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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耿于天

长篇小说《又劈歪了》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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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8 09:43:22 | 显示全部楼层
13.2 引绳人也

昆仑大学绳泥场实验室,昆仑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向边的爱人,同时,也是春来汽车工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党委书记兼董事长,赵国的女儿,赵迅,工作的地方,现任实验室总工程师、首席科学家。
和很多顶级,国内顶级科研机构一样,绳泥场实验室,名义上隶属于,仅仅隶属于昆仑大学,事实上,昆大只负责事务工作,以及后勤保障。真正的东家,是总装备部,或者军委装备发展部,直接接受国防科工委,现在叫国家国防科技工业局领导。
绳泥场实验室,因其坐落,蓬莱市东郊,一处旧称绳泥场的地方得名。听起来很不起眼,甚至很不上档次,科研水平却极高,不仅国内顶尖,相关领域放眼世界,能够比肩机构,别说脱鞋,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沈阳南湖男子职业技术学校,东北大学,明光村中学附属大学,北京邮电大学,五角场文秘职业技术学院,复旦大学,马家沟轮船修造专科学校,哈尔滨工程大学。普陀师专,华东师范大学,长春市土地开发总公司,吉林大学,厦门反散步协会附属学校,厦门大学,展览路加油站附属学校,外交学院。
关中农民讲习所,西北大学,魏公村清真餐饮培训基地,中央民族大学,六七八里台联合大学,天津大学,中关村文理学院,北京大学。前段时间,国内知名高校江湖诨号,一时走红网络,玩笑归玩笑,却也有真的,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叫什么只是个招呼,五道口金融学院,听着不比绳泥场实验室体面,前身中国人民银行研究生部,金融界真正的黄埔……
通天河北岸,昆仑境内最大一条支流,名叫开贞河,宋明时期的故道,从绳泥场以东流过,往南十几公里,注入通天河。成都都江堰,深淘滩低作堰,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三个主要组成部分,中学历史古代科技部分,高考层次,著名的多选题送分知识点,宝瓶口,分水鱼嘴,外加飞沙堰。
其中的飞沙堰,为控制进入宝瓶口水量,在分水鱼嘴堤为尾部,修建分洪平水漕,以及飞沙堰泄洪道。飞沙堰前修有弯道,使江水形成环流,汛期超过偃顶时,洪水中夹带的泥沙流入外江,避免淤塞内江以及宝瓶口水道。
据历史水文学家考证,流经绳泥场以东的开贞河,也存在,很可能也存在一个,类似飞沙堰的结构,不过是天然的。同样,河水在这一带形成环流,将其中携带的淤泥,离心抛到西岸,天长日久,西岸出现一片广袤的沼泽,按照今天的说法,湿地,这片湿地,就是绳泥场。
明朝末年,通天河流域发生重大洪涝灾害,庸俗历史唯物主义者,一直将其当作改朝换代的重要自然因素,众多支流,包括北岸开贞河在内,纷纷改道,具体到蓬莱这一段,大体向东,平移了差不多二十公里。失去水源的绳泥场,很快干涸沉积,富含有机物,从上游远道而来的淤泥,非常适合农耕,史载,至迟至康乾时期,这一带已是远近闻名的稻作区。
时至今日,无论作为自然地理,还是行政地理,绳泥场,原始意义上的绳泥场,早已不复存在,沿用,或者使用这个名称,像样的机构,只剩下昆仑大学绳泥场实验室。类似于威斯特法伦,拿破仑战争及后拿破仑时代,德国西部,现今德国西部一个州,二战结束改名,仍在一定范围内,作为一个历史文化符号使用,比如德甲多特蒙德,著名的魔鬼主场,威斯特法论球场……
“丙午人日,余客长沙别驾之观政堂,堂下曲沼,沼西负古垣,有芦橘幽篁,一径深曲。”之所以叫绳泥场,当年有这块湿地,或者说,这块湿地还是湿地时,之所以叫绳泥场,据说与女娲造人传说有关:
“俗说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做人。剧务,力不暇供,乃引绳于泥中,举以为人,故富贵者,黄土人,贫贱者,引绳人也。”
女娲造人,起初一个一个,用黄土捏,后来累了,也烦了,干脆找一根绳子,在黄泥汤里蘸了,用力一甩,飞出一个泥点,就是一个人。为什么有人富贵,有人贫贱,别抱怨,都是注定,都是天生的,富贵的,都是最初女娲用黄土,一个一个捏的,私人订制,精装版,贫贱的,都是后来用绳子蘸泥汤,一甩一大堆那些,批量生产,简装版。
于是问题来了,绳子蘸黄泥汤,绳子在哪里,用完之后,扔到了哪里,黄泥汤又在哪里,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同样是女娲,既然炼石补天,石头有剩下的,而且演绎出如此动人的故事,那么黄泥汤,有没有剩下的?有,别着急,都有,相传那条绳子,用完了扔在地上,就是通天河,蘸泥的那片泥塘,就是绳泥场,当初那片沼泽,或者湿地。
绳泥场,绳泥,绳在这里,做动词使用,肉夹馍,肉夹于馍,以馍夹肉,用绳子,用绳子蘸泥,绳之以法。泥可以解释为名词,也可以解释为动词,泥人,说泥做的人也可以,说用泥做人也可以……
昆仑大学绳泥场实验室,也称智能识别技术实验室,又是军委装备发展部,又是国家国防科技工业局,乍听起来,似乎应该是一个,很神秘,同时又很封闭的机构。事实上,正好相反,绳泥场实验室,反正都是音译,绳也好泥也好,名词也好动词也好,人家听起来并无太大区别,是中外,具体说,中德两国合作建立的。
十年前,中国国家领导人访德,签署一系列合作协议,其中一项,就是这个实验室,分别落地,中国一个,德国一个,注意啊,不是落实领导人,签署协议的具体措施,而是领导人直接签署,协议本身的一部分。绳泥场实验室,正式建成投入使用时,赶上德国政府首脑回访,两国政府首脑亲自出席剪彩,规格之高着实罕见。
顺便说一句,与中国,当今中国不同,德国政府首脑不是二号,不是三号,而是一号人物,一号实权人物。一提所谓虚位元首,第一反应名义君主制,其实议会共和制国家,同样存在虚位元首,比如德国,有总统这个职位,但没有实权,避免像当年的希特勒一样,总统总理合并,成为独裁元首的历史悲剧重演。
“十三年前,我当北京市长时,你是候任墨西哥城市长,昨天我还真把咱们的谈话找出来看了。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见面就算是熟人了,十三年时间,你变得成熟了,我变得老了,你搞外交了,我现在负责协助主席做一点礼仪性外交。”
外加朝鲜,唯一的国家主席,金日成,金正日上台后,追授或者追尊其为“永远的国家主席”,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长履行虚位元首职责……
 楼主| 发表于 2020-10-9 09:45:43 | 显示全部楼层
13.3 木村拓哉

绳泥场实验室,赵迅担任总工程师的绳泥场实验室,先前提到,是进行智能识别技术研究的机构,智能识别,类似于,或者说包含,却不仅限于,时下十分流行的,所谓人脸识别技术。
简单说,综合面部识别、体态识别、动作识别、习惯识别等等,让机器,或者电脑,能够“看懂”,能够“认识”,人工智能技术,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听起来,说起来容易,实现起来,难度非常大,先前甚至想都不敢想……
别说让机器认人,就是让人认人,有时都十分困难,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中印缅,甚至太平洋战场上,与中国军队,主要是国军,协同作战的美军。如何分清敌我,具体说,区别日本人,作为敌人的日本人,与中国人,作为盟友的中国人,成为难题。
为此,美军相关机构,专门撰写印制了一本小册子,图文并茂,以某军官,和一位名叫瑞恩,倒霉催的,名叫瑞恩的士兵,聊天的形式。提供了一系列,识别中国人与日本人,可资借鉴,据说可资借鉴的标准,分发到每一位中印缅战场,可能面临类似问题的士兵手中。
首先是身高,或者身材,中国人比较高,日本人相对矮一些,而且没有腰,好像没有腰,两条腿直接长在胸部下面,按照今天的标准,倒是好事,脖子以下就分叉了。其次是肤色,中国人的肤色,按照瑞恩的说法,呈现一种暗古铜色,日本人相对浅一些,类似于柠檬黄。
接下来看眼睛,心灵的窗口,中国人的眼睛,通常具有一定斜度,不是眼球,不是斜视那种斜度,眼睑裂缝,或者眼线,具有一定斜度,位置和白人差不多,日本人较平,且更接近于鼻子,或者说两眼之间,距离更短。然后看牙,笑不露齿的,毕竟只是少数,中国人牙齿平整,咬合良好,日本人则常有门齿突出,也就是大板牙现象。
还不行的话,让他走两步,走两步,没病走两步,看步态,中国人走路昂首阔步,非常自信的感觉,日本人卑躬屈膝,哈着腰,拖着脚,总像是在讨好谁,奴才一般。可能的话,还可以让对方蹬掉傻鞋、扒掉傻袜,观察他的脚趾,中国人分布正常,日本人因为喜欢穿木屐,拇趾食趾之间,会有一个明显的豁口。
今天回过头看,大兵瑞恩的经验,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好像还是人类学家,调查研究的成果,好听了说以偏概全,难听了说主观想象。将其中对于日本人的描述,连到一起,矮个没腰,腿长在胸下面,对眼,大板牙,卑躬屈膝,一副奴才嘴脸,脚趾中分,跟猩猩类似,你确定木村拓哉长这样?
实验室建成,剪彩仪式上,两国政府首脑外,中外科技界,更是大咖云集,中国科协,科学技术协会负责人,发表主题讲话。指出绳泥场实验室,是中德,中欧,以至中外科技领域,合作的典范。
官话套话,就不说了,什么国际视野,大国胸怀,更高层次的开放,中国的大门,永远不会关上,只会越开越大,一带一路等等。中德中欧科技领域,互补性,科协负责人的原话,是天然互补性,天然互补性很强,具有广阔的合作前景,只有开放,合作,才能实现真正意义,高水平的共赢……
德国那边,主要负责技术,数据采集、储存、处理,以及后续的应用,都在中国,蓬莱绳泥场这边。之所以选择远郊,地广人稀的绳泥场,建立这个实验室,也是出于这方面考虑,中国几大移动通讯巨头,不约而同将数据库,设在经济最不发达的贵州省,原理与之类似。
数据采集,听起来很神秘,其实离普通人并不遥远。什么是数据采集,智能识别数据采集,其实就是蓬莱市内,大街小巷那些俯拾即是,举头闻鹊喜的摄像头。绝大多数蓬莱人,肯定自己都不知道,不经意间,他们已经成为世界上,有史以来第一个,“全识别城市”,项目计划中的概念,饯行者。
安装摄像头,尤其私人,安装摄像头的行为,大约始于90年代末,或者本世纪初,起初不受限制,新生事物,也没有这方面的法律法规予以,可以予以规范。企业商户也好,住宅小区也罢,大都出于安全,或者防御目的。
其实那时候,普通民用摄像头,可以在市面上买到的,性能普遍有限。别说三天两头故障,甚至故障很久都没被,直到该用,该派上用场时才被发现,即使拍下来,画面模糊,卡顿严重,分辨率低得可笑,也没什么实际价值。
抗战时期土八路,相对于正规军老八路,民兵半民兵土八路,老八路也没强到哪里去,装备水平非常有限,据曾经交过手的日军回忆,战法奇特,远了不开枪,近了狂扔手榴弹。
事后得知,弹药短缺严重,子弹无法土造,手榴弹可以,质量极差,相当部分炸不死人,威力甚至比不上大口径二踢脚。原理与高速公路上,那些不时可见的塑料警察,或者稻草人一样,噼里啪啦挺热闹,炸不死你,吓你个半死也是好的……
想当初,赵迅去美国留学,总领馆办签证的时候,签证官随口问她,家里面,父母是做什么的?赵国事先交代过,不要提自己,那时候,赵迅妈妈正在省交通厅,高速公路管理局任职,怕说副局长,人家会有什么想法,只说收费站收费员。
高速公路收费员怎么说,英语怎么说,赵迅不知道,高速公路是highway,秀才认字认半边,在后面加了个man,签证不是托福,差不多就行,说我妈妈,很自豪地,说我妈妈是highwayman。签证官愣了一下,没说什么,撕票签字,护照递还给她的时候,笑容有些诡异,回家后,特地又查了一下,highwayman,英语中确实有这么个词,专指高速公路抢劫犯,中国黑话所谓吃四轮儿的。
