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慢的冬天

尚善尚君

　　缓慢的冬天 我的怕冷，在先前是没被察觉的。我想，或者原来的我本不怕冷，只是到如今才怕，然后这怕又被及时的察觉了。可是，我的那些怕从哪里来的呢，是外界强塞进来的，还是原本就藏在我身体的某个角落，在某个时刻忽然苏醒，忽然出现，让我措手不及。他们藏在哪里呢，皮肤之下？骨髓深处？或是并不实际存在的我的灵魂的深处，从飘渺之处生发，变成掷地有声的东西，实在让人困惑。我猜想我的前世是一种需要冬眠的动物，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记忆本该像是电脑硬盘被彻底格式化了一遍，然而终于还是有些东西逃走了，于是留下来一些冬眠的冲动。如此说来，我这只没有进化完全的动物，注定要怀着冬眠的冲动熬过一个又一个的冬天。 风，既然像是刀子和针，就不必对我这样一个本该冬眠却又从不冬眠的动物客气，它们毫无顾忌的戳在我的脸上，转瞬间把皮肤摧残，原本光滑的皮肤碎成一片一片，火辣辣的疼痛里，仿佛听得见他们皲裂的声响。我知道我被伤害了，被冬天里一种看不见的东西下了黑手。 母亲或许也是个怕冷的人，她常说：热了还可以找个阴凉的地方歇歇，冷了没处躲没处藏的。我知道她是被冬天吓怕了，她说，小时候晚上睡觉，会把开水灌进一个葡萄糖瓶子里用来取暖，往往第二天一早，瓶子就被结成的冰给撑破了。我疑心我的怕冷是遗传病，到现在才表现出来。我想既然不能冬眠，就应该用一种接近冬眠的方式过冬。我窝在被窝里，或者蜷在火炉旁,像刘亮程一样烤馍干、吃咸菜，隔着玻璃看外面的世界。有时候，我走在寒风肆虐的路上，想象被冻死是怎样一种情景，我听过许多个人被冻死了的故事，却一直想象不出来，毕竟冻死这回事与我这个怀有冬眠冲动的人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甚至连想象都难以企及。然而我猜想，这该是个缓慢的过程，热量一点一点从身体里逃出去，温暖一点一点从心底里消失，逃到不为人知的所在，直到时间戛然而止。然而我想，应该在温暖还没有完全逃走的时候，人就已经死掉了，或者已经没有了直觉，毕竟一个人孤独地面对他穷尽的温暖实在是残忍的。 那一年冬天，我家的羊生了一只小羊。我不太清楚，它是怎样从山坡上回来的，是跟在羊群后面一路跑回来的，还是被裹在棉袄里带回来的，总之，在我放学回到家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鸡窝里“咩咩”的叫着了。我想也许它是觉着冷了，毕竟从母亲温热的子宫来到一个冰冷的世界里，差别会让人无法想象。然而，现在我想，它似乎比电影《夏洛特的网》里的那只猪幸运多了，它从一出生就看到了雪。我从衣柜里翻出姥姥给我做的棉袄，它已经为我遮挡了许多年的风霜。凛冽的寒风在它的身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然而多数还是我擤鼻涕时留下的。它已经很难再穿上我的身体，因为我每天都会长大，而它不会。我把棉袄穿在羊羔的身上，我担心它会被冻死，然而事实上这样的担心是极其多余的。 这些年，冬天仿佛没有先前那样冷了，多年前房檐上又粗又长的冰柱子如今变得谦恭起来，漫飘的雪花像是失踪了许久的情人。也许是温室效应的缘故，也许又不是，又或许还是和先前一样的冷，只是我们的心变得温暖了。又能如何呢，这些在我的生活的边缘，并不重要。我还是怕冷，还是在意实实在在的身体的感触。 冬天是一个漫长而隆重的节日，我们花费大把大把的时间为它的到来做准备。姥爷会把埋在地里的黑炭挖出来，母亲会去南面的山坡上担几担烧土，我会把田地里抱成一团一团的玉米秸秆拉回来，把没有晾干的玉米疙瘩摊在平屋的顶上晾晒。窗户要钉上一层塑料布，自来水龙头要裹上厚厚的一层草苫子。即使大块大块的煤饼子被填进炉膛里，我依然埋怨这炉火不够旺，或者埋怨这房子攒不住热量，我发现自己在冬天面前变得日益不堪，甚至有些狼狈。 刘亮程说：在我周围，肯定有个别人不能像我一样度过冬天，他们被留住了。我担心我的祖母也会被某个冬天留住，她住在一件阴暗的让人有些绝望的屋子里，窗子用白色的纸糊的严严实实，只留下一格镶着玻璃，可以在夜里看到没有院门的院子。她不必时刻盯着院门的方向看，他的孙子孙女们很少会在这样一个冬天的夜晚来看她。我想象在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我会把祖母一屋子的东西全搬到院子里晒热了，或者干脆把屋子像布袋一样翻过来晒到酥干。我会把糊窗户的白纸全部扯下来，换上清一色的透明的玻璃，然后把炉火烧的旺旺的。可是，年复一年，窗户纸在积年的唠叨声里黄了，旧了，破了，碎了，换了一茬又一茬，而我依旧在这样的冬天里逗留片刻就走了。立冬的时候，我问母亲祖母是否有足够的煤炭过冬，母亲说有。于是我可以大胆的预测祖母不会被这个冬天留住了。我想，我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我怕如刘亮程说的那样，寒风会冻坏祖母的一条胳膊，或是一条腿，然后慢慢的把祖母留在某个寒冷的冬天。我不知道祖母还会走过多少个冬天，她瘦小的身躯里藏匿着的那一点倔强的温暖似乎给了我一些懈怠的理由。 作 者：房蒙 通讯地址：北京市宣武区白广路二条二号水利办公室 100053

郭苏华

　　学习，问好。

尚善尚君

　　学习，问好。 [/quote] 谢谢苏华，问好。

尚善尚君

　　涵凝来过，问好尚君 [/quote] 问好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