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的谋杀

野渡渔火

　　　　　　（2012年刊于《古今故事报》）
　　1、一枚带血的钉子
　　医学院毕业的童维楷在滨江开了一家眼科诊所，小有收入。前不久，他在城北老城区买了一套二手的两居室。房子虽不大，又在顶楼，但很划算，因为上面还有一个十来平方米的阁楼不算钱。
　　入住新居第一晚，童维楷很兴奋。为了表示祝贺，晚饭时还特地为自己开了一瓶红酒。吃完饭收拾客厅时，童维楷一抬头见阁楼的外墙上露出一根尖状物，很是刺眼。就从阁楼下搬来木梯，拿着钳子上去，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拔出一根钉子来，血迹斑斑的。童维楷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就拿手去摸，黏糊糊的。再一闻，真的还有一股血腥味。童维楷大吃一惊，赶紧爬上阁楼，找了半天，什么也没见着。
　　童维楷忐忑不安地下楼睡觉。睡到半夜，突然被什么声音惊醒。侧耳一听，声音来自阁楼，“的笃的笃”的，像是有什么人在上面走路。童维楷吓得头皮一阵发麻。收房前童维楷就听邻居说过，房主老董这间阁楼前几年曾租给一个叫姚天白的人。这姚天白后来被警方抓起来判了死刑，老董这才知道，他因涉及一起向境外走私文物的特大案件，才被处以极刑的。从那以后，老董这阁楼就没再租过。老董说，为那几个房租惹上官司不值。童维楷后来曾向老董求证过，老董支支吾吾地不肯说，童维楷也就一笑而过。收房时童维楷还上去看过，就几样简单的家具，别的什么也没有。此时此刻童维楷在想，那个姚天白肯定是回不来了，不会是老董吧？因为老董还有几样东西没来得及拿走，入户大门的钥匙童维楷暂时就没换。
　　想到这里，童维楷先是猛地咳嗽一声壮壮胆，然后才“啪”地打开灯。奇怪的是，阁楼上的声音戛然而止。童维楷支愣着耳朵听了半天，什么动静也没有，怀疑是自己刚才听错了，就又关灯休息。但这一次还没待他入梦，阁楼上“的笃的笃”的声音又起，还间杂着女子的抽泣声，阴森可怖。童维楷吓得从床上坐起来。可这一次任凭他的咳嗽再猛烈，阁楼上的声音丝毫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大。童维楷没辙，只得硬着头皮下了床，连灯也没敢开，便悄悄来到客厅，一直摸到门角处阁楼的入口下面，抬起头来向上张望。童维楷吃惊地看到，阁楼上竟然有光亮。不用说，上面果真有人。童维楷壮着胆子厉声喝问道：“谁在上面？”
　　话音刚落，阁楼上的动静应声而止，随即“的的笃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直到楼梯口处才停下来。童维楷一看，一个年轻女子左手掩面，正站在那里看着他。童维楷大吃一惊，吓得连连后退，差点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倒。只听那女子不屑地一笑说：“还是个大男人呢，怕我生吃了你不成？”童维楷有些尴尬，愣了半天才问她：“你是谁？你怎么住在这里？”那女子说：“我叫鹿儿，这几年一直就住在这里啊！”童维楷在那里直犯迷糊，说：“老董只说他将房子租给过一个叫姚天白的人，怎么会是你啊？”
　　鹿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就是他带来的！”童维楷莫名其妙，心想这事从来没听说过啊。再说了，买房时自己也来过不止一次，阁楼上藏着个大活人怎么就没听到过动静？鹿儿仿佛猜透了他的心思，说：“你别在那里瞎寻思了，除了姚天白，没人知道我在这儿！”想了想又问他：“既然来了，不上来坐坐？”童维楷定了定神，看那女子并无恶意，就想先上去看看再说。于是顺着墙角的那架木梯爬上了阁楼。
　　让童维楷感到奇怪的是，原本凌乱的阁楼间，不知什么时候被收拾得整整齐齐。见鹿儿一直用左手捂着脸，童维楷就问她怎么了。鹿儿说是眼睛受了伤。童维楷问她为什么不去看医生。鹿儿一笑说：“我一直就在这里等医生来呢！”童维楷奇怪，四处去找。鹿儿“呵呵”一笑，说：“你不是医生吗？我知道你是开诊所的，就在前面街角处不远！”童维楷莫名其妙，说：“你去过我诊所？”鹿儿摇摇头。童维楷问她那是怎么知道的。鹿儿没再回答他的话，将自己的左手放下来，说：“还是请你先治治我的眼睛吧！”。童维楷凑近前去一看，只见她的左眼瞳仁里血肉模糊，显然是被什么东西扎伤的，就问她多长时间了。鹿儿说很久了。童维楷仔细做了检查说：“你的眼睛已经严重发炎，再不治就要失明了。你还是随我去诊所吧，药械都在那里！”鹿儿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2、奇怪的租房客
