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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耿于天

长篇小说《又劈歪了》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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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6 09:44:12 | 显示全部楼层
6.1 相对论

前段时间,沸沸扬扬,进而又想先前,那个宝驰辱华,所谓的宝驰辱华事件一样,戛然而止的瓜傻傻偷情风波,还带来,额外带来了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副产品。被狗仔队拍到时,宾利后座上,除了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女,以及他们,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女的衣衫外,还有一本书,《狒狒社会行为新探》。
没错,就是蓬莱大学,动物行为学研究所,首席研究员秦妍那本,曾被怀疑材料造假,发表在英国,某国际知名期刊,获奖后,回国出版中文单行本,昆仑科学技术出版社。封面上,清晨率领族群,迎接第一缕阳光的狒狒首领维护,表情肃穆,威严中带着虔诚。
偷情男女,算不算偷情再说,都不是什么高知人群,且《狒狒社会行为新探》,就像它的书名一样,非常专业,非常小众的一本书,为什么会出现在瓜傻傻的宾利后座上,谁也不知道。但事实却是,随着那张照片,一夜之间,传遍大江南北的照片,《狒狒社会行为新探》火了,火得一塌糊涂。
一周以后,昆仑科学技术出版社,社长兼总编,亲自打电话给秦妍。告诉她,当然,也是征求她的意见,同时询问要求,《狒狒社会行为新探》,应广大读者强烈要求,决定立即再版,印数十万册。
这种学术著作,秦妍这本,同样如此,通常都是使用课题,科研经费,或者专项出版基金,出版社那边,挣几个辛苦钱而已。首印两千册,不是需要两千册,是印刷厂那边,每批最少两千册,低于这个数,根本没法,不值得开一次机,需求导向,市场标准的话,两百本足矣。
放到过去,这类书除了少数专业机构,普通书店,一般是见不到的。如今不同了,信息时代,网上什么都有。瓜傻傻出事,准确说,照片见诸媒体,《狒狒社会行为新探》迅速霸榜,各大网购平台,热搜指数直线蹿升,事实上,短短几个小时之后,先前那两千册,已被订购一空……
欧阳小卷听说,起哄让秦妍请客,这回可发了财了,不敲你敲谁。既然是敲,小打小闹可不行,前几天看报纸,市中心新开了一家米其林,叫上柳一菲、叶皓之类,外加欧阳爱人,中船蓬莱设计院高级工程师段章,狠狠吃你一顿。
秦妍哭笑不得,不是请客,《狒狒社会行为新探》走红爆款,这件事本身,哭笑不得,娱乐新闻从来不看,上网也是查资料,出版社找到自己时,半天没听明白,还以为是在恶作剧。请客没问题,米其林就米其林,咱也腐败一回,人越多越好,有日子没聚齐了,能叫的都叫上。
后经段章提醒,冷静下来的欧阳,这才想明白,论文也好,单行本也好,动物行为学研究,秦妍本行分内工作,属于职务行为,上班拿工资,项目有经费。反过来说,稿费当然有,标准却是很严格的,《狒狒社会行为新探》火了,十万册,秦妍多少能奖励一些,但账可不能,按照小说漫画那么算,大头是要归所里的。
对对对,转过弯来的欧阳小卷,赶紧再给秦妍打电话,请客的事,说着玩儿的,别当真,秦妍很豁达,没关系,是挣了点儿,就米其林了,不差钱。商量的结果,各退一步,改在家里吃,也是段章的主意,海鲜,原料拣贵的买,鲍鱼龙虾可劲儿招呼,一顿饭吃能吃多少,钱还是秦妍出,段章掌勺……
“我现在算是明白,当初爱因斯坦,那段话的意思了,”秦妍不住苦笑摇头。
段章在厨房忙活,老规矩,谁都不许进,剩下几个人,欧阳小卷、柳一菲、秦妍,女人们在客厅,男人们在卧室。欧阳家就这么个情况,一间屋子半间炕,各自聊着天,话题,当然还是从《狒狒社会行为新探》,这次聚会的起因开始。
“什么话?”柳一菲似乎有心事,不时往里屋,叶皓那边看。
“狭义相对论,广义相对论,”没等秦妍开口,欧阳小卷抢先一步:“爱因斯坦名声大噪,全世界巡回演讲,做不完的报告。每到一处,必定万人空巷,讲堂里挤得水泄不通,那时候还没有电视,现场一票难求,黄牛炒得比任何一位,当红歌星影星都贵。”
某次接受采访,爱因斯坦非常不解,说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为什么那么多人知道我,喜欢甚至崇拜我,追捧以及谈论我。理论物理学,本身就是极为枯燥,极为抽象的,更不用说相对论,全世界真正懂得的人,可能不超过十个。
那些来听我演讲,报告的人,我刚说一句什么,或者在黑板上,写点儿什么,台下马上雷鸣般的掌声。不少人激动得泪流满面,心里话,我很感激他们,但也很费解,他们真的能听懂,我在说什么么?
“那倒是,”柳一菲笑:“最近这段时间,别的地方不知道,反正台里面,《狒狒社会行为新探》,不说人手一本吧,每间办公室,每个节目组,都在看,都在谈论。”
“你买了么?”反正欧阳是买了,提问的欧阳是买了。
不止一本,文明办研究室,有买书的权力,买多少都可以,都能报销,也算是以权谋了私一回吧。一口气买了一百本,到处送人,原本是想借机会,帮一帮,或者借自己微薄之力,捧一捧秦妍,后来发现根本不需要,一本纯学术著作,居然连盗版都满大街了。
“没有,还没有,”柳一菲有点儿不好意思。也是刚才进门才意识到,一本都没买,反倒过来吃人家的,还好意思说是朋友:“回去就买,买了你给我签名啊,我供起来。”
饭菜陆续上桌,秦妍、柳一菲,外加从卧室。听着有点儿别扭,闻着香味出来的叶皓,不住连连赞叹,好手艺,换言之,欧阳小卷好福气。
“我也没尝,很多都是头一回做,不知能不能吃,”段章一脸兴奋,围裙上,每天都洗的围裙上擦着手。
“能吃能吃,太能吃了,”秦妍直接下手,烫得直倒吸气。
“你慢着点儿。”
“能吃就好,”段章转身回厨房:“别糟践了好东西就行。”
“别忙啊,”秦妍拎起一块:“你先吃点儿。”
“我不吃,你们吃。”
“哎…… ”
“你不用让他,”欧阳拦住秦妍:“他不吃海鲜,今年刚添的毛病,痛风。”
“痛风?”
“那怎么不早说,痛风还买什么海鲜啊?”
“就是啊,”秦妍附和,站起来要拿包:“我再去买点儿别的。”
“别别,是他让买的海鲜,说没做过,正好借这个机会试试,”欧阳小卷笑:“听见没有,还夸他,拿你们试手呢。”
“痛风?段章可不像是会得痛风的,”叶皓撇撇嘴。
“谁说不是啊,”欧阳摇头:“起初我都不信。到医院一查,还真是,我说你这个痛风,得的太冤了,人家那些得痛风的,都是有口福的。”
痛风,男女患病比例,非常悬殊的一种疾病,九对一都不止,患病人群,百分之九十,甚至九十五以上,都是男的。管不住嘴,贪吃,暴饮暴食,爱吃辛辣油腻,酗酒等等不良嗜好,都是诱因。
“你可倒好,吃得比女的都少,不抽烟不喝酒,也是痛风…… ”
笑了,感叹了一会儿。不知谁起的头,叶皓两个,没再回里屋,男人们的加入,话题立刻哲理,思辨了许多,依然有关段章,不是痛风本身,而是一个罹患痛风,因为罹患痛风,不能吃海鲜的人,能不能烹调好海鲜。
“悖论,绝对的悖论,”秦妍依然没有停嘴,好歹换了筷子:“两个苹果,一个虫子咬过,一个没咬,吃哪个?吃虫子咬过的,都让虫子咬了,还吃什么,吃虫子没咬的,虫子都不爱吃,还吃什么?”
