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有子宫的女人

郭苏华

蓝紫躺在病床上，蓝色的带条纹的医院的被子半搭在她身上。她的半截身子和胳膊都露在被子外面。她的身上也穿着和被子一样的病服。她把头慢慢转向窗外，窗外依旧是高耸的建筑，还有被这些建筑切割了的天空，还有树木。
正是夏天时候，窗外的树木郁郁葱葱的，草木葳蕤。一只不知道名字的鸟儿藏在树间调弄歌喉。蓝紫想欠身寻找这只每天唱歌的鸟儿，可是，她的眼睛始终没有搜寻到这只每天唱歌给她听的鸟儿。那些繁密的树叶，把它的身子完全遮掩起来了。
蓝紫到这个医院已经半个月了。丈夫李浩一直陪在旁边。李浩是一个厨师。这几天，他也不去上班了。专门在医院陪护。
蓝紫感到自己的下身空荡荡的，也许只是她的感觉。少了子宫，其实，不像少了一只手或者一只脚，会觉得行动不便。但是，她总是觉得那里空了，她常常去想象，那里就像空旷的原野了吗？或者，就像一只葫芦，被掏空了里面的瓤。然后，有风吹进去，就会发出空洞的呜呜的声音。
她从那天在手术室里推出来，人还在麻醉的状态里，她一醒来，立刻就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了。
蓝紫想起自己这一生。
蓝紫出生在一个农民的家庭里。家里有很多兄弟姐妹。她是老二。她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她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她并不是一个宝贝。可是，她却天生一个孤傲的脾气。夏天的时候，竟然也不会出汗。她个子不高，稍微有点胖，屁股很大，走路的时候，屁股总是随着走路的节奏一扭一扭的。并不好看。她窄小的额头，眼睛很小，蟹壳脸，也是一个小。可是，她偏生就是一个要强的性格。在学校里，每次考试下来，有女同学比她考好了，她就要阴阳怪气地讽刺人家，好像只有她可以考好，别人总是不应该的。
八十年代读书，只有镇上的一些家境好一些的，才有自行车。他们都是步行六七里上学，那时候，学习的节奏也慢，学校和家里对他们也没有什么要求，时间充裕得很，他们就慢慢走着上学，放学。
蓝紫这样的怪脾气，大家也并不生气。因为大家对于成绩都是不怎么在意的。即使考第一的优兰，也是笑眯眯的。并不把这样的事情放在心上。
那时候，班主任是个年轻的男子，十九岁中专毕业，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个子中等，皮肤白皙，戴一副深度的近视眼镜，看人的时候，喜欢从眼镜片上方看。他喜欢打篮球，下午活动课的篮球场上就站了许多仰慕他的女生，女生看他打球把眼镜碰掉了，蹲在地上，像瞎子一样到处摸，心里往往很心疼，很想上去替他把眼镜捡起来。
班主任还喜欢摄影，那时候在乡下，爱好摄影的人非常好，即使在镇上，也只有一家照相馆。
所以，有的大胆的女生就主动贴上去。替他洗衣服，甚至内裤也洗。优兰特别不屑这样的女生。但是，后来证明跟老师走得近，绝对有好处。譬如，跟那个夏天戴白手套的瘦骨嶙峋的老头子语文老师走得近的女生，最后在他的指点下考了一个二中的幼师，在县城教幼儿班，找了个县城的男人做丈夫，虽然是一个秃子，夏天也戴着一个帽子。不过到底比一辈子在乡下强。譬如优兰那个同桌，最后奋斗到做了班主任的老婆。这个班主任，也在县城做了校长，有一次在街上看到。优兰跟他打招呼，他已经完全不认识，把优兰当成那个做了局长夫人的学生。
蓝紫也和许多的女生一样，喜欢上了班主任海虹。海虹当然并不知道。或者知道了，也觉得非常受用。
只是那一天，在课堂上，不知道什么事情，蓝紫忽然因为一件事生气了。也许是海虹提她上去做题目，或者就是提问。总之是哪一个细节让蓝紫不开心了，她忽然就耍了脾气，从课桌上站起来，在同学众目睽睽之下，气鼓鼓地冲出教室。一时间，海虹也是莫名其妙，同学也相当诧异，蓝紫一个人穿过操场，穿过一大片农田，也不走大路，径直回家去了。
教室里，海虹呆了一会，也就开始正常上课了，没有人追出去。
到了第二天，第三天，蓝紫依旧没有上学。同学也纷纷议论。第三天下午，班主任亲自出马，去蓝紫的家里带她。当蓝紫和班主任一起出现在班级门口的时候，同学们看到蓝紫神情很平静，就像一场战争里的将军，有着胜利的荣耀和光辉。
