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篇

张彩霞

　　 流水篇 张彩霞 　　五月飞絮时，朋友的心被撩拨得痒痒的，承接了一桩桩婚礼策划。蒙他高看，约我为他的某个场子做司仪。 　　 揽瓷器活 　　和许多人一样，我参加过无数次婚宴，大大小小、零零总总。多数情况下以吃客身份示人，偶尔也以主持人的身份闪亮登场过。所以这次，我爽快地应了。 　　只因性别非男，在这种场合，若想素面示人是很不合理的，咱也丢不起这张脸。出于各种原因，得化化妆，盘盘头发，否则，“傻春”似的往人前一站岂能镇得住场子？好，你能抢新娘的风头吗？又不是你结婚！显然，万万不能喧宾夺主！还是自己动动巧手梳洗打扮一番。老公睁大眼睛在边上瞎操心：“你不是有套职业装嘛？穿起来挺正规的！”是啊，我也享受那种自信，拜托，那是冬服，现场人气火爆，热浪翻滚，华灯四射，自己要运足中气，热情洋溢地去造势渲染，恐怕会当场中暑休克，导致惨局无法收拾不说，更坏了主家颜面。想来肩重任于一身，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索性挑中那黑白配两件套。 　　先得对自我形象评估一下：庄重而得体。正在自恋时，不料，镜中探过的又一张脸好像是熟人，头发吹洗得好青春！老婆已不再是“下得了厨房”的身份了，此刻已化身为大方的主持人；老公已不再单单是老公这没有厚度的身份了，此刻已化身为资深的摄像师。我们在镜中相视一笑，形象过关！我悠悠飘来一句：“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老公早已觉察到我一丝的不安，鼓励道：“没什么，到时候几百号人都得听你指挥！你不叫新娘，她藏在暗处敢上台吗？你不喊亲朋举杯，他们敢开吃吗？你让放《难忘今宵》，谁还能再赖着不走？ 　　有道理！我立刻像打了鸡血。 　　于是，他扛上了摄像机，我蹬上了高跟鞋，“夫妻档”ready go! 　　有道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要想吃这口饭谈何容易？普通话、形象、气场、应变能力、情绪调度、分寸拿捏，哪一样不是功夫？“不是金刚钻，何必揽这瓷器活？”当日下午，老公悠然地煮着他亲手钓上来的小鱼，小火慢炖；我自是卯足了劲背台词，心急火燎。 投石问路 　　当最后一丝流云悄然隐去时，我们两个“非主流”的身影已早早出现在某宾馆面前，老公机灵地扛上摄像机先摄些外景再说。咦！似乎有好几位新娘哩！难道是“真假美猴王”，还是我眼看花了？待细看时，“环肥燕瘦”，各具情态。她们互不干扰地立于门厅的不同角度，各家亲友团巧妙地用花篮作屏障，划地为界，各引一条支路。我们只知道时间、地点，却不认得“各路神仙”，在门外赶紧掏出手机与朋友暗中联系，“密西密西”后方得知名讳，然后迅速扫描各家花篮红绸上面的字迹，尽量别表现出鬼鬼祟祟的神态，对上号后，我们挺直腰杆，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我故作老练地径直走向家长，主动与他攀谈，在办喜事的日子里，家长待客都一副笑脸，客气、好说话。可惜我没有半张名片，否则体面地递给他，随你是个谁，他们都会奉若神明。 　　 虚惊一场 　　摄像师要对准这一家人抓拍几张“全家福”，我麻利地给他们一家调整着位置，显然，这是女方办的婚宴，新娘父母的笑肌有些打不开，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酸：养这么大的闺女就这样嫁给别人家了！我闪到一边夸张地启发：“茄子！茄子！耶！”还好，听话！气氛好多了。 　　抬腕看表，时间尚早，我们决定乘电梯上五楼熟悉场子。场景布置好了，中档消费，说得过去，可是宾客零丁稀疏，我们细心检查了各种道具，为自己做足准备。音响师没来呢，没有音乐的场子低调而寂寞，似乎暗合了嫁女之意，主家看亲戚还没大批量涌入，请我们几个所谓的工作人员先到一楼用口便饭。看！在我们的对桌，另一支婚庆团队也在吃饭，他们积极“备战”，谈笑风生，插科打诨。从他们肩上斜批的红绶带上，我认出了这拨人马是小城名声叫得响的婚庆公司的。他们人多，披红挂彩；“武器”多，锣鼓家伙温顺地紧挨在身旁。听!人家宴席上都放《步步高》暖场了，音响效果格外的好，迸发出一波波的喜庆与祥和，宾客已来很多了，微笑着、惬意地谈论着。忽然，音响师提前大耍噱头，“灯光秀”炫目又吸引人眼球，连年纪大的人手里都颤颤地拿着“小拍手”跟着节奏挥舞着，小孩们争抢着各色气球，追逐嬉闹得恰到好处……一切的一切，都给我和老公心里蒙上一种无以言状的压力，胡乱地扒了几口饭，我们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几分焦急，只是谁也没说出来而已。 　　再上五楼，抬腕看表，天哪，马上19：15分了！