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漾（一）

我行我素

荡漾（一）

    大一的时候，我的同桌是个男生，没戏！而我前面是个叫艳的女生，我天天都能看到艳那修长而白皙的脖子，内向的我却无缘与艳接触。直到有一天上课讨论一个问题时，轮到我时我说：“艳的观点和我一样。”这时艳转身对我是说：“不对，应该说是你的观点和我的一样。”此后，艳便经常转身问我一些问题，但那些问题无非是：“昊字的意思是什么？布什今年多大？刘德华到底喜欢谁？”等等这类的事情。
    假期的时候，为了锻炼自己，同时为了填充一下腰包，所以我没有回家，找了个工作打零工。有一天，艳突然到我宿舍找我，让我帮个忙，我就去了艳家。推开门我便被艳家的富丽堂皇所震撼了，茫然而不知所措，呆呆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几分钟后，艳带我来到餐厅。柔和的灯光下，红木餐桌中央放了一个蛋糕，上面插了十九支蜡烛，两杯红酒分放在两个对面的座位边。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只有小说中才有的浪漫，震惊的差点失去了知觉。艳微笑的说：“请你来只是想让你在我吹蜡烛的时候，帮我拍拍手，同时唱生日歌，好吗？”这时我没有了先前的感觉了，只有甜蜜的感觉了。
    此后，我和艳便像月亮一样守时，夜夜出现在操场与花园里了。此后，每星期天你便能在市内某个商场或公园里看到我和艳的身影了。
大二的时候，艳买了一辆彩色的自行车，艳家里很有钱，爸妈离婚后，妈妈去了东京，爸爸是一个大公司的老板。两个人各给艳一张银行卡，卡里有花不完的钱。于是，艳经常让我用彩色自行车带她，跑便大小餐厅吃饭，艳总是不让我付帐单。而我总是请她到学校食堂吃饭，于是，在从学校宿舍到学校食堂的路上，总能看到一对甜蜜恋人用彩色自行车穿梭着他们的幸福。
    通往学校食堂的路上有个不大不小的上坡，艳总是跳下来，在后面推着我跑。我不让她推：“我宁愿和你一起推着车子走上去。”她却对我拌个鬼脸大声的说：“我要让全校的人都知道我爱你！”“难道你这样推着我上坡就说明你爱我吗？”我问。艳反问道：“难道要我每天只是说说我爱你就行了吗？”“我到是想让你每天说一百遍的我爱你！”说完，我骑上车子就笑着跑了。
    大三的时候，毕业考试中，我知道艳的这门功课没有复习好，于是，我把一张写了答案的纸条用脚踢了过去，艳弯腰提了提丝袜，顺手便捡起了那张纸条。不幸的还是被老师看见了，要艳把纸条交出来，艳面不改色从容的说：“老师，我不能给你，因为这是我男朋友给我写的情书，和考试没有关系的。”老师说如果那样，就读出来证明一下。艳清了清嗓子大声的念了起来：“艳，我亲爱的，别紧张，我知道你一定行的，一定能顺利过关的。考完后，我们在老地方见，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爱你的坏小子。”我向来知道艳善于狡辩，但我还是为艳的反应速度和镇定态度所佩服。
    考完后，我们在哪个地方见面后，艳却哭了。我第一次见到艳哭的那么痛，虽然声音不高，但我却能感受到她心中的痛苦。其实，我前几天看到她频繁的和远在东京的妈妈通电话就猜到了，只是不愿面对深想罢了。
    艳走的时候了，把自行车给了我，但不许我用这个车子带别的女孩子。我给艳了一条浅蓝色的真丝丝巾，是我早就买好的，准备给她毕业纪念的，却成了我们分手的纪念。她哭着说：“我会一直把它带在身边的，看到它就像看到了你。”“我不想让别人看见你的漂亮的脖子，那样我会妒忌的。”我想安慰她，可她却哭的更痛了。我送艳的丝巾第一次使用，竟是擦眼泪。
    虽然我知道，如果我坚持的话，艳会留下来的。但我连自己的工作都没有找到，我能给艳什么样的生活呢？再说，艳说去东京深造完了还回来的，毕竟这里是自己的家，有深爱着她的人在等她。但我却隐隐的意识到：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的初恋就这样告终了，初恋总是美好的，无所谓成功与失败，但，总有一些无奈在我心里荡漾，直到今天…

