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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笨笨笨,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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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15 12:29:2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笨笨笨,狗
                                         
       太阳一落山,鸡子就叫起来了。秋天田野成熟的气息跟着弥漫进整个村庄,一切都那么自然而安详。在地里忙着干活的人都陆续回家了,浑身上下沾满新鲜稻草的气味。
       母亲回家了。小松看见母亲回家了。小松看见母亲瘦弱的身子和她解门搭扣的动作,轻得无力。母亲似乎飘起来了。母亲头上扎着一条墨绿色方巾,下面蓝裤宽大到她的下身看起来像一只垂直的水桶。
       别人家都升起炊烟了。房梁上炭黑的烟囱冒出浓雾般的烟。别人家总是那样生气而且像个家。惟独小松家,两间坯房孤零零站在旷旷的庭院上,上面光秃秃的,像秋后野地上的一墩土梁子,死寂寂的。
      小松家的鸡子也不叫。只剩下一只母鸡了。一只又不下蛋的老母鸡,当然不叫了。
      原先小松家也有八九只鸡子。一到夏天,鸡子们的叫此起彼伏。早晨五六点,公鸡就开始叫,午后母鸡下蛋后,也“咯咯咯”叫。那时候,小松一听见鸡子叫,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满足。对于夏天来说,小母鸡们争先恐后地下蛋,是让主人高兴的事。在小松家,鸡子算得上最宝贵。平常最拿得上桌的菜就是鸡蛋菜。大葱炒鸡蛋、青菜炒鸡蛋、洋葱炒鸡蛋……客人来了,茶点是少不了的,早上来就吃早茶,下午来就吃晚茶。差不多都是白糖水煮荷包蛋。六个或八个一碗。
       十六里的舅舅来了,只吃两个荷包蛋,丢下十几里圦来的老玉米棒子就走了,l剩下的蛋统统归小松。l
        舅舅都三十好几了,还没找个舅妈。在小松眼里,舅舅就像家里四只公鸡里的那只头鸡,高大大的,声音响得撞墙。可怎么就没有女的喜欢他呢。难道舅舅也像头鸡那样喜欢欺负小母鸡?!
       只有到了每年的八月十五,嫦娥娘娘上天的日子,家里才杀一头公鸡。蒸鸡爪、鸡头,炒脯子,鸡肝炒菠菜。鸡肫最难弄,鸡肫里有鸡屎,鸡肫外有鸡肫皮,鸡肫皮能卖钱,可撕下鸡肫皮挺费事,撕不好就破了,破了的鸡肫皮就卖不好钱了。
       小松扳着小指头数八月十五。数到了八月十五那天,到了下午,还不见母亲有什么动静,该杀鸡子了呀。往年都是大清早就把鸡子从窝里逮起来,捆在一边,一天都不让它吃食的。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小松终于按捺不住:今年怎么不杀鸡啦。灶头上烧水的母亲露出脸对他一笑:傻松子,现在才哪到哪呀,阳历八月十五,到阴历八月十五,还有二十好几天哩。
       小松一阵失望。
       小松一连失望了好几天,他把一腔莫名怨气都撒到了那只头鸡身上。怪不得这几天它气昂昂的,它也知道离中秋还远?!