发展到后来,市面上甚至出现,价格更加便宜的摄像头模型,不接线,或者线也是假的,没有拍摄功能。可装在那里,阶级敌人该还就是不敢轻举妄动,所谓战略威慑,毛主席教导我们,原子弹只能吓唬那些神经衰弱的人。
随着技术水平的提高,问题随之来了,技术就是这样,既可以解决问题,也可能制造问题,改革开放中出现的问题,只能用进一步推动改革开放的方式来解决。摄像头慢慢从防御,和平宪法,专守防御,集体自卫,积极防御,捍卫主权,捍卫发展权益,越来越多地,带有攻击色彩,为此,各式各样的纠纷,层出不穷。
一纸书来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摄像头装在,摄像头本身,装在自己的地盘上,冲着别人的地盘拍摄。九段线,到底是领海,还是专属经济区,是岛礁主权区,还是安保管辖区,究竟合不合法,始终也没个明确的界定,或者说法。
李金担任省委书记的时候,甚至出过一次外资机构,所谓的外资机构,监视省委大楼事件。怎么注意到的不清楚,反正是某一天,发现省委大院一条街之外,一家在蓬莱很受欢迎的外资,事后证明,其实是中国人,在国外注册的公司,回过头来,在国内开设的餐饮企业。
楼顶装着一个,确切说是一排,见过近年体育比赛,鹰眼,或者球门后面,门线识别技术,所用的摄像头吧,跟那个差不多。一排摄像头,正对着街对面的省委大楼拍摄,李金闻讯大怒,将其定性为间谍行为,要求彻查。
北京长安街,众所周知,中南海附近沿线,寸土寸金,却不能,至少一定范围内,却不能建设高层,高到足以俯瞰,红墙内情况的高层建筑。蓬莱没到这个份上,但随意拍摄省委,尤其外资机构,随意长期拍摄,甚至监控省委大楼,到哪儿都是说不通的。
查来查去,也没查出,好像也没查出什么所以然。不久之后,省政府下发文件,一刀切,无论什么机构,不得架设,原则上不得架设,面向公共场所的摄像头,自己在家拍着玩儿没人管,否则罚款没收,不排除追究刑事责任……
顺便说一句,现任昆仑省委书记黄鹤,调来昆仑之前,担任某直辖市市长,原本是要提拔到更重要,比省委书记,比昆仑省委书记,更重要的岗位。之所以没能成功,因此刚来昆仑时,总是耷拉着个脸,一副元和十年,予左迁九江郡司马的架势,主要是自己不争气。
流年不利,那年冬天,黄鹤调任昆仑前,坊间盛传,即将升任市委书记,直辖市市委书记那年冬天,市里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刮大风,市中心,街边楼上外墙,一个广告牌,一个不大结实的广告牌,掉下来砸死行人,砸死几个行人。第二件,同样刮大风,不是同一天,城乡结合部,一处简易房,缺乏必要消防措施的简易房,住的都是外地,进城务工人员,夜间失火,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烧死农民工,这次多,烧死几十个农民工。
事发之后,黄鹤处理的方法,很简单,也确实管用:
广告牌,不是不结实,掉下来砸死行人了么,好办,全市广告牌,全都给我拆了,这样就不会掉下来,再不会,彻底再不会砸死行人了。简易房,不是缺乏必要消防措施,着火烧死农民工了么,全市农民工,反正也快过年了,凡是证件不齐,没有安全住所的,都给我走人,这样就不会,即使再着火,甭管着多大的火,再不会,彻底再不会烧死农民工了。
两件事,影响很大,黄鹤的解决措施,影响更大,遭到上上下下,包括高层,一大票大佬的狠批。你这叫什么办法,倒是干脆利索,广告牌出问题,拆广告牌,农民工出问题,轰农民工。
也难怪,与那些大机关出身,自上而下的领导干部不同,黄鹤基层起家,接地气,乡镇县市,小地方一路干上来,解决问题的思路,始终还停留在,先前的经验主义阶段。问题在于,你那套办法,广告牌掉下来,拆全市广告牌,农民工烧死,轰全市农民工,小地方可以,中心城市不行。
数量先放到一边,乡里县里,你这个父母官最大,想怎么着怎么着。直辖市,你知道那个广告牌,那个被你拆了广告牌的商家,那个农民工,那个被你轰走农民工的工地,挂完抹角就和某个大佬,扯上关系,不是找死是什么。
昆仑这一次,昆仑关于不得在公共场所,设置摄像头这一次,也一样。禁令下达,却很难真正执行,明里暗里,依旧以各种理由,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反倒搞得执法部门,疲于奔命异常狼狈,甚至客观上,为权力寻租提供机会。
既然禁不住,几年之后,对待摄像头的问题上,省里换了个思路,既然不能禁,那就管。具体说,无论个人还是机构,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只要是正当的,允许在公共场所,面向公共场所设立摄像头,与此同时,成立专职监管机构。
类似于无人机,达到一定标准,遥控玩具不算,购买使用,必须向有关部门报备,否则就是“黑飞”,后果可能很严重。与无人机不同,私人设立摄像头,向监管机构申请备案的同时,还要与监管机构网络互联,后者可以随时查看,以及调阅相关视频资料,说得直接一些,可以算是个人,用信息使用权,换取国家,对设立摄像头的许可,交够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全是自己的。
显然,正是这一禁一管,为蓬莱成为全国,乃至全球首个,所谓的全识别城市,以及绳泥场实验室,智能识别技术相关研究,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而这些,换作某些国家,是无法想象,更不敢想象的……
智能识别技术,德国原本,不用原本,直到现在,都是世界领先的,甚至可以说是这个这个领域的先行,以及开创者。之所以会选择,与中国合作,一如绳泥场实验室落成仪式上,那位科协领导所指出的,其实说白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与当初,李金下令禁绝昆仑省内,当然没有成功,私设摄像头几乎同时,德国联邦层面,也通过了一项法令,同样关于摄像头。与后来,禁绝不成,改为加强监管类似,对于公共场所,摄像头的设置,数据使用,建立了一系列标准,某种意义上,同样可以算是法律层面,相关实践的先行,以及开创者。
法理学常说的所谓,民法,针对老百姓,法无禁止即允许,行政法,针对国家政权,法无允许即禁止。基本原则,政权以限制为假定,公民以自由为假定,中国正相反,还是那句话,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地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
与此同时,对于公权力,也即各级政府机构,使用调看,甚至管理私人,广义的私人,私人摄像头,设置了更为严格,较之私人,私人设立摄像头,更为严格的限制规定。事实上,几乎断绝了官方,使用相关资料数据的可能。
换言之,一夜之间,曾经领先世界的德国智能识别技术,成了无米之炊。再换言之,中国的机会来了,一如既往,中国的机会来了。
某位商界领袖,搞电子商务,曾因长相太丑,或者过于奇特,大学期间打工,被肯德基拒绝,别说前台,后厨都不行,得考虑别人感受,多年后出手收购,报一箭之仇那位。别人问他,怎么看待俄罗斯科技界,回答说俄罗斯科学技术界,是一块宝藏,大宝藏,等着我们去开采,说白了就是,人才储备充足,经济发展却不灵,此时不挖更待何时。
智能识别技术这一次,也是同样道理。德国出技术,中国出资源,也可以说是出政策,没有政策,哪儿来的资源,各尽所能,各取所需,这就叫,这才叫合作,才叫互补,所谓中德,中欧,甚至中外科技合作,互补性很强,潜力很大……
不完全统计,蓬莱全市,至少在监管机构备案,与监管机构网络互联的摄像头,有近千万个,没错,近千万个,非常惊人的数字。还不包括那些“黑飞”的。差不多折合一人一个,赵迅当初,刚刚听说这个数字时,也是十分震惊。
英国人喜欢猫,世界闻名,全国七千万人,同样,大约七千万只猫,绝大部分都有主人,甚至身份,流浪的很少,或者说,英国的流浪猫,一如西方,高福利国家的流浪汉,不是被逼无奈,更像一种生活方式。到一个英国人家,如果发现没有猫,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中国是摄像头,西方人看到一个地方,有摄像头,会觉得不舒服,不安全,中国人看到一个地方,没有摄像头,会觉得不舒服,不安全。
近千万个摄像头,虽然不是都开,至少不都是每周七天,每天二十四小时开启,联网的同时,监管机构有一个服务器中心,就在绳泥场,近水楼台,专门用来储存相关视频资料。根据等级,与档案类似,普通数据保存三个月,有的六个月,或者一年,重点数据五年,十年,甚至永久,面积相当于半个足球场大小的服务器中心,非常壮观。
此外,为了运行这些数据,昆仑大学还与有关方面联手,斥责打造了一台超算,超级计算机。当然了,也不是,不只是绳泥场实验室,一家在用,前段时间,美国航空航天局,一项面向全球的轨道优化竞赛,设定情景,地球文明面临毁灭,既定资源进行最优配置,组织力量寻找类地行星移民,昆仑大学代表队跻身三甲,超算起到了很大作用。
一万个处理器,峰值计算能力五亿亿次每秒,总投资五个亿。功率超过万瓦,这样说不形象,形象一些形容,如果开足马力,持续运行的话,每年光电费一项,就需要上千万,同样,在德国是无法想象,更不敢想象的……
互补,什么叫互补?经济学所谓比较优势,没有什么优势,是绝对的,反过来说,也没有什么劣势,是绝对的,绝对的劣势,一定情况下,换一个角度,就可能是优势。
学习经济地理,世界经济地理,国内也一样,学习经济地理时,相信很多人,都曾感到过困惑。为什么自然资源禀赋,相对丰富的国家,或者地区,恰恰,往往恰恰是那些,经济相对不发达,最起码工商业,相对不发达的国家,或者地区?
这种困惑,其实是将因果倒置,或者弄反了,不是因为自然资源禀赋相对丰富,所以经济不发达,或者自然资源禀赋相对发达,恰好经济不发达,而是因为经济不发达,所以自然资源禀赋相对丰富。这里的丰富,同样,是一个相对概念,什么叫相对丰富,自己用不了,可以出口,大规模出口,为什么用不了,因为经济,最起码工商业,相对不发达。
天生我才必有用,逻辑上,哲学上是这样,自然演进也好,上帝创造也罢,逻辑上很难想象,或者证明,世界上会有什么,会出现什么,完全无用的东西。而经济学,又恰恰完美地诠释,以及演绎了这一点。
落后,愚昧,落后怕什么,愚昧怕什么。很多时候。落后,愚昧,本身就是财富,就是优势,一如落后者,愚昧着,自己所认为,自己并不认为自己落后,自己愚昧一样……
 楼主| 发表于 2020-10-10 09:49:07 | 显示全部楼层
13.4 题目

9月10日,教师节当天,省科教工作大会,在昆仑大学绳泥场实验室。或者说,昆仑大学,位于绳泥场实验室,多年发展建设,绳泥场这边,已经差不多,相当于昆大的一个新校区。
昆仑大学,位于绳泥场实验室,或者绳泥场的报告厅,可容纳上千人,大型多功能学术报告厅举行,省委书记黄鹤,率一众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出席。省科教工作大学,全称昆仑省科学教育工作,暨科学教育战线,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每年都会召开,到今年,已经连续召开了十九次。
先前每年,几乎每年,都在蓬莱市中心,人民会堂一号厅,同样,可容纳千人,一号厅举行。今年的情况,稍微有些特殊,9月上旬,距离10月1日,新中国成立X周年大会,已经不足一个月时间,人民会堂那边,相关庆祝活动,布置改造工作,正在紧锣密鼓进行中,不得空,而且很乱。
请示黄鹤的意见,想了想,找一所大学,或者科研机构吧,占领朱日和,活捉满广志,前年,人民解放军,或者人民军队,建军X周年阅兵,不是在内蒙古大草原,朱日和基地搞的么。沙场阅兵,战斗状态,战斗队形,仗怎么打,兵就怎么练,等上战场那天,照咱人民军队,踢正步的水平,一准天下无敌。
现在不是都兴,搞现场办公,开现场会么,科学教育工作,或者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也应该照此办理。弄到人民会堂,像往年那样,体现不出行业特点,官气太浓,再说了,表彰人家,应该咱们,去人家那里表彰,把人家叫上门来,还谈什么,对科学教育,对知识分子的尊重?