“道学家,不见得是道德模范,你也不能因为道学家不是,成为不了道德模范,”叶皓举的例子,明显更为高大上:“就质疑道学家的理论,或者质疑他,不能饯行自己理论的人,有没有资格成为道学家,以及自己都无法饯行的理论。”
“还有没有说服力,”欧阳小卷表示赞成。
“对,还有没有说服力…… ”
 楼主| 发表于 2020-8-26 09:44:53 | 显示全部楼层
6.2笔画

正聊着,敲门声响起。
大家看看欧阳:“你还叫了谁?”
“没有啊,就咱们几个,”客厅里,摆下一张大桌,轻易不用的大桌,基本就没下脚的地方了,欧阳小卷坐在最里面,侧身一点一点往外挪。
“收电费的吧?”叶皓站到柳一菲身后,双手放在她肩上。
秦妍笑:“一看就不是当家、过日子的人,现在哪还有什么收电费的…… ”
“谁啊?”欧阳打开门:“卫,卫校长,魏书记,您也来了。”
屋里安静下来,大家纷纷起身,面面相觑。
蓬莱大学校长卫宁,党委书记魏德藻,一前一后站在门口。后面还有几个,似乎人不少,走廊里很暗,看不清楚:“不好意思啊,欧阳处长,找到您这儿来。”
欧阳小卷一脸茫然,回头看看大家:“请进,请进…… ”
卫宁,魏德藻,说起来,很有意思的一对搭档。两人都不是蓬大出身,卫宁来自清华,魏德藻来自中化,中国中化集团,大约五年前,同时调来蓬莱大学。
调来蓬大之前,几乎同时,明确二级职员,也就是副部级待遇。按照上级组织部门,统一安排,一个担任蓬莱大学党委副书记、校长,另一个担任党委副书记、常务副校长。
宣布任命的时候,没说谁是校长,谁是常务副校长,都是副书记,都只是党委副书记,排名亦不分先后。说是新尝试,选举,通过民主选举,决定谁是校长,谁是常务副校长。
于是乎,蓬莱大学有史以来,说有史以来,并不准确,建国以前,事实上,1957年反右运动以前,一直是这样,文革结束后,有史以来第一次,召开教授委员会会议,选举校一级主要领导。
全校高级职称,正副都算,无论退休在职,无论正副教授、正副研究员、正副馆员,还是工程师、经济师、政工师,甚至医学部,附属临床医院的主任医师。总共近千人,等额选举,算是等额选举的一种特殊形式,两个候选人,卫宁、魏德藻,两个职位,校长、常务副校长。
从宣布教授委员会全体会议召开,选举校一级主要领导,到选举正式开始,前后不到一周。换言之,并没有给大家,留下思考、权衡、比较,充分酝酿的时间,十分仓促,很多人甚至是选举当天,才被临时叫来,听说此事。
原以为,两人的竞争,会非常激烈,得票无限接近,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人,大家都不认识,能且只能凭这些,纸面上的依据,都差不多。年龄、级别、学历、职称、晋升时间、职务履历,几乎一模一样,很难有个孰优孰劣,很难凭第一,直观印象,有个孰优孰劣,也更或者正因如此,才会有这次史无前例的民主选举。
计票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结果本身,卫宁当选校长,魏德藻当选常务副校长,并不出乎意料,谁当校长,谁当常务副校长,都不能算是出乎意料。真正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票数,预测当中,原本应该胶着的选情,变成一边倒,百分之九十的票,都投给了卫宁,魏德藻少得可怜,宣布结果时十分难堪。
以至于上级督导组,派下来专门督导,这次选举的督导组,一度认为选举有弊,有人暗地串联,帮卫宁做了工作,或者魏德藻的反面工作。正因如此,结果出来的时候,当选的卫宁,并不十分兴奋,并没有流露出兴奋,神色反而有些严峻,城府只是一方面。
查来查去,什么问题也没查出来,反复研究之后,得出结论,若说有问题,选举办法,或者说,选票设计,多少有些问题,还是没经验。不应该设计成,为了省事,选票上只填写校长人选姓名,得票少者自然当选常务副校长,应该设计成两栏,两个职务,分别填写两人姓名。
道理很简单,之所以卫宁,大家并不熟悉的卫宁,得票远远高于魏德藻,大家同样并不熟悉的魏德藻,道理很简单,出口民调,中国不这么叫,督导组的明察暗访,也证实了这一点。卫宁的名字,笔画远远少于魏德藻,都挺忙的,赶紧写完完了,那边还一堆事儿呢,反正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谁当校长都是一样。
虽然之于魏德藻,多少有些窝囊,报经上级批准,选举结果有效,卫宁同志当选蓬莱大学校长,魏德藻同志,谁给起的名,估计得恨一辈子,从那时开始,估计得恨一辈子,担任蓬莱大学常务副校长。两年以前,原蓬莱大学党委书记,调任昆仑大学校长,两人又同时,往前挪了一步,卫宁党委书记,魏德藻校长……
“不进了,不进了。”卫宁微微探头,朝里面看了看:“秦老师,秦老师在这儿吧?我们找秦老师。”
欧阳晓卷让到一边。秦妍不知所措,书记校长,先前几乎从未打过交道,直接,正面,单独打过交道的书记校长,大晚上一起,专程来找自己,跑到欧阳家,专程来找自己。
倒是很客气:“秦老师,您跟我们出来一下。”
“哦。”
“拿着东西。”
“哦…… ”
 楼主| 发表于 2020-8-26 09:45:50 | 显示全部楼层
6.3 书是给人看的

蓬莱大学党委书记办公室,秦妍还真是,蓬大读书到工作,屈指二十几年,如今级别,说高不算高,说低也不低,党委书记办公室,秦妍还真是头一回来。位于那座,标志着共产党组织,在昆仑的正式诞生,近一个世纪以前,秘密召开省一次党代会,著名的小灰楼。
总共四层,小灰楼总共四层,比蓬大本身,历史还要悠久,所谓先有小灰楼,后有蓬莱大学,最初是一家德国人开的教会医院。一二层纪念馆,近现代史教育基地,三层两办,党委办公室,校长办公室,当中直接保障主要领导工作的机构,四层四间办公室,党委书记、校长、专职副书记、常务副校长。
蓬莱大学,昆仑大学,昆仑省唯一的两所,中央直管高校。很多人都会将九八五,和所谓副部级高校划等号,并不准确,虽然几乎所有,九八五高校一二把手,都是副部级,但并不意味着学校本身,也是副部级。
理论上,只有三十一所直属中央,而非教育部,或者省政府及其它部委,中央直管高校,才是真正的副部级。党委书记、校长,由中共中央,国务院任命,即使中组部,理论上,也只是负责传达而已,教育部边儿都摸不着,具体到蓬莱大学,加上刚才提到的专职副书记、常务副校长,四个中管干部……
四层东边,书记办公室,是个套间,一行人簇拥着秦妍,云里雾中,被从欧阳小卷家,客客气气请出来,做梦一般的秦妍,走进外间。说套间,可能不大准确,因为里间,同样有通向走廊,直接通向走廊的门,类似于医院里打点滴,或者换药的诊室,外间叫号交票,里间完事后,直接从另一侧走人那种。
两个身着咖啡色外套,一深一浅,咖啡色外套的人,秦妍不认识,其余几位,有的也不认识,有的认识,有的似乎认识,眼熟,小声跟卫宁,说了一句什么。两个咖啡色外套,只两个咖啡色外套,一深一浅,带着秦妍进到里间,开灯关门。
通常,外间是值班秘书,无论书记在不在,只要是上班时间,党委办公室原则上,始终要有一位秘书,在这里值班,以及等候书记召见,来访人员待的地方。与里间,用一道石膏结构墙隔开,办公桌,沙发齐备,人再多些也不觉得拥挤。
多亏是结构墙,就是这两年的事,上头不是有个文件,明确严格规定,领导干部办公用房,面积标准么。四层这四位,书记校长、副书记副校长,比照规定全部超标,后勤处长头脑灵活,将套间当中的隔断,反正石膏板,拆下来往里,挪了几米,外间算秘书,算两办的……
秦妍坐在临窗,一排沙发当中,最西的一张上,窗户朝南,非常高大,白天采光应该很好。两个咖啡色外套,从墙角搬来两张折椅,坐在书记办公桌前,秦妍对面,大约三四米开外的位置。
