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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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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26 09:22:4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逃离(练笔)

今年夏天的一个下午,我坐在电脑前发呆。这个时候,电话突兀地响起来。我低头看了一下,是一个同学的电话。她家就住在我家后面的十号楼。我接了电话,她说,你好,你在忙什么呢?我说,我在写作。她说,家里还有人吗?我说,没有,就我一个人。她说,那我去你家跟你谈谈。不会耽误你写作吧。我说,不会。她说,你家几单元,几楼。我说二单元,十楼。她说,好。我挂了电话,到厨房去找些水果来待客。可是,发现只有老家带来的一些青皮梨,很涩嘴。没办法,洗了几个,放在白瓷盘里。端到桌子上,一边想,她一定遇到了没法解决的事情。不过,她--家有什么没法解决的事情呢。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来。她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读高中,成绩很好。小女儿才一年级。丈夫在建设局上班,县里的一个权柄赫赫的领导是他的兄弟。他一直受着-不错的庇护。她自己在县城的一个小学上班。来回只要二十分钟。他们的婚姻又是顶稳固的。丈夫老实踏实,她自己就是一枚贤妻良母,煮饭,带孩子,上班,弄小菜园子,都是行家。日子安稳而平静。所以,想不出她有什么难言的事情要来找我倾诉。
我开了门,继续坐在电脑前。过了一会,她把电话又打过来了。我以为她来了,说,我把门开着呢,你进来就是了。她在电话里嗫嚅着说,要不,还是你来我家吧。这样的话到你家说,也不好。我想来想去,还是喊你来我家说。我笑了,说,好吧。
我合上电脑,拿了手机,钱包,换了双高跟鞋,带上门,就下楼去了。
她家就在我家的后面,隔两栋楼,在一个小区里。下午两点的太阳,就像一个大火球,烤的人无处躲藏。我戴了墨镜,撑了遮阳伞。快步往她家去。
虽然一个小区住着,其实,来往也相当少。大家都上班。许多事情要做。她和我的性格又不一样。她保守传统,我活泼新潮。不在一个频率上的人,交集就少。她大部分在家里做家务,她两个孩子,真是够忙的。
我上了楼,到三楼,她听到脚步声,就把门打开了。我看见她穿着米色的上衣,白色带黑色横条的裤子,一副很家常的样子,腕上,一只小巧的金镯子。她体态丰满,微胖,本来比我高的个子,看起来,反而没有我高。她挽着头发,她的头发微卷,脸上肉嘟嘟的,眼睛不大,笑起来,就只有一条缝。她可以用慈祥的大妈来形容。她把我让进去。一进屋,我就有点傻眼。这屋子,也太乱了吧。沙发上,茶几上,地上,桌子上,不是衣服,就是书本,没有一样是在自己的位置上。地上,许多的灰尘,因为是白色的地板,就看的更分明。我想,比我家多一个孩子,就真乱成这样啊。我在这样的环境里,是待不下去的。不把屋子收拾得窗明几净,我是没法坐下来写字的。可是,我只不过就在这里呆几个小时,我还是可以忍耐的。
她看我一直盯着屋子里看,就说,家里乱死了。一天到晚,不知忙什么,累要死。我说,你多一个孩子嘛,不一样的。她叫我到卧室里坐着。我说,就在外面挺好的。有电风扇。
我们就走到餐桌旁边,坐下来。她家的房子和我家一年买的。餐桌布的一角都破损并且坏掉了一角,那一角,也许早被扔在垃圾池里了。白底小花的塑料餐桌布,跟我家原来那个一个式样。不过,我家那个早换掉了。她家这个边缘都是污垢,却仍旧没有换。桌子上摆了许多碗茶瓶,竟然还有一摞一年级的书本。是她二女儿的。她望了桌上,说,太乱了。然后,把桌子上的东西往里面推了推。我们就在桌子边坐了。电风扇在厨房旁边,正对着我们吹。我有点热,不过,坐下来,就好多了。
我望着她,说,什么事情啊,不能到我家去讲。她看着我说,你说,现在人的感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我都搞不懂。我想,她真搞不懂。她太保守传统了。她就是典型的家庭主妇。你要是跟她讲一些稍微新潮的事情,她一定要吓一跳。也坚决不会理解。她只知道,上班,丈夫,女儿,还有各种菜蔬的搭配。这样的人其实是顶幸福的。一个不胡思乱想的女人,最幸福。
