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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圈边上的童年(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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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4 19:11: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  张大妮
      童年的我因为先天禀赋不好,身体一直很差。我出生的日子是农历冬月二十五,出生时那几天天气异常,刮黄风下黑雪天昏地暗,母亲是初产,产程长达三天,几近丧命。出生后没有奶水,当时乡下又缺乏替代的乳制品,所以喂养起来难度颇大,周岁前有云游的道人途经此地,看了面相掐了八字,说是刚烈之性,逆天之嫌,性情乖戾,命途多舛,孤独人生,若能存活便是造化。所以家里人主要的精力集中在我的存活上,也不指望我光宗耀祖了,养的时候便很宽松很随意。妹妹的性子更烈一层,但她是我们土话说的煤渣大王,在家里很气势很暴烈,在外面却很胆小,记得生产队里有一个女孩子叫张白,细细瘦瘦的,比我小一岁比我妹妹大一岁,妹妹一看见她就吓得腿都软了,跑着下坡的时候就变成一团浆糊儿了,缩成一团滚着下坡,祖母问她的时候她结结巴巴地说张张别张别张张张别,张白见了我却总是躲着走,照面都不和我打一个。一九七六年有两件事使我形成了后来被人们长期标签的形象。因为之前的喇叭碗里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言论我不是很理解,分别请教过好几个人,其中包括我的祖父和父亲,还有来我家找我父亲的客人,庙后的大队电工永柱叔叔我也问过,他起初不肯告诉我,我在有一次他来找我父亲而我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又提出这个问题,他还是说小闺女家问这个没用的,这是男孩子家的事,我就威胁他,说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跟我爹说你告诉了我Why Ri today!(土话里表示惊叹和感慨的我日他dei)是什么意思,他被我直视的大眼睛和坚定的表情给震住了,他从最容易让我接受的一句话里让我明白了什么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差不多就是一人不怕死十人难当啦,明白了道理是一回事,很快就有了检验真理的机会。

    毛主席逝世以后的一段时间,举国上下停止了一切娱乐活动,喇叭碗里的歌也不让听了,大人们经常性的在一起聚会悼念。孩子们也不许穿红色的衣服 ,少的可怜的游戏好像也是被禁止的,在那样的背景下,孩子们在大人开会的时候聚到了穆斯林麦成爷爷家的门外,那时候我父亲到大队的耐火厂做了短途采购兼司务长,队里另选了一名队长,新上任的队长家的孩子顿时就霸气起来,当天在麦成爷爷家门外枣树下孩子们商量着要把麦成爷爷家的枣打下来吃,队长的儿子说会上树的能上得最高的人上树摇树打枣子,其他的人拾枣子,张大狗妮儿和张二狗丑站在沟边的石头上不许动。我心里想我们不拾枣也不吃枣走总是可以的吧,就要拉着妹妹走,他也不让我们走,非得让我俩站在石头上不可,我心想站就站着看看你玩的啥把戏,我亲眼目睹那个男孩子和他的亲兄弟姐妹及堂兄弟姐妹坐在麦成爷爷家的架子车上,由拾枣的孩子把拾起来的枣先给他们检验,他们把红的大的无瑕疵的就吃了,不太好的点名分给拾枣的孩子,他们边吃边扔,把只啃了一口还剩大半个的枣子从我和妹妹站的方向扔到沟里去,有几次甚至砸在我的脸上,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怒目而视,直到脚都站麻的时候,大概那些人的肚子也吃得有些不舒服了吧,就命令在树上够枣的两个孩子下来,新队长比我大三岁的侄女走过来很温和地说大狗妮儿你想吃又大又红的枣吗,我没有理她,她说你闭上眼睛闭上啊乖乖的,张开嘴张开嘴,对了,给你一颗最好的,不夸张地说她的声音像仙女一样的温柔而有磁性,我张开嘴吃了她送进我嘴里的枣子,所有的孩子都大笑起来,就像我后来看的电影里日本人虐杀我们同胞时的那种笑,我明白上了当要吐出那颗枣子,给我枣子的看似文静的女孩子和她的堂弟走过来控制了我,用他们的手捂着我的嘴,我们在激烈地较量着,我咬了那个大我三岁的女孩子的手指头,她用另一只手打了我的脸,我把枣子吐出来,原来那是一颗被咬开后抠了枣核又填上一粒羊屎蛋的枣子,我的怒火被油泼了,我冲过去用双手拉住了那个女孩子裤腰上的松紧带,拼命把她一起往沟里拉,我不想活了,也不想让她活,有的孩子吓跑了,有的站着不动,我的妹妹还站在石头上像一个木头人一样,我拉不动那个女孩子,就往下坠着,躺在地上拉她,她家的堂兄弟姐妹只有一个人过来帮忙,蹲下来试图掰开我的手,我差不多把她的裤子拉在了大腿上,她十来岁的闺女露着白花花的屁股在全国悼念毛主席的特殊时期应该算是乡下的娱乐节目了,孩子们起着哄,起哄的人甚至有她的堂姐妹,最后她哭了起来,说大狗妮儿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中不中,我听不得谁讨饶,松开了她的裤腰儿,所有的孩子都一哄而散了,我把呆愣在石头上的妹妹叫下来,我扭过头再看一眼让我蒙羞受辱的现场,领着她回家了。