办公桌坐东朝西,书记那张转椅,左右靠墙,两面红旗,估计,不用估计,肯定是一面党旗,一面国旗,层叠下垂状态,看不出哪面,究竟哪面是党旗,哪面是国旗,谁也没坐。各自坐下,谈话开始之前,三人不约而同,朝那边,朝空空荡荡,书记的位子上,瞟了一眼,
情景有点儿像,温布尔登网球公开赛,早前选手入场时,先要向看台上,王室包厢行礼,即使包厢没人,后因部分与英国关系紧张,比如马岛战争之后的阿根廷,运动员激烈反对废除。或者君主制国家,直到今天也是这样,议会表决结束,议长向最高处,代表君权的空椅子,象征性请示,椅子不说话,那就是默许了……
“首长,我,”两个咖啡色外套,看样子,应该比秦妍小,面相嘛,不太像领导干部。都挺瘦的,短头发,小眼睛不戴眼镜,高鼻梁高颧骨,比较利落,比较干练,甚至可能会点儿什么,会点儿什么功夫那种。
“别,您别叫我们首长,我们不是首长,”别叫首长,那你倒是告诉人家,叫什么啊,也没说。咖啡色外套,一深一浅外,一个稍微有点自来卷,一个板寸,告诉秦妍别叫首长的,是那个自来卷。
两人背后,中途岛,差不多等距,与他们和秦妍,距离差不多等距,北侧靠墙,立着一大排书柜,整齐划一,材质似乎不错。玻璃反光强烈,尽管秦妍视力,始终不错,之间满满当当,花花绿绿,却怎么也看不清,里面究竟都是些什么书。
上大学的时候,蓬莱大学校图书馆,各院系所,常常也有自己的图书馆,这里说的是校图书馆,秦妍常去的地方,一待就是半天。有一幅陈寅恪的墨宝,现在没了,大小也算文物,档案馆妥善保存,挂在中央阅览室南墙,六个字,“书是给人看的”,“书”和“是”之间,空大概半个字的位置。
“书是给人看的”,一直以来,秦妍的理解。很明显,陈寅恪写这句话,告诉蓬大学子,书架上的书,不是白白放在那里,是要你们拿来看的,唯其如此,书才有它,才能体现出它的价值。
看着对面书柜,当中花花绿绿的大部头,秦妍忽然觉得,“书是给人看的”,可能不是那个意思,或者说,也可以进行其它的解释。为什么要说,书是给人“看”的,而不是,书是给人“读”的,什么叫看,为什么要看,谁在看,给谁看,谁给谁看……
“秦老师,别紧张,”板寸将秦妍的思绪,以及目光拉回来:“请您来,是想了解一些情况。”
秦妍点点头,刚被请出来,被从欧阳家,客客气气请出来时,是莫名其妙,仅仅是莫名其妙。坐在车上,看看身边,似乎认识,似乎不认识,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一张张严肃,甚至严峻,甚至痛心的面孔时,确实有些紧张,至于现在,很平静,或者好奇。
板寸拿出一本书,不用问,《狒狒社会行为新探》,放在桌上。秦妍看看书,看看书记办公桌上的摆设,笔筒、电话、台灯,身后两面红旗,当中一幅画,长城,崇山峻岭当中,逶迤蜿蜒的万里长城。
好像是国画,又好像是西洋画,秦妍没研究过,不懂美术,材质好像是国画,画法又好像是西洋画,透视效果明显,国画也讲究,据说也讲究透视,叫什么散点透视,西洋画定点透视,国画散点透视。谷歌还没退出中国时,据说有人,做过一个测试,百度和谷歌,两大引擎,同时输入“三点透视”,四个字全网搜索。
百度找出来的,三点透视,都是身着内衣,情趣内衣辣妹嫩模,外加一句话,部分结果可能违法,当地法律规定,并未显示什么什么。谷歌那边,三点透视,一大堆构图,素描构图基本知识,所以说,还是市场经济,自由竞争好,各取所需,谁也别管谁,谁也别妨碍谁……
发表于 2020-8-26 11:24:42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好,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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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7 09:44:47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您的关注
 楼主| 发表于 2020-8-27 09:45:26 | 显示全部楼层
6.4 候补

“秦老师这部书,最初是在英国,一份杂志上发表的,是么?”板寸将手,放在书上,每当提起,与书相关的内容,都会伸出左手,放在书上,书本身,却始终没有被拿起,一直静静躺在桌上。
“期刊,”说一出口,秦妍发现音量,似乎大了一些。略加调整:“是期刊,一份业界很有名,很权威的期刊,英文版。”
“对,是期刊,”自来卷点点头:“这部书,或者论文,完全是您一个人,独立完成的,对么?”
“署名,是署的我一个人,研究工作,有团队其他成员的参与,主要是实验室,以及我的研究生。论文发表时,已经进行了说明,书的后记当中,”秦妍指指桌上:“讲得很清楚,学术界,是有相关规范的,什么情况下,可以单独署名,什么情况下,必须联合署名。
学术界,是有相关规范的,秦妍的回答,软中带硬。言外之意就是,你们不属于,看样子,并不属于学术界,我混多少年了,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被人抓住把柄。
特朗普竞选总统,民主党根据他商人的身份,制订了一系列,有针对性的攻击策略,收集甚至罗织了一大堆,经营活动偷税漏税证据。原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人家特朗普,根本就不正面接招,偷税漏税,废话,我当然要偷税漏税,不偷税漏税的话,挣的那点儿钱,全捐财政部了,生意人的事儿,你们不懂……
“这些,我们都知道,”自来卷嘴角,微微往上,好像微微往上翘了翘,有些不屑的样子。不知是不屑于秦妍,学术界,知识分子自居,以及自豪,还是一触即跳,不打自招。
“我的意思是说,论文创作过程,有没有受到非学术,”你不是喜欢,动不动学术如何如何,你属于,我们不属于么:“非学术因素,或者力量的影响,以及帮助,甚至指导。”
非学术因素,或者力量的影响,以及帮助,甚至指导。秦妍反复玩味着,每一个遣词造句,试图加以理解、领会:“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板寸的音色,陡然变得严肃起来:“您写这篇论文,是自己的主意,自己的观点,还是别的什么人,尤其是来自境外,什么人让您写的?”
“境外?”
“是啊,”再次将手,放在书上:“论文不是最初,以英文版,在英国的一份杂志,一份期刊上发表的么?”
“还得了奖。”
“对,还得了奖。”
秦妍看看书,又看看书边,办公桌上的两部电话。读书时就曾听说,蓬莱大学无人不知,党委书记办公桌上,有一部红色电话,直通北京,有些版本,说是国务院,另一些版本,说是中央书记处。
然而没有,“画图中,旧识春风面,谁知道,自到瑶台盼”,然而没有。两部电话,一部黑色,一部白色,款式好像没什么区别,也许有区别,至少这个角度,看不出什么区别,总之没有红色的。
没办法,秦妍只得又将整件事情,先前,不知说过多少遍,和多少人,说过多少遍,阿庆嫂也好,祥林嫂也罢。整件事情,原原本本一桩一件,耐着性子从头到尾,重新讲了一遍。
怎么投稿,怎么被退稿,被怀疑伪造材料,怎么自费去英国,和那些傲慢的学术权威,据理力争当面对质。对方怎么心悦诚服,怎么在铁一样的事实面前,心悦诚服,怎么公开道歉,论文怎么被采用,又是怎么被推荐获奖,进而回国发表,中文版单行本发表……
“不打不成交?”
“算是吧,”秦妍不假思索。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别费事了,我只和律师谈,律师来之前,什么都不会说的。
“再之后呢?”秦妍的陈述,自来卷并不怀疑,似乎都在他的意料,掌握之中,更关心的,是那些自己不了解,不知道,无从了解知道的。
“什么再之后?”
“再之后,您和境外机构,以及人员,依然保持着来往么?”