我行我素

荡漾（二）

    东京的冬天是那样的萧瑟，银雪遍地、寒风刺骨。东京机场原本不多的乘客似乎都带着浅浅的哀愁，偌大的休息室更显的寂寥。我拿出艳写给我的信，叹了口气。模糊的视线中似乎看见艳纤细的身影飘动著，楚楚动人。我将头靠向椅背，闭起眼睛沉思着。
    犹记得当年短短几年的大学生涯里，和艳的那段恋情中，感情是那样的甜蜜浓郁，生活是那样的充实愉快，可是结局是必然的悲剧。由于家境的差异，地域的相隔，以及双亲的传统观念，逼使我俩分离。“爱情没有国界，不分种族，只要两情相悦即可。”我鄙视说这种话的人。
我找到艳住的公寓，在对面的宾馆办了手续后惶惶进入房间，推开窗子，模糊中远远的可以看到艳的公寓。我静静地凝视出神，一阵寒风袭来，我打了个哆嗦，拉了件衣服披在身上。“我记忆深处的人，我无法忘却的人，你过的还好吗？”我似乎看见戴着淡蓝色丝巾的艳正笑脸盈盈地对我招手，毫无瑕疵的脸蛋上两个圆圆的酒窝仍旧那么可爱。我再度把自己陷入掩藏最深的记忆中…
    第二天阴霾的天气下，陌生的异国街道上，面无表情的人群从我身边流过，我在无边无际的人海深处游走，像一滴水对于汪洋大海的无奈。咖啡馆中我看着对面那对年轻的情侣，往日的情怀历历在目，随着时间流逝，爱情的表现方式始终未曾变化，艳就像前面那个热情的少女一般，让那个显然较为内向的男孩不知所措。我俩也曾经如此的恋爱过。就像是一场美丽的风，划过生命。我是一个没有梦的人，但此刻恍然如梦…。侍者礼貌地清扫着我脚下的地板，我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走向柜台结了帐，茫然的走了出去。
    我算了算时差，还不到艳下班的时候，于是转进一个花园，痴痴的坐在长板凳上，宽敞的花园使我远离道路的尘嚣，静谧的翠绿使我昏昏欲睡。傍晚萧瑟的寒风将我叫醒，我整理一下狼狈的衣裳，匆匆离去。公寓就在眼前，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可是理性却不断地提醒自己离开，无法言喻的恐惧感窜上心头。理性和欲念激烈交织着，手脚不听使唤像是被控制的木偶，慢慢的走上台阶，停止在门前。伸起的指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门铃。我在脑中翻腾着，是要进屋告别，还是只和艳打声招呼就离开，或是就让这一切随风而逝，永远不再见面。大门忽然开启，艳既惊讶又欢喜地看着我，一句话也没说，便把我拉进屋里，随后关上门，紧紧地搂住我，贴在了我冰冷的后背。
    那个温暖的夜晚，我俩互换着多年来的种种情思。岁月使艳更加成熟妩媚，她的妩媚令我倾心，低头不语的她惹人怜爱。多年来一直萦绕在我的心中的艳，此刻更令我痴狂。或许这便是越得不到的东西越美的感触吧。
    长久的沉默后我问：“你…还好吧？现在的男朋友对你好吗？”“他十分地爱我，可是…没有你以前那样地在乎我的感受…”艳低着头平淡地说着。“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我凝视着艳，“当年你匆促地离开, 我始终难以抹去对你的记忆，你一直让我挂心，如果你能幸福，那我也就安心了。”我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心里有点淡淡的凄凉。 “谢谢…”艳略顿了一下。“你现在过的怎样呢？”艳有点担心地问。  “我？我结婚了。”我看着略显讶异的艳，低下了头，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里面的冰块轻轻碰撞着玻璃。“你走后不久就结婚了，父母之命…”我愤愤地说，可是随后表情便柔弱下来：“不过，我太太很爱我，她很好，我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是吗…是吗…，太好了… 太好了…”艳拿起酒瓶，替我斟满。我一口气把它喝光。“酒入愁肠愁更愁”我想起古老的词。当酒杯再次斟满时，我们异口同声地说出：“祝你永远幸福…。”我和艳对视着，然后慢慢地，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不知不觉，我吻上她的嘴唇，紧紧的抱着她，深怕她从怀中消逝。此时此刻令我沉醉，令我疯狂，令我迷失意识，不能自己。多年来积存的相思情欲，瞬间像火山爆发似地奔放出来，将我们融化。艳的身体好似一面平静的碧湖，包容着我，含蕴着我，让我在平静水面上激起阵阵的涟漪。“你还爱我吗？”艳偎依在我的怀中问。“嗯。”我端起艳红润的脸颊，“这辈子我想…我永远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除了你…。”“那…那你太太呢? ”艳的话隐约地刺痛了我。我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的抱住她，再度双唇相接。
    天空渐渐泛白，离别的时刻到了，我好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虽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和艳都十分明白这次分别意味着什么。或许艳不该写信要求在她结婚之前，再见这最后的一面，而我也不应该来赴这个约，见面的结果注定无助于现状，只是凭添更多的忧伤。可我内心深处毕竟还是放不下她，纵然我已经是另一个女人的丈夫，一个孩子的爸爸。
    艳慢慢的蹭脱我的怀抱，穿上一件睡衣，坐在梳妆台前整理着头发。“我一直在等着你来。”艳悠悠的说。“我…我早就想来的，只是…”我望向窗外：“我已经结婚了，而你也将要嫁人。我们能改变什么？”“我请了两个星期的假，你能多呆几天吗？”艳缓缓地梳着长发。“这…我…”我支吾的说：“我今天返程的飞机…”从镜中的反射，我看到艳的表情和颤动的身躯。我不想看见艳的伤心，躲进浴室中洗澡。在浴室中，对艳的歉意更加的加深。我穿好衣服，走出浴室，艳的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
    我静静地看着艳将自己的长发用那条淡蓝色的丝巾扎好，起身走到她身后，双手按住她的肩头，亲吻着她：“我该走了，不要说再见…” “等一下…”艳转身站了起来，拿出一柄剪刀，突然将她用丝巾扎住的头发剪下来，递到了我的手上。“你…”我吃惊的看着她。她扑入我的怀抱，颤抖而无力地啜泣。无奈的我只能拍拍她，安慰她。“好好地珍惜它，它就是我的化身…”声音断续而凄切“不要把我忘记…”抱着她，我忽然觉得好想哭。“是啊…是啊…我怎么会把你忘记…”
    艳没有到到机场向我饯别，当年艳离开时，我也一样没有来给她送行。时隔多年后，这一次是我的离开。只是这次我心中却已木然，没像当年那样流下伤心的泪水。踏进舱门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像是要捕捉些令我怀念的记忆似的，手却更加握紧那段断发。
    “回家吧! 家乡的天气适应我的生活。”我对着自己说着，心中却荡漾起无奈的酸楚…