贯彻书记指示,选来选去,选中了绳泥场。隶属,甭管是不是名义上,隶属昆仑大学,同时又是省内,水平最高,名气最大,最拿得出手,最具世界级影响力的研究机构,黄鹤不是说,找一所大学,或者科研机构么,两头儿都占了。
原计划,像往常一样,会上,黄鹤会做一个主题讲话,教工委、科协那边,稿子都替他拟好了,临时取消,改为书面发言,也就是会后,印发一下完事。讲什么讲,我有什么可讲的,这个场合,讲什么,都是班门弄斧,不讲话,会议开始的时候,还是说了几句,我今天,是来当学生,来听老师们,听专家们讲的……
黄鹤膝下,就一个独生女,养尊处优,当官不灵,没试过,也不感兴趣,不用试就知道,肯定不灵,读书还行。本科毕业送到美国,全美前五十的大学,一直读到博士,留在某科研机构,给一位知名华裔学者,千人计划重点攻关对象,做实验助理。
这几年,裸官的事情,不时浮出水面,虽然黄鹤的情况,爱人在国内,不算真正意义,严格意义上的裸官。不想授人以柄,不想为这种小事,之于他这个级别,小事授人以柄,反正身份也有了,改去香港定居,某陆资背景,企业集团子公司,随便干点什么,不图挣钱,别出事就行。
女儿跟爸爸亲,上辈子的情人嘛,全世界都知道,黄鹤家也一样。小时候,女儿小的时候,刚学会走路,说话困难一些,不大完整,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那个阶段,黄鹤记得很清楚,有那么一次,一家人坐在一起。
问她,黄鹤的女儿,为什么到这个家来啊?换作成年人,都是一个非常难以回答,甚至一辈子,别说回答,相信很多人,认真思考,都没有认真思考过的问题,不到一岁的小姑娘,逗着玩儿,没以为能理解。
没想到女儿,坐在那里,听完之后,很果断地伸出手,指了指黄鹤,坐在远处的黄鹤。大人们以为她没听懂,又重复了一遍,问你为什么,要到这个家来,那么多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家,都不去,偏偏要到这个家来。
这次更果断,没等对方说完,一边看着对方,示意我听懂了,一边指着黄鹤,很坚定地指着黄鹤。很明确,虽然没说,没用语言表达,意思很明确,他,因为他,我是因为他,是奔他来的。
转眼间,三十多年过去,当初的一幕,黄鹤依旧历历在目,事实上,每次想起,都几乎泪流满面。直到今天,每个周末,一般是周六晚上,父女俩多少年来的默契,无论天涯海角,一定要通一次电话……
刚去美国的时候,电话粥一煲,就是一两个小时。事无巨细,给黄鹤讲自己在大洋彼岸,经过见过的一切,首先一点,女儿告诉他,先前在国内,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美国,美国本土的学生,很懒,就知道玩儿,成绩远不如中国学生。
到美国之后,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美国学生读书,拼命程度丝毫不亚于中国人。就以自己,读书的那所大学为例,图书馆,国外大学不兴,也不可能在教室,普通教室下课锁门,阶梯教室不用的时候,连电都没有,都是在图书馆里上自习,专门有一层,通宵自习室,每天下午四点,一层柜台前,百米长的长龙,干什么,排队预定第二天晚上,通宵自习室的位置。
五百个座位,订不上的,永远比订上的多,因此直到今天,依旧人工订座,为什么不改成网上,不是落后,人工更公平。中国学生、印度学生、日本学生、犹太学生,当然都有,但更多的,还是美国本土学生……
“比方说吧,我正在这儿,正在南市这儿,正歇着呢。
是。
有人出题了,北大关。
北大关。
北大关?一商量,合适,走,跑啊,跑到北大关,一口气,跑到北大关。
一口气。
到那儿擦擦汗,没等歇会儿呢,又来题目了,小白楼。
小白楼。
小白楼?走,一气儿跑到小白楼…… ”
只不过美国学生,熬夜读书,自习,不只是为了成绩,不是不为成绩,也为成绩,成绩很重要,但不只是为了成绩。具体说,美国学生,对待成绩的态度,用黄鹤女儿的话说,有够,适可而止。
别的学校不知道,她们学校的成绩,分为四级,折合成中国,习惯的概念,优、良、及格、不及格。八十分,包括八十,以上优,六十五分,包括六十五,至七十九分良,五十分,包括五十分,至六十四分及格,四十九分以下不及格,重修,或者拿不到学分,最终的成绩单上,只有评级,优良及格不及格,没有分数,分数只在评级时有效。
美国学生,根据成绩,对成绩的追求,分为两类,类似于足球比赛,联赛中的争冠集团,以及保级集团。目标五十分,这是保级集团,目标八十分,这是争冠集团,到此为止,无论哪个集团,对成绩的追求,都到此为止,五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或者八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
那图书馆自习室,通宵自习时里,就没有八十分稳拿,或者中游,成绩位居中游,保级无忧,同时争冠无望的么?有,而且很多,甚至大部分,都属于这种情况,尤其前者,八十分稳拿,不需要为成绩,再为成绩发愁那种。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上自习,通宵上自习?这些人上自习,不是为了成绩,也不是为了继续深造,考上更好的学校,或者找工作,理想的工作,而是在学习,或者研究,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准备致力于的领域……
回过头来,再来看看中国学生,国内的中国学生,这一点上,黄鹤应该比女儿,更有发言权。刚刚调来昆仑,担任省委书记那一年,黄鹤记得很清楚,高考结束,成绩以及各高校,分数线公布,从《昆仑日报》上,看到一则消息,省内某地,一位已经复读过一次的考生,考了七百零几分,文科理科忘了,反正超过七百,七百零几分。
这个分数,意味着国内,甚至国内外,或者境内外,港澳台之类,大凡承认高考,中国大陆高考成绩的国家或地区,任何一所高校,任何一个专业,由着他随便挑。奇怪的是,这位七百分考生,居然放弃志愿填报,表示准备再复读一年,再考一次,因为考得不够好,还不够好,据了解,文章称,据了解,高分,超高分复读,并非个别现象。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很明显,黄鹤的第一反应,很明显,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想当状元,想出名呗。此风不可长,黄鹤立即给宣传部,以及教育厅,主要负责人打了电话……
足球场,尤其重要比赛,国外比较多,常常踢到一半,场内突然冲进一位,从看台上下来的球迷,什么动机都有。有想近距离,跟自己偶像接触一下的,有眼见形势不妙,想力所能及,帮所支持球队一把的,有纯粹展示自己,裸奔之类的,也有带着政治,或者其它目的。
职业体育嘛,本质上就是娱乐,先前媒体,不说期待或者支持吧,很乐意报道这类事情,当作花边新闻,比起比赛本身,关注程度往往更高,效果更好。后来发现不行,这帮人的心态,事情越大越好,你去报道,去关注,等于鼓励他们这样做,增加这样做的收益,最好的办法,与其禁止,加强安保之类,严防死守,中国人讲话,不如臊着他,甭搭理他。
足联也好,足协也好,足总也好,出台规定,今后大凡出现这类事情,无关人员,甭管出于什么目的,冲进场内干扰比赛,依法严肃处理的同时,所有媒体,一概不许报道,现场直播,事发马上将镜头移开。实践证明,让铤而走险者无利可图,新规实施后,这么干的,不能说绝对没有,明显少了,至少跟风的,明显少了。
同理,黄鹤指示宣传部,以及教育厅,高考,是一次选拔性考试,什么叫选拔性考试,就是说考试本身,并不是目的。从今以后,别的省市我管不了,至少昆仑范围内,对于什么状元,高考状元,不得大肆宣传,原则上,不得再冠以所谓状元,或者类似头衔。
本来嘛,什么状元,哪儿跟哪儿,哪儿到哪儿就状元,科举时代,三年才一个状元,直授六品,副局级,跟那些高等学府,门都没进的毛孩子,是一回事么?不光媒体这边,不得大肆宣传,企业商家,利用高考成绩,优秀考生进行炒作的,当然不能一刀切,但你给我小心点儿,别让我抓着把柄,抓着把柄就收拾你……
实事求是地讲,黄鹤这个决定,还真得冒点儿风险,冒点儿政治风险。文化自信,科教兴国,两个概念,两个近些年,闹得很欢的概念,细推敲起来,其实是相互冲突,甚至矛盾的。
交集不多,若说有,科举文化算一个,可能算一个,不少地方,正是看中了,大概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每年高考结束,成绩出炉,总要炒一轮这个状元、那个魁星,穿上官衣,旧时代的官衣,戴着官帽,披红挂绿,骑上高头大马,敲锣游街。
市长,甚至省长,亲自为三甲头名,就算省一级,充其量相当于乡试,三甲个什么头名,倒是没也穿上官服,旧式官服,颁发喜报的都有。显得自己重视文化,生怕错过这个显得自己,重视文化、重视科学、重视知识、重视人才的机会。
正因如此,不多人劝过黄鹤,这么干,恐怕不大合适吧,压一压倒是可以,确实闹得有些过了,一刀切似乎不妥。往大了说,与国家大政方针不符,最起码,有与国家大政方针不符的嫌疑,往小了说,别人都这么干,偏昆仑反着来,大家会怎么看咱们,岂不是把人都得罪了?
黄鹤很坚决,也很坚定,不是压一压,不是闹得有些过了,是南辕北辙,是本末倒置。七百多分还要复读,一门心思想着当状元,想着一朝扬名立万,必须狠杀这股邪风,大政方针,大政方针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恢复八股取士了,政治风险我一人承担,我的主意,让他们冲我来。
省委书记下决心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事实证明,黄鹤还真有先见之明,甚至敢这么干,甚至有人觉得,事后诸葛亮,之所以敢这么干,说不定是上头,接受了上头,什么人的指示。没过多久,中央有关单位,联合下发文件,要求各级各部门,不准以状元,所谓高考状元为名,进行过分,不必要的宣传炒作……
先见之明没错,但初衷,当初黄鹤,或者昆仑省,敢为天下先,封杀状元文化的行动,初衷却没有实现。高分复读现象,依旧屡有发生,事实上,越来越多,或许先前也不少,只是不像现在,受关注程度这么高而已。
这一次,黄鹤没办法了,复不复读,是人家自己,人家考生自己的事情,或者权利,天然权利,你可以禁止炒作状元,却不能禁止人家复读。充其量,省里确实也是这么干的,要求学校,各级各地教育主管部门,加强志愿填报管理,引导考生正确,理性看待成绩,理性选择高校,选择专业,却不能一刀切,像先前那样,一刀切,禁止高分复读。
就连黄鹤自己,也开始搞不清状况,自我怀疑了,看起来这些人,图的并不是什么状元身份,尽管自己,逆潮流而动,率先封杀状元文化,得到高层充分肯定,很是风光了一把。不图这个,还能图什么,黄鹤想不明白,还是那句话,高考,选拔性考试,本质上不是目的,只是手段,学校专业,由着你挑,招生办甚至校领导,电话轰炸亲自上门,各种优厚条件,还要复读,这不走火入魔了么?
复读也就罢了,听说居然,黄鹤后来听说,居然还有因为差两分,不是差两分过线,或者差两分,考上理想大学。差两分满分,单科,差两分满分,好像是数学,一百四十八,理科,没别的意思,这种事,一般都是理科生,一般只有理科生干得出来,理综满分,数学差两分,寻死觅活,要跳楼的。
依旧是《昆仑日报》,还是一位很资深,事后了解,还是一位很资深的编辑,刊登相关消息,并将此事,高考数学差两分,要跳楼的事情,定性为超凡脱俗。具体说,谁说中国的教育,只是应试教育,这不就是很好,打脸的很好例子么?
不为考上某个大学,更不为当什么状元,似乎已经是状元,差两分满分跳楼,高标准严要求,只为知识本身,只为科学本身,这才是真正的学子,这才是真正的教育。黄鹤看后,直接气笑了,告诉杨晓,不用处分、不用停职,甭管多资深,直接把那个编辑开了,类似事件,也不用控制什么影响,该报道就报道,广告创意请勿模仿,谁愿意模仿悉听尊便,说句不该说的,这种人跳了干净……
“反正你说吧,无论多远,你说个地名,我就能跑到。
那也不一定。让你跑到小白楼,跑半截儿,您就回来了,那谁知道啊?
哪儿能回来啊,回来还行啊,真是的。准到啊,准能跑到,谁给出的这题,你让跑到哪儿,你看着,怎么样,看着,看跑到没有,到了,你走你的,我再等别的题目,我再跑。
出题目这个,也跟着您跑啊?
出题的不跑,他不用跑,我带着他。
怎么带着,背着?
背我哪儿背得动啊?
那你怎么带着啊?
我随身啊,总带着这么一个大椅子。这椅子上面,有棉垫儿,有两个胶皮轱辘,头里有这么两根棍子,我就拽着这棍子,就这样跑。
啊,拉洋车啊?