　　童维楷带鹿儿下楼，从车棚里拖出摩托车让她坐上去。正要发动车子，只见一个人影从旁边的绿化带里走出来，童维楷吓了一跳。直到那人走到自己面前，才认出是前不久刚搬到诊所旁边的朱志海。朱志海三十多岁，搬来后成了童维楷小诊所里的常客，有事没事常去找童维楷聊天。童维楷见着他就烦。这会儿都快深更半夜了，他来干什么？就问他什么事。说着话还去看身后的鹿儿，鹿儿正在那里一脸警惕地看着朱志海。
　　朱志海仿佛并未看到童维楷身后的鹿儿，先讨好地递给童维楷一支烟，被拒绝后就自己燃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后，才“呵呵”一笑，告诉童维楷，说他有一个亲戚大学刚毕业，聘用在这里的一家公司上班，暂时没地方住，就托他帮着设法。他听说童维楷刚买下了这里的房子，有一个阁楼想出租，就过来看看。
　　童维楷莫名其妙，自己从来就没跟朱志海说过买房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朱志海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拍拍他的肩膀说：“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况你童医生买房这件大事，能瞒得了谁？我还想来祝贺的呢！”童维楷皱了皱眉头说：“谁说我要出租阁楼的？”童维楷总觉得朱志海这人鬼鬼祟祟的。就是真的要租房，也没必要深更半夜地跑来呀。朱志海听童维楷说这话，在那里愣了愣说：“你放心，价钱好商量！”童维楷说：“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我女朋友要过来，阁楼租出去不方便！”朱志海一听也有点发急，说：“你女朋友不是还没过来嘛，我们就先租着，等她来了我们再搬！”童维楷很生气，心想还就缠上了呢。就发动车子要走，被朱志海一把拉住说：“童医生你去诊所吧？我正好搭你的顺风车回去！”童维楷没好气地说：“我车上有病人呢，你没见着？”
　　童维楷说着就上了车子，对已经坐在身后的鹿儿说了声“坐好”，正要加油门，被朱志海一把拉住说：“我就是想跟你回诊所再商量商量，你这车上又没人的！”便不顾童维楷的阻拦，强行爬上了车子。童维楷怕他压着鹿儿，赶紧喝令他下车。谁知朱志海死活赖在车上不下来。童维楷正在那里没辙，只听朱志海突然一声尖叫，仿佛被谁用锥子扎了屁股似地挣扎着滚了下来，嘴里“哎呦哎呦”地叫唤着，骂骂咧咧地说道：“你这什么破车，座凳上长刺呀！”童维楷莫名其妙，回头见鹿儿正在那里冲他又是眨眼又是做鬼脸的，估计是她捣的鬼，就加大油门一溜烟似地跑了。
　　到了诊所，童维楷便开始细心地为鹿儿清创上药，最后又拿胶带将她的左眼封了起来，前后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童维楷去水池边清洗时，一抬头发现窗外有人，吓出了一身冷汗。推开窗子一看，竟是朱志海在那里向他招手。童维楷估计他还是来跟自己磨那阁楼的事，就出去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说他那阁楼是不可能出租的。朱志海连连摆手说：“那事咱再商量。我就问你，你刚才在干嘛？”
　　童维楷奇怪，说：“什么干嘛？在帮人治眼啊，你没见着？”朱志海一脸惊悚地问他：“童医生，你别吓唬人好不好，我都在这儿看了半天了，一个人影也见着。知道的你这是在为人治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在演哑剧呢！”童维楷生气地一指坐在房间里的鹿儿说：“你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那不是病人是谁？”朱志海凑到窗前看了半天，说：“在哪呀，我怎么没见着？”
　　听到动静的鹿儿走了过来，童维楷指着她问朱志海说：“你看看这是谁？”没想到朱志海对站在自己面前的鹿儿竟视而不见，说：“哪有啊，我根本就没见到！”想了想又问童维楷：“刚才我想搭你车子，你说车上有人。后来我上去了，竟遭人暗算，我当时就在想，这事不会是你下的招吧？”童维楷生气地说：“我吃饱了撑的！”朱志海想了想，提醒他说：“童医生，今晚这事蹊跷，我可是一片好心，你这八成是遇上鬼魅了，自己得当心才是！”朱志海本来还想说什么，突然像是挨了谁的两记耳光，当时嘴巴里就鲜血直流，两颗门牙也不翼而飞。朱志海赶紧捂着嘴巴一路哀嚎着走了。
