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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圈边上的童年(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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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 13:35:1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   张素蔷
      三月三祖母摆了一份小供拜了天地全神,我和妹妹也跟着磕了头,童年的我们对于这类活动自然没有什么异议,除了对于现实生活中那些绞尽脑汁仍不能想明白的事情暂时有个解释之外,还可以在那些所谓的迷信活动过后跟着神仙们打打牙祭,我和妹妹一向比较支持和赞同。天快黑的时候我父亲从王家窝的工地上回来,说是要给将要在农历四月结婚的二舅先送去三十块钱,他自己有二十块,又向和他关系比较好的本大队电工郭永柱借了十块,我说我也要跟着他到核桃树窝去,祖父在早上出门的时候说是要给我和妹妹买两毛钱的花生的,妹妹惦记着这事儿说她要在家里等花生,我就跟着父亲上了王村岭,父女俩走的是岭北的路,到岭西往南拐顺甘寨八队下个大坡就到了,我们到的时候外祖母一家正在吃饭,煤油灯下的灶屋勉强看得清人脸,我姥姥我二舅三舅七姨八姨,仔细一看原来还有我那寻无常的四姨撇下的闺女杨万鹏,她好像我姥姥衣襟上多出来的一绺布,瘦弱的似乎不存在一样,晚餐就是一锅稀溜溜的蜀黍糁,一人一个蜀黍面饼子,还有小桌上一小碗腌芥丝和一小碟干巴巴的腌韭花,我二舅站起来问我们吃饭了没有,父亲说家里留的有,一会儿就回去的。我七姨起来给我父亲盛饭,被我父亲挡住了,我八姨一小口一小口地用前门牙咬着手里的蜀黍面饼子,难以下咽的感觉,我父亲把钱掏出来递给我二舅,顺便问问还有多少缺口,婚事准备得如何了,我二舅说我四姨夫杨亭把存折拿去了,上面有八十多块钱,他取了五十,剩下的三十多块又给我四姨夫送回去了,还又说了其他几家亲戚都兑了什么,我听来听去有点小不明白,就问都兑钱了兑东西了,我大舅咋啥都没兑呀,其实我是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只有二舅三舅而没有大舅,那天晚上大家算给我说明白了,原来我大舅官名钱瑞阶,和我舅舅是叔伯弟兄,因这一门人丁不旺,才排着叫的。说完我们就要回去了,在核桃树窝生产队的饲养室里,我们见到了我顶上姥姥家的隔墙邻居长斌舅股兑在沟边那儿抽旱烟,我是之前就认识他的,他和我父亲说着话,我们快走远的时候我冲着长斌舅喊,长斌舅你回去吧,沟边那儿有鬼,长斌舅哈哈笑了几声说张大妮儿还老有笑儿嘞,核桃树窝儿连一个鬼都没有,连龟孙都叫你大妗子给日死完了,我问我父亲为什么我大妗子会日死鬼,我父亲呵斥我一声,我觉得怪没趣的,踢啦踢啦跟着走到家也冇敢再吭气儿。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发生了几件事儿,我祖父从坐落在清真寺的八队回民赵木家买了一只母绵羊,每天我和妹妹要做的辅助性劳动就更多了。还有就是俺家上洞门头上接了喇叭碗儿,天天定时听广播,我对于本生产队以外的大队干部各生产队队长的名字都背的滚瓜烂熟,时不时大队还组织本大队的文艺青年在广播里唱革命歌曲和样板戏,我那个时候从语言层面上知道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知道了斗资批修,知道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知道了共产主义信仰社会主义国家,就是冇听到以毛泽东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天天都带着老婆到哪儿访问了,那些样板戏和革命歌曲我结合着我父亲屋里的宣传画,把那些人物的关系一个个弄明白后,也就不再为失去了母亲感到孤独无助了,那些人物没娘的没老婆的没姐姐妹妹的没爹的居多,一样可以把革命干得很精彩。那只猪在来到我家两个多月后就生了一窝小猪娃儿,一共十一个,晚上生的,我祖父母一晚上都冇睡,我以现在对于动物孕周期的推算,那只猪是怀着猪娃儿来到我家的。有个叫钱萱的老婆来给我父亲说媒,媒茬儿是外地的,比我父亲大六岁,钱萱在我家坐了一大晌,荷包蛋斗了四个,外加一张葱油饼,前后来了三回吃了许多我祖父母舍不得吃的东西也没把人领来,结果是不了了之。俺生产队一个叫贞纹的大闺女比我父亲小八岁,为我父亲织了一件橙红色的毛背心从俺家崖脑撂到俺家院子里,我父亲始终不穿那件毛背心,我祖母偷偷拿着去退了几回,贞纹坚决不承认是她送的,祖母只好又拿回来,后来我祖父套在衣服里面穿了那件毛背心,穿啊穿啊穿了许多年,前几年我回老家还在哪个角落里见过那件毛背心的影子。我四十岁以后半开玩笑地问过我父亲为什么不穿那件毛背心,他说那女子说啦只要我父亲把我姐妹俩送到遥远的内蒙古永不相见,她就跟我爹。我父亲其实就是个生不逢时的书生材料,命途多舛让他无能为力改天换地,我和妹妹也许曾经质疑过他对我们的爱,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一切都化作烟云,至少他给我过我们绚烂的色彩,最初的文化启蒙,还有他一直看着我们俩从未产生过遗弃的念头,这一切已经足够。