啊,然也。
行了,您就别然也了。说这么热闹,跑步,闹了半天,是拉车的…… ”
 楼主| 发表于 2020-10-11 09:47:28 | 显示全部楼层
13.5 猪撞树上了

1973年,中国共产党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最后一次全体会议,也就是闭幕式结束,主席台上,党和国家领导人已经离席,台下的代表们,却迟迟不愿退场,要等坐在中间的毛泽东先走,他们才走。
毛泽东坐在那里,十分尴尬,主席台早就空了,自己不是不想走,是走不了,具体说,站不起来了,那时候的毛泽东,身体状况已经很不乐观。代表们不知道,侧目条的周恩来心里明白,看看毛泽东,毛泽东看看他,示意赶紧想办法。
问一旁的保健医生,你们觉得主席,还能自己站起来么,摇摇头,恐怕不行,让人去搀,等于向全党,那个年代,全世界倒不至于,全党暴露毛泽东的健康状况,周恩来想了想,走到台前,说主席的意思,要目送各位代表先退场,毛泽东心领神会,说你们不走,我也不好走,这句倒是实话,总算解了围……
近段时间,昆仑省委书记黄鹤的情况,和当年的毛泽东,很有几分类似。有心人,相信早就发现,近期黄鹤很少,很少过了,至少明显,低于先前的频率,出现在公开场合。
昆仑电视台,每晚《昆仑新闻联播》,第一条,照例省委书记行程,差不多半个月时间,提及黄鹤,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做出什么指示,重要指示,发表什么文章,署名文章,或者回了谁的信,和谁通了电话。
即使露面,出图像那种,也是主持会议,通常都是他,作为省委书记的他,必须参加、必须主持的会议,不参加、不主持就说明,至少会被人猜测,出问题的会议。范围不大,与会人员不多,一般都在省委,或者省直机关,几个大院转来转去,很少外出,别说外地了,蓬莱市内,稍微远一些,场合公开一些的地方,都很少,事实上,基本不去,包括今天,为什么取消,或者将讲话,改为书面形式。
前几年不是有一部,以唐代宫廷为背景的电视剧,因为过于暴露,着装或者造型,过于暴露,被要求重新剪辑,中远景好一些,近景,尤其特写镜头,女演员锁骨以下,全部剪掉么。细看的话,近段时间,新闻报道中,大凡有黄鹤出现的镜头,开会无所谓,若问那王八,它犯了什么罪,只因为它说相声,桌子遮住了腿。
会见什么人,外宾基本没有,近期基本没有,兄弟省市,或者中央一级,级别相当的领导干部,所以叫会见时,内行一眼就能看出来,景别以及取景,明显不对,外行说不出门道,也不难感觉出怪异。会见厅,不是会议厅,巨型图案地毯,半圈沙发,宾主分作两侧,或者交叉而坐那种,切到别人的时候,没问题,全身,可一到黄鹤,马上变了,都是半身,最多到小腿,绝不会露出脚来……
原因很简单,黄鹤的脚,前段时间伤了。左脚大脚趾,骨裂,挺严重的,打了石膏,不能穿鞋,近来好一些,拄着拐,自己能走,刚开始时不习惯,左右搀着,当然是能不折腾不折腾,能少折腾少折腾了。
半个月前的事,午夜已过,黄鹤早就睡熟,紧急,事实上,非十万火急,不会拨打的一部手机,二十四小时不能关机,突然铃声大作。这个时间,这部电话,一定是要人要事,果然,北京一位大员打的。
劈头就问,预备役高炮师那边,到底怎么回事,你事先知道么?什么高炮师,高炮师什么事,黄鹤一头雾水,但也知道,多半是出事,出大事了,睡意散去,瞬间就清醒了。
预备役高炮师,全称昆仑省军区预备役高炮师,或者第X预备役高炮师,番号就不说了,照例由省委专职副书记,担任师党委第一书记、第一政委,下辖各团、各营,同理,也都由省内各市、各县,市委县委主要领导,担任书记政委。
省军区预备役高炮师,黄鹤现在,并没有直接职务,早前在华东任职时当过,作为军区第一书记,也算他的管辖范围。纯粹的民兵组织,复员到昆仑,军事技术比较出色的退伍军人,搭起一个架子,其余都由民兵,各级各部门,基干民兵组成,定期集结训练。
为什么叫高炮师,预备役高炮师,黄鹤不大清楚,早前在华东,担任高炮团,某高炮师某团第一政委时,就不大清楚,想过,没问过。隐约听说,好像是早年间,全民皆兵那个年代,世界大战不可避免,晚打不如早打,小打不如大打,按计划,现在叫预案,真打起来时,民兵这部分,主要负责防空,野战,或者机动作战,指望不上他们,保卫城市,以及军工设施还凑合。
近几年,情况略有变化,众所周知,纪念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七十周年阅兵式上,我国庄严宣布裁军三十万。大部分,虽然大部分,都不是战斗部队,但员额,尤其陆军员额缩减,也是不争的事实。
裁撤掉的部分,除去政治原因,很多都转成了预备役,就以昆仑,省军区高炮团来说,职业军人原本很少,现在不同了。据黄鹤所知,全师满编一万五千人,如今超过三千人,都是全职,相当于全职,吃饷拿工资,全额工资的。
经费不走,不完全走军费,公开军费,从昆仑财政这边,以各种名义编列,倒比原先,原先现役,没被裁撤时待遇还高,雇佣肯定过了,相比志愿,至少职业没问题,且事实上的服役年限,更加宽松。以这三千人为骨干,至少班长班副,一旦开战,别说一个师,满编时,看那意思,扩充成一个,甚至几个军,都不成问题……
就是这个师,昆仑省军区预备役高炮师,出事了,刚刚出事了。北京来的电话,没说几句,见黄鹤这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匆匆挂了,让他赶紧到省委,和军区那边取得联系。
事态紧急,情知事态紧急,小布什打电话,说他们那边,纽约世贸中心大楼,让人拿飞机给怼了,问您知道谁干的么,拉灯拉灯,我们首长说了,是拉登,拉登找人干的。黄鹤赶紧下床,一边找衣服,一边急着往外走,灯也没来得及开,一脚踢到门口,前几天,刚刚调整过屋内格局,换了几样摆设,不大习惯,多次踢上撞上,这次格外狠,棱角分明的冰箱,冰箱拐角上。
疼得黄鹤坐在地上,几乎哭了出来,脚趾瞬间肿了起来。此时也顾不上了,强忍着剧痛,勉强穿上袜子,穿上鞋,黎明到医院时,鞋已经脱不下来,被医生剪开,一瘸一拐,事实上,差不多一条腿,蹦着出门,叫人叫车……
“挣钱是挣钱,给车厂子了啊,得给它交车份儿钱啊。我是为了玩儿了,是吧,人家车厂子那头,人家招谁惹谁了,车是人家的啊,租人家车,不得给人家钱么?
哦,也是。那您这,这一天下来,挣的钱,都给车厂子?
那,那也不能都给它,是不是。是这样,我们事先呢,先说好一个数,租人家这车,一天多少钱,到时候挣多少,按照这个数,给人家。
剩下的呢?
剩下的呢,那我就拿着了…… ”
黄鹤赶到省委时,军区司令政委,已经到了。一个多小时以前,省军区预备役高炮师,顺便说一句,师长也是军改这一次,刚从作战部队下来的,据说是因为违规,未经组织批准,私自开设个人,互联网社交账号。
开设就开设吧,也没多大罪过,匿名的,后来为个什么事,在某军事论坛上,跟别的网友,观点不同的网友,争论争吵,以至于对骂起来。骂不过人家,急了,亮出真实身份,跟我斗,我灭了你信不信?对方报了警,解放军大官,恼羞成怒要灭老百姓,正赶上裁军,好在上头有人,不脱,不真正脱军装,降半级,只降了半级,弄到昆仑省军区,预备役高炮师任师长。
不请示不汇报,事实上,没有知会任何人,突然宣布,预备役高炮师,这位刚从正规军,下来的师长,一个多小时以前,突然宣布全师,进入战斗状态。切断通讯线路,停止休假外出,大夜里也没人休假外出,紧急集合,征召在册预备役官兵,也就是基干民兵,抵达作战岗位,甚至分发了部分实弹……
这已经是十年内,第二次,昆仑第二次出事,出这种事了,黄鹤以及省委,管你受没受伤,走不走得了路,被痛批了一顿,虽然上一次出事,无论和黄鹤,还是本届省委班子,一毛钱关系都没有。那还是七年前,李金出事,或者说,出事前夕的事情,比起这次,更厉害,直接现役集团军,若非中央行动迅速,愿意为李金一个人,或者小集团卖命,火中取栗的,毕竟是少数,几乎酿成大变。
因此,但也正因如此,预备役高炮师那边,刚一异动,立刻引起临近驻军,李金事件之后,昆仑驻军大换防,很多都是从外面,调过来没几年的,相比起高炮师,高度警惕,警戒并第一时间上报。当着黄鹤的面,省委常委、省军区司令员,用省委的专用线路,又和高炮师,和那位动不动要灭人的师长,联络了一次。
还真联系上了,师长很激动,或者很兴奋,电话对面,师部那头,似乎也很忙活,没等司令员说话,先反问情况怎么样,是不是打起来了,战况如何?什么打起来了,什么状况如何,我还没问你,你倒问起我来了,司令员严肃质问,别说没用的,为什么进入战斗状态,你究竟想干什么,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么?
一个小时前,这次是从高炮师那边,进入战斗状态算起,一个小时前,夜间监控营区空域时,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监控营区空域干什么,是一直,还是近来才开始这么干。惊奇地发现,空中有一排,大约几十个光点,不是很亮,从地面上,肉眼看不是很亮,望远镜中非常明显,光点排成一排,正在迅速移动,初步测算,距离地面大约两百,至四百公里。
眼神倒是挺好,早年间,黄鹤中学毕业,那时没有高考,最好的出路是当兵,黄鹤家虽不算什么高官,大小也是个干部,托人找关系,算是弄进部队。起初,是当探照灯兵,一个现在,早已取消的兵种,兴盛于二战期间,通常是女兵,甚至志愿者,人民战争那种,英国伊丽莎白女王,不列颠空战时,也干过这个。
探照灯兵,不是堑壕战,邱少云之类,主要配合防空兵使用,事实上,隶属于防空兵,操纵探照灯,瓦数高得吓人,近距离肉眼直视,当然不会,通常不会有人,傻到这么干,瞬间失明,只是瞬间,除非长时间,长时间近距离肉眼直视,照射夜空当中,敌方来袭战机,手眼身法步,眼神要好,动作还得跟得上眼神。
黄鹤没当过空军,甚至没坐过军机,也没参加过实战,宣传没少听,教育没少受,我国探照灯兵,不用说,自己跟别人,后来跟别人,也是这么说的,是个有着光荣传统,英雄的兵种。真不是吹,多次不用高炮,直接把敌机,用探照灯照下来,前段时间的新闻,东非那个补给基地,激光照射美军军机,显然是有渊源的……
师长判断,是洲际导弹,联系起近来,美国右翼政府,背信弃义,退出中导条约,以及妄图将中国,拉进军控谈判,拉进所谓的多边军控谈判,外加朝鲜试射不明飞行物,萨德入韩等一系列事件。肯定是打起来了,帝国主义企图扼杀中国崛起,不宣而战,发动先发制人,饱和打击,是不是核打击再看。
身边的参谋提醒,看样子似乎不大像,抛开政治因素,敌对阵营究竟会不会,有没有可能,至少当前条件下,发动大规模突袭。就从技术,纯粹的技术,军事角度看,洲际导弹弹道,有那么高么?
再说几十枚导弹,整齐划一,沿着同一条轨迹运行,也不合逻辑。中等以上国军强国,都或多或少,拥有反导技术的时代,突防能力,成为衡量导弹,技战术的首要指标,机动性是技术,分散化是战术,跟散兵冲锋原理一样,切忌扎堆。
排成一列,这可不是阅兵,一条直线,岂不是打掉第一枚,只要打掉第一枚,后面那些,也都前仆后继,跟着完蛋了么?以一百八十迈的速度,是不是眼神,不大好啊,双眼一点五,是不是心理,有什么问题啊,心理可健康了,因为那头猪,不会脑筋急转弯啊,怎么的了大忽悠,猪撞树上了,你撞猪上了,追尾了是吧,看起来更像是卫星。
师长嗤之以鼻,卫星,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没见过卫星?卫星有这么亮么,东方红一号,上得去、听得到、看得见,政治卫星,中央给定的标准,前面两条好办,关键是看得见,亮度太低,大小也不够。
最后没办法,用了类似于雨伞,折叠雨伞的结构,专门安装了一个反光板,这才勉强,那时候空气好,可能还有,很大程度上,心理作用,一闪一闪亮晶晶,天上都是小眼睛,你知道哪颗是卫星,勉强能从地面上,用肉眼看到。再说卫星,也没这么多啊,同一条轨道,离得这么近,小卫星,撒土豆倒有可能,这种体积的卫星,一次几十颗,世界上好像还没有,载荷这么大的火箭吧?
肯定是弹头,说不定还是核弹头,贻误战机,你负得起这个责任么?偷袭珍珠港,听说过吧,直到大祸临头,夏威夷美军居然还认为,是一场事先,未经通知的演习,这就是现实版,星球大战版的偷袭珍珠港,师长指着天上,慷慨陈词。
参谋不说话了,虽然世界上,还真有载荷,这么大的火箭,而且多得是,你没有,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不明飞行物,先称之为不明飞行物,取个折衷,我也别说是卫星,你也别说是弹头,究竟有多大,地面上不好判断,看起来,几百公斤的样子,近地轨道,加起来十几,最多几十吨,美国欧洲俄罗斯,很多重型,更不用说超重型火箭,都具备这个能力。
但已经扣上贻误战机的帽子,还要追究责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别说负责任,就是事后证明,我对了,你错了,得罪了你,小鞋我也受不了。反正你是师长,参谋不带长,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你说弹道导弹,那就弹道导弹吧,你说战斗状态,那就战斗状态吧……
事实证明,还真是卫星,预备役高炮师发现的,不明飞行物,还是这个提法,在最终确认之前,更加科学一些,被师长认作弹道导弹,可能携带有核弹头的弹道导弹,还真是卫星。只有一点,师长说对了,倒是说对了,甭管卫星,还是导弹,确实来自美国,某空间技术公司,发射的第一批通讯卫星,低轨通讯卫星,还处在试验阶段,总计六十颗。
平心而论,还真不能怪师长,完全怪师长,类似的卫星发射,先前确实十分罕见,事实上,基本没有。早前的通讯卫星,主要是高轨,地球同步轨道,地球同步转移轨道,超地球同步轨道,受发射成本高企,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造得起、发不起限制,只能搞高轨,惟其如此,才能减少卫星数量,反过来说,也就限制了卫星通讯,技术与应用的发展。
如今不同了,复用火箭的出现,以及成熟,已经并将继续,将同等载荷发射,成本降低至少一个数量级。已经有不止一家,越来越多致力于该领域,空间开发的公司,盯上了这块早就被看中,受困于技术和成本,难以施展的处女地。
毫不夸张地说,尽管当下,低轨大批量,通讯卫星组网,还处在实验,甚至规划阶段。但不难想象,一旦大规模铺开,必将给通讯产业,带来一次新的革命,星辰大海,当你还在搞人海战术,通过增加基站数量,倍数,甚至几何级数,增加基站数量的办法,提高理论带宽,很大程度上,也仅仅是理论带宽的时候,人家已经将目光,转向了太空……
早年间,黄鹤还在华东时,担任过组织部副部长、科协党组书记,那段时间,倒是没少跟科学家,或者科技界人士,混在一起。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中国科学技术,或者说,搞科学技术的中国人,和西方国家,西方人,区别,根本区别,究竟在哪里?