我的眼睛里一定全是问号了,我说,怎么了呢。她说,是这样的。我家就一个小姑子。你是知道的。我想了一下。说,是。她家的公婆早就去世了。她说,我老公,他们就兄妹俩。别的没有了。我说,是。在这个世界上,和你有血缘的人,总是你割舍不了的。况且她家姊妹又那么少。我知道,是她小姑子出什么问题了。她说,小姑子今年四十三了。我说哦。想,这个年龄的女人,要是会打扮。或者天生丽质,看起来既不老,也不丑的。她说,她很新潮。身材好,会打扮。我家姑爷对她很宠。他们初中时同学恋爱的,大儿子都二十了。我说哦。她忧心忡忡地说,她竟然外面有人了。还要离婚。我望着她,觉得她一定非常痛苦,因为这件事,她既不能理解,又绝对没法接受。她给我倒了一碗水,用一个不锈钢的碗,并且往我面前推了推。我望着碗里的水,想,她今天完全气糊涂了,起码也要拿一只杯子倒水给我吧。
本来,她的日子很幸福的。却有这样的小姑子。
她说,小姑爷在苏州开出租车。一个月可以挣一万的。可是,她还不满足。她说,她现在就要享受。她还看不惯我。说我太保守,太老土了。她的衣服多呢。那天,我把二子的衣服补一补,想补长一点,结果,她看到了,说,赶紧扔了。现在哪有补衣服的啊,去买新的好了。同学说,享受生活,也就罢了。关键她现在外面还有人,要离婚。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她不是替我家带小二子的吗?有一回,小二子回来说,今晚,他们在饭店吃的。我想,小姑子哪来钱的啊。说,是一个叔叔请的。后来,我才知道是那个人。在网上聊来的。说是在无锡做钢材生意。小姑爷知道后,就跑到我家来哭。有了苦,没地方说,就在我下班的路上拦住我诉苦,或者,夜里用微信聊天,一聊,就聊到十二点,严重影响我家的生活。
同学的叙说,条理性不强,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觉察说漏了,又停下来补充。她情绪激动,说到小姑子挨打,眼圈红了,眼泪差点掉下来。我想一想,我跟同学还有一层关系,就是妯娌,还有一层关系是她老公跟我老公是姨兄弟,还有一层关系都是一个姓,一个村子住。所以,我的眼睛不禁也红了。是陪着她红的。
小姑子被打后,家里没收了她的手机,大儿子看住她。婆婆一日三餐捧到床上来吃。小姑爷更是买了牛奶,饼干,水果,蔬菜,一大堆吃的,给她。同学说,小姑子就是被宠坏的。你看,我们过什么情人节,生日哪里有什么礼物。她每个节日都有,送花啦,到饭店吃饭啦。到星光大道唱歌啦。也不知道怎么舍得的。小姑子的行为在同学看来实在没法理解。而我也是喜欢这样的。只是从来也没有人送花。跟老公刚介绍时,那个生日,他送过一束塑料花。我以为他浪漫。后来问缘由。竟然叫你怎么都想不到他会那样回答。他说,买花经济啊,跟蛋糕加起来才五十。要是买衣服,哪里够。要是不谈了。不就亏了。我的神啊,哪个能想得出这样的算计啊。结婚后,就更不谈什么花啊朵了,连句话都懒得跟你讲。
同学说,小姑子不知足啊。她想过更好的生活。她说,这个人准备给二十万给小姑爷,算是补偿。然后给小姑子买一百万的房子,一辆车。他那天,竟然跑到我家来了。我不知道他会来我家。是跟在小姑子后面的。我门一开,门外站两人,我总不能不让人家进门吧。进来一看,样子看起来真像个有钱的。楼下面,停一辆豪华的摩托,我没见过那样豪华的摩托车。小姑子还说,他还有奥迪车。那天晚上,一直谈到凌晨四点,才谈妥了。给二十万。离婚。可是,到应该给钱那天,这人忽然说有事不来了。我们估计是不想给这二十万了。小姑子忽然又不离婚了。说好好过日子。两个儿子,小儿子才九岁。我们看她回心转意,心里也高兴。
可是,过一阵子,她就反悔了。说,不行。这个日子还是过不下去。她还是要离婚,跟那个人。
大晚上,我们跑去劝。她不听,提了衣服要跑。被小姑爷一把推倒在地上,然后一顿拳打脚踢。我们站在那里,也没有上前拉。后来发现,她的大腿和脚都黑了。说到这里,同学捋起自己的裤管,比划给我看。从这里到这里。都黑了。
同学说,从那之后,小姑子就恨我们了。说,没有我们这个娘家人。老公也生气,说,不管了。可是,那天晚上,我看他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直吸鼻子,我估计是心疼哭的。只有这一个妹妹。父母都不在了。自然心疼。一个大男人,在外面也算个人物,就站在阳台上,小声哭。我们说不问,哪里就真放得下心。又去了一次,人家都像没看见一样。不理我们。