       回到家的我心事重重的蹲在猪圈边上,沙梨树上的沙梨已经熟了,因为沙梨的样子异常难看,口感又涩,所以才能在树上长到成熟的季节,模样漂亮口感细腻的香蕉梨早早的就被摘完了 ,院子里吊死过两个女人的枣树的果实却异常酥脆,这些树们之间又没有一种类似与人们之间的复杂关系呢,没有关系的话它们为什么要长在同一个院子里呢,有关系的话它们的关系是怎样的呢。这只在猪圈里住了一年半的猪近来似乎有点懒了,我已经确认猪娃是母猪生的,它已经生过好几窝猪娃了,最后那一次赶在下大雨的夜里,一个也没有保住,那么猪的低落和失意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呢。思来想去的猪也不想和我说话,我说猪啊我今天把那个人的裤子扒了,她要敢再惹我一次我就掂刀杀了她,另外再告诉你,我要学上树,我要把黑沟的每一棵树都上过来,还要把核桃树窝儿的树也上过来。

       我学上树很是下了一番功夫,从我家院子里的沙梨树枣树,到门外的榆树槐树,还有崖脑上的柿树,一棵棵一枝枝,那年秋冬把我们生产队的树上了个遍,而且特别喜欢往最高的枝上爬,那种接近蓝天和云彩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晃晃悠悠的看着树下的世界,那一段时间比较费裤子 ,祖母不厌其烦的给我补裤子,还把母亲的几条旧裤子改了给我穿,他们找不着我的时候就去几棵最大最高的树下喊。我还学会了当时乡下孩子很流行的一种游戏摸树猴,就是用小手绢把眼睛蒙上,在树上摸没蒙眼睛的几个人,没蒙眼睛的人可以随时调整位置,而蒙着眼睛的只能根据别人的动静和对那棵树的熟悉程度来判断别人在哪里,被摸到的人按规则也要被蒙上眼睛去摸未被蒙眼的几个人,我在这种游戏里练了身手和心理素质,有了这本事以后我的心开始野起来,毕竟在这道沟里最高的树上站过,眼界和心气就是不一样了。

      我从五岁开始全包了为家里灌醋和酱油的任务 ,顺利的话到位于桥沟的醋坊来回三里路也就是半个小时的功夫,醋坊里常年就是那几个人,两三间土窑洞就在这道沟拐个弯一直往北走,途径大概三四个聚居点,其中一个聚居点的孩子经常在路边上拿着红缨枪以站岗的名义进行抢劫活动,我就被抢过几次,其中有两次刚好被路过的行人解救才得以通过,那一天我拿了两毛钱去灌米醋,远远地看了看还没人,走近的时候那几个孩子就从树后面窜了出来,一共有五个,最大的比我会大四五岁,最小的和我差不多,其中一个深眼窝儿倒梨脸的问我几队的,十二队的。叫什么名字,张狗妮儿。你爷爷叫什么名字,张亘。你爹呢,张西鲁。什么成分,下中农。干啥去,灌醋。拿了多少钱,两毛。把钱拿过来。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话在我脑子里迅速转了两遍,我说你过来拿吧,他们当中一个不高不矮的过来拿钱,他快走近我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我奋力举起灌醋用的玻璃瓶子,稳准狠地砸向了他的左鬓角,其他孩子霎时作鸟兽散,这个孩子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我又要用握在手里的半截带着玻璃碴子的瓶子往他脸上扎,他一下子反应过来,顾不得擦一擦满脸的血,连爬带滚地跑掉了。我拿着两毛钱和半截带血的瓶子回了家,蹲在猪圈边上,和猪讲着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革命真理,有时候我想猪也许比我懂得多呢,猪是不屑于搭理我这懵懂糊涂之人呢,猪,那些屠夫杀你的亲人的时候,是不是这条革命真理可以改为尖刀刃上出政权呢,那猪们的枪和刀在哪里呢,它们什么时候才能拥有政权呢,不变蝎子不蛰人,变成蝎子蛰死人。猪,你说话啊,你这个猪啊。
 楼主| 发表于 2016-1-4 19:17:02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妮的刚烈和无畏,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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