自来卷的语气,秦妍不是很喜欢。什么叫境外机构,什么叫保持来往:“国际交往,学术活动,学校都有相关规定,以及记录,您可以去查,”似乎知道对方,接下来会说,想说什么:“没有,更不可能,有任何私下,私人往来…… ”
90年代以来的惯例,每届中央委员会,通常都是五位左右,高校负责人,中央候补委员当中,必定有一位,来自昆仑两大名校,蓬莱大学,或者昆仑大学,校长或者书记。即使当时没有,党代会召开,中补委选出时没有,任内,也会调到昆仑任职,几乎没有出现过例外。
比如上一届,蓬莱大学党委书记,当选中央候补委员,几个月后,调任华东地区,某九八五高校校长。一年多以后,北京某高校校长,中补委,调任蓬莱,出任昆仑大学党委书记。
正因如此,两年前换届时,蓬大昆大,恩怨纠缠的两校,为了中央候补委员提名,再次争得脸红脖子粗。秦妍也是道听途说,肉食者谋之,这种事轮不到,她也从不关心,都觉得自己,而不是对方,有资格占据这个名额。
蓬莱大学看来,上一届中补委,虽然来自自己这边,但几个月后,就已经调走了,长期任职,党代会召开时,依旧在任的,是昆大书记。同样的道理,昆仑大学那边,反过来讲也是一样,上次已经给了你们,我们那位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地道的昆大人,先前和昆仑大学,一点渊源都没有,这回轮,也该轮到我们。
各执一词,似乎都有道理,争执不下,像以往一样,谁也不肯退让,闹得天翻地覆,科教界尽人皆知。最终还是高层出面,利益平衡息事宁人,原蓬莱大学党委书记,党代会召开前夕,调任昆仑大学校长,提名中央候补委员,并成功当选。
算是各退一步,蓬大昆大,依旧保持轮流坐庄态势,当选的,是昆仑大学校长,但追本溯源,却是地道的蓬大人,蓬莱大学读书,留学归国任教,一路做到党委书记。可能只有中补委,才有红色电话,传说中直通国务院,或者书记处的红色电话吧,秦妍想……
“那么,内容呢?”
“什么内容?”
“书的内容,”秦妍并不十分配合的态度,似乎让板寸,有些不大愉快。语调提高,不自觉提高,语气也比较蛮横,蛮横过了,生硬,被一旁的自来卷,轻轻拉了一下袖子:“书的内容,从英文版发表,到中文出版,有没有改动?”
“个别地方,英文版发表后,先是回国,在中文期刊上,发表了一个完全一样,原本就是中文版,译为英文,先在海外发表,完全一样的中文版,”逐渐进入状态的秦妍,表达起来,流利了许多:“出版单行本的时候,按照惯例,篇幅要求毕竟不同,补充了一些材料,论述部分基本没动,文字略作润色。”
板寸低下头,翻看着手中,膝头的笔记本,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自来卷依然是刚才,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眯起小眼睛,几米外注视着秦妍,同样,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确认过眼神,我遇上对的人,我挥剑转身,而鲜血如红唇,确认过眼神,我遇上对的人,我策马出征,马蹄声如泪奔。秦妍回望着他,面带微笑,这一次,是真的有些想笑。
有了钱,我就先去买个驾照,您别听他的,他一喝酒就胡说八道。我就说嘛,偷来的车,不能开太快,怎么样,超速被抓吧。超速算便宜的,搞不好,车座底下那把枪,后备箱里那个人,都会被发现……
 楼主| 发表于 2020-8-27 09:46:16 | 显示全部楼层
6,5 无锡

看看还在翻看笔记本,一时冷场的板寸,自来卷转向桌边,重新将手放在书上:“这只狒狒,狒狒首领,”摸了摸封面照片,面对着朝阳,一脸威严的维护:“是叫维护,对么?”
“对,维护、”
板寸抬起头来:“这个名字,最初是谁起的?”
“原本就有。”
“原本是什么意思?”终于将轮到他,问什么意思了。
“十年前,从非洲来的时候,就有这个名字。”
“那时候就叫维护?音译还是意译?”
板寸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秦妍笑出声来:“不是音译,也不是意译…… ”
去年寒假,蓬莱大学组织教职员工,去江苏无锡,下面的一个县度假。和那边有合作项目,有年头没一起,出去玩儿过了,秦妍和陆侃,正好没什么事,机会难得,都去了。
县旅游局局长,一路喋喋不休,介绍说县里,正在打造什么中国锡都,无锡无锡,原本有锡,盛产金属锡。作为青铜时代,重要冶炼添加剂,为中华文化发展,立下不世之功,虽然后来没了,毕竟是锡文化,居然还有什么锡文化,中华锡文化发源地。
当面没好意思说,事实上,几次实在忍不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晚饭时,陆侃聊起那个局长,以及那个所谓的,中国锡都,中华锡文化发源地。无锡无锡,金银铜铁,谜底无锡,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先前有锡,都来没了,改名无锡。
江南一带,苏州或者姑苏,无锡,杭州或者余杭,外加诸暨等等,很多地名,双音节词,第一个音节,都是姑苏辙,韵母乌。很可能源自古越语,已经消失,至少中国长江中下游这一支,已经消失的古越语,没有实际含义……
“原本叫,叫什么,喂呼,好像是法语,类似这样一个音,我不大会发,”小舌音,需要专项训练:“你们要是有兴趣,可以去找找,当时的资料,或许还能找到。”
“什么意思?”
“不知道什么意思,忘了,原先知道,后来忘了,”秦妍撇撇嘴,示意确实不记得了:“叫着叫着,慢慢变成维护,以讹传讹,也就将错就错,改叫维护了、”
自来卷转过头,和板寸低声交流了几句。听说现在,高水平职业体育比赛,队员之间,尤其队员和教练之间,面授机宜的时候,都要用手捂着,挡着嘴,镜头无处不在,屏幕前,可能就坐着对手的唇读专家。
“关于政治,”看架势,自来卷似乎是两人,当中领头的那个。政治局委托,重大军事行动,下最后决心:“秦老师怎么看?”
政治?这个弯子,似乎转得快了些:“什么政治?”
“中国,当今中国,”将手中的笔,始终也没怎么记,实在没什么可记的,放在膝头,笔记本上。目光炯炯:“当今中国的政治,秦老师有什么看法?”
“政治,政治…… ”秦妍望着办公桌,书记座椅身后,两面分不清谁是谁,一面党旗,一面国旗肯定没错,旗帜发呆。像梦里,直到今天,依旧经常做这种梦,上课睡觉,被老师叫到讲台前,回答问题时那样,努力在脑海中,根据这个关键词,搜索着可能的记忆:“没什么看法。”
从小到大,秦妍从来就不是一个,对政治感兴趣,甚至有概念的人。尽管学习成绩始终名列前茅,入队入团入党,都比别人慢,大一入团,至于入党,还是参加工作以后的事。
“怎么可能没看法?就像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政治观,”补充了一句:“只是自发,或者自觉,愿意不愿说的区别。”
秦妍点点头,本能地点点头,想了想:“挺好,挺好的。”
“什么挺好?”
“就是,就是挺好的。”
自来卷笑起来:“这样吧,具体点。领导人,关于领导人,现任党和国家,主要领导同志,秦老师有什么看法?”
