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的婆婆纳（外一篇）

夏春华

                                                                                                        亲亲的婆婆纳（外一篇）
                                                                                                         夏春华
                                                                                                        1、婆婆纳
    春去春又来，第一个触摸春天气息的是风，微微吹着的细风，细到你感觉不到那一丝风轻拂过你的面庞。我想最早与春天亲密接触的肯定是路边最不起眼的小草，大地上，春天的第一次胎动是小草从解冻的泥土里悄悄探出脑袋，发起对春天的“攻击”……乡村的路边，瘦弱的树木仍光秃秃着站在路边忠于职守，春天还没唤醒它们的梦。树下的土地上野草已经将触角与春天的气息紧紧相拥，一簇一簇的，荠菜、婆婆纳、野荠菜、蒲公英……早已尽情舒展开了身子，将每一片叶子都迎着阳光的抚摸，在阳光下泛着绿意。
       第一次读到镇江女诗人宗小白的《婆婆纳》，心中不由得被狠狠地触动了一下，很是欣喜，说不出的喜悦。这种亲切除了宗小白诗歌的意象美之外，还有一种久违的小小记挂，就像一个孩子在许多年后，眼前猛然发现了许多年前自己童年时丢失的一件念念不忘的心爱玩具，有一天打开一个柜子，玩具居然静静躺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自己。
      周日回乡，放眼望去，满眼皆绿。承载着我太多欢乐和憧憬的村庄，佝偻着的腰身似乎越来越瘦了。有好几处老房因久无人居住，房梁已断裂了，阳光直直地直照进屋里，那屋就像村庄的一颗蛀牙，一个行将枯木的老人嘴里的老蛀牙，每日撕扯着村庄疼痛的神经。年久失修的主屋后是破烂不堪的猪圈，墙壁大半早已坍塌，坍塌的高高土堆上是一蓬蓬长势喜人的婆婆纳。
       不错，是婆婆纳，少年时乡村孩子猪草篮子里的主打品种之一。六、七十年代出生在乡村的孩子，放学回到家，放下书包，并不是立即打开书包做作业，而是每个人都奔向厨房，拎起屋角边属于自己的猪草篮。屋后猪圈里酣睡的猪被我们奔跑的脚步声惊醒，会慵懒地站起来，隔着猪圈的木栏杆对着我们哼哼几声，猪的晚饭就指望着那几个猪草篮。
       很快，刚从校园一窝蜂涌出再挤进村庄各个院落的孩子们，又一个个蒯着篮子，风风火火走出家门，在村口的小路再次鸟兽散，奔向广阔的绿色田野挑猪草，男孩子们一拨，女孩子们一拨，各自为战。女孩子们心细眼尖，尽将荠菜什么的好猪草用钩刀快速剜入篮子中，她们篮子里尽是苦麻马菜、破布艾、野豌豆、野油菜……静静趴在路边、田埂边的婆婆纳她们是断断看不上的，男孩子们贪玩，不停追逐打闹，嬉闹不断，眼看太阳就要落山，猪草篮子里还是浅浅一层，只好也不嫌弃婆婆纳，只要不是毒草，一一剜入篮子，滥竽充数，更有胆大的猫着腰偷偷钻进大集体的绿肥地里，割上一篮子和野豌豆长相相似的臊子回家充当自己的劳动成果，好回家交差。
      夕阳西下，母亲们放工归来，又围着锅台烧好了晚饭，一家人围在一起就着咸菜喝粥。身后不远处猪圈里的猪也跟着哼哼着，猪一旦吃到可可的苦麻马菜拌米糠，就会将头埋在食槽里狼吞虎咽，发出满足的吞咽声，由于我和弟弟的贪玩，我家的猪总是婆婆纳为主食，猪吃食时不时将头从猪食槽里抬起来看几下，不情愿地在食槽里往前拱几下，似乎在抗议：婆婆纳，不好吃。我和弟弟理亏，只好低头喝粥，弄出很响的声音来。顾不得爸妈的责骂，匆匆喝了粥，赶紧洗了脚，钻进被窝里。
      离开家乡好多年了，每年春天婆婆纳和路边的野草一起枯了又长，紧跟着春天的脚步，默默地生长着，和村庄一起在岁月中老去。
亲亲的婆婆纳，长在路边的杂草婆婆纳，不离不弃的婆婆纳，没有家的婆婆纳，在我的记忆里一直青翠妖娆着。
                                                                                                         2、外婆桥
      儿歌“摇啊摇，摇到外婆桥”一直传唱不休。在苏北平原偏僻村庄里长大的我们，去外婆家没有在水光潋滟中行走的摇船，只有弯弯曲曲看不到头的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的土路。享年81岁的外婆离开我们许多年了，在春天里看到路边一丛丛的婆婆纳，“婆婆”两字让我又勾起了我对外婆的怀念，这么多年我一直不能忘记她那双七寸金莲的小脚，忘记不了她的那身挺括干净的蓝布青衣，还有对我们兄妹的浓浓爱。
       每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除了是爸妈心头的宝，外婆对隔代亲的那份疼爱，是亲情中绝不可少写的浓重一笔。特别是我那在贫寒中苦熬日子的外婆，那种乐观豁达、善良坚韧的品格让我一生受用不尽。