        小松一双小眼在院子里四下扫着,等看到头鸡,那家伙正昂头挺着大肚子,在院里踱方步呢。“没几天就八月十五,狠狠杀了你,叫你得意!”小松像报仇似的痛快。
       这个时候,能下蛋的鸡子们都精力集中全力以赴地下最后一茬蛋。这个时节一过,天气凉了,鸡子就不怎么下蛋了。
       没有哪一年的鸡子比今年的鸡子好养,春上母亲从十六里逮了十只鸡回来,到了夏天有八只活着,而且个个壮壮实实,活蹦乱跳的。有五只母鸡子。也没有哪一年的母鸡子比今年的母鸡子能够下蛋。像得了下蛋病似的,一个比着一个下。它们成了母亲的宝。
       鸡子窝就搭在院子里厨房间的边上,连着厨房的外墙。厨房外墙是白的。虽然是破砖瓦砌的鸡子窝,却不漏雨。刮风下雨,鸡子窝里倒是比小松家屋里好得多,屋里还常常漏得水洼洼得。
       母亲在床上做针线当儿,总对小松喃喃说,明年无论如何得把院墙箍起来。
       箍了院墙的家才是个整齐的家,人安全,鸡子也安全,这年头偷鸡的强盗不少哩。箍了院墙,大风也就不能直接刮进屋堂里去了。
       刚割下稻子的这两天,母亲瘦了一廓,浑身没了力气。没了力气的母亲成天老想睡觉,晚上一躺到床上就能着。
       离中秋还有几天的夜里,天已经很朗。这一天,母亲早早上床,很快就着了。小松却睁着眼很难着。他默默地数着从窗格子里透进屋里的月光,想着嫦娥娘娘这会会在哪里呢。一定是又下凡了吧。她会去哪家呢,什么时候会来我们家……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六个月亮直直地射过来了。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小松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的。一下子就醒了,他只觉得自己猛地打了个颤。屋窗外好像有什么动静,窗格子里的光已经斜斜地照在屋地上了。那光变得少少的、小小的。小松不敢肯定外面出了什么事。
       慢慢,那动静却大了。叽叽咯咯嘈杂起来。小松这才确定是在鸡子窝那儿。不错!很快他听到了鸡子们的惨叫声,还有翅膀的扑扇声,也一阵一阵的。
       “不好,强盗偷鸡。”一想到,小松便头皮发紧,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强盗”,这个字眼随着形象一古脑窜进大脑,脸上蒙着黑布的强盗正把手伸进鸡子窝,一只一只地把鸡子逮出来,一只一只地把鸡子的脖子拧断。小松脖子一阵发凉,他赶紧钻进被窝里,将两只耳朵紧紧捂住……
        起床时小松一片惺忪,他提拉着裤子走到屋院里,只见空荡的屋院上已站了好多人。他这才想起昨晚鸡子窝有动静的事。  “强盗”们肯定走了,他想。他挤到鸡子窝边,一下子惊呆了。
       满地都是鸡子细细的绒毛,一坨坨的,在风中一荡一荡的。地上有点点血斑,到处是鸡屎。
       母亲站在鸡子窝旁边,木木的。母亲这种样子,小松以前见过。鸡窝已被弄翻了,砖瓦散了一地。
       早饭喝粥的时候,天正叔叔说,你家遭黄鼠狼了。小松才明白不是强盗,心里松了一下,但随即又悲哀起来。鸡子没了,中秋节也就没了。嫦娥娘娘肯定不会来我家了。小松后悔自己晚上没有起床,自己怎么会怕一只黄鼠狼呢。真可耻。
有鸡子的人家开始着手考虑去防黄鼠狼。他们分析小松家鸡子遭黄鼠狼袭击的原因,鸡子窝门插梢太松,窝墙是单层太薄,没有院墙,黄鼠狼爽快来去……
        小松母亲这几天太累了,这大家有目共睹,割稻扛把,她没比男人少干。小松才8岁,连学都没上。
        “狗。”最后,他们把责任推到小松家的狗身上。小松家的狗叫浑丫。毛很浑,皱巴巴的。这种毛很乱的狗在当地被叫作草狗。
       浑丫在众人眼里绝对是一条脏狗,一点也不爱干净,完全不像一个母狗。浑丫在小松家养了也快有两年了。刚从十六里抱回来的时候,它浑身的毛还是蛮顺溜的,到了新的家,它东瞅瞅西嗅嗅,样子蛮可爱。谁想到慢慢长大了,反而成了一只邋遢的懒狗,整天懒洋洋的,要么在阳光下睡觉,要么在院子里四处找食。还有的时候,一出门就是两三天,最后脏兮兮的一瘸一拐地回来,显然是偷吃人家东西挨了打。
       不但懒,而且简直还很笨。一只灵巧的狗,怎么会总被人打得一瘸一拐呢。
       这一回这只草狗的懒与笨又让小松家的一窝鸡子报了销。大家同仇敌忾,把对黄鼠狼的怒火,全部转到浑丫身上。“这只笨狗,打死算了,留着它有什么用?!”