同学们都以为，蓝紫会跟班主任的关系发展下去。实际上，不是这样的。班主任瞄准的班级女生，是那些能考上学校的。蓝紫还没有达到那样的境界。蓝紫的一个叔伯妹妹常常是年级第一。说是年级第一，其实也就是两个班级。这个乡下的民办初中，每年只能考上一个中专。蓝紫的成绩总是考不到第一。但是，她的孤傲的脾气，仍旧是不减。
初三毕业的时候，蓝紫的这个叔伯妹妹考上了中专。蓝紫没有考上。优兰到一个普通的高中读书去了。蓝紫留在初三复读。
复读一年之后，蓝紫还是没有考上中专。但是，她考上了县中。
考上县中的蓝紫，比以前更加的偏激。优兰在同学那里辗转听来的蓝紫的事情。说，蓝紫发誓，今生要是考不上学校，大海就是她的归宿。这话就真是太恐怖了。优兰在普通的高中里，几乎都快读不下去了。她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迷惘，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没有蓝紫的决心，她差一点就要辍学了，她没有辍学，还在这里坚持苦熬着，就已经不错了。
三年之后，蓝紫考上了徐州师范学院。而优兰高中毕业回家务农。
优兰回家并没有务农。她父亲找了一个熟人，让她到后面的学校代课去了。过了五年，优兰得到一个机会，考成了正式的教师。
蓝紫也毕业了。大学毕业的蓝紫分配在一个乡下的农机厂里做会计。那时候的厂，几乎都是摇摇欲坠的。又累，工资又不高。
蓝紫一转眼也已经三十一岁了，还没有对象。
这个时候，优兰已经结婚。跟丈夫租在一个同事家的二楼。蓝紫不知从哪里听到优兰住在那里的消息。有一天，就去拜访优兰了。蓝紫跟优兰坐在优兰租来的楼上房间里。
优兰的房间很简单，只有一张床。还是房东家的。她们两个人就坐在床上。她们谈了别后的一些情形。蓝紫请优兰替她介绍对象。优兰想了半天，也只有一个丈夫的同事可以介绍。从学校里刚刚毕业的肖遥。
这个时候，优兰已经怀孕了。受不了劳累。那天晚上，说好了喊蓝紫和肖遥见面。并且在她家楼下房东的大一点的厨房里，准备了一桌子饭。
晚上，优兰楼上楼下地跑，竟然有点感冒了。可是，为了促成他们的婚事，她还是愿意累一些。
到菜都端上来，优兰又喊了房东的三口子作陪。房东的女儿跟优兰的老公是一个单位的。
六七个人在厨房的大桌子旁团团围坐了。蓝紫跟肖遥坐在一起。蓝紫穿一身黄色的套装裙，看起来倒也端庄。肖遥有点玩世不恭的样子。不过，因为蓝紫也是学校里毕业出来的，肖遥并没有不满意。房东的女儿坐在肖遥的旁边，有点傻乎乎的一个人。吃饭的时候，跟肖遥很亲热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是明白还是糊涂，她竟然在桌子上，说要替肖遥介绍对象。优兰简直受不了。想，这个女子到底是读过一点书，要是没读书，是不是更傻。难道她不知道，这个晚上，就是为了相亲而吃的一顿饭。最过分的是，刚吃完饭，她就把肖遥邀请到自己的房间去了。优兰简直无语了。
这场相亲，最后，当然是无疾而终。
蓝紫后来再也没有来找过优兰。
后来，蓝紫呆的厂倒闭了。她去了南方打工。
一年之后，优兰生了一个女儿，生活平淡。
有一天，优兰去虞舜集修鞋子，遇到了一个做皮匠的初中同学。优兰坐在那里等修鞋子的当间。就跟同学谈起初中一些同学的境遇。
提到蓝紫，这个同学低头一边用锥子钉鞋子，一边说，蓝紫好像离婚了。优兰说，为什么啊？这个同学说，听说蓝紫好像不生。优兰说，哦。她想起蓝紫孤傲的样子，还有穿黄色套裙的样子。优兰等鞋子钉好，谢了一句，就走了。
等到优兰家在县城买了房子。
有一天，优兰去一个广告公司做一些广告。她在县城做了一个门市，需要做一些前期的准备。她走进那家机器隆隆的广告公司的门面，坐在门边的两个女子，看起来像是接待，又像是会计。
优兰仔细看过去的时候，坐在外面那个女子，忽然就微笑着，并且站了起来，说，是优兰啊，你来干什么的？优兰这才发现，那原来是蓝紫。蓝紫还是那个样子，没有见老，不过神情里有一点慵懒。优兰说，你怎么在这里啊？你回来多久了？蓝紫微笑着，叫优兰坐下来。蓝紫说，我早就回来了。在这里做会计。优兰说，哦。蓝紫看看这个并不大的所谓广告公司，想，这里不知道一个月给多少工资。县城的工资总是不高的。但是，优兰没有问。
