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 飘落一件花衣裳

大地有泉

                                  楼上  飘落一件花衣裳
      双休日，风清云高。
    院子里的栀子花开了，清香如雾濡湿着每一方空气。乔飞难得有这样的好心情，他灌了壶水，细心地喷洒着每一寸枝桠。突然，有一团湿漉落在头上。他下意识地抓在手里，看似一条花手帕。他抬起头，看见四楼窗口有一轮满月，满月的裂口处蹦出一声娇笑，使他怦然心动，正想说什么，满月却陡然涂上了粉红快速地隐到窗后去了。他帐然有失，把这团湿漉抓在手里，仿佛攥着一束温馨的花朵，放在鼻子底下嗅一嗅，还散发着清淡的皂粉香。他又抬起头，仍不见那轮满月，心想：她一定会下楼来取的。
    乔飞回到屋里，展开那团湿漉，不觉惊呆了，跳入眼帘的是一件女人的三角裤衩，欣赏之情顿时变成了厌恶之感，他“呸”了一口，随手摔在椅子上。迅即，他又被吸引了：那镂空镶边绣着含苞欲放栀子花图案的裤衩似曾相识。他拍了拍后脑勺，大脑的灵光终于照亮了记忆的屏幕：那是五、六年前和栀子一起逛商场时，栀子买过一条。当时栀子一边精心地挑选着，一边深情地问：“你喜欢吗？”那眼眶里，注满了万语千言。
    栀子是乔飞的女朋友，这个城市最美丽的姑娘，清纯得如同栀子花一样。大学毕业后，她为了忠于他们的爱情，和他一起来到了这座海滨城市。然而，现实和理想是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永远没有交叉点。他们的理想是要有个小小的巢穴，来营造他们温暖的爱窝。房子，仅仅为了百十平方、几十平方、十几平方米的房子，栀子的一头乌丝里竟增添了几缕黄色——这是乔飞不忍心也是不允许的。为了不让栀子受委屈，乔飞一气之下跳到“海”里去了。这在当时是个大胆的行动，栀子不同意。她需要依靠，需要宁静的港湾，不希望乔飞去冒险。她说：钱，够吃够用就行了，不希望他打破两人之间的平衡。可是，乔飞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毅然决然地跑到深圳。现在想起来，他说不清是栀子离开了他还是他离开了栀子，或者两者皆而有之、两者皆没有。深圳几年，他终于弄出点名堂来。然而，随着财富的积累更增添了他对情感的渴望。就像当年离开这个城市一样，他又毅然回到了这个城市。可是，栀子在哪里？他跑到栀子的单位，单位破产了，职工待业在家。家，哪里是栀子的家？他问遍所有的熟人，结果都是一律的摇头。为了寄托对栀子的思念，他在买下这套房子时，还特地买了一盆栀子花。
    花，在悄悄地放着；裤衩，还在眼前。尽管这栀子不是那栀子，但他还是一样想见一见裤衩的主人。他在等、等……可是始终听不到敲门声。也许，出于女人的羞涩，她不好意思下来取了。他这样想。但自己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捧着女人的东西送上楼去吧！就这样，一天、两天、几天过去了，仍不见有人来取。裤衩早就晾干了。乔飞小心地折叠好，并用塑料纸包起来。他做这些事时，并不感到有半点晦气，倒觉得有些许慰藉和向往。时间一长，这种向往越来越强烈。不时地，他把裤衩展开来，那朵绣花就变成了栀子的笑脸，殷殷地向他贴来；他把它捂地胸口，仿佛抱着栀子温柔的身子。但等幻影消失，他发现胸前贴的仍是一块布，一块遮挡女人沃土的布。乔飞遗憾地放下这块布，烦躁地来回在屋子里走着……倏地，他有些恨这块布了，是它搅得他心神不宁，坐卧不安。他想把它摔出去，还自己一片清静。几次跑到门口，又都退了回来。与其这样，倒不如送上楼去，顺便看一看穿着和栀子一样裤衩脸如满月的女人。他这样想。想着，便真的开始了行动。
    乔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当他揿响四楼门铃时，心跳居然也加速起来。
    门开了，出乎他意料的是位貌不端体发胖的中年男人，睁着疑惑的眼睛问：“你找谁？”
    找谁？乔飞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定定地站着，当那男人准备把门关上时，他突然问道：“你家是不是丢了件东西？”
    “东西？”男人的眼睛又睁大了，“什么东西？”
    “一件衣裳，一件女人穿的内衣。”说着，他抖开了裤衩。
    男人看到裤衩，嘴角微微挑了挑，“这是栀子的，她已经走了。”
    “栀子？”乔飞脑袋“嗡”了起来。
    “一个风骚漂亮的女人，我花10万元包她三个月，搞掂后刚住几天，妈的，不知为什么她又匆匆忙忙的跑了。”
    乔飞听着听着，热血呼的涌上脑门，青筋暴突，“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甩地一巴掌，掴在男人的脸上。
    男人被打懵了，待他清醒过来，乔飞已经下了楼梯，只听得上面一声：“操你娘的，神经病！”
    一些影视作品中的男人们在伤心、痛苦、烦恼时不是喝酒就是用冷水冲头，而乔飞不。这时他最解恨的是撕衣服，把这裤衩撕成一片片一条条一丝丝，把那朵洁白的“栀子花"撕为粉碎。他还不解恨，又到院子里把这一团破烂付之一炬。一阵青烟过后，他面对残存的一撮灰烬哭了，哭得是那么的投入，那么的伤心。好长时间，他才抹干眼泪，用铲锹把这撮黑灰埋葬在栀子花下，自己问自己：是质本洁来还洁去呢，还是把腐草化为肥料？不过此刻，他痛苦地发现，花的枝叶好像已经没了挺拔，有些花瓣也开始谢了。于是，他又急急地去找那浇花的水壶……

