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往事]“王二五”小传（下）

无悔寻梦人

（七）

　　王学忠打人，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厂长们合议的时候，骆厂长仰在椅背上，弹着烟灰说：“我说过这坯料不能坐办公室，你们偏不信。给他点颜色，开染坊了吧。”
　　“下车间！下车间！”凌厂长连连挥手。
　　星期一的早晨，面粉车间的工人们陆陆续续地到来了。谈起王学忠，丁大嘴眉飞色舞：“我说过嘛，这家伙在科室呆不久的，他祖上没积那份德！”
　　邹主任拍拍点名簿，也在一旁冷笑道：“扶不起的阿斗。搞什么营养米呀，瞎折腾，出头的椽子先烂嘛。老赵喊他二五，还生气咧。”
　　陈班长双手插在裤袋里，一边踱步一边说话，每说一句点一下头：“哼，跟老赵动手，十足的二五！这下好了，老赵的医疗费、营养费、误工费，他一个月工资都赔不起；今年年终奖也没了，还背上记过处分，头脑再发热也不能糊涂到这地步啊。”
　　“有本事来跟我过两招。”丁大嘴捏起两只拳头在拖车车轮上“嘣嘣”捣了几下，逗得众人大笑起来，笑声在车间大门口回荡。此时王学忠已悄悄地站在邹主任身后，手里捏着盖有厂部办公室大印的调令，大家收敛了笑容都横眉立目过来。邹主任把王学忠上下打量了一番：垂手低眉，全无当初送“不合格”化验单、责令车间整改时那份神气，但衣服依旧笔挺，皮鞋依旧锃亮。邹主任摇了摇头，撇了撇嘴，猛听陈班长喝道：“快去换旧衣服，领二十个麻袋，到麦间除尘去！还穿这么整齐，你以为来坐办公室呀，真是个二五。”
　　除尘岗是设备维修通常被疏忽的地方。机声一响起，灰尘四起，就像下大雾，谁从门口走过都忍不住要捂住鼻子。每次查卫生，厂长、书记总要对这里叨唠几句。现在把王学忠安排到这里，邹主任对两个班长特别交待：“要多检查、多督促、多训多骂，跟这种人不能客气。”
　　于是王学忠每班不但要搬运几十袋像肥猪般的麦下脚料，还须不停地打扫。如果想到户外解下口罩喘口气，须提防当官的突然袭击。稍有疏忽，暴风雨般的臭骂就劈头盖脸而来：
　　“柜上那么厚的灰尘你不管，懒得像条猪。”
　　“看你扫的地，花花斑斑的，瞎眼啦？”
　　“窗玻璃灰蒙蒙的，你就不能擦一擦，真是算盘珠子，不拨不动。”
　　“扫帚放下来，先去开会，你不下班，我们也不下班？现在忙哩，早在监（狱）里的？”
　　一个班挨下来，王学忠鼻里口中全是沙尘，内衣都被汗水湿透。往往别人从浴室里舒舒服服地出来，他才锁上车间大门，拖着沉重的脚步，泥鬼似地从生产区门岗经过。其实再脏再累的活儿他都能忍受；面对凶神恶煞的头目，他真想如对老赵那样痛痛快快地出口恶气，但犹豫再三，他还是强迫自己忍了。再过两个月，他就要去省城参加毕业考试，现在要积攒一笔费用，不能因一时之气而让工资再被白白扣掉。他安慰自己，要我做，我就做吧；你爱骂，你就骂吧。

（八）

　　时间一长，骂人的也觉着没趣了，王学忠毕竟不是惹祸刁顽的主儿，整个车间比王学忠难剃的“头”多哩。而最近几天，王学忠发现邹主任走过来的时候，脸上也能漂浮起一丝笑容；即使自己不慎落下点把柄，陈班长也没那么凶了。
　　终于有一天下班后，车间全体人员被留下来开会，厂部吴书记亲自来主持。每人领到一张表格，表格上列着生产科正副科长、面粉车间主任班长共六个人的名字，要求在 “良好”、“一般”、“较差”栏目里选择打钩。拿着表格，大家议论纷纷。原来分管生产的汪厂长正式退休了，位置空缺，表格上这些人要顺着杆儿往上爬一级，于是发扬一下民主。其实谁都做不了厂长、书记的主，大家只盼早点去洗澡，于是七手八脚地抢笔，一律在“优秀”栏里画上钩。王学忠最讨厌这一套，把表格对折了两下，乘混乱交了上去。
　　过了两天，吴书记又来开会，公布民主选举的结果。结果早在人们预料之中，但升迁为生技科长的邹主任还是热热闹闹地办了两桌酒席，请面粉车间的“弟兄们”乐一乐。王学忠虽然有酒精过敏的毛病，但还是硬着头皮赶去落座，并在邹科长前来敬酒时，泯了一下酒杯口。当一个个喝得面红耳赤的时候，荣升为面粉车间主任的原陈班长倡议，向邹科长表示点心意，便带头掏出一个红纸包。众人见状纷纷摸口袋，你五十、他二十元，一张张钞票递到陈主任手中。可王学忠没有丝毫准备，当陈主任目光射过来时，他把脸转过去，默默地望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
　　邹科长当然不好对吃白食者明确表态，但旁人完全可以为他打抱不平。次日清晨，陈主任早早地打开车间大门，到王学忠的岗位上搜寻蛛丝蚂迹。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两袋准备倒掉的麦灰里发现有星星点点的整粒小麦。说得轻一点，这是浪费；说得重一点，这是破坏。陈主任搓搓双手，又有文章可做了！
　　然而等了好久，其他工人都已各归其位，仍不见王学忠前来落网。机声轰鸣，陈主任看看手表，上班时间已过去四十分钟了，按厂规厂纪，王学忠现在来也算旷工。陈主任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他转身去生技科汇报。恰好邹科长也走过来了。两人在麦仓库门前相遇，陈主任正欲开口，邹科长摆了摆手，苦笑道：“那家伙不来啦，暗地里考上了公务员，被县政府调去，给郭县长当秘书了。”
　　“啊？”陈主任惊得张大了嘴巴，呆了会儿，他点了点头：“这小子肯定送了不少礼，听说他哥哥在郭县长身边开车子。”
　　“这个别瞎说，”邹科长摆摆手，“他是独子，早没了爹。”
　　这时丁大嘴拉着空斗车正欲进仓库，听说王二五调县政府了，他停在邹科长身后，惊得吐出了舌头。陈主任回头喝道：“拉你的麦去！”
　　丁大嘴一边走，一边嘀咕：“嘿，呆子真有呆人福，祖坟葬得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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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蕉叶下

面粉厂的故事，周围人戏剧性的嘴脸，
王学忠以他的真、他的才、他的实、他的学改变自己命运的同时，也留给人们许多思考。。。。
加精！

无悔寻梦人

感谢芭蕉斑斑的热情鼓励。面粉厂对醉友们来说，是个很陌生的地方。但无论是在机关学校还是工商企业，每个单位都有埋头苦干与整天无所事事的人。只要能跟领导搞好关系，善于溜须拍马、见风使舵者自然风光无限，否则无论有多大的本领，都会遭到排挤打击。这是我们社会的潜规则，也是阻碍社会前进的羁绊。

无悔寻梦人

王二五没考上公务员的时候，面粉厂的人都瞧不起他，都说他傻，等他考上公务员，成了县长的秘书，周围人的态度又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当他带着工作组前来检查时，又发生了许多戏剧性的故事，等我有空时慢慢向大家道来。

芭蕉叶下

大伙儿一起期待呀！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