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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苏北情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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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23 12:58:1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产后的冷遇
第二天,沈家村炸开了锅,上到七旬老妪,下到懂事的小爬仔,都在互相议论着这重大新闻,在几千年封建社会的中国,刚解放不长时间的时代出现这一件姑娘未婚先孕的事情可想而知了。
“你知道吗?沈麻子的大姑娘生个死伢子。还没有结婚就生孩子啦?这个姑娘不正经,骚货,烂逼”等,一传十,十传百,全村乃至全大队都在传。
这一天,巧云一家人只好在家里呆着,没有上工,也不能出去干活,沈麻子气得躺在床上,一天不吃不喝。
好朋友罗红艳得知后十分同情巧云,从家中拿来鸡蛋和红糖,到街上托人买了馓子和果子,便来到猪棚里看望巧云。巧云正坐在地铺上为孩子哺奶,见到妇女主任来看望她,有点不好意思。红艳大方地说道:
“咱们是姐妹,不要不好意思,你跟姐姐说说,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姐不会告诉别人的”。
可不管红艳怎么问,巧云就是不肯说出来。红艳也没办法。说咱们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巧云想了想,是要给孩子起个名,为了让孩子有个名,只好先起个小名,那叫“军军”吧,姓什么不能加上面,免得人们猜疑,说三道四的,巧云起这个名字是有一层含义的,因他爸爸是个解放军,便取这一个“军”字,巧云说:
“红艳姐,给孩子叫“军军”吧。你看行吗?”。
红艳接过话说“好听。好听,就叫取军军吧”。
红艳想办法找人将猪棚收拾一下,用篱笆修起门挡风避雨,在东侧搭个土批,支锅灶,便于巧云生活所用。自从生了孩子,父亲及哥、弟,没有一个人来看望她一次,只有母亲疼女儿经常偷偷摸摸地瞒着她父亲拿一些粮食、鸡蛋送给女儿,有时母女见面,总是要抱头痛哭一场,做外奶奶的见了外孙也是说不出的滋味。
生了孩子第五天的早上,生产队长来到猪棚外大声嚷嚷出说:
“沈巧云,你几天不工了,明天上工,如果明天不上工,不怪我扣你口粮,那个女人不生孩子,就你娇气”。
巧云拖着虚弱的身体出来说:
“队长,我明天上工”。
队长用蔑视眼光看了她一眼,往地下吐了口痰,心想“破鞋”“丢人”就离开了。
第二天,天刚朦朦亮,大队喇叭响起“东方红,太阳生,中国出来个毛泽东……”。村里人习惯了,只要喇叭一响,便自觉地起床吃饭上工。巧云吃了碗麦片粥,给孩子喂了口奶,便将门关好走出猪棚,急急忙忙地来到打谷场。
今天,村民一天的活是用锄头翻打谷场的地,巧云用头巾扎住脸来到打谷场,一是为了遮别人眼光,二是坐月子的人必须防风防寒,免得患月子病。队里不少大姑娘、小媳妇早就来到了打谷场,叽叽喳喳议论着她,没想到巧云如此大大方方地来上工,场上忽然一下子沉默下来。仿佛是约定好了似,所有的目光都一下子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巧云对人们那火辣辣的眼光,顿时心如刀绞般,脸皮发麻,恨不得地上裂开个洞让她钻进去。可那份执着却始终支撑着她,为了孩子,为了心上人,默默地忍受。低头翻地,每翻一块土,都要承受身体到心理的虚弱。翻了一会儿,突然,有一个多嘴的婆娘,不冷不热的说一句:
“我说啦,你们姑娘们那个‘学大寨小组’该改为学‘生孩子’小组得了”,大伙听后“哈、哈“大笑起来。
罗红艳生气地说:“不许胡说八道,再说就扣你工分”。
大家马上安静了下来,她的心里得到了一点安慰。休息时间,巧云急忙跑到猪棚去给孩子喂奶水,喂完后又急忙跑回打谷场,接着干活。