优兰说，你住在哪里啊？蓝紫伸手一指，说，就住在前面的二楼。蓝紫的语气里有一点优越感，优兰说，你老公是做什么的？蓝紫说，厨师。优兰说，哦。她没敢问孩子的事情。不过，蓝紫自己就主动说了，说，你看，我上次去医院做掉了一个孩子。优兰说，哦。优兰不知道怎么往下接。她不能问，蓝紫是不是离婚了，离婚的原因是什么，也不能问，她现在有没有孩子。要是蓝紫不说的话。
优兰做好了广告，蓝紫给了她优惠。说，这个已经很少了。优兰说，那谢谢了。
后来，再也没有遇到蓝紫。
直到有一天，蓝紫在微信上，忽然要加优兰，请优兰推荐一些书给她读。优兰想，蓝紫是读过大学的，自己只读了一个高中。优兰说，你怎么忽然想读书了？蓝紫说，我近来没上班。优兰说，怎么不上班了？蓝紫就发来一个医院床位的图片。优兰说，你怎么了？蓝紫说，子宫切除。优兰说，哦。优兰想了一想，发过去一个二百元的红包。蓝紫说，谢谢，不用。优兰不知道蓝紫嫁的是一个什么家庭，也不知道她丈夫做厨师究竟怎么样。
加了蓝紫后，每天，蓝紫都会在微信圈里发医院的图片。吊在半空中的药水，白色的，悬在那里，细细的白色的管子一直通到蓝紫的手臂上。或者，就发医院外面的草地，一大片的绿色，盎然的生机。或者就发那些树木，还有树木间的天空。
蓝紫还会在发的时候，加几句自己的感慨。优兰看过，就直接跳过去了。这个是不能点赞的。她也不说安慰的话。
过了一段时间，蓝紫就回来了。她的朋友圈里，有了一些花草的图片，还是简单的家常做的饼。她还自己发一些鸡汤文，像是给别人看的，又像是自言自语。
优兰有一次在街上遇见她。蓝紫一个人，慢慢在路边走。有点胖的五短身材，穿一身黑裙子，蜡黄的一个脸，眼袋很深。她默默地往前面走。
她的样子，和很多中年到老年过渡的妇女没有什么两样。街上，车水马龙，霓虹灯打开一个闪烁迷离的世界。但是，跟蓝紫，似乎毫无关系。
晚上，蓝紫躺在被子里，窗外的月光洒在被子上，还有枕头上，她的一缕头发就像黑色的绸缎，水一样的月光就流泻在上面。丈夫还没有回来。这一个很旧很旧的套间，可以模糊地看到天花板上的水渍，就像蚯蚓一样，弯曲地爬在那里。丈夫李浩还没有回来。饭店的晚上总是热闹非凡的。
他们没有孩子。她一直在不知底细的外人面前，假装自己怀孕，打胎，假装自己有孩子。其实，她什么也没有。她只有她这个残缺的身体，没有了子宫的身体。
丈夫李浩是一个老实的男人。他娶她时，已经四十岁。她的年轻的锋芒就像那把锋利的刀刃，搁久了，就要锈蚀了，卷刃了。她看他还有一个稳定的糊口的手艺，还有一个可以在县城存身的房子，虽然是父母留下来的，已经年代久远了。可是，到底是个有房子的男人。她就愿意嫁给他了。
她把从前的心气都灭了。从第一次离婚开始，她的姿态就慢慢低了下来。就像水流一样，到了平缓的地带，倒有了大的气象。她平和了，安常处顺了。她就像那些普通的女人一样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她每天都笑眯眯的，就是一个慈祥的大妈。
她也开始喜欢自己的样子。她只是很自己的朋友和同学很少往来。实际上，像她这样孤僻高傲的性格，的确也真没有什么朋友。她一直活在自己的高傲里，就像一只仙鹤，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和冷眼旁观世事的漠然。
可是，她也是需要朋友的。她的微信里，也有很多人，她常常发一些动态。家常的饭菜，自己种在阳台上的花草，还有一些小心情。她把自己放到世俗中去了。
她想象那些朋友都是看到自己的动态的。她的生活里就有了动的感觉，而不是死水一潭的。
丈夫李浩，就是一个平凡的平常的男人。厨艺还不错，平时喜欢喝一点小酒，并不抽烟。偶尔跟朋友们在一起搓搓麻将。没有什么不良的嗜好。就是撂在人群里，根本发现不了的那个。
她跟李浩没什么好交流的。像许多好像做了千秋万代夫妻的人一样，除了家庭里的一些琐事，几乎没有什么说的。李浩只有初中毕业。还是混毕业的，所以，蓝紫几乎不跟他谈什么。但是，那些大而无当的话对生活有什么影响呢。只有温饱问题解决了，什么都不是问题。蓝紫有时候也去打麻将。跟那些满足的肥胖无助的中年妇女一样，把一张牌倒扣在手里，用指肚在上面的纹理上摸索半天，判断这究竟是不是二饼还是六条。每次总是熟稔地一猜一个准。