中国人擅长的,是在给定结果,有一个标准答案,最起码,一条明确道路,一个明确方向的前提下,达到,或者做到极致,满分,或者接近满分。西方人相反,他们对满分,并不感兴趣,更不相信什么标准,给定的标准答案,一条路,一个方向,走到一定程度,就会转向另一条路,另一个方向。
就以通讯,移动通讯为例,西方人主导这个行业,单独主导这个行业时,大家都记得,十年一个颠覆。从大哥大,到直板,再到智能手机,差不多十年,一个彻底颠覆,推倒重来式的颠覆。
之后中国人,进入并参与,虽然只是参与,主导移动通讯,整个行业发展,随即开始,不说停滞吧,开始从几何式发展,变为代数式发展。的确,必须承认的是,技术及应用,还在进步,但不是颠覆,不是革命,给定结果,给定标准答案,比赛谁能更加,接近满分的话,谁也玩儿不过中国人……
 楼主| 发表于 2020-10-12 09:48:47 | 显示全部楼层
14.1 多神论

今年,中国人民生活,更不用说政治生活,当中的大事,压倒一切,重要性,受关注程度,远超其它一切,毫无疑问的大事。10月1日,新中国,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X周年。
昆仑这边,和其它地方,各级各地区一样,年初开始,各项相关工作,便已紧锣密鼓展开。如今,已经进入最后,最关键,最紧张,也是最激动人心的,倒计时阶段……
从指挥车上下来,刘泳直了直腰,看看表,凌晨一点半。9月底,秋分已过,蓬莱的夜风,一阵比一阵紧,一阵比一阵寒。
整座城市,都已进入梦乡,人民广场这边,灯火通明照如白昼,哨声喊声机械设备的轰鸣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国庆广场景观布置工程,已经进入收尾,也是最重要的阶段,刘泳黑白颠倒,熬了不止一个整夜。
逢五逢十,不是所有国庆都叫特仑苏,昆仑省委成立领导小组,黄鹤书记亲自担任组长。副书记刘泳,作为副组长兼办公室主任,专门抽调出来,除少数重大事项,必须集体讨论决定外,都由他拍板负责。
人民广场整修布置,国庆系列工作之一,也是其中,非常关键的一项。分为两个阶段,首先是整修,夏天就已陆续开始,月初全面完工,广场及周边,地砖路面该修的修,该换的换。
接下来,景观布置,依旧分为两大块,一是花坛,设计一早通过,林业局,现在叫林业与草原局,尽管昆仑省内,并没有什么像样的草原,具体负责实施。二是领袖画像,巨幅领袖画像。
事实上,每年国庆,昆仑省都会在人民广场,树立巨幅领袖画像。通常是五幅,一幅孙中山,革命先行者孙中山,独自在前面,略微靠后的位置,同样大小,四大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导师,马恩列斯,从左到右一字,分两段排开。
画像,真的是画像,不是印的,各种技术都算上。纯手绘,原昆仑省工艺美术学院,现昆仑大学工艺美术学院,十年前高校院系改革,为了争夺工艺美院,昆大蓬大互不相让,一度闹到中组部,有一个班子,长期攻关大型领袖像绘制。
国庆期间,连同底座拉出来没病走两步,安装完毕,摆放一周左右,再运回美院,平时存在那里,大约五年左右,更新一次。当年的昆仑省工艺美术学院也好,现在的昆仑大学工艺美术学院也罢,可能是蓬莱市内,大大小小数十所高校当中,距离市中心最近的一所,人民广场以东,两站地开外……
“外面的短衣主顾,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黄酒从坛子里舀出,考过壶子底里有水没有,又亲看将壶子放在热水里,然后放心。”
巨幅领袖画像,被缓慢而平稳地,安置在同样高大的基座之上。刘泳背着手,站在不远处,望着画像当中,革命导师和蔼,却十分坚定的目光。
“王孙贾问曰: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何谓也?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论语》当中,非常有名的一段。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大概是当时,一句流行俗语。奥,指屋内角落,一位掌管方位,同时统帅全屋的大神,灶不必多说,中国人十分熟悉,灶王爷,掌握人间烟火,全家吃饭生活的神灵。
这段话,应当如何解释,历来众说不一。奥神,地位虽然崇高,却没什么实权,尤其与普通百姓,距离遥远,类似京官,或者朝廷散职,与其费力讨好他,倒不如讨好那些类似灶神,尽管级别较低,却与切身利益,息息相关的地方官。
一说不语乱力怪神,一切都要符合礼的要求,至于祷告,都是细枝末节。一说奥神,或者类似于奥神,那些京官散职,表面看,没有实权帮不上忙,但你别忘了,这些人离皇帝近,整天在皇帝耳边碎碎念,得罪了他们,就等于得罪了皇帝。总而言之,最好谁也别惹,作为老百姓,谁也惹不起……
今时不同往日,毕竟是十年一次的大庆,研究方案时,有人在领导小组会议,其实就是常委,常委会扩大会议,当中提出,像往年一样,只摆放中山先生,外加四位导师,是不是单薄了些?众人纷纷附议,理当丰富一些,可具体,丰富到什么程度,或者说,将那些人丰富进来,分歧却很大。
不作寿,不送礼,少拍掌,少敬酒,不以人名作地名,不将中国同志与马恩列斯平列。首先想到的,当然是开国元勋,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吃水不忘挖井人,八十一难挡路,七十二变制敌,他有马恩列斯,咱有毛刘周朱。
又有人提出,厚古薄今,似乎不妥。毛是第一代领导核心,既然他能上,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后面那些,那四位呢?
那就都摆上。都摆上?不知谁说了一句,先行者,导师,毛刘周朱,大兔子病了二兔子治,一共十三幅,毛身兼二职,全摆广场上,这倒不错,正好一手麻将,再提一张就胡了。中发白,一副牌,咱这叫十三不靠,不要怕乱,要大乱,乱透,以大乱求大治……
前几年,刘泳想起来,极端组织,伊拉克叙利亚那个伊斯兰国,闹得最欢的时候,一段经典视频。隶属该组织,一伙武装分子,伊拉克南部安巴尔省,公路上拦下三个卡车司机。
不抢钱,不劫车,脑筋急转弯,飞行药检。问晨礼,伊斯兰教礼拜,每天“五时礼”,晨礼、晌礼、脯礼、昏礼、宵礼,当中的晨礼,帅拉图勒法吉尔,拂晓到日出前,应该拜几次?
三位老司机,估计是被问蒙了,有的说三次,有的说四次。确定么?确定。好,很好,武装分子点点头,显然,你们都是多神论者,而安拉,是反对多神论的,就像你们反对他一样。五花大绑跪一排,一枪崩了。
为此,刘泳专门查了书,不知道对不对,或许是这个意思。伊斯兰教晨礼,正确答案,应该是拜两次,或者两组,每组两次,一拜圣行,一拜主命。
三次也好,四次也好,三个人的回答,都比正确答案多,按照极端组织的逻辑,说明在安拉之外,还拜了其他神,事实只是忘了,或者蒙了,所以是多神论者。反过来也一样,倘若给出的答案,比两次少,比如一次,那就说明你,并不真正信仰主,只信仰他的一半,同样,跪一排崩了。
最终决定,人民广场这边,依旧五幅画像,中山先生,马恩列斯,位置不变,只是比平时,寻常年份,更高更宽。通知工艺美院,人都是现成的,加紧赶制。
至于开国四大领袖,毛刘周朱陈林邓,以及大小兔子。画像略小,看上去并不小,也不可能再大,放在庆典当天,群众手持,“小平你好”,嗨希特勒,这都是有典的……
“差不多了吧?”省公安厅厅长,披着一件外套,递给刘泳一支烟。
广场周边,包括人民会堂,以及一条街之外的省委大院,换言之,省级四大班子,除前些年搬走的政府,原广场派出所。前几年升格为分局,又从市公安局,划到公安厅,外加蓬莱市常务副市长,陪着他一起熬夜。
点点头,刘泳没说话,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走到,分别走到五幅画像旁边,逐一用力拉了拉,支撑画像底座的金属框架。
想当初,北京人民大会堂,为确保万无一失,每逢重要会议召开,万人会堂吊顶之上,仍旧有工人长期值守,中间的红星,外加四周吊灯,万一临时坏了一个半个,辩证唯物主义,人总比机器可靠。
应该从田径队,或者举重队,调几个胖子过来。刘泳上车,打个哈欠,没等他说,副市长嘱咐司机,老规矩,又绕着广场,总体转了几圈……
如今的人民广场,除了南边的国旗杆,和天安门广场正好相反,北边的纪念碑之外,什么都没有,平日里,什么都没有,十分空旷,空旷中透着威严。1979年,国庆三十周年以前,或者说,1964年,至1979年,这十五年间,还有一尊伟大领袖毛主席,巨型汉白玉塑像。
全身站立,风衣衣角飘飘,左手背后,举起右手致意,人民万岁,很经典的形象,国庆十五周年前夕,仍旧是工艺美院的手笔,树立在广场正中。就为了这个,还死过人,还打死过人。
两年以后,文化大革命爆发,和刘泳一样,时任昆仑省委副书记,就在人民广场,被一伙造反派,本市中学生,活活打死。虽然那会儿,省委副书记比较多,大约相当于现在的常委,仍旧是昆仑省,历次政治运动当中,被直接,现场整死,级别最高的领导干部。
理由是两年以前,树立毛主席巨型塑像时,副书记现场指挥,那时是书记处书记,如今已经没有这个职务,时间紧迫,工期一拖再拖,眼看国庆临近,也是一个深夜,塑像过于巨大,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平躺着运到广场,怎么也立不起来。
最后没办法,仗着是夜里,副书记临时决定,将吊车钢缆,直接套在毛主席,毛主席塑像脖子上,其它地方,或者部位,实在没有能使得上劲儿的,强行拽了起来。被人揭发,本人也承认了,几个壮小伙子按着脑袋,在人民广场,主席塑像前磕头,磕得山响,场面据说十分骇人,直至头骨崩裂,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还转么?”
刘泳摇摇头:“不用了,走吧…… ”
各个角度看过,应该没有问题,还剩最后几个花坛,不出意外,明天就可大功告成。
“不转了,”厅长又重复了一遍,又将刘泳的话,向司机重复了一遍。开车的是位警官,看样子,有点只知将令,不知君命的意思,倒也训练有素:“先送刘副书记回去,回家?”
“回家…… ”
刘泳忽然想起,大概在是一部,反映新中国成立前后,一系列重大历史事件,什么电视剧里,反正主旋律没错就是了,看过并记住,并无意中记住的。三大战役胜利结束,人民解放军渡过长江,势如破竹,国民党已无还手之力,撤往台湾前夕,蒋介石坐着军机,一遍一遍在空中盘旋,凝视着脚下最后一块,仍在自己控制之中,却也很快就要失去的大陆土地,久久不愿离去。
随行空军将领,怕夜长梦多,真出点儿什么事,自己担待不起。小心翼翼地问蒋介石,那时已经不是总统,或者总裁,差不多该走了,燃料有限,还要继续飞么?