       浑丫已不知去向。小松急切地去寻找它。他得给它报个信。要不然,料不准真有人会杀了它。
       终于在河边的草垛旁找到了浑丫。它正躺在散草上睡懒觉呢。太阳明明地照着,它身后的草闪亮得十分轻柔。  
       小松对浑丫也是又气又可怜。虽然今天他非常自责,但他对浑丫的气也是显见的。你真是只笨狗,昨晚你不是在家吗,怎么就不起来救鸡子们呢,哪怕你吼两声也好啊。真是只懒狗!可轻念一想,小松又觉得也不该全怪浑丫。自己不是也醒了吗,自己不是也没敢出来吗。兴许浑丫当时就没醒了呢。活着它也怕是“强盗”来偷鸡呢。
        唉,不想了罢。
       浑丫睁开了眼,发现了自己的小主人。
       小松想:我的话你听不到吗。浑丫一声不响地看着小主人。看了小主人一会就低下了头,一动不动地蹲在那儿。
       一想到大家要揍浑丫,小松心里就有些发紧,他看着浑丫畏畏缩缩的样子,便想它真的好可怜。真料不到大家会不会在什么时候将浑丫打死,然后把它挂到树上,慢慢剥下它的皮,然后割它的头、身子和腿子,一刀一刀地割。然后大家晚上炖它的肉会餐。有人会一边吃一边会说,狗肉是最香的。
       是有几个人对浑丫垂涎三尺了。
       说不清是浑丫怎么躲过这一劫的。总之鸡子遭殃事件过去后,人们把这事给忘了,连同对浑丫的愤怒也一起忘了。
       秋收过后,麦子种下了。地里一片安详,有点戳痛人的西风开始在旷旷的田地上奔来奔去。土地仿佛老了。     
       忙过了这阵子的母亲突然病了,躺在床上几天,没怎么动弹。
       这当儿小松学会了做饭。别看他虚8岁的生日还没过,个头也不过与灶台一般高,但他真的会做饭了。他知道了怎样淘米,往锅里加多少水,切几个红薯,井井有条。只是往水塘里添稻草把子还有些让他紧张,那火一烘一烘的,直烘得他小脸红通通的。有几次,烘起的大火差点烧着他的头发。更有一次,火烘出火塘,差些点着外面的稻草。好悬哪。
       没有男人支撑的家就是这个样子。
       父亲离开这个家已经快三年了。母亲总是说狗日的父亲太心狠。狗日的父亲不好。
      小松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恨父亲。他对父亲已经没多少印象了,越来越模糊。反正在心里他已经在骂:狗、日、的。狗日的父亲只晓得赌博、喝酒、打母亲。狗日的父亲太懒,懒得比浑丫还要懒。
        母亲总是说狗日的父亲已经死了。小松就想狗日的父亲真的死了。倒在地里的荒丘上,像狗一样地死了。
       十六里的舅舅有一阵子没来了。小松的日子变得很无聊。前天他特地跑到屋后的荒地看那棵泡桐树。泡桐树的叶子全掉光了,他仔细一看,泡桐树的根枯枯的黑黑的,有了一层白白的霉斑十分刺眼。小松这才明白,泡桐树已经死了。这棵泡桐树是去年栽下的。栽的时候他心里说,泡桐树活着,狗日的父亲就活着。现在……狗日的父亲真的死了?!