[ 本帖最后由 我行我素 于 2008-1-28 21:14 编辑 ]

我行我素

荡漾（三）

    时间过得真快，又是一年秋天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在微微的秋寒里，感觉到这句话确实很有道理。一场秋雨过后，木棉树依然苍翠，路旁的青草，在雨后露出油油的青色，比平日显得更加漂亮。寒的只是我的内心。手里的那段乌黑的秀发刺痛了我的眼睛，泪水顷刻间沾湿了衣袖。我在雨后的街道上徘徊，眼前就是艳的宾馆，身后是妻子的牵绊和儿子的期盼。来来去去的人匆忙的行走着，不停地将我掠过，我感觉魂飞天外，想快跑两步，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步。

    艳从东京回来了，在和老公过了2年沉闷的生活后平静的分手了。几天前，艳在这个城市里接手了一个大型酒店，手续资金都已到位，只等着挑选吉日开业了。她打电话约我见面，言辞中有意将酒店交给我打理。放下电话后，我倒在床上，点燃了一支烟，象一只失控的陀螺，任由思绪的飞转。生命中我们就象河中的砂粒，随着潮水的涌动，或上或下，浮浮沉沉，不由自主。而我此刻完全像是一粒失去了自主的砂粒。

    是要下决心了，面临事情时必须尽快做出选择。艳的影子不断的在脑海里涌现，记忆已经不清晰，但感觉依然强烈。象看一部褪色的影片，岁月的沧桑丝毫不减魅力。命运的安排就像看不见的巨手，把我的心酸和苦痛置之不理。我们曾快乐过，那样的日子现在想起来就象是在做梦。年轻的心象春天的天空，恶劣的天气只是点缀，明媚才是它的基色。仿佛一阵美丽的风，爱也可以象风吗？天色一变就消失无影了吗？