　　这一切就发生在自己的面前，童维楷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再去找鹿儿，鹿儿已不见踪影。
　　3、藏在阁楼里的罪恶
　　没再见到鹿儿，童维楷有点失落。回到家里正要睡觉，又听到阁楼上有动静。童维楷心想，会不会是鹿儿已经回来了？便再上阁楼去看。见灯还亮着，鹿儿却不在。不过他又清楚地听到了先前那个“的的笃笃”的声音。童维楷怀疑鹿儿就藏身在阁楼里，就边寻找边喊着她的名字。一直找到那面隔墙前，童维楷这才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发现声音正是从隔墙内传出来的。童维楷大惊失色，他根本不相信鹿儿怎么会在这里，就仗着胆子上前，轻轻敲了敲墙壁。片刻，隔墙里居然传出了“的的笃笃”的回声。
　　童维楷吓得魂飞魄散，想到这隔墙里会藏着一个人，他说什么也不信。就找来工具，将石膏板制成的隔墙敲开一看，里边是中空的，什么也没有。拿灯来照了半天，才发现紧贴着对面的墙壁上，隐约间像是挂着一幅画，上面沾满了灰尘。童维楷在那里愣了半天，下楼拿来一块抹布，将那幅画上的灰尘擦干净。再仔细一瞧，果然就是一幅水墨画。只见画面上的背景是一条潺潺溪流，近处丛林间有一头梅花鹿，正对着南天高悬的那弯残月在仰天长鸣。奇怪的是，那鹿的眼睛竟然被一块胶带封着。童维楷大吃一惊，取下胶带一看，这不是刚才在诊所里为鹿儿敷的那一块吗？难道说它就是鹿儿？再看它的眼睛，赫然发现那上面竟有一个圆溜溜的血窟窿。童维楷突然想起晚上拔掉的那根钉子，应该就是这个位置啊，难道……
　　童维楷还没想明白，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只见朱志海倒在楼梯口浑身抽搐，一把刀子也落在一旁。童维楷大惊失色，赶紧拨打110报警。警方在第一时间赶到案发现场，将童维楷和朱志海以及那幅画一起带回了警局。随着朱志海的交待，整个案情很快便真相大白。
　　原来这朱志海和几年前租老董阁楼的那个姚天白曾经是狱友。坐牢期间，因为朱志海也爱好文物古玩，和姚天白很谈得来。姚天白那次突发阑尾炎，朱志海自告奋勇去医院陪护了几天。这一点，让濒临死亡的姚天白很感动。估计到自己时日不多，姚天白便悄悄告诉朱志海，说他有一幅黄越洲的《溪月鸣鹿图》藏在滨江。这幅画原来是人家托他卖的，后来他起了贪心，就花重金请高手临摹一幅赝品搪塞画主，将真迹藏匿在滨江某街某号某人阁楼的隔墙里。姚天白说，他感谢朱志海这些日子对自己的照顾，他也没有什么亲人，就想把这幅画留给他做个纪念。
　　朱志海当时就懵了。他当然知道黄越洲，晚明“江左四大家”之首。长于画鹿，时有“鹿王”之称。《溪月鸣鹿图》是他的扛鼎之作，价值不菲。几百年来，这幅《溪月鸣鹿图》穿越在历史的烟尘之中，历经磨难。坊间甚至传言，说画中的那头梅花鹿曾得高僧开光而有了灵性，可以遁形数日不归。若得长留，必先扎瞎了它的眼睛才行。朱志海问姚天白，姚天白说：“放心吧，它跑不了！”
　　几天后，姚天白便被执行了死刑。
　　朱志海出狱后便来到滨江，几经辗转才打听到，姚天白当年租阁楼的那处房子已经卖给了童维楷。便在童维楷的诊所旁边租住下来，设法接近他，打算租下他的阁楼，趁机取出那幅图。今天晚上，他摸到童维楷的住地，就是想去踩点的。没想到童维楷的阁楼死活不租，这才让他动起了跟踪抢劫的念头。当时，他已经翻窗进来上了阁楼，也看到了那幅画。正准备对童维楷下手，没想到遭人背后偷袭，使得他的盗宝计划功亏一篑。对于朱志海的交代，警方根本不信。说你干脆请人编个故事卖给哪家杂志，兴许能换回两包烟钱。
　　朱志海铁定“二进宫”，《溪月鸣鹿图》物归原主。在警方主持的交接仪式上，童维楷见到了那幅画的主人——一个叫鹿儿的年轻女子。童维楷莫名其妙。鹿儿的声音，鹿儿的一颦一笑，都像极了他见过的那个人。甚至她的左眼上，也分明看出了一个翳点来。童维楷当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风先生

悬念迭起，精彩故事！
渔火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佩服！

野渡渔火

悬念迭起，精彩故事！
渔火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佩服！
风先生 发表于 2014-8-24 19:48

谢谢风先生的鼓励！

分析家

还真有点吓人呢。

野渡渔火

还真有点吓人呢。
分析家 发表于 2014-8-25 08:53

哈哈，瞎编的，没事！
谢谢分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