       小松摸着跟他一起来看泡挏的浑丫的头,浑丫冲着他讨好地摇头晃尾。小松轻轻地说:你真笨。
      小松觉得自己的世界也许真的就只有浑丫这只笨狗了。可这只笨狗也真的太笨了,现在还是经常见到她瘸着腿走路,也不知道它有多少次让人打了。像浑丫这只狗到底有多笨,你都难以想像。它甚至不如一只猫。小三子家的猫秋秋就比它灵巧多了。有一次,小松就亲眼见到了狗与猫之间的游戏。秋秋抓了一只小老鼠,似乎并不想立即吃了它,而是要皮这种鼠。先把它抓在爪下盘弄一番,放了。待鼠跑了不远,又追上去抓住它,再把它放在爪下盘弄一番,再放。再抓。本来这是猫玩鼠的把戏。不曾想被浑丫看带到了。它兴致勃勃地过来,也想玩那只可怜的小老鼠。而秋秋真就让它玩了。它学着秋秋的样子,用两只前爪盘弄小老鼠,可笨手笨脚,弄着弄着,小老鼠就钻空溜了。小老鼠旋又被秋秋的捉住。秋秋把小老鼠往浑丫面前一摜。浑丫就又上前盘弄小老鼠。很快,小老鼠又逃脱了。秋秋再将它抓回来,交给浑丫。浑丫这只笨狗居然玩得很欢。这让小松看着很不是滋味。
      小松有时也恨这只笨狗,干嘛自己把自己弄得这么脏呢,干嘛总是一副卑屈的样子呢。夏天,小松也给浑丫洗澡,可它却不领情,刚洗两下,一甩身走了,水溅小松一身。随便哪个角落,这家伙腿一扬,一泡小便就冲了出来。还有,随便遇到一只公狗,它马上就迎上去,与人家亲热,做那种事。
       每次见到浑丫与其它狗发生这事,母亲总操起屋门后的一根木棍追着打。小松觉得这个时候,母亲让他惊讶。
      上两个月,十六里的舅舅来的时候,小松听母亲说这只笨狗真的不能养了。舅舅说,再过个把月就把它宰了,腌腊肉过年。浑丫是当初舅舅送来的,现在他还要将它收回去。
       从此,小松对笨狗有了另一种想法。他想,我不能再骂这条笨狗了,以后我想对它好也没有机会了呐。
       到了冬天,十六里舅舅还没能说上媳妇。母亲很难过。母亲觉得舅舅这样子完全是由她造成的。要不是她闹了那档子事,舅舅或许早说上媳妇了。说不定孩子也都生了。
       有时候,小松也会想起天星叔叔。天星叔叔会带他去捡“咕咚”鸟蛋,去听“咕咚”鸟“咕咚、咕咚”地叫。“咕咚”鸟蛋可真是好吃呵。皮薄薄的,肉嫩嫩的,比鸡子蛋还鲜。
       母亲不许小松提天星叔叔,就像不肯他提狗日的父亲一样。但在小松不在意提了天星叔叔后,母亲又会一个人躲到里屋间淌眼泪。
        小松觉得天星叔叔好。真的好。可到底好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只是觉着母亲的淌眼泪,就是说天星叔叔好。
       村里人议论天星叔的时候,小松还小。他们以为小松小,就不忌讳当他的面议论。有的说是母亲看上天星叔的,有的说是天星叔早就想着母亲。有的说母亲和天星叔之间有那事,有的说没有,天星不是那号人。争论得差点能打起来。有的说天星不是个东西,乘人家男人不学好,就钻这个“空档”,插一杠。有的说娘儿们没准就是个**色,说不定是她先勾引的呢……
       小松不明白人家怎么这样议论母亲和天星叔。母亲是好人,天星叔也是好人。天星帮他家锄地收买麦,天星叔怎么会不是好人呢?!
       大人们的话像瘟疫一样弥散在整个村子上。许多时候,母亲都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干农活的时候,她也故意不入趟,跟大家离得远远的。那些女人们粗俗的浪笑常常像松针一般密密地刺在她的肌肤上。
        天正叔叔后来打了人,打了好几个人。那天,天正像头疯驴一样,操起扁担,挥舞起来,把在巷口正说着话的几个人身上打成了青。二楞的头还被打破了。天正是为哥哥天星鸣不平才打人的。二楞找到了狗日的父亲,狗日的父亲找到了天正。天正说,你这笨狗,你媳妇遭人这样欺侮了你不管。狗日的父亲说就欺侮了也不碍你事。说着,就拿起一块砖头砸天正。
       天正左躲右闪,狗日的父亲怎么也打不着他。最后天正跑了。狗日的父亲饱着一肚子气,两眼通红地跑回家,对着母亲遮头盖脸一顿拳脚,打得母亲鼻青脸肿。
       狗日的父亲就知道打母亲,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想打就打。
       狗日的父亲说要割了天星的那个毬。小松看见狗日的父亲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像要冒出火。
