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组诗]

刘炜

残雪[组诗]
          刘炜
赞美诗


把头发剪短或者留长
留胡子或者不留胡子
有时在河里游泳
有时走在龟裂的河床上
在春天摘一朵花
想起秋天的果实
在秋天摘一朵花
不知道能想起什么
有女人，或者没女人
有孩子，或者没孩子
我们都可以选择
或者不可以选择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把头发剪短或者留长
留胡子或者不留胡子
都很自由。心的颜色
涂在别人的眼睛里
教堂前面的路
铺着忏悔与祈祷
两只麻雀蹦来跳去
比我见过的所有夫妻
更加恩爱。它们不忏悔
也不祈祷。它们一生
只唱赞美诗


雾


梦中，从烟盒中挑出一支烟
点燃星星。树有些模糊
其实即使最晴朗的日子
年轮也是像水中的涟漪
渴求着风的发现


当灰烬散尽
灵魂，重新回到躯体
水中的月亮清瘦，弯成发夹
别住黑色的柳丝。你的吻
从我的肌肤上剥下
一只蝴蝶


白天越来越长
从烟盒中挑出一支烟
一到黄昏，就将食指与中指
烫伤。我的眼睛湿润
镜子里，水草疯长
春天的某个日子
消失。或者灵魂出窍
只留下一团青烟


呼吸总是没有风的力量


坐在一张木椅上
风翻着正面的阳光
泡桐树的木质过于疏松
指甲的锋利，破坏了年轮的花纹
树叶，或者一只布谷鸟的歌声
辽阔的麦子，呼吸总是
没有风的力量。月亮
象征性的收割
被麦芒哄骗
与影子的对话陷落水中
沉默是金，那些淘金的人
骨骼里的污垢
已无法清洗，火焰呵火焰
我请求让骨头与尘埃分开
我的爱人,头戴水草的凤冠
从影子里站起，又被麦子掩埋
泪水浑浊，发现露珠里的尘埃
许多年后，影子消失
树被阳光覆盖
我用食指吃饭，也用食指写下
自己的名字，在一块石头上
被害人与受害人，同时
留下浅薄的指纹
泡桐树的木椅，让背后的
春天停止生长。呼吸
在骨骼里掀起波浪
所有的耳朵中
麦子吵闹着，越来越黄
就在我的座位上，亲眼看见
天空开始说话

灵魂上坐满了人


我在飞行，蜡笔在白纸上
涂出大片的黄与绿
河水的空白，使春天有了
层次。而鸟是黑色的
那鸣叫的羽翼是云
在一场夜雨之后，村庄醒了
白天变长，梦被剪短
阳光穿过小草，缝补着
雪融化的记忆，飞行
比所有的日子都显得安静
比村庄安静
比花开，花谢安静
比停止的呼吸安静
直到飞不动了，才会像一支蜡笔
停在纸上。或者一只鸟
死到地上。很多落空的日子
不是为我准备的。我从不曾想过
要像秋天似地给谁果实
梦结束的时候
太阳总是很圆，灵魂上坐满了人
我一边飞一边给太阳
画上光芒。我不再说话
语言荒芜，足以掩埋
所有飞过的天空


残雪


3月9日醒来时
天晴，阳光照着残雪
像是晒着一条破棉絮
我无所事事，走过柳树下
听见柳叶的吵闹声
年轮的窄巷子
春天，许多美色掐夺眼神
我的身体，冻土一般没有反响
没有比写诗更让我抬不起头
麻雀在屋檐下唱着小调
有点黄，像它嘴上的斑点
总是让故乡与他乡混淆
与昨夜胃中的酒菜一起
被逝去的时光寄宿
虚构的村庄，我的爱人
早已丢了针线，精于做爱
人过中年，还让韩剧染上了
颈椎炎，时常难以启齿
中午过后，天色浙暗
阳光与那个有钱的高中同学
有了更多的共同之处
但缺少温度，天堂上两个女人
又开始喋喋不休
让冬天的告别显出艰难
那些雪花总是有些见不得人
或者更像是两个女人撕破的
羽绒服里漏出的羽绒
但我心里清楚
无论现在的雪下得多白
看似多么纯粹，甚至于
让你每走一步
都觉得有些罪过
可只要雪一停，它就是残雪
我突然觉得一个男人
能让一个处女变成妇女是多么荣耀

土人

当灰烬散尽
灵魂，重新回到躯体
水中的月亮清瘦，弯成发夹
别住黑色的柳丝。你的吻
从我的肌肤上剥下
一只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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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牛牛

让人想起志摩的性灵说。精华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