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散文奖】 行走

刘炜

行走
      
   夜深了，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城市的绿化树，正在默默地反刍着这个城市的喧嚣与风尘。它深绿的肺叶，在微风中给这个城市制造着氧气，供这个城市自由的呼吸，自由的思想。就像对面高楼的窗口，可以随意地亮灯，也可以随意地熄灯。那些亮着灯的窗口，与熄了灯的窗口排得整整齐齐，就像一溜进港的渔船，至少面对地平线它们是平等的。平等，有时我会觉得这是我们心灵最安逸的港湾，每个人都可以平静地面对自己灵魂的颤动。勇敢的人，或者懦弱的人，都需要一顿晚餐，说话和做梦的小菜一碟。就像一棵小树，总想拥有与大树一样的阳光雨露。生命是时间的雕塑，骨架和血肉，它让我们像昙花般地呈现，又像昙花般地消失。时间如斯，生命如斯，像流水似的拥有上游与下游，然后构成历史，创造史诗。如果忽略掉生命之间的停顿与死亡，忽略掉仇恨与爱情，忽略掉战争与和平，生命何常不能像时光和流水，源远流长。
      夜深了，长江与嘉陵江同时从一个城市流过，从一个城市的心脏流向不可知的未来。
      夜色中的重庆北站，依旧灯火辉煌，我不知道长江与嘉陵江这两个专列给这个城市运来了什么，又运走了什么。抬头看天，看不见星星和月亮，但我知道星星与月亮肯定能看到我。现在的城市都是不夜城，让本来明亮的天空变得灰暗，明处与暗处的换位，视觉自然也会被另一些事物挪用，我说的是城市暧昧的灯火挪用了我们原本关注天空的情怀。降下的视野，轻易地就被路旁休息的公交车占据。驾驶员与乘务员，乘客都回到了各自的鸟巢，只留下这些疲惫的钢铁的躯壳，停在路旁，这是唯一能让我相信这个城市在熟睡的地方。虽说我听不见它的心跳，但我能清楚地听见它疲惫的鼾声。这是一种心灵感应。我甚至于情不自禁地猜想，公交车的梦是什么样的，它的梦是像海水一样深蓝，还是像油漆过的钢铁，有着京戏里脸谱一样复杂的颜色。或者它只是倒头就睡，像为生存而奔波的人们，根本没有时间做梦。我相信公交车是全世界最艰辛的钢铁，也是这个城市睡得最香的钢铁。它将在清晨按时醒来，载着这个城市各式的梦与心跳，让他们得以安全地抵达各自的目标。
      我坐在重庆北站广场的花池边，等零点四十五分重庆开往深圳的火车。从一个刚认识的城市到另一个更陌生的城市，我突然有些迷茫和胆怯......倚在我肩膀上熟睡的儿子，说着我听不懂的梦话。因为年轻，所以对于他来说，一个陌生的城市给他的将是更多的机会，更多的选择，更淋漓尽致的梦想。而对于我，或者只是生命的一次漂泊，它的意义或者更多的是在行走。
      昨日，去江津的四面山，算是与重庆作别。客车在悬崖边谨慎地行驶，崖下的梯田是我见到的最美的梯田。崖下的民居是我见过的最有田园味的民居，青瓦白墙，院落里尽是随意堆放的木柴 ，由于过了午饭时间，所以没看见山坳里乳白色的炊烟。或者，他们也和城里人一样，不再以木柴伺炊。最让我惊奇的是崖下的松树，从崖下窜到崖上，一个个不甘落后，踮脚举臂地争夺着山里的阳光。路旁的竹子远看是一片，近看却是一簇簇抱在一起的小团体。到四面山的时候，已是下午两点多。为了能赶上三点多的末班车，又不想多给一百块钱的私家车游览费，所以，没敢深入。只是在景区最靠近出口的地方，随意拍了些照片，爬了一会山。还自我安慰说，别人去的景点我们没见过，我们到的地，他们也未必到过。但去四面山而未能到望乡台看瀑布，实在是件憾事。但人生谁能没有遗憾呢？大到帝王将相，小到我这样的屁民，都会有遗憾。有遗憾是好事，就像一张白纸字与字之间未能写满的空白，只要我们愿意，还可以在日后重新写上。写，或者对于一个热爱写作的人来说，是另一种形式的行走，形而上的行走。
      我坐在重庆北站广场的花池边，等零点四十五分重庆开往深圳的火车。      

刘炜，江苏省大丰市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在《少年文艺》、《诗刊》、《诗选刊》、《诗林》、《星星》、《绿风》、《扬子江》诗刊、《雨花》、《上海诗人》等发表诗作。作品入选漓江版《2015中国年度诗歌》、《2013—2014中国新诗年鉴》、《华语诗歌年鉴》(2013-2014卷)、《2008年网络诗歌年选》、诗刊社《2000年度最佳诗歌》、人民文学《2004文学精品诗歌卷》、央视《中外抒情诗歌欣赏》、《触动大学生心灵的101首诗》等多种选本。出版诗集《月光下的村庄》，多次在诗刊社组织的诗赛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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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天下

为生存而奔波的人们，根本没有时间做梦……

刘炜

碧云天下 发表于 2017-4-13 10:46
为生存而奔波的人们，根本没有时间做梦……

是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