中午收工回家,到了门口吓了一跳,生产队的几头猪饿得溜出猪圈,将修建的锅灶啃倒,锅碗飘盆满地都是,只见小屋的篱笆门,被猪咬了个洞。不容分说巧云急忙拉开笆门,孩子安然无恙还躺在地铺上,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巧云急忙抱起孩子,孩子见了母亲便“哇”的一下子哭了起来,谢天谢地孩子没事就好,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中午,巧云利用休息时间,自己从泥坑里捞泥巴,找来砖头、瓦块,重新砌起灶台,用破麻布将门扎好。简单的吃了几口剩下的麦片粥,给孩子喂了口奶,便匆匆忙忙地上工。
晚上母亲神神密密又利用她父亲出去窜门的空隙送来鸡蛋,叮嘱一番,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夏天到来,猪棚周围环境十分恶劣,加上周围水塘多,猪粪流入池塘,通过发酵,臭气熏天,蚊子苍蝇到处飞。每天中午吃饭时锅盖上,碗上、桌子叮满苍蝇,晚上蚊子“嗡嗡”的叫。不足几平米的低矮小屋,潮湿闷热,实在是难以入睡,村子的人可以在外面架个蚊帐,支个床,在外纳凉。巧云一个女人家,何况周围没有人家,不能,也不敢这样做。小孩身上起痱子,痒得直哭。巧云找来篾子做成床,用土脚垫起做支架。每天用扇子对孩子扇风纳凉,赶蚊子,唱着小曲哄孩子入睡,当孩子睡着后,夜深人静时候,总是会想起耿彪来。他到部队生活习惯吗?训练苦不苦,累不累,能吃饱饭吗?有什么前途,工作顺利吗?等等,想着,想着,便起来点起煤油灯,找来笔和本写起日记,记录自己对他的思念和自己如何吃苦受累带孩子,写到心酸处不知不觉便掉下了眼泪,泪水打在笔记本上,湿透了笔记本上纸张…..。
巧云的哥哥二十多岁,到了结婚成家的时候,爹妈多次托人说媒,每到一家,人家一提到是他家都摇头,都认为有一个未婚先孕生死伢子的妹妹十分丢人。哥哥为了这事情遇到巧云都不说话,甚至在背后骂她“害人精”、“不要脸”。
有一次兄妹俩人相见,巧云喊了一声“哥哥”,哥哥却拉着脸,不理睬,擦肩而过,形同路人。
                                                        孩子得病
当年的冬天,苏北平原天气异常的寒冷,西北风隔三差五地刮,刮得人心烦意燥 ,每天气温都在零下十度左右,冻得河里揭不开冰。栖身于猪棚的巧云更是冻得无法入睡,只能用破脸盆装满烧过的草麦灰取暖,却也只能持续一小会儿,有时冻得孩子“哇哇”直哭,为了保暖,巧云将床下垫了很多层稻草,家中所有衣服能盖的都盖自己和孩子身上来御寒。
事不以人为,一天夜里,外面西北风刮得呼叫起来,并下起了大雪,风刮得篱笆上的塑料薄膜布“扑扑”直响,在屋里听得外面的风象“狼“叫似的,雪从篱笆缝隙悄悄地钻进屋里,仿佛把整个小屋冻了起来,猪场的猪也冻得“嗷、嗷”直叫。
巧云为了不让孩子爱冻,她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大半夜了,孩子哭个不停,把奶头放在他嘴里就是不肯喝奶,通红的脸上,汗水伴着泪水直往下淌。她马上意识到孩子肯定是发烧了,怎么办?前不到村后不着店,周围没有人家,到大队诊所有二三里路,要过几座桥和坟地,风还刮着,雪还下着,怎么办?边哭边想,越想心里越恐惧越害怕,等到天亮,怕孩子出现意外,内心里十分纠集着,思来想去,不能再耽误了,巧云毫不犹豫穿好衣服,用被子将孩子围紧,抱着孩子,推开门,借着雪色,顶着风雪,向大队诊所走去。
在行走过程中,也不怕什么鬼和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救孩子要紧,有时一脚踩空,摔了好几跤,爬起来,接着向前走。边走边跑了,不到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大队诊所。叫开诊所的门,当日值班的是大队赤脚医生马医生,当马医生打开门时,把马医生吓了一跳, 一个雪人站在门前,马医生见是巧云,忙叫她进屋。巧云见到马医生第一句:
“马医生救救我的孩子吧”。
马医生说不着急,忙从药箱里拿出体温表给孩子量体温,用听筒器对孩子进行胸肺检查,认真仔细地检查完后说:
“如果来晚了,孩子就麻烦了”。
忙从药柜里取出药水和针,给孩子打了支退烧针,开了一些小孩吃的药给了巧云,嘱咐巧云回去按时给孩子喂药等等,孩子打完后,一会儿不在哭了,脸色有了好转,堵在巧云的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巧云是个勤快人,把猪舍当作自己的家,家前屋后收拾得干干净净,门前杂草清理一空,还铺起了碎砖头路,还将生产队不要的破桌子收拾下当饭桌,添置了瓷碗和竹筷子。东侧土脚泥起来土坯子,做饭时可以防风避雨。夏天周围的空地长起细瓜、冬瓜、南瓜、茄子、青椒、豆角,娘俩还吃不完。起初还养了几只鸡,后来就莫名地消失了,原来认为是被黄鼠狼咬走了,后来有人说被邻居队的几个不学好的小青年夜里偷去打牙祭吃掉了。
