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行漫记

老牛牛

1，

许多人向北走
许多人向南
吹着人生得意须尽欢的口哨
拉着瞎子阿炳留下的胡琴
却没有一个脚印，一双眼睛
踏过，掠过我的内心
这跳跃得越来越缓慢的原野

花残叶落的日子
满身风霜，说一声：
我们上路吧，好继续
寻找爱

或者，赶在又一次下雪之前
和路上别的名字一起
回到点起了一炷香的家中
和一个叫做“年”的东西劈头相遇

而我，还相信着
所以不跟在太多的人后面
我摇摇头，笑笑说
这一辈子
就只跟定了一个人吧


2，

江上，汪洋
荡着两条船
荡着两个女人，容颜模糊
我们永远披着铠甲，身不由己
我们四下摇摆
忘掉自己的姓名
像书本间戏台上死里逃生的小丑

永远
都说着永远都见不到的永远

冬天，也有稀罕的温暖晴天
我先是有些庆幸
毕竟不是一棵树
可以走遍天涯海角
打个响指，看见如沸的江水
跟着又有些悲哀
为什么不是一棵树
为什么要天涯海角地流浪

3，

来过，爱过，活过，死过
爱如鬼魅
人人都说
却无人见过
到了这里，我已无欲无恨
眼中的浑江水是蓝色的
水中的倒影，是蓝色的

到了这里
为了会见一个并不存在的人物
为了桩只存活于意念的事件
浑江水映不见我的心

远远的太阳金黄，像一只
半熟的鸡蛋
阳光，像我高耸的头
久久不肯垂下
而现在，里面
正流出淹没一切的黑

车子终于把浑江抛到云层背后的时候
我才想起
其实，我曾一次又一次地经过这里

4，

楼群使小鸟的翅膀矮了下来
罅隙中阳光的碎片
画它们飞来飞去的剪影
动作僵硬，像钢铁
离我的眉梢太近了
太近了，目光越是往上
就越眩晕

这是2010年腊月的沈阳北站
冬天的气息凛冽
天空下，失忆露头的小草又缩头
缺血过般晃动着似有似无的身躯
我渐渐地失去了再向上望一眼的勇气

冷风刮起马路两旁
黑白色的垃圾
找不到家的小狗一样
汪汪地
撵着陌生人的裤管直跑

5，

夜里的车流
张开了群狼的眼睛
混沌中，这个世界
被一线一线地缝合
我信口说
爱，是罪恶的渊薮
我们是黑夜的一部分
狼是我们的一部分
车里的旁人都笑了

车子像一把尖刀
刺穿黑暗
跟着，直挺挺地冲进更深的黑暗

我们释放出的思想
这些黑暗的黑色果实
完美地呈现给一个个夜

6，

司机喃喃地说，就在
我们到达的前一天
马路上的冰灯都被拆除了
冰灯不见了
随处可见正在融化的冰雪

为什么仅仅相差一天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
所幸不是为了冰灯而来
否则岂不要很懊恼

像阿炳，一生未遂的境遇
我随口回问
拆除冰灯的人
就是当初建造冰灯的那些人吗

7，

三棵树，三棵树
是个流传已久的名字
它的秘密
我不得而知

三棵树位于哈尔滨东面
而对于我
和西面有什么分别
今夜，在三棵树的寒风中
我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
路人甲，或者路人乙

成群的荒草漫过路基
成群的荒草高举着弱不禁风的手臂
漫过他们身下的荒草
我时常放下自我，流着眼泪
把手伸向他们的脸，窗子外面
那些雨点和眼泪的蒙太奇
滴滴，都是我自己

今夜，不为人知的命运
从三棵树晚点开出

8，

看见个饭店的金字招牌
“味道咣咣地”
我低头寻思
“味道咣咣地”的含义
不经意地微微一笑

身旁咫尺，多么美丽
一个女孩儿个子高挑，肤色白皙
穿金色的羽绒衣
朝我微微一笑
她脑后的马尾一跳一跳
我的心跟着一跳一跳

对这座陌生的城市
油然有了些好感

9，

睡到后半夜，听见低沉如哭的胡琴声
我以为，回到了家
摸把眼睛
摸到把冰凉的液体
姿态柔曼的女人
画个半圆，从水源内部踏水而出
烟圈儿一样，朝我翻卷过来

她仍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和我的无数隐秘密切相连
醒着和梦中，无数次
闻见她的香
听见她死去又活转
发出的，无比寂静的噼啪声

10，

又一年即将过去
我年已不惑，一事无成
痴傻了一样仍无端地坚信
有一处不为人知的所在
比熟稔的，无数人咏唱过的那个春天
更像春天

为此我劳碌奔波、满面尘烟
独自潦倒在异乡荒凉的床上
呆坐在慢慢结冰的床沿上
想想自己的老，想想前生来世
一百年前的今天
有一大群孩子
张着嗷嗷待哺的小嘴儿
杂草一样绕紧了我的双膝

缄..

今晚，我的命运
从三棵树正点开出

喜欢此句,问好

极限

学习了!问好老牛,新年快乐!

蓝色天空

如果说我的诗歌会有进步，那是因为阅读你的诗歌曾经带给我不小的影响.......精华，建议大家都来学习

土人

读过老牛很多的诗歌！
每次总会得到许多！
学习、欣赏！

缄..

说实话,老牛这帖子的字句是被北方的寒冷冻晕了,杂乱的思绪,杂乱的步调,其中虽不乏闪光的冰茬,却掩盖不住他昏昏的头脑,
偶冒犯了,老牛裁剪吧,重新构思

老牛牛

原帖由 缄.. 于 2009-1-11 11:15 发表
说实话,老牛这帖子的字句是被北方的寒冷冻晕了,杂乱的思绪,杂乱的步调,其中虽不乏闪光的冰茬,却掩盖不住他昏昏的头脑,
偶冒犯了,老牛裁剪吧,重新构思

有人觉得好，有人觉得不好，呵呵，实属正常。在坚持自我，不为所动的过程当中，听取别人的批评与建议，以成就个性之作。我想与大家就此共勉。

问好缄朋友，有意见尽管说，不必客气。

老牛牛

改改~

耘平仄

有很多敲击生命的字眼，跳出来在眼内打着转，一遍又一遍。好  非常好！

[ 本帖最后由 耘平仄 于 2010-3-4 23:00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