“好,很好,”秦妍脱口而出,十分诚恳。刚才是挺好,想了想,挺好,挺好的就是,就是挺好的,现在是很好,脱口而出,好,很好……
相信大部分人,小学,尤其中学时代,学校里都曾,流行过类似传说,大致意思无非是,学校,甚至上头,教委教育局之类,有相关规定,成绩好,升学率高的班级,班主任或科任老师,有奖励,给钱,那时候比较单纯,还不懂得升官发财,升官排在发财前面的道理,停留在给钱阶段。
据此证明,老师或者学校,甚至整个教育系统,什么园丁,什么灵魂工程师,什么太阳底下,最伟大的职业,你哭着对我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无利不起早,逼着自己念书,都是为了一己私利,书不是给自己,是给老师,给学校,给国家,最后这个不能算错,中华之崛起嘛,总而言之,给别人读的。
传说,一方面,仅仅是传说,另一方面,成其为传说,也一定或多或少,有它的道理。成绩好升学率高,学校或者教委那边,究竟给不给钱,秦妍不知道,但自己这样一个,严重缺乏政治头脑的人,之所以会入党,确实和钱,有那么点儿关系。
不像现在,多数情况下,入党,解决组织问题,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大学本科,稍好一点的学校,四年下来,动不动半个班都是党员,早先难以想象。当初,秦妍研究生毕业,刚刚留校工作时,正处于两个阶段,入党,解决组织问题,从难到易,切换的时期。
勃列日涅夫时代,苏联曾经搞过一段时间,所谓的全民党全民国家,十几年前,蓬莱大学也有过,类似的政策,叫什么堡垒,基层党组织,战斗堡垒,堡垒计划。教研室,科一级单位,全单位除民主党派外,如果全是党员,党组织负责人,可以得到奖励,每月津贴多发一百块钱。
秦妍所在科室,就差她一个,党支部书记,关系很好的一个师姐。直到今天,每个月交党费,秦妍都会在法定标准,工资一个比例,基础上多交一百块钱,羊毛出在羊身上,咱不能让组织吃亏……
感觉似乎,再问下去,就算问到天亮,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自来卷再次转过头,用更低的音量,跟板寸商量着什么,这一次,商量的时间,格外长,似乎格外长。
秦妍看着他们,刚才没什么,现在开始有些紧张。
忘了哪本书,好像是海明威,海明威的一部小说。自传体,主人公去亚非拉,某战乱地区打仗,输出革命,寡不敌众,和一些战友,被反政府,也更或者,海明威他们,才是反政府,武装分子抓住。
因陋就简,丛林里临时,搭建起一处帐篷,权当军事法庭,俘虏们逐一,被带到三位军官,作为法官的军官面前。每个人,至少海明威之前,每个人的程序,都差不多,当中一位,军衔略微高些,带过来一个,什么都不问,稍左边点点头,微笑着点点头,再朝右边,微笑着点点头,拉出去毙了……
“好,”自来卷点点头,很认真,甚至有些沉重地点点头。所谓的“好”,不知指什么,也不知是在对秦妍,还是板寸说。
反正是有结果,看样子,是有结果了。秦妍坐直身体,不自觉地坐直身体,一副凛然大义,倒是一副凛然大义,坦然接受审判的架势,驴倒架不倒,输阵不输人,知识分子,要的就是气节。
“听卫书记、魏校长说,秦老师在学校,表现一直很好,”自来卷看着她,神色和蔼:“工作勤恳,遵纪守法,淡泊名利。学问好,人品好,领导赞扬,同事欣赏,学生尊敬。”
这都不是重点,秦妍不傻。
“是位前途无量,优秀的青年科学家,更是个值得信任的好干部。我们今天来呢,”看看板寸,同样神色和蔼的板寸:“主要就是想,向您了解一些情况,打消顾虑,以及可能的误会。”
了解情况,什么情况,说了半天,秦妍根本不知道,对方想说,想问,想了解的,究竟是什么。打消顾虑,以及可能的误会,你们不来,我什么顾虑,什么误会都没有。
“关于这本书,这本书,”自来卷将桌上的书拿起。看了看,掂在手里:“可能会有些变化。”
“什么变化?”
“可能,可能要低调处理。”
什么叫低调处理?
“具体的情况,”如意如意,顺我心意,刚往门口一看。至少秦妍觉得,是自来卷刚往,先往门口一看,大门随即打开,卫宁书记、魏德藻校长,出现在门口:“学校领导,会告诉您,”随即,两人站起身来……
事后得知,所谓的低调处理,秦妍的专著,这本专著,《狒狒社会行为新探》,十万册基础上,原本还准备再印十万。稿费照发,库存,哪怕已经在路上,只要还没到读者手中,一概召回,全部销毁。
与此同时,相关内容,与《狒狒社会行为新探》,一切相关的内容,无论文章,图片,甚至关键词。一概屏蔽,除学术界,内部网络,数据库外,互联网,移动互联网上,一概屏蔽。
这倒没什么,一部研究专著,纯粹的学术作品,意外走红,秦妍除了莫名其妙,并未感到高兴,格外的高兴。这样也好,回到原点,回到一切本来的样子,本来应有的样子,没得到什么,也没失去什么,没觉得高兴,也没觉得痛苦。
她没觉得痛苦,有个人,却痛苦异常,却因为这件事,痛苦异常,段章,原本不挨边儿的段章……
那天晚上,秦妍被蓬莱大学领导,卫宁书记、魏德藻校长,没头没脑叫走,从欧阳小卷家,没头没脑叫走。欧阳、柳一菲、叶皓,也包括段章几个,分析了一会儿,也没分析出个所以然。
欧阳小卷和叶皓,分别打了几个电话,通过自己的关系,希望了解一下,至少初步了解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无所获。没办法,等着吧,估计很快就会有答案,又聊了几句,都很扫兴,也就散了,一桌子菜基本没动。
别人到没什么,躺在床上,晚上躺在床上,段章越想越气,想起那一桌子海鲜,自己辛辛苦苦,忙活了一个下午的海鲜,越想越气,翻来覆去睡不着。凌晨爬起来,进厨房开灯,对着七碟八碗独自运气,重新端出来,一个人坐在听里,全给吃了。
你疯了,不能吃海鲜,自己心里没数么,欧阳听见动静,出来的时候,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没到天亮,倒是挺快,没到天亮,痛风就犯了,原先只是左脚,这回可好,左右脚,左右膝盖,肿得馒头一般,一步走不了,疼得段章满床打滚……
 楼主| 发表于 2020-8-28 09:55:36 | 显示全部楼层
7.1 孙武

收拾行装,段章赶赴位于狮子山港,中船集团蓬莱造船厂码头。最近一年,他差不多有半年时间,待在这边,衣食住行都是现成的,倒也不需要收拾行装,收拾太多行装。
中船蓬莱设计院,以及蓬莱造船厂,近年最大的项目。国产某新型,琅琊台级万吨级驱逐舰,首舰孙武号,船体合龙在即,段章担任该项目,总体分项目部,主持工作的副总工程师……
吴王夫差十年,公元前485年,相继击败南方,最强大的两个对手,楚国与越国后,夫差决定出兵北伐。目标直指春秋末年,吴国外首屈一指,也是唯一一个具备与之争锋实力的大国,山东半岛姜齐,争夺霸权。
十万大军,兵分两路,左路由他自己亲自率领,经后来大运河的一部分,也是最早修建的部分,邗沟北上。另一路由大夫徐承指挥,经海路绕道齐国东部,意欲东西夹击,使之首尾难以相顾。
两国水师主力,于琅琊台,今山东省青岛市黄岛区附近,海流原因,这里自古便是中国北方第一大港,秦始皇勒石记功,徐福东渡求仙,留下无数胜迹,海域相遇。齐军以逸待劳,一举击败实力占优,但劳师远征的吴国水师,就此终结夫差称霸野心。
史称吴齐海战,黄海海战,或者琅琊台海战,成为中国历史上,有据可考第一场,比较像样的大规模海战。虽然比后者,晚了差不多七百年,依然被史家誉为,中国版的特洛伊战争,以此命名这型万吨驱逐舰,中船蓬莱设计院院长的主意,首舰,则顺理成章,冠以吴军统帅,军事家孙武之名……
当然,众所周知,人民解放军海军,现役水面舰艇,级别一般都是数字,舰名一般都是地名。换言之,琅琊台级也好,孙武号也罢,都只是列装,正式命名以前,临时的内部称谓,尽管一经曝光,始终为军迷所津津乐道。