     我二舅结婚之前,我跟着祖母去了两趟合作社,祖母要买个头号太平洋床单作为贺礼送给我二舅,第一次去的时候合作社的老岳说暂时没有头号的,说再过三天货就到了,我祖母要先付两块钱的定金,老岳说没事的我给你撇着,你四月初二来了一准有,我又一次跟着祖母去的时候,头号太平洋床单果然到了,祖母和从柜台里走出来的营业员还有来买东西的两个妇女一起在柜台外把床单展开,粉红浅玫红和姜黄的格子底儿上印着大团的各色花朵,碧绿的叶子,翩翩起舞的蝴蝶,整个图案是四角的四小团围着中间的一大团,在场的人都啧啧称赞,祖母很满意,花了十块钱不知还有几尺布证买下,又花两毛钱买了一毛钱四个的上海奶糖,我可能是因为与妹妹年龄相隔太近而被迫断奶的缘故,直到现在从不拒绝任何类别的乳制品,我的食欲在其它食物和乳制品的竞争中总是乳制品占了上风。顺便说明一下那八个奶糖除了刚买时我在路上吃了一个之外,在过河的时候我祖母给了从小就没娘的傻子青海一个,其它的六个肯定是我和妹妹吃了,估计我最多会多吃一粒糖。

       二舅的婚期说到就到了,祖母在前一天就发了面,用我家黑铁笼锅蒸了三锅才蒸了二十四个圆蒸馍,祖母把馍晾在簸箩里,簸箕里,左挑右选把不太齐整的四个挑出来,把其余二十个模样齐整的一个个点上红胭脂,借了司进卿家的大旅行包,祖母在此前就给我和妹妹做了绣着花的方口鞋,还有我们过年的衣服缩了水,脱下棉衣后穿着刚刚好,提前洗得干干净净的,买了三尺大红缎带准备给我们扎蝴蝶结。第二天一早吃了菜糊涂,祖母就招呼我们去核桃树窝儿了,不知道祖父从哪儿找来一把新鲜的带根的葱用一张红纸包着,我爱问这问那的,就问这葱是啥意思,祖母说象征亲戚之间扎了根,你来我往四季常青,总算一切准备停当,父亲背着蒸馍,我掂着用大红顶巾装着的床单,妹妹临出门又哭闹一场,说是为啥姐姐的蝴蝶结有两个她只有一个,祖母说二丑你的头长的有个大把儿,梳了鞭子更衬得把儿长,梳个冲天帚儿不显头把儿还显得你比你姐姐个子高,你姐姐那三根黄头发老想梳冲天帚儿还梳不成呢,祖父和父亲也附和着才算哄下我妹妹。走到猪圈边上的时候,那十一个猪娃儿正趴在老母猪怀里吃奶,我对它们说我二舅要娶秀子了,到底还是人好啊,还有个舅舅,猪娃儿们你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舅舅家在哪儿。


 楼主| 发表于 2016-1-2 13:37:05 | 显示全部楼层
孤独的童年,与猪对话。许多不曾预知的世界是否能如此简单而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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