正冲于国贵招手呢,老于头看见美女走不动道了,推着小货车进三步退两步,磨磨蹭蹭的跟老太太跳广场舞似的。
  我听见美女问他:“文铁呢?”
  老于头答:“啊?”
  美女再问:“看见文铁了吗?”
  老于头一挤眼睛,“你说啥?”
  美女迟疑一会,拢着嘴放慢音速:“我问你,文铁,干啥去了?”
  老于头摆手加摇头:“听不清。”
  我靠,尽管唐美女说话极度克制,但还属于正常的问话,老于没聋到这个份上,他是装糊涂不愿意说呀。
  本来我还不相信老于头拉拉扯扯的说法,一定是老于头老糊涂了,或疑心太大先入为主了,这两个人一个是厂家女工,一个是笼子里野兽,刚见两次面就拉扯到一块了?就算你们是同行,就算你们干柴烈火,眉来眼去也就算了,拉拉扯扯的太过分了吧。这是什么地方?出了事你文铁跑得了吗?。
  眼见为实,唐美女这么一问,我真有点信了。如果两个人都不按套路出牌,是不是乱了章法,甚至连王法都没有了呢?
  
举报 回复 楼主:囚鹏 来自:手机版 时间:2014-06-11 14:42:18   老刘装傻充愣的时候,咣的一声,钱亮大茶缸子掉地下了,看过去,嘴角一抹残笑。
  我过去踢了他一脚,“笑什么笑,兽医来了。”
  钱亮笑容立刻没了,“不看了。”
  我跟他解释:“不是你看他,是他要看你,点名要给你看病。”
  钱亮摇头说:“谁也别看了,死了算了,我跟队长都是这话。”
  “你怎么跟倔驴似的,兽医好像还不想让你死。以前不是他给你看的吗?”我一边说一边拽他。
  钱亮很不情愿被我拖着走,说:“不是他看病,我还死不了。”
  监区铁门前,兽医占用了小岗章彦之的小桌,脖子上戴着听诊器,面前放个小本子,桌子上支个血压计, 就开始行医了。
  几个病号已经排好了队等待问诊。
  这是监狱医院一周一次的巡诊,通常是一个行政大夫带一个犯人大夫挨个监区送医上门。
  带领兽医来的佟大夫不见了踪影,估计又被哪个管教请办公室抽烟去了。
  佟大夫与兽医不同,他是行政大夫,穿警服的,据说监狱里只有这么一位医术权威了,一般小病根本不劳他亲自看。看小病的都是当过医生的犯人,也叫犯医,兽医就是其中一个。
  兽医姓郑,捕前是某市畜牧防疫站的站长,虽然学的是给人治病,干的却是给牲口看病,所以有好事者给他起个这么个雅号。兽医是受贿进来的。
  
举报 回复 楼主:囚鹏 来自:手机版 时间:2014-06-11 15:05:47   我把钱亮推到排头,对后面说:“让一让让一让,重病号先看。”
  钱亮坐下,兽医笑咪咪的问:“怎么样啊。”
  钱亮一脸痛苦的说:“还吐,止不住啊。”
  兽医问:“除了吐血,还有什么症状?”
  钱亮说:“胃疼,恶心……”
  兽医说:“你有啥病啊?”
  钱亮一愣:“……”
  兽医重新问:“我是说,你过去有过什么病。”
  钱亮一笑:“啊,没啥大病。”
  兽医翻了翻小本子耐心的说:“上回化验,显示你有点贫血,不过不太严重,其它没看出来有什么大病。”
  “贫血咋回事啊?”
  “贫血因为你吐血呗。”
  “那吐血是咋回事啊?”
  ”吐血因为有病呗。”
  “啥病啊?”
  “不好说。”
  “……”
  “目前已经排除肺结核,肺病咳血,不是吐血。”兽医有点犯难的说。
  “……”钱亮有点变脸了。
  我赶紧圆场,“大夫,不能是胃溃疡吧?”
  兽医摇头:“不像。也可能是食管静脉曲张——你吃饭咋样?”
  钱亮也摇头,“不咋样,没看我瘦成这样?”
  兽医说:“吐的血什么颜色?”
  钱亮问:“血有绿色的吗?”
  
举报 回复 作者:光头秃鹫 来自:UC浏览器 时间:2014-06-11 15:46:30   加油!今天还更吗?楼主
  
举报 回复 楼主:囚鹏 来自:手机版 时间:2014-06-11 17:00:29   “你吐绿的我就知道什么病了,绿色的是苦胆。你哪那么多话废呢?黑的红的?”医术受到质疑,兽医也不高兴了,声音变粗。
  钱亮一乐说:“一会绿的一会黑的,你给我弄蒙圈了,我心黑咋的。”
  兽医终于失去了耐心,怒了,拿笔敲着桌面说:“费什么话你,从口腔直接吐出来的是鲜血,红的,如果是胃病,吐出来的是黑色或咖啡色?OK?”
  钱亮说话也挺冲:“黑的呗。牙出血我找你干嘛。”
  兽医更怒了,“有你这么看病的吗?”
  钱亮想了想改变了态度,陪笑说:“行行行,行个方便呗大夫,到社会医院检查检查吧。”
  兽医说:“现在不是不吐了吗?”
  钱亮说:“等吐了不就晚了吗?”
  兽医说:“你不吐了我说不好你有什么病啊,没有诊断结果我凭什么让你外出看病?办外医要有根据的,再说监狱出了事,都不让外出看病了。”
  钱亮又火了,“那你看不出来我有啥病怨我呗?”
  兽医啪的一声把笔拍在桌上,“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钱亮无奈,脾气再暴也不能跟大夫生气,那不纯粹是找死吗,于是点头表示息怒:“我有病我有病。”
  
举报 回复 楼主:囚鹏 来自:手机版 时间:2014-06-11 17:05:23   兽医倒了一口气说:“有病你要配合治疗,懂不懂?什么病不是拍拍脑门子的事,下次再吐血,装个塑料袋留下来,我看见血样才能知道怎么回事。”
  钱亮想了想放弃了:“算了大夫,我也不看了,犯人的命就是不值钱。”
  兽医刚平静一点,听这话又怒了:“这是什么话?好像我不给你治疗似的。记住,下回吐血时候第一时间来找我,你不配合我没法给你看。是你有病,不是我有病。”
  我看在眼里,心里有点不平衡,心想看不出来你说看不出来,治不好你说你治不好,废话这么多干嘛?真给耽误了,你负得了责任吗?
  钱亮脾气犟,话不投机起身就走,“就这样吧。”
  兽医一拍桌子,“你回来。”
  钱亮叹口气重新坐下,“还咋地呀?现在就给你吐一个?”
  兽医一指钱亮手腕子,“怎么整的?”他看到了钱亮刮掉纹身的手腕。
  钱亮说:“没咋地呀。”
  我拽过钱亮的胳膊给兽医看,替他解释:“纹身,自己刮掉了,流脓了都。”
  兽医看着钱亮红肿的手腕沉吟半晌,“这他妈亡命徒啊这是,开点消炎药吧。”
  等钱亮再次起身我便坐下了,“大夫,我脑袋疼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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