蒋不说话,没办法,将领只能告诉飞行员,也是通过这种方式,告诉蒋,再飞最后一圈。
最后一圈?那段时间,蒋介石对“最后”,一切与“最后”有关的字眼,都非常敏感,娘希匹,当场发飙,你说谁最后一圈?还要老子说多少遍,我是一定会打回来的……
“那天将有三更时分,贾珍酒已八分了,大家正添衣饮茶,换盏更酌之际,忽听那边墙下,有人长叹之声。大家明明听见,都悚然疑畏起来,贾珍忙厉声叱咤,问谁在那里。
连问几声,没有人答应,尤氏道,必是墙外边家里人也未可知。贾珍道,胡说,这墙四面皆无下人的房子,况且那边又紧靠着祠堂,焉得有人。
一语未了,只听得一阵风声,竟过墙去了。恍惚闻得祠堂内隔扇开阂之声,只觉得风气森森,比先更觉凉飒起来,月色惨淡,也不似先明朗。”
几天以来,一直是这样,在广场时,什么事儿都没有,乘车绕行时,也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旦离开,刘泳总觉得背后,广场那边,好像有一双眼睛,或者类似眼睛的东西,在看着自己,回头找时,依旧什么都没有。
没事,这一次,刘泳始终忍着不回头。一边和身旁的厅长,以及副市长,随便说点儿什么,一边告诉自己,没事,什么都没有。
斯须九重真龙出,一洗万古凡马同,玉花却在御榻上,榻上庭前屹相向,想来,大概是工艺美院的画像,先行者也好,导师也好,画的太传神了。北京天安门城楼,那幅毛主席画像,听说也是无论从任何角度,只要能看到画像的地方,看过去都觉得,主席在看着自己……
 楼主| 发表于 2020-10-13 09:42:25 | 显示全部楼层
14.2 临时约法

蓬莱大学桃李小区,也就是蓬大教职工宿舍院,秦妍,以及她的爱人,陆侃,同为蓬莱大学老师的陆侃,住在其中的二号楼里。两室一厅,面积中等,朝向不错,开空调,需要开空调的时间,确实比别人短些。
秦妍爱人陆侃,比她大二十几岁,已经退休,搞语言学的。蓬莱大学人文学部,汉语言学研究院,注意啊,不是汉语言文学研究院,没有“文”,汉语言学研究院院长,汉语文字学、音韵学专家,多少年来的习惯,每天晚上,吃完饭,睡觉以前,先要到阳台上,用老国音,背诵一遍《中华民国临时约法》:
“中华民国由中华人民组织,中华民国之主权属于国民全体。中华民国领土,为二十二行省、内外蒙古、西藏、青海,中华民国以参议院、临时大总统、国务员、法院行使其统治权。
中华民国人民一律平等,无种族、阶级、宗教之区别。人民得享左列各项之自由权。本章所载民之权利,有认为增益公益、维持治安或非常紧要之时,得依法律限制之…… ”
1912年,民国元年12月,教育部总长蔡元培,着手筹备读音统一会,国民党党国四老之一,杀害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陈延年的凶手,吴稚晖担任筹备处主任。按计划,读音统一会由八十名代表构成,各省推荐三十名,五十名教育部指定,条件非常苛刻。
两个月以后,中华民族历史上,破天荒第一次,读音统一会在京召开,还没正式开会,代表们已经吵翻了天,归纳起来,无非南北之争。维新变法大将,直隶代表王照,北方势力首脑,率先发难,抨击名额分配不公,严重偏袒南方,表决不能一人一票,应当一省一票。
民国宪法主要起草者,江苏代表汪荣宝不同意,冷笑说若一省一票表决,从此中国古书都废了,王照大怒,质问汪荣宝什么意思,难道江浙之外,中国就没有读书人了么。一众老学究几乎动手,在时任教育部代总长,董鸿炜劝说之下,总算达成协议,发言提案辩论,所有代表同权,表决一省一票……
“中华民国之立法权以参议院行之,参议院以各地方选派之参议员组织之。参议员每行省、内蒙古、外蒙古、西藏各选派五人,青海选派一人,其选派方法由各地方自定之,参议院会议时每参议员有一表决权。
参议院议长由参议员记名投票法互选之,以得票满投票总数之半者为当选之,参议员于参议院内之言论及表决,对于院外不负责任,参议院参议员除现行犯及关于内乱外患之犯罪外,会期中非得本院许可,不得逮捕,参议院法由参议院自定之,参议院以国会成立之日解散,其职权由国会行之。”
读音统一会,最重要以及其它议程的基础,统一制定事先由筹备处圈定,六千五百个常用汉字读音。整个提案,以及表决过程,持续了整整一个月时间,差不多可以算得上是,中国乃至世界,表决史之最。
一个月的漫长表决,虽然冲突不断,但也愿赌服输,总算顺利结束。六千五百个常用汉字,读音确定以后,汇总到一起,形成了一种没有任何人,不论过去,还是现在,古今中外,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说的语言……
“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东方朔也很渊博,他认识一种虫,名曰怪哉,冤气所化,用酒一浇,就消释了。我很想详细地知道这故事,但阿长是不知道的,因为她毕竟不渊博,现在得到机会了,可以问先生。
先生,怪哉这虫,是怎么一回事,我上了生书,将要退下来的时候,赶忙问,不知道,他似乎很不高兴,脸上还有怒色了。我才知道做学生是不应该问这些事的,只要读书,因为他是渊博的宿儒,决不至于不知道,所谓不知道者,乃是不愿意说,年纪比我大的人,往往如此,我遇见过好几回了。”
好比说吧,举个高度简化的例子,两种方言,山东话,以及河南话,纯粹的山东话,或者纯粹的河南话,都有很多人会说。但一半山东话,一半河南话,这个字,这些字使用山东话读音,那个字,那些字使用河南话读音,谁也不会说。
就像当年的老国音,史称老国音,当时叫国音,区别于后来的新国音,六千五百个字,这个字,这些省占上风,选用这些省的读音,那个字,哪些省占上风,选用那些省的读音。拼凑在一起,北方方言为主,兼顾南方,尤其吴语,语音规范及习惯,没有一个人会说……
“法院以临时大总统及司法总长分别任命之法官组织之,法院之编制及法官之资格以法律定之。法院依法律审判民事诉讼及刑事诉讼,但关于行政诉讼及其它特别诉讼别以法律定之。
法院之审判须公开之,但有认为妨碍安全秩序者得秘密之。法官独立审判不受上级官厅之干涉,法官在任中不得减俸或转职,非依法律受刑罚之宣告或应免职之惩戒处分,不得解职,惩戒条规以法律定之。”
恢复高考,第一批考进北京师范大学,现在叫汉语言文学,那时候叫中文,本科阶段不分方向,但陆侃很早就将语言学,确定为自己的毕生追求。那一届北师大中文专业,后来的语言学双星,一个陆侃,另一位留在本校,名字就不提了,一辈子的对手,一辈子的朋友。
北京大学,一位宗师级语言学家,给他们上课,一句名言,常被挂在嘴边,研究语言学,指中国人,如果只会英语,当然还有汉语,无异于瞎子。很快,同学当中掀起一阵,学习外语的热潮,陆侃和那一位,较着劲学,专找冷门,那一位选择了世界语,全世界十几个人会说,因为没必要。
有本事别跟我学,陆侃想来想去,想到了老国音,你那个,好歹十几个人,我这个,可能找不出第二个。语言这种东西,关键在于使用,不用的话,用不了多久,就都忘干净了,好不容易学会的,拳不离手曲不离口……
“本约法施行后限十个月内,由临时大总统召集国会,其国会组织及选举办法由参议会定之。中华民国之宪法由国会制定,宪法未施行以前,本约法之效力与宪法等。
本约法由参议院参议院三分二以上,或临时大总统之提议,经参议院五分四以上之出席,出席员四分三之可决得增修之。本约法自公布之日施行,临时政府组大纲,与本约法施行之日废止。”
天津,某曲艺名家,每天早上天不亮,先要到海河边上吊嗓子,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同行知道,三天不练观众知道。政治运动,破四旧,不让唱了,不唱也得练,革命群众举报,造反派给抓了,大早上起来,一个人在那儿吼什么?
吼什么,吊嗓子啊,吊什么嗓子,都不让唱了,还吊嗓子,不让唱也得吊,不吊我难受,不对,私闯民宅非奸即盗,搞什么阴谋破坏活动呢,不说不给吃饭,不说不让睡觉。逼得实在没办法了,屈打成招,是搞阴谋破坏活动呢,早说不就得了,坦白从宽,新疆搬砖,我跟跟台湾那边儿,联络呢……
 楼主| 发表于 2020-10-14 09:57:47 | 显示全部楼层
14.3 周髀

2010年,华北某地,一口早已弃之不用,填埋不知多少世纪的古井当中,意外发现一批竹简,保存完好,数量巨大。一经问世,立即引起国内外,文博界高度关注,含水量检测证明,竹简制作,埋藏于战国晚期,以其发现地,一处名为梦龙川的山村,命名为梦龙川战国简。
科学保护的同时,研究工作迅速展开,国家文物局、北京师范大学、蓬莱大学等十几家单位,联合成立课题组,申报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对竹简内容,进行判读分析。
判读工作,主要由北京师范大学、蓬莱大学、复旦大学、四川大学,四所高校相关院系牵头完成。经粗读拍照,分门别类后,照片分别发往四所大学,蓬大这边,陆侃亲自担任项目组组长,成果每年汇总一次,至今已先后出版五套二十辑,学术界反响强烈……
前几年,中日韩教育主管部门,中小学文科教材,交流研讨活动,一年一次,三国轮流主办,那一年轮到中国,陆侃受邀参加。各国将自己的文科教材,带来供国际同行批评指正,三分钟的韩语、三小时的英语、三天的法语、三个月的日语、三年的德语、三百年的阿拉伯语,日语陆侃不懂,韩语会一些。
重点看了韩国,中学国史,半岛史教材,不看不要紧,看后,陆侃大为震惊,别的不说,现代科学技术,不说全部吧,一半以上重要成果,按照教科书上的说法,都是韩国,或者朝鲜人发明的。
印象最深的,火箭,万户不算,20世纪中期,苏联,纳粹德国么,错,四百年前,李氏朝鲜就已经掌握,固体燃料,多级火箭,可以将有效载荷,送入近地轨道,一大堆文献佐证。之所以相关技术,没能流传下来,16世纪末,丰臣秀吉入侵朝鲜半岛,为避免先进技术,落入魔鬼手中,李朝人民忍痛,将所有资料销毁。
会议间歇,中方参会人员凑到一起,笑得前仰后合,陆侃没笑,韩国是一面镜子,以铜为鉴,以人为鉴,以史为鉴。韩国、朝鲜,越南算半个,世界上最像中国的国家。知人易,自知难,知人者智,自知者明,魔镜魔镜告诉我,中国人想知道,自己什么德行么,看看韩国人,就什么都明白了……
梦龙川战国简,内容十分丰富,但绕来绕去,绝大部分都是官方文件,以法律,或者制度文书最多,既有成文法,国家或者地方,颁布的律令条文,也有判例。外加史书,编年书,类似于黄历,官府书信往来,占卜记录,政治哲学思想论著,以及少量诗歌乐谱,祭祀或典礼宴会使用。
正因如此,一年以前,《周髀算经》的突然出现,课题组内部,曾经引发过一阵,不小的轰动。法律,制度文书,案卷,史书,编年书,官府书信,占卜,政论,梦龙川战国简,众多官方文件当中,突然出现的《周髀算经》,出乎了几乎,所有人的预料……
《周髀算经》,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数学专著之一,而且很大程度上,成为后来历代,数学著作、思想、研究及成果的基础和来源。与此同时,《周髀算经》又是一部,不仅近现代,明清考据学兴盛以来,争议极大的文献。
周髀,周髀是什么,周髀就是盖天,一种世界观,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所谓天圆地方。周是周天,髀是股,盖天说,世界由大地,人类居住的大地,与大地之上,距离大地八万里的天空,天界,天国构成。
大地中心,髀,一座高山,或者璇玑,下粗上细,底部最粗的地方,方圆两万三千里,围绕着璇玑,东西南北,各有大洲,大洲被海洋环绕。璇玑并非直上直下,角度略微偏北,向上延伸,至北极。天空偏南,是天神居住的所在,日月星宿围绕北极,做圆周运动,大的圆周当中,还套着小的圆周……
看到这些,熟悉印度文化的人,一定觉得似曾相识。如上记述,和古印度世界观,再往前追溯,雅利安,环地中海文明,几乎一模一样:
天圆地方。大地中央,一座八万由旬高的高山,弥卢,或者须弥山,由旬,古印度基本长度单位,定义为牛车,一天所走的长度,注意,和璇玑一样,都是八万个单位。围绕着弥卢山,四周各有大陆,大陆被海洋环绕。也使用了大洲,洲这个词,汉语梵语中,都兼有岛屿,以及大陆两重含义,大洲这个概念。
日月星宿围绕弥卢山,做圆周运动,大的圆周当中,还套着小的圆周。值得注意的是,类似观点欧洲也有,从亚里士多德,到托勒密,欧洲古典天文学理论,都是以这种,大圈套小圈的模型,作为基础,直到文艺复兴时代。
正因如此,长期以来,一直有一种观点,《周髀算经》中的宇宙观,甚至整个《周髀算经》,都是从印度传来的。反驳,最好的办法,事实胜于雄辩,上穷碧落下黄泉,考古证据,也正是在此背景下,梦龙川战国简,一大堆官方文件中,完全不挨边儿,数学著作,《周髀算经》出现……
研读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与先前的文书、案卷,或者书信、卜辞不同,《周髀算经》是有已知传世文献的,并非两眼一抹黑,内容差不多,极为接近,对照着读顺,读通即可。
读通本身,倒是没问题,问题在于,读通的过程当中,出现了很多,事实上,越来越多的疑问,或者不解:
首先是文字,梦龙川战国简,官方文件,书写规范,字体严谨,风格统一,使用一种东方,齐系大篆,异体、装饰性笔画很多。《周髀算经》却不然,齐系文字之外。还掺杂了不少,似乎属于籀文,史籀大篆,其中一些,甚至是秦始皇统一六国,书同文车同轨,甚至西汉以后,才出现了小篆写法。
其次是语法,《周髀算经》传世本,陆侃先前读过,印象不深,这一次,为了梦龙川战国简,重新细读。当中不少,尤其对话,相对口语的部分,明显来自中古,魏晋以后,隋唐作为典型代表,中古汉语特有的语法,现象或者结构,居然也赫然,出现在梦龙川,出土的战国竹简上……
和北京方面,课题组负责人联系,询问能不能将《周髀算经》,竹简原件送来蓬莱,以便组织更大范围的人手,研判第一手资料。
两千年前的竹简,表面墨迹早已湮没在时间长河中,出土的时候,光溜溜一根,上面什么都没有,需要通过技术手段,让渗透到竹简内部,色素重新现身。现场简单处理,统一送到北京,某国家文物局直属研究所,技术、设备条件国内独一份,几所大学,拿到的都是照片。
研究之后,相关领导批准了陆侃,调阅第一手资料的请求。两百枚梦龙川,《周髀算经》战国竹简,已于今天下午运抵蓬莱大学,简单看了看,省内外甚至国内外,各路专家陆续抵达,相关研究工作,明天正式展开……
 楼主| 发表于 2020-10-15 10:05:33 | 显示全部楼层
14.4 想而不能

洗完澡,秦妍穿着睡衣,准确说是浴袍,头上裹着毛巾,走进卧室,顺手关灯,关掉大灯。陆侃已经躺好,见她进来,很默契,几乎同时,几乎在秦妍,关掉大灯的同时,打开床边的壁灯。
秦妍嫣然笑着,走到另一侧,没像平常那样,从自己这边上床。同样很默契,陆侃揭开被子的同时,秦妍拉下浴袍,当然,还有头上的毛巾,散了散头发,拖鞋从刚刚保养过的脚上,自然滑落,抬腿跨坐到他身上……
陆侃和秦妍,年龄相差二十几岁的两个人,能够走到一起,十分偶然。说偶然,并不严谨,或者说,没有意义,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任何两个人,走到一起都是奇迹,都是偶然。
同在蓬莱大学,但他们并非师生,并非直接意义上,一般意义上的师生,专业截然不同,南辕北辙,原本没有交集,之所以能够认识,源自柳一菲,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柳一菲。秦妍或者柳一菲,读大学时的陆侃,还比较年轻,刚评上正高,不像现在,基本不给本科生上课,负责大三上半学期,语言学概论课程。
那一年,陆侃正承担省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一项录制中小学语文课本,作为正音,以及教学标准的课题。语言学家们,比如陆侃,有的有口音,有的音色很差,且一进录音棚,轻则冷汗,重则哆嗦,聘请电台电视台,专业播音员,或者话剧演员,经费又不够。
想来想去,陆侃突然想起,每天中午,听学校大喇叭,校园电台广播,有个女声不错,字正腔圆,普通话非常标准。打听了一下,正好是文学院的,汉语言文学大三,柳一菲,找来试了试,效果很好,物美价廉,就是她了……
义务教育,九年十八册课本,工作量可观,前后历时将近一年,几篇一个单元,柳一菲先自行准备,感觉差不多了,到陆侃那里试读试录,需要改进的地方,一一指出来。柳一菲回去,加以有针对性地练习,反复几次,满意后正式录制,语委那边通过了,进入下一单元,通不过还得重新来过。
