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 为枫而来

河海洋

文/河海洋

一

        春牛首，秋栖霞。

        栖霞山的红枫，闻名遐迩，多少次“以梦为马”，终至成行，为枫而来。

        所不同的是，栖霞山并非因枫得名，而是因舍而名，古称摄山，因南朝山中建有“栖霞精舍”，故而得名——栖霞山。

        栖霞山，主峰凤翔峰东为龙山、西为虎山，当我离去的时候，故意回望三峰，龙虎凤三峰迤逦而行，巍然，蔚然。

        顾名思义，栖霞，云霞栖息，我想这如仙似幻的胜景，必定也是当年那位栖霞精舍主人的心中之向往。深秋时节，枫叶红于二月花，不正应了栖霞之瑰丽？

二

        告别了连绵的阴雨，天地澄明，急驰栖霞山。

        首先矗立在眼前的是一座高大的牌坊，中间的黄金牌匾上是一代佛学大师赵朴初的题字“摄山栖霞寺”，栖霞寺位于栖霞山西麓，始建于南齐永明七年，与山东长清的灵岩寺、湖北荆山的玉泉寺、浙江天台的国清寺并称天下四大丛林。

        检票口设在山门前，曾经广开佛缘的山门，成了敛财的关隘，大有此山是我开，欲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的气势。山门之隔，或许隔开的就是佛教的“忘利”和尘世的“重利”两重天。

        明镜湖是栖霞山第一景，位于山门和栖霞寺之间，湖中有亭，水中有亭，九曲桥沟通往来，一应景致如同画出来一般，栖霞寺斜伸的飞檐和错落的黄墙与水中的倒影相互映衬，一实一虚，倒像是一则佛偈。

        明镜湖向右是小道，向左是大道。我向来喜欢探幽，于是沿着右侧的小道而行，说是小道，却是小道上枝生着更小的道，像树枝上的枝一样，这也正是山路的野趣所在，探幽寻秘，思接千古，那份自在，是康庄大道上所无法获得的。

        行不久，就是舍利塔，舍利塔五层八面，全由白石砌成，外壁上的浮雕经由风雨的侵蚀，而更加传神，渐入化境。塔基上刻着释迦牟尼出家修道的画面，依次是托胎、诞生、出游、苦行、坐禅、说法、降魔、涅槃。拾级而上，是千佛岩，它依山而建，据统计有佛龛294个，佛像515尊，佛龛中由一座主佛，及其弟子或菩萨组成，其中最大的是无量寿佛，连底座高达11米，我们挤着人流，去拜祭，一面惊叹其高大巍峨，一面清洗着内心的不干不净。

        峭立的山头上，坐着一男一女，看着叫人胆寒，这么高，这么陡，我说我肯定不敢坐在这样的地方。悬崖峭壁上，稀疏生长的野草，在这个季节，也已走完了不长不短的一生，形容枯槁，身体里最后一点绿也化作了水汽挥发在天地之中，其安静如一块老墙砖。

        人，在天地之间，也不过是渺小如草木。

三

        扑面而来的枫，是在转过溪谷之后，山路也变得曲折，狭窄。

        先是一两棵，时隐时现。像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歌妓，露三分，藏七分。

        路边，有人在争论青锋剑，是不是确有。而我被石阶上一枚踩得十分板贴的银杏叶所吸引，叶柄很长，叶面金灿，却残缺了三分之一，被折进了背面。它为什么不说一句话？偌大的青石上，只有它一枚，那样规整地躺着，那样默默无言，却似乎又诉说着一切。

        那些依靠枫叶牟利的商贩也真是别出心裁，他们把枫叶采集下来，一片或者两篇，配上一些文字，然后进行封塑，做成标本的样子，作为纪念品兜售。看着那些完美无缺的枫叶，我真心疼，它们在最美的年华，却遭遇了抢掠，过早地英年早逝，就像一朵花，在盛开的当口，却摘去了一样。它的人生是残缺的，因为它还没有走完它最后的人生。枫叶也是。所以，我对于摊贩手里“完美无缺”的枫叶，毫无兴趣，除了心疼。

        枫树渐渐多了起来，许是前段时间雨水过多，许多枫树像是像是被淹透了似的，没有一点生机，枫叶卷曲，树下的一派枯槁，树上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在好不容易碰到有精神的，树下总是人影灼灼。也许周敦颐赏莲的方法在此特别受用——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当我站在山路上，回望曲折的山下，那红一层、绿一层、黄一层的景致，才真正是迷人，绚丽如霞，缥缈如纱，似真似幻，浮想联翩。

        步入小营盘，算是走了一半的路程。因为时间关系，我不得不选择了大路。路旁石碑上写着红枫林三个字，让我顿时来了精神，于是鼓足气力，大步踏行。

四

        桃花湖，在我下山的路上，其实也是另一条上山路的路边。

        我们从上游而下，桃花湖有两座湖连接而成，上湖和下湖之间有一道堤坝，而堤坝下则涧水流淌，也是断而不隔的。上湖边有榭，下湖边有亭，间植桃柳和枫树，而这个季节，是枫树的季节。

        湖水倒映的红枫显得更加美妙，隔着湖望过去，它静静地立在湖水边，像一位浣纱的女子，在水边一边洗衣，一边唱着情歌，那情歌是《诗经》里的曲子，那心随着湖水荡起的涟漪，飘向远方，飘向远方情郎的家乡。

        这样的地方，往往也是摄影家的必争之地，它们为这山水流连，也为这水边的红枫感动。在自然的面前，人往往都甘心情愿地被俘虏，而把这种俘虏当成是一种荣光。

        我和同行的麦子在此两次走散，我有我的钟情处，她也有她的向往地。

五

        红枫林，终于如约而至，像是偶然。

        成群的枫树，绵延如迷宫。我第一眼就被一株枫树吸引，径直朝着它走去。枫树和松树是两种迥然的风格，松树笔直，而枫树婆娑。枝干横生，如冠如羽。在我正前方的这棵松树，可谓是得天地神韵，生得这般精巧，而不是洒脱。就像是张开翅膀的丹顶鹤一样，腿脚高耸，翅膀鹏大。那优美的弧线，俊逸的枝干和充满生机的红，都显得那样神采奕奕，这是我这次栖霞之旅的最大收获——遇见了我所期望的景致。

        如果让我给这棵枫树命名的话，我就叫它丹顶鹤。古人以鹤为长寿的代名词，从它的体格上看来，它的树龄应该不小。我围着它转，这边看过了，那边再看，一而再，再而三，久久不忍离去。如果它也能像丹顶鹤一样飞翔的话，一定是天空最美的一只，我这样想着，款款离去。

        在另一处，我捡了一些枫叶，我想把它们夹在书里面，让它成为永久的珍藏，藏在字里行间，留待寂寞的日子里，回味。

六

        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明镜湖。

        几时光阴聚散，眼前的湖已不是那第一眼的湖。

        而在我的心底，却已经收藏了一个美好的下午——为枫而来，寻枫探幽。

        这静默不语的明镜湖，也许正悄悄地记录着它眼里的一切：人和事。

        我真想鞠一捧湖水，哪怕是一滴，让它融入我的身体和心灵，或者一切不为胜于有为。

樽中月

美文美景若斯，好文笔。他日有闲暇必前往一观，奈何写不出如此美景！

林慧妮

海洋好文笔，也有如此好心境，羡慕！

秋千架

海洋行文，常于摹状景物时，融进颇具哲学思辩色彩之辞。而这些顿悟有深度，眼前之景与心中所思又是如此切合。一切景语皆情语。景美，情深，文雅！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