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电脑里存有上千张照片,却没有一点大姐的影子。大姐去世十九年了,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大姐的音容笑貌在脑子里俞加清晰。前天,大外甥来电话,五一节他要搬新家,邀请我去连云港做客。大外甥是大姐的第一个孩子。夜里我梦见大姐了。
大姐属猪,在世已经六十二岁,是我父母的第一个孩子,小时候念过两年书,刚上三年级就辍学了。大姐在世时经常回忆起读书的光景,回忆起村小校长动员上学的情景。无奈家里太穷,母亲生病,又有一大趟弟妹,我大哥也到了入学的年龄,大姐把读书的机会留给了弟弟。母亲害老鼠疮,父亲一人挣的工分换不了几笆斗粮食,大姐带着二姐帮母亲没日没夜里打草席,卖到供销社后再到粮站买周转粮回来度日。大姐的童年在极度的困苦中度过,营养不全,发育不良,直至出嫁时还很瘦弱,这是导致日后生病的重要原因。
大姐嫁到徐家后没有少辛苦。徐家是个大家庭,十几张嘴吃饭,天不亮大姐就要起床做饭。徐家住在高墩子上,提水是个力气活。大姐头胎孩子快要足月时,下雨天提水时摔倒了,孩子夭折大人受伤。徐家祖上行医,后来败落下来,留给后代的是一穷二白和一顶富农帽子,大姐家的生活也很困难。大约我上小学二三年级时,一天中午放学偷偷溜到徐家墩,大姐杀鸡招待我,回来后母亲的一顿臭骂让我懂事了许多。
有了一对儿女后,大姐带着身孕做了结扎手术。那是第一批结扎的农村妇女,手术还不成熟,大姐落下了结扎后遗症。姐夫是本份的庄稼人,老三届初中生,在农村算是有文化的人,做过一阵生产队长,大姐是“干部家属”不能落后,拖着病体挖河沟筑圩堤,有一天突然晕倒了,从此患上了癫痫病。大姐发病时会失去知觉,有一次做饭时发病,双手烫满了水泡,谁看了心里都会滴血。为了控制病情,大姐不得不吃一些便宜的药物,严重的药物反应又使胃生了毛病。
大姐有三个孩子,负担重,虽然病魔缠身,还是拼命的挣工分。分田到户后,大姐和姐夫科学种田,责任田长制种稻,收成要好于种普通稻子。有了一点赢余后,他们就自制砖坯烧砖头,建成了两层小楼房。生活在天天变好,大姐的身体却每况愈下。那时我工资很低,生活拮据,总想在手头宽余时给大姐买点营养。在我印象里,只给大姐带回一小瓶蜂蜜,心里永远地内疚着。记得我考上中专时,大姐给了我二十八元钱和三十斤全国粮票,在那个三分钱伙食的年代,一定是大姐多年的积蓄。我二十岁生日,大姐送我一件涤纶衬衫,很时兴的灰色竖条纹,让我的讲台形象增色不少。
大姐心灵手巧,做的布鞋很合脚,小时候我穿的鞋子都是大姐做的。我儿子出生后,大姐特地做了童鞋托人捎过来。儿子几个月大时回老家,大姐抱着侄儿参观她家的新楼房,悄悄地在侄儿口袋里塞了崭新的人民币。这是唯一的一次姑侄见面,一个多月后,大姐发病掉入水中,抛下三个未成年的孩子,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这天是1989年10月4日,离大姐四十三岁生日还有两个月。
大姐,我永远怀念你!
(写于2008年4月26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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