正因如此,那段时间,陆侃和柳一菲,经常有大把的时间,单独待在一起,通常都在陆侃家。不是现在这个,也在蓬莱大学校园内,一室一厅,一待就是半天,甚至直到深夜,于是很快,各种谣言蜂拥而至。
早先,陆侃结过一次婚,爱人也是蓬莱大学老师,香港回归祖国,内地大专院校、科研机构,专家学者当中,掀起过一阵离职,南下港澳的风潮,陆侃爱人也在其中。本想拉上他一起,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陆侃不愿意,两地分居一段时间,和平分手。
一边是刚刚离婚,中年男教师,一边是全校,无人不知的校花,整天待在一起,关上门,一泡就是大半天,甚至半宿,干了什么,说什么的都有,文学院,要是连这点儿能耐都没有,那就别混了。
陆侃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亏不亏心另说,院长已经找谈话,看样子,校长也快了。甚至有一次,两人正忙着,忙正事啊,光天化日那种,半块砖头,不知是从厕所捡来的,还是拿到厕所处理过,臭气熏天破窗而入,六层,田径队投掷项目嫌疑很大,伴随着楼下,一阵阵怪叫怪笑。
柳一菲倒是没什么,大概习惯了,爱说什么,让他们说去就是了,陆侃考虑之后,说要不然这样,你每次来,甭管是办公室,还是我家,都带一个同学,朋友过来,这么类比不大合适,但公检法提审女性嫌疑人,不都必须要有,至少一个女性工作人员在场么。
宿舍三个人,除去柳一菲,之外的三个人,欧阳小卷、周易、秦妍,欧阳小卷比较忙,各种社团、学生会工作,周易话多,有的没的,真懂假懂,总要发表意见,逐渐固定为秦妍……
老夫少妻这种事,古今中外都不罕见,陆侃常常在想,存在即是合理,郎才女貌,郎才,才这个东西,比较抽象,具体化,就是成就,成就是需要时间,老夫显然更有优势。反过来也一样,女貌,青春饭,科学家像酒,越老越值钱,科学像女人,老了就不值钱了。
这是静态,动态看,衰老速度,平均来讲,女人显然超过男人,最起码,外观上是这样。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也是一样。
别的倒没什么,只是这件事,床上这件事,有些为难,之于老夫少妻,或者说,之于老夫少妻,当中的老夫,实在有些为难。奔腾正大,松下微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和外观的衰老速度,甚至方向,刚好相反……
“才说到这里,忽听外面人吵嚷起来,又说,不相干的,别吓着老太太,贾母等听了,忙问怎么了。丫鬟回说,南院马棚里走了水,不相干,已经救下去了,贾母最胆小的,听了这话,忙起身扶了人,出至廊上来瞧,只见东南上火光犹亮,吓的口内念佛,忙命人去火神跟前烧香。
王夫人等也忙过来请安,又回说,已经下去了,老太太请进房去罢,贾母足的看着火光熄了,方领众人进来。宝玉且忙着问刘姥姥,那女孩儿大雪地里做什么抽柴草,倘或冻出病来呢,贾母道,都是才说抽柴草,惹出火来了。”
西方人解决这个问题,主要靠能力,阿拉伯为例,当然,真正的西方人眼中,他们算东方人。直到今天,大部分穆斯林国家,依然遵循教法,一个男人可以娶,原文是可以拥有,同时拥有四个妻子。
真的假的,陆侃不知道,也是听说。阿拉伯男性,不是几天过一次性生活的问题,而是一天过几次,即使上了年纪,花甲,甚至耄耋之年,每天上下午,各一次很正常。
四流企业做产品,三流企业做技术,二流企业做品牌,一流企业做标准,常恨世人新意少,爱说南朝狂客,把破帽年年拈出。动不动拿人家说事儿,甚至前段时间,蓬莱某私立医院,推广环切那个啥,扯上伊斯兰教割礼,号称研究证明,穆斯林男性那方面能力强,与此相关……
相比而言,中国这边就要,一如既往,就要聪明,或者狡诈很多,能力确实不行,毛主席教导我们,有多少东西,打多大仗。堡垒对堡垒,堑壕对堑壕,比宝,那得龙王和龙王,不能乞丐个龙王比,靠文化,靠信仰,靠思想政治工作。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女人,具体说,要收妇道,首先一条,戒淫,那方面,不能有什么想法,不能主动有什么想法,没有想法,老不老夫,少不少妻,也就无所谓了。
话虽这么说,但陆侃这边,还是不想委屈了秦妍,说起来好像挺虚伪,也是实情,到了这个年龄,大多数男人,中国男人,其实已经没什么需要,秦妍毕竟年轻,嘴上不说,心里未必不想。
想了很多办法,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药物不可靠,再说陆侃身体不好,别回头偷鸡不成,长使英雄泪满襟。尽可能规律一些,规定时间、规定地点,交代问题,现在叫留置,生物钟,长跑运动员,五千一万米,直至马拉松,速度其实差不多,就怕反复变速……
先前提到的,陆侃老同学,语言学双星,一辈子的对手,一辈子的朋友,留在北师大任教。与陆侃截然不同,关心政治,读书时就这样,不是想当官那种,想当官的话,也不至于惹上那么多麻烦。
三十几年来,几次重大政治事件,都少不了他的身影,为了这个,还曾经蹲过班房,没正式宣判,却一关就是几年,出来以后,说一往无前也行,说屡教不改也没错。为了这个,早已是学术权威,却一官半职,别说院长校长,连个教研室主任,都没混上。
前段时间,陆侃去北京开会,听说老同学,又因为一件什么事,跟学生们一起胡闹,进去半个月,刚出来没几天,好像还在里面挨了打。何苦呢,都这个岁数了,瞎折腾什么啊,到家里吃饭,陆侃劝他。
老同学笑笑,问陆侃,你跟你们家那位,一般多长时间一次?
什么多长时间一次?
那个,多长时间,那个一次?
怎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在里面,脑子让人家打坏了?陆侃莫名其妙。
那方面不行的人,老同学没再继续追问,一般分为两种情况,一是性冷淡,二是阳痿,性冷淡,是根本就不想,阳痿,则是想而不能。
什么意思,或者说,说这个什么意思?
别人,是性冷淡,根本不想,也就不痛苦,最起码,自己不觉得痛苦。我呢,是阳痿,想而不能,不是我想折腾,或者说,我也不想折腾,何尝不知道,都这个岁数了,折腾这么些年,落什么好了,实在身不由己……
努力了半天,上面的陆侃,还是不行,已经满头大汗。
“慢慢来,”秦妍软语安慰,像以往一样,软语安慰。抽出纸巾,帮他擦去脸上的汗水,床头柜上的纸巾,陆侃从来不用:“不要着急。”
周恩来去世,尤其四五事件,邓小平第三次被打倒后,华国锋全面接管权力。元老派也看出来了,毛泽东时日无多,根本没把华国锋放在眼里,从最初的不配合,渐渐变为公开对抗。
没办法,找到毛泽东,毛给华国锋,写了三句话,成为日后,他最大,甚至唯一的政治资本。第一句,“慢慢来,不要着急”,第二句,“照过去方针办”,第三句,也是最有名的一句,“你办事,我放心”
“慢慢来,不要着急。”
陆侃时常在想,男女之间,其实无论年龄相仿,还是老夫少妻,就像自己,和秦妍这样。表面看,男人比女人强势,比女人主动,尤其在床上,其实女人,永远比男人成熟,掌控一切的,似乎是男人,事实是女人,尤其在床上……
敲门声响起,客厅那边,黑着灯的客厅那边,敲门声响起。很着急的样子,似乎是陆侃,一个博士生的声音:“陆老师,陆老师。”
原本无计可施,甚至已经强弩,从未强弩,也就无所谓之末,精疲力尽的陆侃,不知为什么,突然来了状态。趁热打铁,赶紧的,趁热打铁,过了这村,可就再没这店了。
下面的秦妍,想劝陆侃放弃,正在琢磨怎么说。幸福,或者惊喜,来得很突然,尽管黑暗中,看不到脸上飞红的一丝羞涩:“你要不要,要不要去开门?”
越战越勇,这种感觉,已经有些日子,甚至有些年头没来过了。中国有个成语,先前给留学生上课时,陆侃谈及成语之妙,叫作欲速不达,但与此同时,还有个成语,叫急中生智。
“陆老师,陆老师您在么?出事了,”此时的陆侃,非但不希望他走,反倒希望他多待一会儿,最好就这么一直拍门,一直喊下去:“出事了,梦龙川战国简,《周髀算经》出事了…… ”
倒是一早听说,今天,或者昨天晚上,装作慌慌张张,和秦妍完事,很久没这么满意过,完事后,陆侃装作大梦初醒,慌慌张张穿好衣服,出门赶到人文学部,存放着梦龙川战国简,《周髀算经》的科教楼时,已是凌晨时分。
昨天晚上,要搞消防演习,全校联动,人文学部这边,似乎是在六号,与科教楼相邻的六号楼。不知是技术问题,还是天气,六号楼那边,倒没什么,起火,或者点火后,按照预案,迅速将火头扑面,却不料蔓延到,毫无准备的科教楼,陆侃赶到时,火势依旧十分骇人,暗夜中,依旧十分骇人。
意大利都灵,施洗者圣约翰教堂,保存着一块亚麻布,相传,它正是耶稣基督,当年被钉死在十字架后,用来包裹尸体的那块,史称都灵裹尸布。
裹尸布真伪,历来众说纷纭,经过反复协商努力,教会方面终于同意,剪下亚麻布上的一小块,进行碳十四测年。结果令人大跌眼镜,布料本身,是公元13世纪前后的东西。
近年,剧情再次反转,最新研究表明,当年碳十四测年,裹尸布上取下的一块,其实是个补丁,16世纪,存放裹尸布的香伯利教堂,曾经遭遇过一场大火,进一步监测证明,原布料年限,完全与耶稣受难时间吻合。
这当然也不见得,就是最后结论,保不齐哪天,剧情还要继续反转。某种意义上,五百年前那场大火,倒不如干脆,将裹尸布彻底烧掉,没有烧掉,真伪始终存疑,烧掉,反而成了真的,永远成了真的,至少在中国,常常是这样……
 楼主| 发表于 2020-10-15 10:08: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耿于天 于 2020-10-15 10:09 编辑

14.5 最后一次

上午九时,昆仑省国庆X周年大会,全称比较复杂,昆仑省各界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X周年大会。在蓬莱市中心,人民会堂,确切说,人民会堂,及其毗连的和平广场,隆重召开。
像以往一样,大会重头戏,甚至唯一内容,唯一实质内容,省委书记、省人大常委会主任黄鹤,代表省委、省人大、省政府、省政协、省军区致辞。就是前不久的事情,昆仑某地,还是位市长,讲话时直接将新闻标题,某某市长在某某会议上的讲话全文,给念了出来:
“女士们,先生们,同志们,朋友们,今天,我们在这里隆重集会,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X周年。新中国波澜壮阔的历史进程,是中国共产党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团结奋斗、国家面貌发生翻天覆地变化、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的伟大历程。
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我谨代表省委、省人大、省政府、省政协、省军区,向全省各族人民,致以节日的祝贺。向工作居住在我省的港澳同胞、台湾同胞,向工作居住在国外境外的我省华侨、我省籍华人,向关心支持着我省各项事业发展的国际友人们,表示衷心感谢……”
其实早年间,类似庆祝活动,昆仑省几乎年年都搞。普通年份一两万人,稍微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不一定大庆,比如重要会议召开,具有历史纪念意义的时间节点,动不动五万十万,最多时二十万人。
都在人民会堂,东面的和平广场,周围几条街一封闭,别说二十万,不考虑安全,或者安全问题有保障的话,再多,再多二十万人也没问题。广场北侧,临时搭起主席台,电台电视台全省直播,想想都足见壮观,一直顺风顺水,直至二十年前,出了一件说小不大,说大也不小的事。
也是大庆,一如既往,和平广场举行全省各界,十万人大型集会,和今天一样,上午九点整,大会正式开始。确切说,八点五十五,仪仗兵列队完毕,大会差五分钟即将,马上就要开始的时候,广场四周,数十个大战前的肃静,巨型扩音器当中,突然传出一个不知从何而来,如同天降的男声,“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全场一片哗然,负责组织,以及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类似飞机,听说现在火车,甚至大城市公共汽车上也有,安全员,平时隐藏在人群中,关键时刻现身,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控制住场面。主席台上,诸位领导贵宾,或左顾右盼,或窃窃私语,前排几位尽可能保持镇静,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也都面如土灰。
事后查明,是省电视台负责转播,以及现场音效的技术团队,出了问题,具体说,接线接错了,挺低级的失误,误将一个内部声道,接到广场扩音器上。“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其实是前方指挥,转播车上的口令,倒计时,跟拍卖差不多,八点五十开始,数三次,然后五四三二一,直播信号正式从演播室,切到现场。
说小不大,说大不小,虽然只有广场这边,不幸中的万幸,倒没随着广播电视信号,传到全省、全国乃至全世界,能够听到。“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国庆大会开始前,出现这种声音,吉利不吉利先放到一边,唯心主义,封建迷信,不是共产党人该说的话,至少尴尬。
以至于省委一度下令,内部秘密调查,前后持续了一个多月,那段时间,几个邪教组织,这个功那个法,闹得正欢,国内其它地方,甚至中央一级,类似情况不是没出现过。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反正从那以后,二十年间,超过五万人的集会,政治集会,看球之类的不算,昆仑再没搞过,直到这一次……
“党的X大以来,党中央团结带领全党全军全国人民,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协调推进四个全面战略布局。以新思想开辟治国理政新境界,以新理念引领经济社会发展新航程,以新实践顺应人民群众新期待。
推动党和国家各项事业发生历史性变革,取得历史性成就,为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打下坚实基础,开创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崭新局面。今天的中国,今天的昆仑,正在成为一片充满希望,机遇无限的热土,蒸菜成为一片贤才广聚,干事创业的热土。 ”
根据常委分工,此次庆祝大会,相关组织,以及后勤保障工作,由正坐在人民会堂万人会议厅,主席台第一排左侧,差不多就位于黄鹤,所在讲台身后的向边负总责。所有主席台前排,就坐领导嘉宾,他是最后一个到位的,现任常委,曾经担任省五大班子正职,退休后依旧生活的昆仑的老同志,台口集结完毕,登场前一分钟,才从总调度室那边匆匆赶来,此刻人坐在这里,弦不绷到大会结束不算完。
原以为和以往一样,人民会堂这边,开个庆祝会完事,轻车熟路,黄鹤提出不行,二十年了,今年又是大庆,怎么说也得好好搞一次。用他本人的话说,不能给举国上下,一片欢腾热烈的节日氛围拖后腿。十万人,最起码十万人,别的地方我不管,昆仑的活动,一定要够规模,上档次。
起初定在和平广场,找出二十年前,历次类似活动的资料,反复研究后,向边觉得不行,漏洞太多,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保不齐哪个环节就得出问题,换言之想当初,直至“最后一次”才出事,说小不大,说大不小,已经算是幸运了。向黄鹤汇报了几次,那边很坚决,够规模,上档次,光在人民会堂肯定不行。
反复拉锯,讨价还价,好歹取了个折衷,十万人大会,会场分为两部分,主会场,分会场。人民会堂万人会议厅这边,是主会场,与会领导、黄鹤讲话,总之,一切重要的人和事,都在这边,和平广场分会场,各界群众代表十万人,面西,也就是人民会堂的方向而坐,会堂前竖立巨型屏幕,现场直播……
“早晨起来,跟家里要一毛钱,拿一大碗,就去看戏了。
你看戏还拿个大碗干什么?