也不严谨,首先,琅琊台这个地名,出现晚于吴齐海战,越王勾践二十五年,公元前472年,吴齐海战之后十三年,越国灭吴之后,勾践顺着十三年前,夫差北伐的原路,击败齐国。在此筑台观海,名曰琅琊台,所谓的“琅琊台海战”,后世史称而已,类似于古装神剧,努尔哈赤称帝,自己管自己叫后金。
其次,孙武是吴军统帅不假,但没有参加吴齐战争,更别说海战。相继征服楚越,达到霸业顶峰的吴王夫差,开始飘飘然,着手北伐中原,伍子胥苦劝,齐国不好惹,再说人家已经服软了,越国才是心腹大患,夫差不听,认为他碍手碍脚,找了个茬儿,将伍子胥处死。此举,令孙武心灰意冷,认定夫差身边,不是久留之地,飘然隐去不知所终……
中船蓬莱设计院,名义隶属中国船舶工业集团有限公司,事实上,中船集团与总装备部,现在叫装备发展部,注意啊,不是海军装备部,总装备部,双重管理,军品部分以总装为主。早年间,设计院中层以上领导,中级以上职称,一大半都是穿军装的,军改之后,只剩下少数核心技术人员,以及保卫保密部门。
琅琊台级,姑且这么叫着,琅琊台级驱逐舰,上世纪末便已立项,项目部逐渐扩大,总工程师,由设计院院长亲自担任。现在这一型,只是初型,按照常规,接下来还会不断改进升级,长期共存肝胆相照。
总项目部以下,设分项目部,比如船体分项目部、动力分项目部、导弹分项目部、火炮分项目部、防空分项目部、鱼雷分项目部、中控分项目部、雷达分项目部等等。此外,还有一个“总体分项目部”,承担总体设计,以及其它分项目部的协调工作,总项目部,副总师兼任总体分项目部总师,具体工作,由段长这个副总师全面负责……
项目部在狮子山,中船蓬莱造船厂这边,单独占据一栋楼,段章办公室,位于其中四层,朝向很好,窗外,遥望南天欣然命笔,整个狮子山港一览无余。走进一层大厅,一幅狂草入眼,省委宣传部长,杨晓的手笔,去年下半年,陪黄鹤书记来此视察,都知道她的字不错,不能白来,留幅墨宝也不费事。
原本说好,“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不知为什么,吃完饭,吃人嘴短,该写了吧,杨晓想了想,“载酒湖上,时取一醉,欢醉中,据湖岸,以臂向鱼取酒,使舫载之,遍饮坐者,意疑倚巴丘酌于君山之上,诸子环洞庭而坐,而往来者,乃作歌以长之。”
段章查了一下,元结的《石鱼湖上醉歌》。问欧阳小卷,什么意思,杨晓写这个,什么意思,欧阳想了想,像杨晓一样,想了想,笑笑,什么都没说……
狮子山港,位于天水河南岸,距离蓬莱市中心,算上过江大约两小时车程。与天水河两岸,众多大小港口不同,出现很晚,直至上世纪70年代,这一代仍旧是万顷良田。
1976年,中国发生了很多事,不必一一细说。大多数人只知道,夏天,一场空前地震,袭击京津冀地区,其实,地震之外,那年的水灾,几乎与地震同时,也十分骇人,至少昆仑是这样。
天水河昆仑段,尤其蓬莱附近,历代泥沙沉积,早已成为悬河,地势很高,洪水来势凶猛,蓬莱城一度岌岌可危,部分敏感单位,开始分批内部疏散。万般无奈之下,最终决定,主动炸开大堤,向南岸低洼地带泄洪,洪水退去,狮子山一带,形成一处湖泊,与天水河干流相连。
中船蓬莱造船厂,与很多老牌军工企业一样,历史可以追溯到,晚清洋务运动期间,原本只有军品,改革开放之后,也接民用大型船舶订单。90年代初,集团总部决定,军民分离,投入巨资,将狮子山泄洪湖,改造为港口,军品部分整体挪了过来……
段章办公桌上,常年放着一本《水浒传》,尽管是精装本,封皮也早已翻得破旧不堪。还是考上大学那年,一位远房,先前从没见过,论年龄,只比段章长十几岁,摇车儿里的爷爷,拄拐棍儿的孙子,山高遮不住太阳,却大整整两辈,应该叫叔公。
看样子,这位叔公和段章爷爷,差着好几十岁,一口一个四哥,如何如何,似乎挺熟,相谈甚欢。虽然没见过,段章早前,倒是听爷爷,不止一次提到这位远房堂弟,段氏一族,能装点门面的人物不多,他算一个,勉强算一个,军官,段章记得很清楚,当时是少校,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了解段章,头一回谋面,大学生侄孙的情况,听四哥,也就是段章爷爷说,是块读书的料,尽管他自己,并不这么,并不十分这么觉得。就是胆小,从小窝囊,整天在学校,在外头被人欺负,瞧见脸上那红印儿了么,八成又是那个谁,袁什么来着,袁彬彬,美国及其盟友,或者手下打的。
少校叔公摇摇头,这可不行,大小伙子,站起一人多高,躺下半人多长,得有点儿阳刚之气才行。一周之后,托人给他送来一本《水浒》,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那是别人,你还是先好好看看吧……
只要是在造船厂这边,不管有事没事,段章几乎每天,都会到施工现场看看。甚至一整天,连夜赶工的话,一整夜,待在那里,最好船台上。
实事求是,段章主要是搞设计的,建造阶段,真正归他管的事并不多。无非哪里遇到问题,牵扯到原始设计,需要临时修改,或者施工不达标,救火队员的性质,随叫随到已然足够,不必整天眼不错盯着。
这个习惯,不仅段章,整个中船蓬莱设计院,甚至更大范围普遍存在。源头,似乎可以追溯到上世纪60年代,著名的“鞍钢宪法”,两参一改三结合,干部参加劳动,工人参加管理,干部、工人、技术员角色互换。
当然,更多时候,以设计院为例,还是工程师们,干工人的活儿,直接冲到第一线,挥锹抡镐车铆锻焊。反之,工人参与设计,他们倒是没意见,技术上行不通,图纸看都看不懂,更别说画了……
“当最末次开炉的那一日,是怎样骇人的景象呵,哗拉拉地腾上一道白气的时候,地面也觉得动摇。那白气到天半便变成白云,罩住了这处所,渐渐现出绯红颜色,映得一切都如桃花。
我家的漆黑的炉子里,是躺着通红的两把剑,你父亲用井华水慢慢地滴下去,那捡嘶嘶地吼着,慢慢转成青色了。这样地七日七夜,就看不见了剑,仔细看时,却还是在炉底里,纯青的,透明的,正像两条冰…… ”
 楼主| 发表于 2020-8-29 09:40:33 | 显示全部楼层
7.2 万人敌

多年以来,几乎成为惯例,每年全国两会,保留节目,军费预算一经公布,立刻成为焦点。首先,担忧增长速度过快,毕竟总量已经不小,扩军,历来是扩张的前奏,增加本就不稳定的国际局势。
其次,指责中国军费使用,不够透明。对比西方国家,比如美国,时至今日,至少总量,至少明面上的总量,仍旧是中国的倍数,却高度透明。
作为圈内人,应该说,段章对此,还是有些发言权的。增速是否过快,总量是否过大,扩军是否必然,意味着扩张,紧张局势究竟怪谁,那是政治家的事,不透明却是实话。
就以眼前,琅琊台级驱逐舰为例,仍旧中美比较。美国军费,大约三分之一用作科研,或者武器开发,当然,主体还是企业,五角大楼立项,各军工巨头投标,总投资多少,分多少期,逐期评估进展,并且作为下一阶段拨款的依据。
别的地方不清楚,至少中船蓬莱设计院,军工不假,却从没打军费中,拿过一分钱,吃吃喝喝不算。琅琊台级驱逐舰,重点项目,自上世纪90年代立项,总投资,就段章所知,至少一百个亿,直接中央财政拨款,走科研经费,而不是军费……
“笑声即可散布在杉树林中,深处随着有一群磷火似的眼光闪动,倏忽临近,听到咻咻的恶狼的喘息。第一口撕尽了眉间尺的青衣,第二口便身体全都不见了,血痕也顷刻舔尽,只微微听得咀嚼骨头的声音。
最先头的一头大狼就向黑衣人扑过来,他用青剑一挥,狼头便坠在地面的青苔上。别的狼们第一口撕尽了它的皮,第二口便身体全都不见了,血痕也顷刻舔尽,只微微听得咀嚼骨头的声音。”
科学技术研究,尤其技术,也就是段章,整天宵衣旰食做的事情,听着很神秘,其实很简单。说得通俗一些,本质上,就是一个试错的过程,一切实证科学,概莫能外。
什么是试错,爱迪生发明电灯的故事,尽人皆知,再经典不过。外行想象当中,先钻故纸堆,查资料,又是公式又是计算,决定用什么材料,再进行实验,事实却正好相反。
