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散文奖】玉兰花开

阿秀

玉兰花开

文/阿秀

        小区里的玉兰花开了。
        大朵大朵或洁白或嫣红的玉兰花，盛开在三月的艳阳下，春风绕过柔曼的花枝，裹挟着阵阵淡淡的幽香扑进一座座庭院。
        驻足于一株盛开的玉兰花下，蓦然想起一个名叫玉兰的女子，在这乍暖还寒的初春，内心却涌起阵阵暖流。
        二十多年前，高考落榜的我背起简单的行囊，融入了南下打工者的行列。在江南一个叫吴江的城市，停下了漂流的脚步。从一个一线工人做起，我开始了离乡背井的流浪生涯。那是一个新开办不久的乡镇企业，招收的工人来自全国各地，在这里，深陷孤独中的我遇到了几个同样来自苏北的姑娘，而老家是阜宁的玉兰就是其中的一员。
        很快，我、玉兰、来自射阳的小燕子和老家兴化的婉华，几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老乡就成了相互照顾、彼此惺惺相惜的好伙伴。在异乡，几个初次远离父母的雏燕学会了抱团取暖。我们一起上下班、一起逛街购物、一起分享生活的苦辣酸甜。
        那时工厂一线工人收入都很低，每月不到两百元的工资需要自己省吃俭用才能勉强维持，我和小燕子每到月底都是捉襟见肘，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寄回老家给父母贴补家用。而比我小好几岁的玉兰每个月拿到工资就匆匆去一趟邮局，很少见她为自己添置生活用品，更别说为自己买件像样的衣服来穿，我、小燕子、婉华都很不理解她近乎自虐的节俭方式，不止一次开玩笑说她这么拼命为自己攒嫁妆钱太不值得。
        后来我们才知道，玉兰的父亲早就不在了，作为家里的长女，初中没有读完就匆匆辍学打工，玉兰必须帮助母亲一起抚养两个年幼的弟妹。
        从那时开始，从玉兰身上，我这才开始体会到人生的不易和生活的艰辛，也开始明白在父母呵护下成长是多么的幸福。这个身材瘦小的姑娘承受着她这个年龄本不该承受的生存重压，我一直无法想象，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促使她用自己柔弱的双肩担负起养家糊口的重任，她弱小的身躯里蕴藏着多么巨大的能量啊！
        后来我被调进财务科担任出纳，因为工作的需要，厂领导把我安排进了当地职员的宿舍，希望我在耳濡目染间能迅速听懂当地方言。但厂里的效益却一年不如一年，婉华最先在吴江近郊扎下了根，玉兰和小燕子分别去了其他工厂继续打工挣钱，刚开始还经常走动，到后来我所在的工厂经营不善宣布破产，我跟随老公回到了他的出生地—与浙江紧邻的绸都盛泽，那时的通讯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我也就此与几个姐妹失去了联系。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奔跑在匆忙的日子里，我不止一次回想起那几年我们携手走过的岁月，想起吴江这片土地上曾经留下过我们青春的欢笑和泪水。都说女人是浮萍，不知道我的姐妹们都飘到了哪里，落到了哪里？她们生活得好不好？我也曾想过尝试去找找她们，但茫茫人海，毫无音讯，实在觉得无从下手而一次次放弃了寻找的念头。
        2015年秋天的一个上午，我真的无法描述，当风尘仆仆的玉兰出现在我面前时，那一刻的激动和惊喜，二十多年杳无音讯，她是经历了怎样的波折才找到我的啊？她说她是历经多年的寻找，仅仅记得我老公家所在镇区，到当地派出所请求协助才找到的我。在找到我之前，她已经找到了当年嫁在吴江近郊的婉华，我不禁被这个外表柔弱的小女子心中的执念震撼了，我一直身在吴江境内，却早就对寻找失散的姐妹不抱任何希望，在玉兰面前，我是多么自责多么汗颜啊！在她的带动下，我和她一起开始积极寻找当年来自射阳的小燕子，我也托了几个同学朋友帮忙打听，可惜至今无果，希望这只小燕子没有飞远，能与我们早日重逢。
        当年花骨朵一样年纪的玉兰现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对于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经历，她没有过多叙说，只是她额前的一绺白发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心酸。她告诉我，这些年跟着她老公在上海做生意，在上海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车行。生活显然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她的穿着打扮依然很简朴随意，我想，只有亲身经历过人生苦难的人，才会更加珍惜来自不易的幸福生活。一个懂得勤俭持家的女人，一定会把自己的家庭经营得风生水起、活色生香。在欣喜欣慰之余，我能够想象，这个骨子里坚韧无比的小女子，以她坚强的性格、不屈的信念，无论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挫折，都会轻描淡写的一笑而过。
        她说，随着孩子的长大，回吴江定居的意念日趋强烈，如今，她已在吴江买了房子，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其实她和我一样，心中始终对这个挥洒过自己青春汗水的城市有着一份解不开的情结！
        一方水土育一方人。玉兰花开时，想起一个叫玉兰的女子，春节时发微信告诉我说，她们一家在阜宁老家，正在给母亲祝寿。我仿佛看见那片坚强的盐阜大地上，漫天璀璨的烟火，映红了团团圆圆的一家人幸福、自信、满足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