这都是道具。
看白戏还有道具?
看哪家戏好,肯定看这儿的戏,这儿戏好,看戏。中轴上了,拿这一毛钱,拿大碗,到切面铺。
干什么?
煮一毛钱素片汤。
素面。
端这碗面汤往里走,少回身啊,留神烫着。把门的一看,这一定是后台,演员饿了,叫的面汤,让小伙计给送来,走,往里走,好嘞,端进去了…… ”
其实用不着,黄鹤有经验,上中学的时候,他就是个球迷,足球迷,很铁杆的足球迷,如今也看,算不上迷了,业余时间太少,偶尔看看,刚开始时不习惯,渐渐也就不想了。
那时候,黄鹤家隔几条街,十分钟步行,就是一座当地最大,全国都小有名气的体育场,几乎每个周末都有比赛。当年,电视还不十分流行,比赛转播很少,想看球,能且只能去现场。
穷学生,球票说便宜不贵,说贵也不便宜,对于黄鹤,那时的黄鹤来说,尤其重要比赛。黄牛党这种事,由来已久,当年的票贩子,就不像现在这么猖狂,炒来炒去,也绝不是他一个小屁孩儿,能够消费得起的。
没办法,买不到,或者买不起票时,舍不得走,只能在球场边转悠,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进不去场内,外面感受感受气氛,聊胜于无也是好的。转悠着转悠着,发现机会来了,囤积居奇,那时候叫投机倒把,现在叫饥饿营销,比赛开始时,黄牛手中或多或少,还会剩余一些球票,随着比赛的进行,这些剩余球票,价值断崖式下跌。
反正到了这会儿,票贩子们早就回本且赚足了,作废也是作废,这时候就看出来,社会主义优越性了,换成经济危机的资本家,宁可喂猪也不接济穷人,低价,给点儿钱就清仓。一张一块钱,比如说吧,原价两毛,炒到一块钱的球票,开场甭多了,十分钟,一毛,甚至五分钱就能买到。
听说在欧洲,观众看电影时有个习惯,不看开头,非要等开场几分钟后才姗姗来迟,据他们自己说,看了片头,十有八九能猜出情节和结局,倒不如从一半,前后摸着黑来得悬念。过了一段时间,黄鹤进一步发现,再过十分钟,连后面这一毛,或者五分钱都用不着花,查票的不会傻到,在门口站到比赛结束,充其量上半场,进行到一半左右的时候,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一概自便……
 楼主| 发表于 2020-10-16 10:54:24 | 显示全部楼层
14.5 最后一次

上午九时,昆仑省国庆X周年大会,全称比较复杂,昆仑省各界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X周年大会。在蓬莱市中心,人民会堂,确切说,人民会堂,及其毗连的和平广场,隆重召开。
像以往一样,大会重头戏,甚至唯一内容,唯一实质内容,省委书记、省人大常委会主任黄鹤,代表省委、省人大、省政府、省政协、省军区致辞。就是前不久的事情,昆仑某地,还是位市长,讲话时直接将新闻标题,某某市长在某某会议上的讲话全文,给念了出来:
“女士们,先生们,同志们,朋友们,今天,我们在这里隆重集会,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X周年。新中国波澜壮阔的历史进程,是中国共产党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团结奋斗、国家面貌发生翻天覆地变化、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的伟大历程。
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我谨代表省委、省人大、省政府、省政协、省军区,向全省各族人民,致以节日的祝贺。向工作居住在我省的港澳同胞、台湾同胞,向工作居住在国外境外的我省华侨、我省籍华人,向关心支持着我省各项事业发展的国际友人们,表示衷心感谢……”
其实早年间,类似庆祝活动,昆仑省几乎年年都搞。普通年份一两万人,稍微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不一定大庆,比如重要会议召开,具有历史纪念意义的时间节点,动不动五万十万,最多时二十万人。
都在人民会堂,东面的和平广场,周围几条街一封闭,别说二十万,不考虑安全,或者安全问题有保障的话,再多,再多二十万人也没问题。广场北侧,临时搭起主席台,电台电视台全省直播,想想都足见壮观,一直顺风顺水,直至二十年前,出了一件说小不大,说大也不小的事。
也是大庆,一如既往,和平广场举行全省各界,十万人大型集会,和今天一样,上午九点整,大会正式开始。确切说,八点五十五,仪仗兵列队完毕,大会差五分钟即将,马上就要开始的时候,广场四周,数十个大战前的肃静,巨型扩音器当中,突然传出一个不知从何而来,如同天降的男声,“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全场一片哗然,负责组织,以及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类似飞机,听说现在火车,甚至大城市公共汽车上也有,安全员,平时隐藏在人群中,关键时刻现身,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控制住场面。主席台上,诸位领导贵宾,或左顾右盼,或窃窃私语,前排几位尽可能保持镇静,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也都面如土灰。
事后查明,是省电视台负责转播,以及现场音效的技术团队,出了问题,具体说,接线接错了,挺低级的失误,误将一个内部声道,接到广场扩音器上。“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其实是前方指挥,转播车上的口令,倒计时,跟拍卖差不多,八点五十开始,数三次,然后五四三二一,直播信号正式从演播室,切到现场。
说小不大,说大不小,虽然只有广场这边,不幸中的万幸,倒没随着广播电视信号,传到全省、全国乃至全世界,能够听到。“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国庆大会开始前,出现这种声音,吉利不吉利先放到一边,唯心主义,封建迷信,不是共产党人该说的话,至少尴尬。
以至于省委一度下令,内部秘密调查,前后持续了一个多月,那段时间,几个邪教组织,这个功那个法,闹得正欢,国内其它地方,甚至中央一级,类似情况不是没出现过。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反正从那以后,二十年间,超过五万人的集会,政治集会,看球之类的不算,昆仑再没搞过,直到这一次……
“党的X大以来,党中央团结带领全党全军全国人民,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协调推进四个全面战略布局。以新思想开辟治国理政新境界,以新理念引领经济社会发展新航程,以新实践顺应人民群众新期待。
推动党和国家各项事业发生历史性变革,取得历史性成就,为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打下坚实基础,开创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崭新局面。今天的中国,今天的昆仑,正在成为一片充满希望,机遇无限的热土,蒸菜成为一片贤才广聚,干事创业的热土。 ”
根据常委分工,此次庆祝大会,相关组织,以及后勤保障工作,由正坐在人民会堂万人会议厅,主席台第一排左侧,差不多就位于黄鹤,所在讲台身后的向边负总责。所有主席台前排,就坐领导嘉宾,他是最后一个到位的,现任常委,曾经担任省五大班子正职,退休后依旧生活的昆仑的老同志,台口集结完毕,登场前一分钟,才从总调度室那边匆匆赶来,此刻人坐在这里,弦不绷到大会结束不算完。
原以为和以往一样,人民会堂这边,开个庆祝会完事,轻车熟路,黄鹤提出不行,二十年了,今年又是大庆,怎么说也得好好搞一次。用他本人的话说,不能给举国上下,一片欢腾热烈的节日氛围拖后腿。十万人,最起码十万人,别的地方我不管,昆仑的活动,一定要够规模,上档次。
起初定在和平广场,找出二十年前,历次类似活动的资料,反复研究后,向边觉得不行,漏洞太多,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保不齐哪个环节就得出问题,换言之想当初,直至“最后一次”才出事,说小不大,说大不小,已经算是幸运了。向黄鹤汇报了几次,那边很坚决,够规模,上档次,光在人民会堂肯定不行。
反复拉锯,讨价还价,好歹取了个折衷,十万人大会,会场分为两部分,主会场,分会场。人民会堂万人会议厅这边,是主会场,与会领导、黄鹤讲话,总之,一切重要的人和事,都在这边,和平广场分会场,各界群众代表十万人,面西,也就是人民会堂的方向而坐,会堂前竖立巨型屏幕,现场直播……
“早晨起来,跟家里要一毛钱,拿一大碗,就去看戏了。
你看戏还拿个大碗干什么?
这都是道具。
看白戏还有道具?
看哪家戏好,肯定看这儿的戏,这儿戏好,看戏。中轴上了,拿这一毛钱,拿大碗,到切面铺。
干什么?
煮一毛钱素片汤。
素面。
端这碗面汤往里走,少回身啊,留神烫着。把门的一看,这一定是后台,演员饿了,叫的面汤,让小伙计给送来,走,往里走,好嘞,端进去了…… ”
其实用不着,黄鹤有经验,上中学的时候,他就是个球迷,足球迷,很铁杆的足球迷,如今也看,算不上迷了,业余时间太少,偶尔看看,刚开始时不习惯,渐渐也就不想了。
那时候,黄鹤家隔几条街,十分钟步行,就是一座当地最大,全国都小有名气的体育场,几乎每个周末都有比赛。当年,电视还不十分流行,比赛转播很少,想看球,能且只能去现场。
穷学生,球票说便宜不贵,说贵也不便宜,对于黄鹤,那时的黄鹤来说,尤其重要比赛。黄牛党这种事,由来已久,当年的票贩子,就不像现在这么猖狂,炒来炒去,也绝不是他一个小屁孩儿,能够消费得起的。
没办法,买不到,或者买不起票时,舍不得走,只能在球场边转悠,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进不去场内,外面感受感受气氛,聊胜于无也是好的。转悠着转悠着,发现机会来了,囤积居奇,那时候叫投机倒把,现在叫饥饿营销,比赛开始时,黄牛手中或多或少,还会剩余一些球票,随着比赛的进行,这些剩余球票,价值断崖式下跌。
反正到了这会儿,票贩子们早就回本且赚足了,作废也是作废,这时候就看出来,社会主义优越性了,换成经济危机的资本家,宁可喂猪也不接济穷人,低价,给点儿钱就清仓。一张一块钱,比如说吧,原价两毛,炒到一块钱的球票,开场甭多了,十分钟,一毛,甚至五分钱就能买到。
听说在欧洲,观众看电影时有个习惯,不看开头,非要等开场几分钟后才姗姗来迟,据他们自己说,看了片头,十有八九能猜出情节和结局,倒不如从一半,前后摸着黑来得悬念。过了一段时间,黄鹤进一步发现,再过十分钟,连后面这一毛,或者五分钱都用不着花,查票的不会傻到,在门口站到比赛结束,充其量上半场,进行到一半左右的时候,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一概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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