只有到晚上的时候，蓝紫一个人躺在黑暗里，窗外的鸟也不叫了。蓝紫很喜欢鸟叫，好像只有鸟还是自己的好朋友，在乡下的时候，蓝紫跟这些鸟啊，萤火虫啊，蟋蟀啊，知了啊，相处得就像朋友一样。
只有晚上的时候，关了灯，黑暗来临，她的心才开始活跃起来，就像鱼放在水里，忽然就复活了一样。那些前尘往事，就慢慢地浮到眼前来了。她就把那些往事，像粗糙的器物一样的过往，放在手里，慢慢地抚摸。
她想起读初中的时候，她曾经喜欢过一个叫海虹的男人。是的。他是她的数学老师。他那么年轻，只比自己大几岁。他儒雅，白皙，散发出男人的强大的魅力。她那么高傲，孤僻。目空一切。好像世界为她一个人发光与存在。
那天，他在课堂上，并没有得罪她，只是她想跟他置气。她想试一试这个男人。可是，她错了。他的世界里，自己的存在是微不足道的。她的使气反而使他离开得更加坚定和迅速。从那之后，他每天晚上去离自己家不远的水莲家给水莲补课了。水莲安静，温柔，成绩第一。是自己的大伯家的妹妹。即使每次自己阴阳怪气讽刺，她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跟她计较。水莲考上之后，并没有跟海虹好，她有自己的恋人。她那么温柔，就像一池水一样。可是，她也没有得到海虹。她知道，其实自己是不配的。
她有时候还会想起从前的自己。考上高中之后，那样拼命的学习，想考上大学，超越水莲。是的，她还发誓，要是考不上的话，大海就是自己的归宿。这样的毒誓，让自己想起来都害怕。当然肯定也是吓退了一些想跟她好的女生，至于男同学，她的生活里从来没有这个概念。所以女生跟男生都是融融泄泄的春光一样的关系，唯独自己，跟男生老死不相往来。
蓝紫把自己的这一辈子，一点一点抚摸过去，又抚摸过来。她有点心疼自己了。
她想起自己刚刚结婚的时候。那个男人，也就是一个乡下的普通打工男人，在玩具厂里遇见。那时候，在外面打工，很容易就结识到一个男人，也很快就会走到一起。
那时候，她仍旧是快乐的吧，憧憬着未来。可是，几年过去，自己都没有生出一个小孩来。乡下的男人即使进了城，他的思想也还是乡下的，于是，在男人父母的要求下，他们离了婚。
她对自己的人生，是另一个想法了。她把自己放的很低很低。她知道，自己不能对人生提那么高的要求。她开始相信命运。是的，水莲的命运就比自己好，顺利考上了学校，找了一个不错的男人。在县城里有房子，在县城里上班。关键是，他们还生了一个儿子。人和人的命运怎么这么不一样。
蓝紫躺在床上的时候，把这些都细细地拿出来想了。
直到，她查出了子宫上的毛病。她突然就什么都不想了。想什么呢。
世界好像变空了。就像一个空心的竹筒，发出呜呜的空洞的声音。也像她的切除了子宫的身体，里面变空了。非常非常空。她是一个没有子宫的女人了。她以前不能生孩子。现在把这个孩子温暖的床也撤除了。
丈夫李浩看不出有什么两样。只是晚上回来更晚了。回来之后，总是倒头就睡着了。好像特别特别累。好像一辈子都没有睡觉了。蓝紫只好假装自己也睡着了。
实际上，她一直醒着。李浩不回来。她总是睡不着的。
可是，李浩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睡着。他也不去看她一眼。倒在自己的枕头上，一会儿就鼾声如雷了。
蓝紫心里哪怕有一万个狐疑，却也不能说出来。
月光从锈蚀的窗子照进来。把一个无眠的夜漂白了。蓝紫，不能 把李浩推醒了。问他为什么？哪里有为什么？人生，总是禁不住一再地追问的。
蓝紫想了几个晚上，决定，明天继续到春天广告做会计，虽然工资不高，到底可以养活自己。
她想起来，在那里曾经遇见优兰，那个连县中都没考上的高中毕业生。她的命运跟优兰差得也太远了。可是，她不想去想这样的事情。她不能去想。她要把这样的事情放在明天去想。
她想起自己曾经读过的一本外国小说里的一句话。反正明天是另外一天了。是的。反正明天是另外一天了。

6430字
                               2017  7  28

风先生

拜读！

风先生

明天是另外一天，也是全新的一天。

沐之馨

一字一字的读了，很细腻的心理描述。一个很无奈的命运，只能期待明天了，也许明天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