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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刘炜 于 2011-10-13 20:12 编辑
唱歌取暖（组诗）
刘炜
夜宵
今夜，我们兄弟仨耐心地倾听
对酒的渴望，在一个叫秦军的露天烧烤吧
埋头喝酒，就像是回忆一场露天电影
星星与月亮，若偶尔落入杯中
我们绝不会拒绝抢在中秋前提前消费
脆骨，鸭脖，小黄鱼，韭菜，花菜
还有一只麻雀裸着的尸体
这些烟薰火燎的食物，从嘴到胃的过程
让我想起雨季，四卯酉河奔向海洋的漂浮物
我们兄弟仨，在今晚都成了酒色之徒
语言的屏风后，一个个女人粉墨登场
我的三弟把艳遇称为恋爱
我的二弟把苟且称为爱情
而我最俗，喜欢把这种男女关系
统一归纳到嫖婆娘的名下
这既朴素，又简单，没有一丁点的矫情
和拖泥带水。对于快乐这件事
肉体总是精神的上游，上游肯定要比下游干净
我只是说一条河流，与一个人的品质无关
我们继续喝酒，找到酒中与生俱来的浮力
好让自己不在今晚的灯红酒绿中沉没
邻桌洗脚房的小姐，在跟客人调情
她说，一棵树上有二只乌鸦
树下有一只死羊，母乌鸦便对公乌鸦说
下面羊（痒）死了，喝酒的客人继续喝酒
他的迟钝让我们兄弟仨很是鄙视
于是，一顺排开朝着绿化树射击
夜色很肥沃，老二突然冒出一句郑板桥是鸡友
让我和老三不仅大跌眼界，老二看我们怀疑
随即补充说，这绝对不是野史
想想郑板桥的瘦竹，难得糊涂的墨宝
竟然还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隐情
我们兄弟仨，像三只吃饱喝足的麻雀一哄而散
雷雨
雨越下越大，秋天的蟋蟀
会在哪里避雨
它黑夜的身体，在一片瓦砾下
歌唱，被雨声淹没
隔壁，患股骨头坏死的男人
又在咆哮，她的妻子
还没有从洗脚房回家
他上初中的孩子
已是第二天彻夜不归
他摔盘子，摔碗
然后，伏在桌上绝望地哭泣
在他没患病之前
他们曾是一个让人羡慕的家庭
男人上班挣钱，妻子相夫教子
衣食无忧，其乐融融
而现在，他患病在家生活无着
妻子瞒着他，借钱盘下了
一间洗脚房，整天给人泡脚
捶背按摩，为了能早日
还清盘店的债，有时难免
要与男客人打情骂俏
即使在丈夫要砸店离婚的威胁下
妻子的洗脚房还是照常营业
有一次，在洗头房附近的墙角
我看见邻居拄着拐杖的身影
盯着洗脚房粉红色的暧昧灯光
有些猥琐，如果一家人为了生存
出卖了体力和汗水还不够
出卖点声色，也没什么不可
雨越下越大
雷声与闪电早已停息，隔壁的男人
收拾完摔碎的碗碟
竟然又打起了熟悉呼噜
湿地公园
湿地公园，对滩涂湿地的模仿
过于华丽，像我早期的诗歌显得浮浅
在低矮的花丛上拔草的园丁是些乡下的中年妇女
她们蹲下的身体，让花儿被暂时屏蔽
就像初秋缺损的一角
贴上了不很和谐的大头贴
她们的朴素与恭敬，公园的现代与矫情
时光的落差，或者小船的二条吃水线
我们在公园的石橙上坐下
两个摄影记者，一个女实习生和我
麦克风， 一开始就有点沙哑近似感冒
不很配合，好像害怕清贫的诗歌会影响它的高贵
天空的蓝有些忧郁，阳光躲在树影里
一言不发，两只鸟的议论在空中飞远
我用方言说出生命里的诗歌
到摄像机里已开始接近轻薄
站在木桥上谛听鱼在说话
水草点灯，看见失足者的脚印
散发着酒气，吐着鱼一样的气泡
终于能像水边的石头，沦为几株芦苇的背景
在一座木桥上，假装若有所思地走来走去
在一排石阶上，假装寻寻觅觅地走来走去
在一溜树荫上，假装诗情画意地走来走去
渐渐地把对尘世的感动与悲悯踏到了脚底
在摄影机的镜头里，总是心有余悸
像清晨水面上叭着嘴的，缺氧的鱼
拍完了这些散镜头，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再看湿地公园，那些树趾高气扬的神情
像贵族一样陌生，虚张声势
我肯定不能像槐树，楝树，泡桐树
或者意杨树一样脱口而出它们的名字
对它们说了一下午的话
现在想想，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
出了湿地公园，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张套色彩印的报纸，报纸的中缝上
停着行人和车辆，以及一小段黑色的幽默
在接近月色时，慢慢变黄
剪指甲
一边看着高铁追尾的新闻
一边坐在床上剪指甲
或者说，一边坐在床上剪指甲
一边看着高铁追尾的新闻
一不小心，手指就剪出了血
血腥味直冲鼻子和脑子
从小母亲就要我珍惜粮食
说血都是稻谷，小麦，玉米
做的，可一截小拇指流点血算什么
就是没了，又能要多少粮食
再说我还有九个手指
完好无损，加上脚指就是十九个
我继续安心地躺下睡觉
剪指甲流的那点血
要不了多少小麦，就能养起来
既便通货膨胀，但饭还是要吃的
高铁追尾，只是高速发展中的
一个意外，与各种天灾人祸一样
并不影响政绩与人口统计
诗人
雨很大，他总算有个避雨的地
乡下，那些野花被淋湿的样子
让他想起杀鸡场纠结一地的鸡毛
雨很大，闭着眼睛就能听出
他躺在床上，对于阴郁的天气有些反感