    让我将你心儿摘下，试着将它融化，看我在你心中是否仍然完美无瑕，是否依然为我时时牵挂，依然爱我无法自拨。心中是否有我未曾到过的地方，那里湖面总是澄清，那里空气充满宁静，雪白明月照在大地，藏着你不愿提起的回忆，是否我只是你一种寄托，掩埋你感情的缺口。心中那片森林能否让我停留，那里湖面总是澄清，那里空气充满宁静，雪白明月照在大地，藏着你最深处的秘密，也许平静的心不该再起涟漪，只是爱你的心超出了界限。也许不该再将往事重提，只是心中枷锁该如何才能解脱。

    恍惚间，那条淡蓝色的丝巾也向我飘来，但我却无力将它抓起，记忆的碎片，一段段的，慢慢变的模糊。

    我靠在身后的墙上，点上一支烟，却不愿意去抽，就那样看着它慢慢的燃烧，变成灰烬，看着烟雾慢慢的升上去，慢慢的消逝。身旁路过了一家三口，爽朗的嬉笑声将我唤醒。胃里开始隐隐作痛，习惯的将手放进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包药来，妻子每天上班前总是包好一天的用量，不声不响的放在同一个口袋里。儿子的油画棒快用完了，早上妻子交代我买的，现在才想起来。妻子说今天加班，冰箱里昨天买的桂鱼，让我做给儿子吃了，再放就不新鲜了。老妈说我的毛衣织好了，让我明天过去试下大小…

    一阵柔风轻过，我无法自控的轻笑起来，抬头望向天空。月亮好美，夜空里似乎飘着一层雾，一切都有些朦胧。星星很少，在月亮面前似乎一切都是点缀，在空中划着若隐若现的图案。路旁高大的木棉树，看起来象一枝美丽的剪影。我又点了一根烟，心跳渐渐变缓了。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的天空，微微透出一些凉意，夜凉如水。看了看手表，妻子应该还没有到家，于是裹紧外套，伸手拦辆出租车，直奔超市而去。

    我曾无数次和艳的结局，海誓山盟或是天崩地裂，可真的来临时，发现却是如此的平静。或许世界原本如此，悲欢离合、造物弄人。我轻轻的对着天空中的月亮说：艳，下辈子我们有缘再见吧！心中的沉重逐渐荡漾而出，飘散在着晴朗的夜空…

芭蕉叶下

荡漾——喜欢这个文章名。
人的内心是脆弱，人的内心是复杂，人的内心自然也是动荡摇摆。
楼主紧扣主题，分别细致描写了三个不同时期荡漾着的内心世界。
清晰再现初恋时懵懂激扬，纯洁单纯的爱情，此时的荡漾，犹如浅尝青涩的橄榄果，甜甜中有点涩涩，却又值得一辈子的回味；
当彼此都踏入婚姻的殿堂，当再次接受着初恋的召唤，那份内心的怀念与渴望和现实的无奈之间再次错落激起心波荡漾。但彼此还是找回原先的轨迹，找回原先的位置。
荡漾三，算是人性的最终归宿吧，温暖的家的感觉，可以让一切荡漾恢复平静！！！
一条飘逸，亮丽的蓝色丝巾，读者的心也随之随风飘扬起来。。。
感谢我行我素对小说版的支持，我们期待你更多的美文！：）

[ 本帖最后由 芭蕉叶下 于 2008-1-29 11:18 编辑 ]

天涯倦客

呵呵，爱又如何？这就是生活！
我替艳不值！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扯淡！
文笔不错，情感细腻，但结局和选择太大众化了，呵呵。

天涯倦客

谁是谁的谁？谁为谁守侯？

无悔寻梦人

这篇小说确实写得很好，好处已被芭蕉说尽，不再重复。荡漾是摇摆，是徘徊，也是选择。“我”最后的选择虽然“太大众化了”，却是明智的。如果他选择了艳，作为故事或许是美丽的，但在现实中则是残忍的。假如他应邀去当了酒店经理，日后果真能把现在的太太和无辜的孩子忘却吗？
春节后，我将用我的小说剖析重新组合的家庭。

芭蕉叶下

原帖由 无悔寻梦人 于 2008-2-1 23:03 发表
这篇小说确实写得很好，好处已被芭蕉说尽，不再重复。荡漾是摇摆，是徘徊，也是选择。“我”最后的选择虽然“太大众化了”，却是明智的。如果他选择了艳，作为故事或许是美丽的，但在现实中则是残忍的。假如他应邀去 ...

期待无悔春节后重新组合家庭的小说，想必是期待中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