       噢,那似乎是久远以前的事了。三年在小松的意识中,就是久远的时间。三年,世间要发生多少事。而在小松眼里,三年也就只发生了一件事:狗日的父亲走了。
      狗日的父亲为什么走,小松却不知道多少。狗日的父亲走的时候,他正好还在十六里的婆奶奶家。他回来时狗日的父亲就不在家了。后来,他隐隐听人家讲,狗日的父亲用杀猪的顶红刀把天星叔叔捅了。是夜里干的。那天天星叔叔走夜路,一点也没防备。顶红刀就插着天星叔叔的肚子上。是斜斜插进去的。插进去有10公分。天星叔叔淌了一脚筒的血。狗日的父亲连夜就跑了。
       小松从十六里回来的时候,已经看到天正扶着他哥哥蹒跚走步了。天星叔叔的肚皮上蒙着很大很白的纱布。白得耀眼。
       天星叔叔真的被狗日的父亲捅了。狗日的父亲。
       那些天,母亲总往天星叔叔家里跑。
       天星叔叔肚子好了的时候,庄上的楝树开始结果子了。一串一串的果子,青溜溜的,很诱人,却不能吃。听说这果子苦得很,连羊都不吃。有时小松就想,天星叔叔就像这楝树果子,让他有说不出来的想法。天星叔叔答应他,等稻子长起来的时候,就还带他去找“咕咚”蛋。天星叔叔猜想这一年的“咕咚”鸟肯定不会少,上一年的“咕咚”蛋留下来的多。孵出来的小“咕咚”鸟当然也不会少。
       天星叔叔的猜想没有错。只是他没能带小松去找“咕咚”蛋。秧子还没下田的时候,天星叔叔就离开了庄子。
       天星叔叔走前跟母亲吵了一架。母亲一口唾沫啐在天星叔叔的脸上,天星叔叔脸一下子就红了。天星叔叔扭头就走。从此,小松再也没有见到过天星叔叔。
       天星叔叔就成了小松的记忆。这个记忆时隐时现地在小松的大脑中翻滚。小松感到没有一个人会像天星叔叔那样真正对他好了。
        这里的冬天经常不下雪,但风却硬得像刀,仿佛随时都可能把谁的耳朵或鼻子削下来。这个冬天的风比往年刮得还要凶,风的叫声比狼还要凄厉。
       天一冷,浑丫也就常常不见踪影了,谁也不知它都到哪去了。晚上常常不归家。小松也管不了它了。小松又要到十六里去了,舅舅蒸的羊肉对他有很大的诱惑,喝上一碗眼肉汤,浑身立即起暖。
       这是小松去十六里后的第二天晚上,天黑咕隆咚的。一个影子突然从小松家的院子飞快穿过。
       狗日的父亲回来了。狗日的父亲“扑通”地撞开了门。蜷缩在房门洞边的浑丫一下子就认出了旧主人,它讪讪地迎上前去。狗日的父亲轻轻地拍了拍它的头。
       狗日的父亲随后走进了房。房里的灯亮了。狗日的父亲目光盯在躺在床上的母亲。母亲猛然醒了,惊恐地看着狗日的父亲。狗日的父亲笑笑说,你好啊。
        狗日的父亲四下里望了望。
        松松呢。狗日的父亲问。
        你还记得松松呀,他早死了。母亲缓了一下情绪,没好气地说。
        死了?狗日的父亲很惊讶:真的?
        真的。
        哼,又骗我。松松怎么会死呢。他死了,你还会活着?
        狗日的父亲的神情让母亲捉摸不定。
        那个毬葬在哪,我得去看看他。狗日的父亲问。
        母亲哼了一下:谁说人家死了。
        这怎么可能?刀子都那样插进去了……狗日的父亲张开拇指和食指极力比划了一下。
        狥日的父亲沉默了好一会。
        我杀了人,都是因为你这个婊子,让我成了杀人犯,让我有家不能归,让我没有好日子……狗日的父亲狂叫起来。  
        母亲感到狗日的父亲眼里那股邪邪的凶光。她很恐惧。没等她叫出声,狗日的父亲已经冲上来,卡住她的脖子。她出不了声。
       狗日的父亲死死压住母亲,她也动弹不了。狗日的父亲把一团棉花塞进母亲的嘴,又提住母亲的手,用一根细麻绳将母亲两手绞绑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狗日的父亲才算放了心,他狞笑着将脸凑到母亲面前。
       母亲叫不出声,想挣脱,双腿乱蹬。狗日的父亲得意地说,蹬吧蹬吧,让大伙都来看看,一个男人是怎么弄自己的骚女人的。
       突然,狗日的父亲感到一只手从后面扯动他的衣襟。一惊。回头一看,是浑丫。不禁笑了:唉,不关你事。男人与女人的事,你又不懂。说完,拍拍浑丫的头,甩手推开了它。
      可很快浑丫的前腿又搭在狗日的父亲的腰间。狗日的父亲再次扭过头:好狗,真的不关你事。他甩开浑丫,开始脱母亲的裤子。浑丫的前腿伸过来想扯狗日的父亲的黑褂子的袖口。