小姑爷说,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她能不能断了。可是,那天,小姑子一人偷跑出去了。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老看得住。她去用公用电话打了一个电话给那个人。说自己就像坐牢一样。那个人就来了。不知怎么,在路边被小姑爷的侄女发现了,过来一伙人,把这个人狠狠揍了一顿。最可笑的是,小姑子居然趴在人家身上,护着人家。你说,我们这脸,不是被她丢光了。
结果,人打得不轻,报了警,都被抓到派出所去了。你看,这人不是丢大了吗?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没去看看呢。
同学说到这里,停下来,叹了一口气,说,真是被他们淘死了。一家子不安宁,昨晚,我一夜都没睡好。不知道下面怎么办。
我低着头,用手捋了捋耳朵旁的头发,叹一口气说,还真没办法。因为这个是感情问题,你也不能拿刀把感情砍断了,那就简单了。关键是这个人靠不靠谱,要是个骗子呢。什么奥迪车,几百块到哪里租不到。要是骗出去,被卖掉就完了。
同学说,也难怪的。小姑爷有糖尿病。不过也不严重。她那时候说,这么大岁数了。不要去看了。就这么过吧。谁知道,有这么一出啊。
我坐在那里,有点恍惚,这个下午,时间就在同学的颠颠倒倒的诉说里,滴滴答答过去了。
我想,我总要说点什么吧。关于这个事情。出点主意,或者其他。
我一向还是有主意的。可是,这一回,我基本没有主意了。怎么办呢,完全不知道。也不知道事态最后会怎么样发展,事情会如何收场,都不在我的预料里。
我还是使劲想了想,然后,说,你不要难过了,也不要生气。事情就照事情办。你下午去看看他们。打的怎么样,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还有,小姑子不是看好人家有钱嘛,不是虚荣嘛。你去把这个人的根底调查出来,要是真有钱,她就去吧。要是骗子,她自动就不去了。
同学想了想,说,行。我下午去看看。就照你的办。
我又在那里坐了坐,才告辞,下楼。同学送到门口,我说,不要难过了,你自己本来过好好的。被她搅的不得安宁。慢慢会过去的。
第二天下午,我坐在家里,忽然想起同学这件烦心事。就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同学在电话里告诉我,她在炕大夹饺子。过一阵送点给我。我问她那个事情怎么样了。她说,都出来了。那个男的灰溜溜回去了。被打的不轻,恐怕觉得理亏吧。他也灰心了。以为小姑子骗他来的,他怀疑小姑子跟小姑爷是一伙的。他其实,就是来送手机的。这回,估计不来了。小姑爷也不管小姑子了。他说,她实在想走,也不拦她了。心不在这里,拦也没有用。
我在电话这头,笑了,说,这样多好。结束了。你好好包饺子吧。过一会,我去你家尝尝。
同学的饺子包的真好吃。我还吃过她炸的团子,做的包子。她的小菜园里黄秋葵长得特别漂亮,豆角挂满架子,空心菜爬满篱笆。辣椒,西红柿,长势太喜人了。
而这些,我一样不会。说实话,我其实,有一点像她家的小姑子。只是,我比较善于克制。

2016年7 月22 日

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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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26 16:25:35 | 显示全部楼层
小姑子是个可悲的人物!
发表于 2016-7-26 16:26:27 | 显示全部楼层
作者细腻的风格在此篇中得到淋漓尽致的表现!
发表于 2016-7-27 20:48:20 | 显示全部楼层
构思布局,做得很好了。练笔之说,你是谦虚的,你很用心的,你也很喜欢小说创作。加油,期待!!
 楼主| 发表于 2016-7-27 21:34:0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风先生。在高手如云的论坛,虚心向学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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