[ 本帖最后由 大地有泉 于 2008-2-26 10:05 编辑 ]

青青我心

故事虽短，感情却一波三折，小说的语言活泼而不失分寸。
欣赏了！

凤舞红尘

这小说构思得不错,揭示了当今社会关于金钱与爱情的种种纠葛......

无悔寻梦人

　　很高兴再次欣赏到大地有泉的佳作。
　　最欣赏情节的一波三折，作者从栀子花落笔，写到印有栀子花的内衣，进而联想到叫栀子的女人，随之补叙爱恋栀子的往事。在读者叹息之时，栀子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情节急转直下又嘎然而止，最后余韵袅袅地结束在一片怅然之中。
　　其次欣赏节奏的有张有弛，在有限的篇幅里，人物命运坎坷，故事情节复杂，而作者仍注重对人物心理进行细腻的描写，尤其是“我”把那花衣裳贴在胸口想出门又止步的情形，刻画得十分传神，真可谓疏处能够跑马，密处不容穿针。
　　再次欣赏叙述的生动活泼，例如“我”与栀子的聚散离合，作品措词如跳动的音符，清晰而不拖沓，明快而不模糊。再例如，衣服掉下后作者只用了20多字就把“满月”音容举止生动地勾勒出来，一探头又瞬间消失，没让“我”看清是谁，又在我心里荡起涟漪，为情节的发展打下基础、埋下伏笔，起到一箭双雕的作用。
　　此外欣赏结构的巧妙安排，小说设置了两条线索，明线是“我”头上落花衣裳的前前后后，暗线是栀子跟“我”离别后的际遇。作为男人，“我”努力闯荡打拼；作为女人，栀子希求厮守安乐。两条线从一个点上分开，各画了两道弧线后几乎相交，却又再次分开了。我觉得，栀子衣服掉落后探头的一刹那，她认出了“我”，并预料到“我”会找上门，因此急匆匆地离去。艰难的生活迫使她沉沦，但她心内始终深藏着对我的爱，所以才决然离去……
　　小说从栀子花起笔，依然到栀子花收笔，给作品渲染上凄婉的色彩，给读者留下无穷的回味。再次建议给此文加精。

[ 本帖最后由 无悔寻梦人 于 2008-2-21 22:17 编辑 ]

芭蕉叶下

很欣赏文章的结尾！看完后回味无穷，惊叹楼主的文字功底！
加精！学习！

水调歌头

看了以后，有几分伤感！作者的笔触点到了当今社会爱情的变味现象！较深刻！
只是选择了一件裤衩作为线索，给人有点不太舒服的感觉！
拙见，别见外！

清秋梦寒

欣赏！深刻精辟，揭示现代社会中金钱物欲诱惑下情感的嬗变。让人读完一声叹息！

芭蕉叶下

原帖由 水调歌头 于 2008-2-23 12:24 发表
看了以后，有几分伤感！作者的笔触点到了当今社会爱情的变味现象！较深刻！
只是选择了一件裤衩作为线索，给人有点不太舒服的感觉！
拙见，别见外！

芭蕉叶下

原帖由 清秋梦寒 于 2008-2-23 22:13 发表
欣赏！深刻精辟，揭示现代社会中金钱物欲诱惑下情感的嬗变。让人读完一声叹息！

让人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