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刘炜 于 2013-6-1 22:38 编辑
在我没变成鸟之前，这里一只鸟也没有(组诗) 刘炜
没有一种野花懂得回忆
我听见清晨的鸟鸣 被挣扎的工蜂破了音 没有一种野花懂得回忆 可以再现春天的情景 春天，并没有走远 它的背影，像鸟鸣让空气轻薄的振荡 延续，对翅膀的渴望 以雨季的速度平稳向前推进 仿佛只要紧赶一步，就能扯住衣角 春天，是那么的娇小 像一朵花，一颗露珠可以轻易地纳入心底 春天又是那么辽阔，一声鸟鸣 是春天，煮出饺皮的馅 我不想背叛黑夜
当黎明降临，黑夜像一群喜鹊四散而去 疼痛的灵魂，带着残雪的隐忍 村头隐约的天际，是不需要公路上的汽车 铁道上的火车，走也能走到的远方 我们总是有用不完的时间偷偷地开花，偷偷地结果 就像躲在黑夜里花枝招展的春天 我们知道麦地的露水，黎明过后将被太阳收回 就像知道时间会收回我们的青春 健康，呼吸与力量 只有粮食是我们的，是树上的麻雀 和地上的蚂蚁的，我们先把粮食放在掌心细细地欣赏 就像欣赏流水，歌声，散开又聚拢的爱情 然后，才敢放进胃里 我不想背叛黑夜，不只是因为它能证明白天的白 证明灯光，火焰，星星，萤火虫，以及花儿的野心 黎明，踮着脚在黑板上写下的粉笔字 笔画有点多，老师曾让我们写过十遍，一百遍 还是记不住，所以直到现在还在写 越写越记不住。日子一半黑一半白地 就像弹琴，有时手指会在白键上多停一会 有时又会在黑键上多来几个音符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一生下来 老天就给了黑板与粉笔，一直到把粉笔写完为止 才会交给天堂的钥匙，我不是不想背叛黑夜 只是因为粉笔有限，不可能把黑夜全都写成黎明
当麦子被风吹起了波浪
我的村庄很小 当麦子被风吹起了波浪 小小的籽粒开始灌浆 就像我烫着一头卷发的新娘 怀抱着羞涩的爱情 一只手就可以轻抚遍野的温馨 在田园,与田园之间 雨后的石拱桥,是天空留下的彩虹 褪去了幻想,七彩的羽毛 在梦与现实毗邻的农历深处 暗送秋波。我的村庄很小 小而辽阔，当黄昏的风以爱的方式 向大地表白，当喜鹊径直飞向天边的树丛 而河流，一个游子的牵挂 需要足够的缓冲，才能平息命运的冲动 天空，染着火烧云的热烈 恰如一顶帐房，把村庄搂在怀中 在五月的城市，低着头 找寻丢失的虔诚 心变得柔软，湖水一样清澈敏感 当村庄的名字，吹进耳朵 内心才会像一粒麦子似地骚动 源自村庄根须的幸福
在我没变成鸟之前，这里一只鸟也没有
我一直想告诉你，我住的地方 还是先前的横岭五区，二楼203 没变。我还想告诉你的是楼下 新搬来的木箱厂，整天是电锯，钉枪 与木板较劲的声音 我都已经习惯，有时真能充耳不闻 我想告诉你的，还有别的什么 我想不起来了，现在外面在下雨 已经下了好多天，木箱厂不再露天作业 他们现在就在我的身下，叮叮咚咚地钉着什么 或者，在对木头用刑 本来趴在窗口，朝外一看就能看见 现在看不到了，所以我好像有些紧张 这世界永远有好多东西要装 要运走，木箱厂太小 所以，会把一些东西就地掩埋 又会把同样的东西交给火焰与流水 我一直想告诉你，我住的地方 告诉你木箱厂堆积的木头，越来越多 如果有一天，那些木头突然复活 我住的地方，就有可能是一间鸟巢 如果我真变成了一只鸟，你一定不会认出 所以，我必须要告诉你住的地方 和楼下新搬来的木箱厂，并且一定要记住 在我没变成鸟之前，这里一只鸟也没有
一个人，只有两行眼泪
伤心，疼痛，因爱生恨 或者，喜极而泣 都只有两行眼泪，露水 在清晨打淋了裤腿 我找不到流泪的眼睛 草木太多，又靠得太近 不像人与人之间，总是保持着距离 一个人，只有两行眼泪 不足以对付尘世的沧桑与坷坎 所以，老天允许一个人的泪 可以，流无数次 就像下雨，好多人喴着哭着 拍着彼此的肩膀抱在一起 雨水落满大地，就像委屈的孩子 使着劲把泪水蹭上母亲的脸颊 和胸前的衣襟
一只麻雀从楼下飞过
当我从睡梦中醒来 站在窗口，一只麻雀从楼下飞过 多么安静，我试着用右手 模仿了一下麻雀飞走的痕迹 而左手空着，就像灌木丛突然松开了虫鸣 繁星咬碎的夜暮，是这个清晨 虫鸣，最贴切的比喻 山坡上，又有花儿开了 就像春天吹灭的灯，又被夏天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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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 22:3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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