因为，他躺在床上会被饿死
写再多的诗，还是会被饿死
对于鸟们，昆虫们，野兽们
他是被圈着的，对于那些文联作协
长驻的，合同制的，签约的作家们
他又是散放的，自己觅食的
身上绝对不存在
无法去除的混合饲料味
但，生存是艰辛的
说句良心话，他也希望衣食无忧
风雪无碍，有时也会朝着高楼大厦的鸡笼
啼几声，希望被招安被圈养
那怕就给一捧混合饲料也行
尝尝被圈养的幸福
连下的蛋也无需自己推销孵化
都能有个好价钱
可始终没人理他。以为他是个脑子有病的人
他们说他是天生的贱命
上帝给了他自由，没让他像乞丐
流浪街头，蜷睡桥洞就偷着乐吧
散放就散放着，或者
有一天，人们突然想起他这样的野味
赞几句，自由的味道什么的
也不错，不过人死了还会有听觉吗
被碎银子砸着的人
雨,天堂的碎银子
那些弯腰劳动的人
是最先被碎银子砸着的人
雨那么大,大多数的银子
流入了肮脏的下水道
弯腰劳动的人叹了口气
眼睁睁地看着白哗哗的银子
流走,却逮不住
他们把雨水和汗水淋湿的
衣裳,泡在洗衣机里
倒上洗衣粉,银子与汗水
都是不锈的金属
都是能融化消失的金属
他们想在下水道的尽头
肯定有张网的人
他们不羡慕那些有钱人
那些被污染过的钱
他们觉得化得肯定不开心
他们在雨中劳动
世上的钱比雨水还多
他们只挣他们认为干净的钱
敌意
神父严厉的脸
闪电,天空突发的
脉管炎
在雷的呵斥声中
听出老茧的耳朵
爬山虎,浓密的叶子
去年也曾这样浓密过
近似腹语的秋天
参加过简朴的葬礼
唢呐声，缠绵的河流
喜庆和伤悲
水草的两种状态
如果死亡是一次
没有梦的睡眠
如果死亡是一次
短暂的失忆
或者,我已死过不止一次
或者,我已活过不止一次
只是活着,不知已死过
所以才对死
抱着与生俱来的
恐慌与敌意
所以,死人
才把悲伤与泪水
写在活人的脸上
村庄
村里的水牛早就宰没了
只有河边的芦苇
按时发芽,拔节,飞花
没有牛去践踏的日子
是一种波澜不惊的孤单
一棵树上的鹊巢
好像昨天还在
今天就到了旁边的树上
花朵总是旁若无人
想开就开，就像女人
谈起爱情，不再羞羞答答
对于拆迁,我早已无话可说
不再害怕，难道还能
把我迁出地球不成
树荫下摆了一桌麻将
四个妇女坐成东南西北
叽叽喳喳
奶子，在领口闪闪烁烁
早已见多不怪
风在乡村,像个淘气的孩子
想摸谁摸谁
随心所欲。月色撩人
麦草垛，还是一副
生产队长似的好色模样
立秋
今天立秋，天气还是有点闷热
但早晚却明显凉了
立秋后，雨下一场
天就会凉一场
就像夏天是一壶脆茶
要用凉水激一下
才好解渴，立完秋
夏天躺下休息，秋天开始上班
树开始脱衣服
我开始加衣服，母亲
弯腰在地里拾棉花
母亲拾过棉花的地
棉花就不白了
大雁的羽毛
落到芦花上，树上的
蝉，不叫了
青蛙，着手冬眠
蚂蚁写在地上的铅笔字
秋风一吹就不见了
陈旧的麦草垛
等着月亮补妆
雾气压住的炊烟
扭曲，很容易触及
鼻腔里积郁的辛酸
咳嗽，是村庄最简朴的招呼
回应的，是另一声咳嗽
羊圈旁的栅栏上
丝瓜花，一盏盏明亮的灯
秋风，吹了几次也没吹灭
蟋蟀求偶的声音
有些急切，其实乡愁
也有几声是求偶的
只是羞于出口
相爱的人，千山万水
只要掀开一场秋雨
就能遇见，河边的水柳树
柳叶空出的缠绵
已足够穿起一场秋雨
空酒瓶
干了这一杯
时光就会流干
沉舟,疾病的时针
己指向零后面的
孤独,空旷是填补后的
好转反应,相当于
千帆过后的千帆
干了这一杯
就是虚怀的河谷
暴雨,惊雷呵斥的积水
将一生浮起
胡乱的笔迹,终究
拖不住一张纸的轻薄
干了这一杯
即使明天不再来临
也没有时间后悔
干了这一杯
我们就是一只透明的
空酒瓶
想装什么,就装什么
装什么都不怕被发现
唱歌取暧
最近，总是失眠
像蚂蚁为过冬的粮食发愁
面对生存的杠铃
不停试举的运动员
半夜，被秋凉弄醒
蟋蟀凄厉的叫声
像电钻，钻着锈蚀的黑暗
秋草已薄，蟋蟀唱着歌
抱团取暧，股市的口语
有时，也能借出新意
夏日的蛙鸣，早已心如止水
接下来的蟋蟀，拔弄
锣鼓喧嚣后的丝弦
秋露冰凉，秋露冰凉
他妈的旭日阳刚
唱一首歌已有几十万
而我在失眼的下半夜
只能学习蟋蟀，偎着汉字的
根茎，唱歌取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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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卡
狗仔卡
发表于 2011-10-1 03:4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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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1 05:4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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