所有能想到的纤维,以及能制成纤维的材料,有一样算一样,逐一拿来试一遍,最终确认竹丝,以及改进版的钨丝,最合适充当发光电阻。正因如此,严格意义上讲,爱迪生不是科学家,只能算发明家,外加企业家,以上过程,也不神秘,甚至毫无技术含量可言,需要的只是耐心,以及恒心。
试错这种事,是非常烧钱的,当代大科学,可不是爱迪生那会儿,一次实验,设备启动,转眼间成百上千万扔进去。真应了毛主席的那句话,有多少东西,打多大仗,能不能出成果,能出多大成果,相当程度上,就看烧多少钱,放到哪儿都一样,不是谁出成果,给谁钱,是给谁钱,谁出成果。
听着很荒唐,事实如此。神秘的赛先生,成了老舍笔下,有皇上的时候,我们替皇上效力,有袁大总统的时候,我们替袁大总统效力,谁给的钱多,我们就替谁效力,嫌贫爱富包打听。
军费需要做的,无非等成品出来,一艘四十亿,花钱购买。四十亿,听着不少,事实上,只是造舰环节,本身的费用,按照经济学话语,可变成本。
先期研究投入,并不打入,摊薄在成品当中。即使这四十亿,也不包含利润,从这个意义上讲,中美两国军费,确实没有可比性,甚至,连互相比较的必要,都没有……
“他们不但都不放,还用全力上下一撕,撕得王头再也合不上嘴,于是他们就如饿鸡啄米一般,一顿乱咬,咬得王头眼歪鼻塌,满脸鳞伤。先前还会在鼎里面四处乱滚,后来只能躺着呻吟,到底是一声不响,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黑色人和眉间尺的头也渐渐住了嘴,离开王头,沿鼎壁游了一匝,看他是装死还是真死。待到知道王头确已断气,便四目相视,微微一笑,随即合上眼睛,仰面朝天,沉到水底里去了。”
少校堂叔,送的那本,也就是现在,段章位于船厂,办公室桌上,这本《水浒传》,大学时代起,不知看了多少遍。看来看去,发现一个问题,发现一个,相信所有人,都发现,都不解的问题:
的确,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银,快意恩仇,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着实痛快。可不知为什么,这些六亲不认,动不动拳脚无眼,打死无怨的好汉,所谓好汉,晁盖倒也罢了,都对那个宋江,俯首帖耳,一听大名,即刻纳头便拜。
没见有什么武功,统共杀过一个人,阎婆惜,窝囊不说,还迂腐,直至将一班弟兄,尽数害死。书中给出的理由,宋江宋公明,呼保义及时雨,这个人忠义,有什么事儿找他,只要能办,一定给你办,似乎并不十分讲得通,仗义疏财的多了,更不用说像他这样,郓城小吏一个,拆东墙补西墙,无非慷他人之慨……
“项籍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项梁怒之,籍曰: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
于是项梁乃教籍兵法,籍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学。”
为什么,至今也没想明白。
至于书,倒是没白看,最起码,目标有了。本科阶段,段章学的是通用机械,通用机械工程,研究生投考中船蓬莱设计院,全班五十多人,选择搞军工的,就他一个……
毛泽东评价中国工人阶级,旧中国,说人数虽相对较少,但格外纯洁,觉悟格外高,少数,极少数工贼除外,加之集中在个别大中城市,故而战斗力非常强。你在旧社会少混了几年,斗不过他们的,没在旧中国待过,段章不好置喙。
新中国工人阶级,无论先前,领导一切那会儿,尤其当代,杨白劳打来电话,问工人阶级解放了么,回答工人阶级已经不工作了,都下岗了。经常战斗在一起,段章倒是比较熟悉,还是有资格说几句的,觉悟,分怎么说,分怎么定义觉悟,某种意义上,确实很高。
类似于医院,做手术的时候,主刀大夫,通常扎一条,有别于其他医护人员的头巾,花头巾。否则戴上帽子,口罩,手术服,全都一个样,夷狄之有君,不知道该听谁的。
蓬莱造船厂,平时不用,工地或者船台上,工人也好,工程师也好,行政领导也好,都要佩戴安全帽。以颜色区分,区分身份,款式功能基本一样,普通工人黄色,工长或低级工程师白色,高级工程师或一般行政领导及来访人员,比如记者之类红色,中船内部或视察指导工作,高级别领导干部蓝色,一目了然。
具体到段章,属于,目前属于红色,红色当中等级较高的阶段。再过几年,比如晋升型号,总工副总工之类,换成相应的蓝色,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相信为时不远。
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段章突然发现,或者意识到,造船厂的工人,普通工人,黄色短衣帮,无套裤汉们,称呼其它颜色时,是很有学问,或者讲究的。顺便说一句,若前来视察,指导工作领导,级别太高,比如上个月,军委装备发展部主要负责人,到访蓬莱造船厂。
战区司令、海军党委委员、中船集团一把手、舰队政委,一票大人物作陪,登上正在紧张施工的孙武号船体。众多蓝色簇拥中,中间的一号首长,否定之否定,戴的反而是最底等级,黄色安全帽,怎么理解都行,群众打成一片,也确实没有其它颜色。
大部分工人,段章并不认识,别人同他打招呼,抬头看看帽子,黄色称师傅,认识的话某师傅,熟一些或亲切一些某某师傅,白色称同志,知道姓什么,称小某或老某,小老鼠偷吃热凉粉,短长虫盘绕矮高粱。对方,黄色或者白色,有时叫他段工,段工程师,有时段总,段总工程师。
段工,段总,工程师如何,总工程师又如何,原本没太留意,时间长了,数据多样本大了,稍加琢磨,发现是有区别的。一般来讲,工地上没有,若是没有蓝色安全帽,红色亦不太多,称呼段章为段总,反之,有蓝色安全帽,或者红色较多,则称段工,不知是上面教的,还是工人阶级自己觉悟出来的……
 楼主| 发表于 2020-8-30 09:39:43 | 显示全部楼层
7.3 寒塘渡鹤影

当初,考到中船蓬莱设计院,读研时的导师,一位老院士,专业技术一级,享受大区正职待遇,说过的一段话,段章印象很深。搞军工,和打仗一样,是需要灵感,或者灵气的,很多时候,知识、经验甚至才华,都解释不了。
老师举了冷战时期,苏联与美国,或者华约与北约的例子。论军工技术,苏联当然不差,光老底子,就够现在的俄罗斯,至少吃上几十年的,但比起美国,多少还差一些,始终处在一个追赶,虽然差距不大的状态。
绝大多数重装备,海军就不说了,尤其水面舰艇,没法同美国比,所以才另辟蹊径,专搞潜艇,非对称对抗,大洋黑洞嘛,空军、陆军,最接近的时候,客观说,也有十年左右落后。但轻型装备,尤其单兵,陆军单兵这一块,手枪、步枪、机枪、小口径火炮,却毫不逊色,甚至优于美国。
说来也怪,北约这边,军工如此厉害,数十年以来,想尽办法,却无论如何搞不出一款,真正像样,能够媲美,甚至压制苏系的枪械。直到今天也是这样,动不动卡克,一摔就坏,朝鲜战争,很大程度就是吃亏在这上面,志愿军重武器不在一个数量级上,单兵装备却打得美军欲哭无泪。
西方国家,为什么不禁枪,意识形态放到一边,根本禁不住,车库里,简单几样设备,弹药稍微麻烦一些,网上图纸多的是,材料超市就有,是个人就能弄出来,毫无技术含量可言。但若真想搞好,像苏系那样,经典之作,史诗之作,需要的不是科学,不是技术,不是工艺,而是灵感,西方人缺这个,苏俄却不然,翻翻历史,社会制度比谁都落后,天才人物却比谁都多。
之所以记得这段话,因为老师说过很多次,虽然记得,理解却不深。真正理解,还是参加工作,尤其近年成为业务骨干,独立领导课题,或者项目之后,毫不夸张地说,军工领域,段章自己就是一个,不缺乏甚至非常具有,灵气灵感的人。
先前提到,科学技术,尤其技术研究,听着神秘,其实很简单,原理很简单,本质上,就是一个试错的过程。照这么说,人的作用,辩证唯物主义,人的主观能动性,就不存在,不需要了么?