       小时候，学校一放暑假，我们兄妹最盼望的事莫过于去外婆家，天天吵着要去外婆家。外婆家家境贫寒，日子过得并不好。可我们哪里懂得，只想着自己的快乐，去外婆家就可以暂时逃离爸妈的严加管教，在外婆家和一帮表兄妹们每天可以厮守在一起无拘无束玩耍，还有外婆变戏法一样对我们有求必应的溺爱，当然还有众多表兄妹聚在一起疯闹嬉戏的那份快乐。
       我的外婆，这个曾经大户人家的千金，解放后嫁给了我一穷二白的外公，和外公生了七个儿女，可她从来没有过一句抱怨，更没有对遭受命运戏弄的怨恨，每日操劳为一家老小的生活操碎了心。每每我们一去，外婆总是变着法子给我们做各种吃食外，还用大坛里的小麦去烧饼铺换了烧饼和井刚脐、油馓子……
       可是要去外婆家也要大费一番周折和抗争，爸妈整天起早贪黑在生产队里挣工分，一天工虽然才几角钱，除非不得已，爸妈也舍不得缺一天工的。任我们天天在家弄得鸡飞狗跳，抹眼泪哭着鼻子要去外婆家，一刻也不能耽误似的，可爸妈就是不松口，毕竟去外婆家要走七八里路，还要经过好几座桥。吱吱呀呀的木桥倒无所谓，可怕的是那座横跨在潘堡河上的大桥，说是大桥，不过是长约30米两块楼板宽的一座桥，桥板两边光秃秃的没有护栏。一到夏天，暴雨过后，桥下水波汹涌，轰鸣有声，浑浊的河水黄泥浆一样，曾有孩子从桥上掉下去被大水冲走丢了小命。我小时候每次过那座桥都胆战心惊，小腿肚子发麻，不听使唤。据说，邻村一个老奶奶患有眩晕症，每次去大桥那边的潘丿集镇购物，都是闭着眼睛爬过去，买好东西再爬过桥回家。许多人都当着笑话听，可我听了之后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惊悚不已，那可是去外婆家的必经之桥，好几年那座桥成了我儿时的噩梦，一点点吞噬着我的快乐。
       我们每天与爸妈抗争着，吵闹着非要去外婆家。隔天，外婆庄上有人来村里走亲戚，带来了外婆让我们去的特大喜讯。爸妈白天在大集体上工，第一个得到消息的当然是在家六神不安的我们，可这个消息只能让我们去外婆家的念头野草一样疯长，恨不能立刻长了翅膀，分分钟能飞到外婆家。
      爸妈每天挣工分很是辛苦，劳累一天回到家，虚脱了一样筋疲力尽，还要被我们叽叽喳喳吵得头大。在我们添油加醋讲述了外婆想念我们的口信后，爸妈最后只好妥协，爸爸终于大手一挥，都去睡觉吧！明天天一亮就出发。我们那里能睡得着，大喜过望的我们得知爸爸不是骗我们，一个个小脸发烫，兴奋得嗷嗷直叫，赶紧翻箱倒柜，收拾自己的换洗衣物和暑假作业本，恨不能天立刻就亮了。
       爸妈实在抽不开身，护送我们兄妹去外婆家的重担自然就落在比我仅长了6岁的小姑身上。奶奶天不亮就起床，赶在上工前给我们烙好了葱油饼作为我们的干粮，临出门再叮嘱再三。我们就乘着夏日早晨的凉快兴冲冲跟着小姑出发了。走不了二里地，我们步子渐渐慢下来，妹妹年幼，一直是小姑背着，我和弟弟只有羡慕的份。路程走到一半，实在走不动了，天越来越热，小姑也是热得满脸通红，大汗淋漓，一边不时不停地用手帕擦汗，一边给我们鼓劲。艰难地走一段路后，只好让弟弟在路边等着，她背着妹妹搀着我走上几百米，在路边人家的树荫下放下妹妹，塞给我和妹妹一人一颗水果糖，让我们原地待着不动，再走回头去背走不动的弟弟，就这样一次次挪动着朝前走，走过联港村的那座小木桥，就看到一片树林前外婆的家了。
       坑坑洼洼的路实在不好走，坑坑洼洼尘土四起。每一年护送我们兄妹去外婆家，小姑的脚上都会起好几个水泡，瘦小的她从不叫一声苦。平时在家里排行老幺的她虽然每天也是粗茶淡饭，却一直被奶奶和她的哥哥姐姐们呵护着，可一旦她接过护送我们去外婆家的艰巨任务，她一夜之间仿佛就长大了，当年她不过也刚十四岁。在外婆家草草吃过午饭，小姑稍稍歇了片刻，又一个人返回家，家中的一堆家务事等着她。我们和一帮表兄妹打闹成一团，早把护送我们来外婆家的小姑给忘了，不知她几时原路回家了。
       过了几年，护送我们去外婆家的任务落到高中放假在家的四叔身上。奶奶去村支书家借了一辆二八杠自行车，交给四叔，载上我们兄妹仨，妹妹坐在车前杠上，我和弟弟坐后座，省去了步行之苦，唯一不爽的是四叔骑自行车是后上式，每次上车都让我们弟兄俩低下头抱紧，他右腿跨过我们的头上车，开始我们一年一度的外婆家暑期之行。

   

碧云天下

童年记忆，“摇呀摇，摇到外婆桥”……

夏春华

碧云天下 发表于 2020-3-2 00:17
童年记忆，“摇呀摇，摇到外婆桥”……

问大哥春安，大作连连。

admin

传达消息绝对的添油加醋，水分还不小。

夏春华

admin 发表于 2020-3-3 18:17
传达消息绝对的添油加醋，水分还不小。

西风独自凉

小时外婆家，大了丈母家，老了环自家。

顾林

童年的情怀，亲情的思念情怀！

夏春华

顾林 发表于 2020-3-3 23:08
童年的情怀，亲情的思念情怀！

谢顾版，言为心声，乡村记忆，铭记亲情。

夏春华

西风独自凉 发表于 2020-3-3 18:44
小时外婆家，大了丈母家，老了环自家。

谢老哥，亲情追忆，感恩久久。

夏春华

夏春华 发表于 2020-3-3 18:43

亲情没齿不忘，善念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