                            过   节
春节快到了,农村里年根岁底,生产队年终结帐,分发口粮及各种生活必须品的票证,按人头每个人都有份。每家每户都分到各种票证,如肥皂票、火柴票、煤油票等等。巧云问别人有没有她的时,别人告诉她,名单上没有她的名字,她想问一问生产队领导,可有不好意思。
一次,在干活时遇见了生产队会计,巧云跟会计提这事时,会计当着众人面大声训斥她说:
“你还好意思开口,孩子的父亲是谁还不知道,还提什么,这个证那个证”。
气得巧云吐出去的痰往肚子里咽,回到家中痛哭一场,从此便再也没有提此事了。可想而知,队里分的山芋、团粉、肉等其它东西都没有巧云家的份。
春节快到了,一天晚上,巧云父母在床上聊天,巧云妈可怜女儿,乘沈麻子高兴,巧云妈说:
“孩子爹,春节快到了,春节就让巧云回家过春节,一家人热闹些,她娘俩在猪圈那里住也不容易”。
可沈麻子不等她说完,便大发雷霆,一脚将巧云妈揣在床下,大骂:
“你他妈的臭婆娘,你以后不要提她,我没有这个女儿,她别想回我这家来过春节,给家里带来悔气”。
可怜而懦弱的母亲只好躲在床角落里默默垂泪,叹息女儿的可怜和命苦,叹息命运对女儿的不公。
大年三十生产队放假,人们都有准备忙着过春节、忙年贷、做新衣、新鞋。男人们把房前屋后收拾干干净净,在每个门上贴上对联和喜纸,女人做肉团子、什锦菜、蒸年糕、烤江米饼、米面饼等。
中午要祭祖先,在家中堂屋里摆上方桌,三处整齐放上凳子,桌子上面摆上六样菜,六双筷子,一碗饭,包上几包纸钱,在堂屋中间烧纸钱祭拜先人,让先人们保佑子孙后代来年全家平安幸福发财,烧完后,用小碗将每一个碗里的食物取一点放在碗里,然后一起抛到屋顶上,仪式结束,收拾好六大碗,清理好纸灰,后人方可吃饭。
喜庆日子,自然要有个新气象,巧云也是一大早便该洗的洗,该擦得擦,该补的补,虽然屋破房小,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还用自己的旧衣服拾掇拾掇,给孩子改了些衣裳,剩下的料子便缝了布鞋,还做了几块尿布。
傍晚,趁沈麻子到坟地给故人烧纸送压岁钱的时间,母亲用扎头布包了十几个糯米肉团子和几个面饼等东西,包了一头巾,嘱托小儿子悄悄地送给巧云。有了这一切,这娘儿俩的小年倒也能勉强地过起来了。
大年初一到来了,天还没亮,家家户户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多么盼望过年的小孩子便早早起床了,穿上母亲准备好的新鞋子、新衣服、新帽子,挨家挨户串门拜年。照例每家都要一大早便大门大开了,孩子便站在门口齐声说到:“恭喜发财,生意兴隆”之类的祝福语,听到祝福的主人便给每人发几块糖,孩子们便高高兴兴地向下一家跑去,整个村庄跑下来,孩子们的小袋子里能装到一斤多糖,互相比比,其乐无穷。
有的小孩跑到自己长辈家,除了祝福语,还要磕几个头,长辈们见自己的侄子或孙子来拜年了,还会高高兴兴地给上一角至两角不等的压岁钱。
这天巧云也是早早就起床,听到村庄劈内吧啦的鞭炮声,心里却有着说不来的滋味,不能回村里给父母拜年,孩子不能给外公、外婆拜年,可想而知,巧云心里有多么的难受,抱着孩子仰望着村庄的方向,村里的炊烟袅袅,春味浓浓,敲锣打鼓鞭炮声,玩龙舞狮吆喝声,村里舞台上歌唱声,看了,听了使人心碎。本来可以同村子的大姑娘、小媳妇一样享受这一切,现在却只能孤儿寡母,相顾无言。想着、想着,越想越难受,便又放下孩子,拿起笔和日记本记述着感伤。
上午听到小孩子跑过的脚步声、打闹声,除此便是一片寂静。为了自己安慰自己,写完日记后,巧云抱着孩子边哄孩子边唱起了在学校参加文艺演唱时学到歌曲《白毛女》中白毛女唱的歌《红灯记》中李铁梅唱的歌。
一眨眼工夫到了中午,红艳来了人,是红艳姐捎来了糖块、瓜子等年贷来向巧云拜年,红艳来的第一句话说“祝巧云妹子春节快乐”
巧云见红艳来了,忙对孩子说“军军,叫姑姑,春节好”。
孩子小,不会说话,只用两个大眼睛盯着红艳。红艳不时地拿糖块逗小军军玩,红艳姐到来给巧云娘俩带来了一丝丝春节快乐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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