       笨狗!你想干什么!活得不耐烦了呀!狗日的父亲咆哮着,狂躁地将浑丫的双爪打落。
       母亲的双腿强烈地蹬动。
       浑丫突然乖下来了,它在不远处的门框边,目光定定地看着床边的两个主人。
       母亲的裤子被扯了下来,接着内裤又弹簧一般被狗日的父亲扯掉了。母亲双睛瞪得浑圆,拚命地将头往墙边靠,似乎想把头一下子撞到墙上去。
       可是这一切都是徙劳。母亲根本无法转动身子,她的嘴里强烈地喷出气流。
       狗日的父亲狞笑着,甩手给母亲两个耳光。你叫啊,你跟那个毬快活啊。
       狗日的父亲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得精光,一下子压住了母亲的身体。
       母亲的脸憋得通红,她的目光转向了浑丫,那光束里分明是求救的信号。可浑丫浑然不懂,它陌生地看着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切。无动于衷。
        狗日的父亲大声狂笑,那声音让整个屋子都摇颤起来。
        母亲目光黯淡。母亲没有一丝力气。母亲快要死了。
        这就是一个世界存在的一切,真实和虚幻的。当世界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同一种事物,相同的色彩,相同的质感,相同的音调。
       狗日的父亲发出野狗一般的狂叫……
       浑丫蹲在门槛边,痴痴地看着这一切。它低下来,鼻子似乎嗅了嗅四下,很快它嗅到了门后的那根木棒。母亲曾经用这个木棍若干次打过它。
        一次旷古的沉闷。世界几乎凝固了。
       狗日的父亲终于平息下来。他得意地笑着。屋里的灯似乎暗淡了。更加窒息的沉闷来临了,空气稠得没有一丝流动,从窗外飘进来的腊鸡咸香味也仿佛被钉在一堵墙上。一切都在狗日的父亲的自得和母亲的死寂中沉闷。
       “喔”,一声低吼,也不知从谁的嘴里发出。
       “啊”,狗日的父亲突然一声尖叫,整个屋子的沉闷仿佛被一块锐利的玻璃划开。
        母亲被这凄厉的叫声惊呆了,她睁开眼,看到让她无法相信的一幕:浑丫嘴上血肉模糊,血顺着嘴一滴一滴下落。狗日的父亲双手捂这下身,身体不停扭曲、下滑……
        这个冬天,庄上的人再也没见到过笨狗浑丫,也没多少人能记住它的那些事。
        到了腊月底,小松又去十六里舅舅家。舅舅快结婚了,对象是一个寡妇。
        在舅舅家屋檐的梁下挂着一整条腊狗肉,黑红黑红的。那鼻子,那嘴,还有那腿,小松怎么看都像他的笨狗,他的浑丫。
发表于 2010-11-15 12:39:29 | 显示全部楼层
欢迎阿洛来到醉里挑灯,文章晚上细看。
 楼主| 发表于 2010-11-15 16:00:31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请致天涯倦客,扬州的阿洛朋友向她问好。有空来扬州玩。
      这是我八九年前尝试写的一个小说,请大家多批评指点。一直想加入写小说的行列。
发表于 2010-11-17 22:12:06 | 显示全部楼层
小说很有震憾力,透着人性的悲哀和无奈。
非常欢迎阿洛老师来醉里指导!
 楼主| 发表于 2010-12-14 08:05:38 | 显示全部楼层
建议网站增设作者修改模式,作者本人对内容可以在网上重新修改,有些表达方式的修改对文章有很大提升。对于注重心灵享受的人来说,意境高于创意。
 楼主| 发表于 2010-12-15 07:58:53 | 显示全部楼层
哦,原来可以修改的,是我没注意,不好意思。
发表于 2010-12-15 13:12:26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阿洛 于 2010-12-15 07:58 发表
哦,原来可以修改的,是我没注意,不好意思。

我正想回帖告诉您的,呵呵,这几天忙评奖,迟复为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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