人越来越多，座上客谈话声却越来越小，有的朝台上伸颈、侧目，有的玩够了手机游戏，伸了个意味深长的懒腰，打了个怪里怪气的哈欠。空气凝重得令人窒息。我们的音响师依然没有现身，赚足了悬念，开什么玩笑？咱们这老百姓约定俗成19:30分左右婚礼开幕。不是嘛？没有拍过照片就不知道自己有多胖；没有学过驾驶就不知道自己有多笨；没有音乐渲染就不知道“清汤挂面”主持婚庆有多囧！我渐感无立锥之地，是谁，置我于水深火热之中？我避开众人的目光，退到暗处，一遍遍地打电话催促朋友，让音响师快点赶过来！只要会调弄音响的，来个鬼都行！ 　　主事的已满脸堆笑、客客气气地向我请示：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我不敢说情况有变，关键时刻音响师掉链子，镇定地变被动为主动：“亲朋好友都到齐了吗？”主事的环视全场后，不无抱歉地说：“那张桌子还缺几位。”“行！等他们一来就开始！”我的话掷地有声，却又期盼着转机“突围”。 　　新娘、新郎已上来了，双双站在筵席门外，眼巴巴地等着我指挥他们。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亲戚们射来怀疑的目光让我们心怵，如芒刺在背。因为说良心话，远的不说，就人家一楼的那场子早已热闹开了，我们这儿到现在还水波不兴，连一个泡泡也不泛。难道此行的作用就是反衬？这不明摆着相形见拙吗？什么人哪？什么水准哪？此刻，我仿佛是一个被生擒活捉的游街囚犯，披头散发、手铐脚镣，众目睽睽之下不能逃脱，我仿佛已经感觉到了宾客们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愤怒的起哄声此起彼伏，挥之不绝，他们拿起的臭鸡蛋、烂菜叶从四面八方向我无情而又精准地砸来，我双手掩面，蜷着身子，还是躲闪不及，头发丝上自然流淌着缕缕蛋清，砸得我好痛啊！霎时已是鼻青脸肿，口角流血，衣衫褴褛。我在心里无助地呐喊：我好想逃离现场啊！……完了！我快被自己的幻想逼成精神分裂了，里面是血液上涌，心跳加速，外面是汗毛起立，惊得一身冷汗！ 　　老公的胳膊肘碰了我一下，把我拉回现实，他也恨极了那个放音响的家伙，害我俩“腹背受敌”!他对我低语：“这不是你的原因，稳住情绪，实在不行，到时候还有我这个摄像的和灯光师，我们会全力配合你的，再说，你又不是头一回做主持，单位里搞文娱，拿话筒的不全是你？我相信你是最棒的！”同志的信任让我无言以对，重新燃起坚强之光。 　　豁出去了！ 　　抓紧时间与新人预热一下，把流程和注意事项告知他们，让其好有个心理准备，情感上的沟通有利于现场互动的顺利开展。没想到新郎是个清瘦内敛的南方人，我握着他的手时， 感觉他手心冰凉、渗出星星冷汗，八尺有余的小伙子居然说：“我，太紧张了！”哎！今晚，还有比我更弱势的人，我立即觉得责任重大，用我的尊重、热情、积极关注去打消他的顾虑，不知为什么，我话多了，放松多了：“没关系，姐姐带你们一起来做游戏，表演节目，仪式文明，不存在让你们尴尬或无语的环节，放心好了！新娘子，你也要多笑笑，这样拍摄出来的样子一定会更好看的!”我真诚地哄着这俩孩子，虽然他们即将步入神圣的婚姻殿堂，他们相视一笑，笑靥如花，多么像我和我的先生，“这样的笑容真漂亮！”我由衷地赞叹着。 　　19:35分，有个“鸭舌帽”匆匆向后台走来，大步流星的他很有“范儿”，看来，放音响的混球终于现身了！他喘息着，略跟我们寒暄了两句，时间不等人，爱恨先放两旁，我们需要音乐！宾客需要音乐！全场每一个细胞都需要音乐来激活，就像无数张饥饿的嘴巴，已等候了百年。他三下五除二地调试出《金蛇狂舞》，啊！多么曼妙欢快的乐音，它响亮又神气地流淌在筵席的每一个角落；它滋润着每一个人的心田。久旱逢甘霖，人们都吃了颗定心丸。 　　 今夜无眠 　　该来的都来了。接下来，司仪、灯光、音响、摄像配合得默契，还好，一切套路都走得娴熟、流畅。男一号、女一号的台风自然得多了，观众也参与了互动，当然，不是拿臭鸡蛋、烂菜叶砸我。反正，听厨房出菜的小师傅说：大厅里笑声、掌声不断，引得他探出头来跟主家讨喜糖呢！ 　　音响师在21:15分给出了《今夜无眠》，我及时总结，欢送宾朋，结束筵席。这个时间是我们这支临时拼凑的团队一致同意的。望着纷纷离去的宾客，一切正常！新人及父母带着笑意向我们鞠躬致谢的时候，我用力挥挥手：“我们有缘再见！祝你们幸福！” 　　走出大厅，老公拉起我的手，我长吁了一口气，意外地发现外面的空气好新鲜！ 　　我想着那位音响师来与不来到底会有着怎样的不同呢？……

分析家

张老师真厉害，主持得好，写得也好。

河海洋

☆轻掬你心☆

　　这行现在火着呢

张彩霞

见笑了！朋友五一揽了许多业务，我是救场子的，其实，。这段经历很有意思，我就当流水账一样记下它，它真实而令人难忘。

林慧妮

文章写得行云流水，让我跟着你的笔触看得心里跌宕起伏，呵呵，不简单，不简单！

陈鱼

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