当然不是,科研活动中,人的作用,或者主观能动性,很多时候,就像老师,当年说过的那样,并不是以知识,或者技能,甚至经验,恰恰是以灵感的形式,出现或者存在的。
十个馒头,五个饱了,早知就不吃前四个了,省粮省时,科研领域,这不是笑话,试错只是原理,把所有可能性,所有馒头吃一遍,谁也玩儿不起。先吃哪个,后吃哪个,哪个必须吃,哪个可以跳过,说得直接些,哪个是,哪个更有可能,是第五个馒头,这就是人,科学家或者技术人员的作用,或者价值,或者衡量其孰优孰劣,用老师的话,是不是该着你,吃这碗饭的标准。
正因如此,虽已离开一线,仍旧密切关注着,行业发展的老师,不同场合多次提到,总共多少学生,自己都记不清了,有当大官的,有获大奖的,级别职称就不说了,若说搞军工,最有灵气的,没别人,就是这个段章,比我强。后面又加了一句,军事领域都一样,开发武器需要灵气,带兵打仗同样需要灵气……
举了毛主席的例子,主席上过什么军校,读过什么兵书,长征时,遵义会议凯丰说他打仗,主要靠《三国演义》。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三国演义》怎么了,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打仗看的是结果,我行你不行,这就是硬道理。
希特勒同理,说清楚了啊,拿他和毛主席并列,就事论事,没别的意思,想当初,省委宣传部新媒体处,滕翔宇还是网红,“别人家的老师”时。一则视频中,希特勒、毛泽东之外,加上斯大林,定性为“20世纪三大法西斯恶魔”,若不是被招安,核心价值观的事情出来后,数罪并罚轻不了。
希特勒上过什么军校,读过什么兵书,兵倒是当过,毛也当过,辛亥革命八三四一,一战参军,英勇是没错,最高只做到下士,完全没有接受过,任何系统军事教育。马克思主义三大来源,古典哲学,德国人不迷信,可就连那些名校毕业,祖上多少代都是职业军人,身经百战的德军,甚至盟军将帅们,都不得不承认,恶魔归恶魔,这家伙绝对是个军事天才。
至于斯大林,正好可以作为反例,跟如今,中国那些军迷差不多,整天戴着个大檐帽,唯一的苏联大元帅,根本不会打仗,一次又一次,不知害死多少苏军指战员,拼消耗是个人就会。中国这边,蒋介石也是一样,倒是军人,正经军人出身,治国且不说,实事求是,军事才能跟毛比,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自以为是,整天就知道瞎指挥,要是没他的话,国军可能还不会,败得这么快、这么惨……
“是这么回事,我的文章的结尾是这样的,你听听。我亲眼看见他牺牲了,他,这个杰出的少年,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透过炮弹隆隆的轰响,我听见了他最后的壮烈的几句话。
转告我父亲,我死去是安心的,我知道,他会向那些血腥的卑鄙者为我报仇的。你懂的,假如现在加上他父亲的几句话,那该多好,而且我已经拟好了…… ”
说出来,可能有些滑稽,确实很滑稽。这一两年,尤其最近几个月,不在造船厂这边时,段章了解工程进度,通常不是靠通报,每周一次,项目部定期的进度通报,而是上网,上论坛看帖子。
近年来很火,国内几大军事论坛,名字就不点了,关于琅琊台级驱逐舰,孙武号的消息,几乎每天都在更新。配图,文字,一样都不少,数据丰富,报道及时,比一周一次的通报快多了,更重要的是,段章知道这些消息,是可靠,或者说,哪些是可靠的……
“老将军知道他的爱子阵亡了,垂下头来,久坐不动,然后抬起头来,他的眼睛里没有眼泪,没有,我没有看见。他的眼泪被神圣的复仇的火焰烧干了,他坚定地说,我的孩子,安眠吧,放心吧,我会报仇的,我用老军人的荣誉发誓。
你懂的,若是现在我来得及加上这几句,那多么好,你懂的,这篇文章会多么漂亮,这是所有的报纸都要羡慕,也要嫉妒的。怎么办呢,马上就要和莫斯科通电话了,你想怎么样,假如在电话里和总指挥商量商量…… ”
据消息人士透露,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消息人士透露。西方新闻界,惯常使用的一手,或者说,政府与新闻界之间的默契,共同出演的一部双簧。
某些不便于,至少暂时不便于,通过权威渠道,发布的消息,比如某项政策,需要先行倾听一下公众意见,或者了解正式公布后,可能出现的结果。透露给新闻界,后者先以不愿透露姓名,消息人士的形式发表,政府掌握民意,新闻界获得关注,民众了解信息,各取所需。
不知什么时候,国际接轨,中国人也学会了这招儿。段章也是几个月以前,才知道中船集团蓬莱造船厂,政治处下面,有一个专门的小组,挂在政治处,直接接受集团,以及海军装备部领导。
办公室,其实就在段章斜对面。不喜欢四处乱串,军品部门,保密制度很严,早已养成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管好自己,干好自己该干的事,比什么都强的习惯,对门几年,并不知道那边是干什么的。
定期去狮子山上,固定的位置,不远不近,角度还好,拍摄码头工位,正在建造的战舰图片。回来修版处理,遵照上级指示,按一定进度,匿名,连消息人士,不愿透露姓名,消息人士都没有,发布在相关论坛上……
“黛玉道对句不好,合掌,下句推开一步,倒还是急脉缓灸法,因又联道,晦朔魄空存,壶漏声将涸。湘云方欲联时,黛玉指池中黑影与湘云看道,你看那河里,怎么像个人,在黑影里去了,敢是个鬼吧?
湘云笑道,可是又见鬼了,我是不怕鬼的,等我打它一下。因弯腰拾了一块小石片,向那池中打去,只听打得水响,一个大圆圈,将月影荡散复聚者几次。”
为了这个,还曾闹出过笑话。就是几个月前的事。若不是因为有这么一闹,段章还不会知道,论坛上关于蓬莱造船厂的消息,是可靠,或者说,哪些是可靠的。
缘起昆仑省委,宣传部新媒体处,滕翔宇那个处。新媒体处下属,几个全职网评员发现,网上常常有,关于正在建造,事实上,还未公开宣布的新型驱逐舰,琅琊台级孙武号,信息曝光出来。
没有对外公布,我军重要新式装备,这可是国家机密,他们怎么知道的?照片不甚清楚,看起来,像是在远处,偷偷用长焦拍摄,寻找原始出处,找来找去,都是从其它地方,至少都宣称,是从其它地方,转载过来的。
前不久,宣传部会同网信办,刚刚组织一批核心网评负责人,召开信息安全会议,通报了几起,境内外间谍利用网络,获取我军情报事件。或收买,或刺探,或骗或诈,故意发布错误消息,通过引发辩论,诱使内部人士,无意中透露关键信息等等。
一级一级,报到滕翔宇这里,反复追查,依然找不到原始出处,专门去了一趟蓬莱造船厂,相关领导都说不清楚,意识到问题严重,报给部长杨晓。杨晓很重视,请示常委会批准,将相关信息,交给省国安厅,国安厅会同公安厅,成立专案组组织破案。
技术分析表明,网络上有关琅琊台级驱逐舰,大部分来源不明的照片,虽然经过处理,都是在狮子山高处,某固定地点拍摄的。派出警力,便衣守株待兔,一周以后,嫌疑人鬼鬼祟祟,拎着照相机出现,一脚踢翻,带回厅里严加审讯……
“只听那黑影里,戛然一声,却飞起一个白鹤来,直往藕香榭去了。黛玉笑道,原来是它,猛然想不到,反吓了一跳。
湘云笑道,这个鹤有趣,倒助了我了,因联道,窗灯焰已昏,寒塘渡鹤影。林黛玉听了,又叫好,又跺足道,了不得,这鹤真是助了她的了,这一句更比秋湍不同,叫我对什么才好。”
虽然挨了顿打,解释清楚倒也不难,直接接受集团,以及海军装备部领导,就连设计院,造船厂主要负责人,都不知道这些人,整天究竟在干些什么。宣传部,网信办,国安厅,外加船厂,还有集团闻讯后,派过来的人,一起碰了个头,虚惊一场。
同事之间聊天,说起这个笑话,设计院的老人,听了不以为然,这算什么,当年类似的事情,可是死过人的。70年代初,同样,某新型装备,那时还没有狮子山港,正在蓬莱造船厂,日夜加班加点,不远处,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
当年的船厂,彻底军工企业,涉密重点保障,发现附近有人活动,两下照面,话不投机动起手来。一番交火,各有死伤,事后弄明白,一边是驻军,一边是警察,同时接到线报,敌特人员出没,队长,别开枪,报告太君,打误会了,自己人,自己人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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