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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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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16 23:21:1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马大年 于 2016-9-16 23:35 编辑

                                                                                 水:鬼

                                                                                              马大年(Ma dana)


  夏天,当白果树上挂满青皮涩果的时候,主人并不指望他会在秋天收获树上全部的果子。总有一些会在没成熟之前被风刮掉,被雨打掉,或无缘无故地掉落在地上,所有这些都与白果树无关,更与白果树的主人无关。
  在淮城,人其实与树上的果子很相似,光着屁股在县城的太原池浴室拉呱,只要想闲扯那些最后没有死在床上的人,总能扯出许多,犹如一串串没有熟的葡萄,酸酸的。
  淮城在哪?要介绍一个地方其实是很费劲的事。简单地说,“拔根的芦柴花”,听过吧!就是我们淮城民歌。淮城是一个到处有河的地方,河其实就是一口没有盖子的棺材。大唐河没盖子,就是对那些对生活想不开的人说的。
   人生究竟有多长久,谁说得清楚。在水边生活的人,不会游水是种冒险,说不定哪天就会溺水而亡,去做一颗没有成熟的青白果。当然,并不是会游水就保险,还有一句话是这样讲的,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在淮城,不管会不会游水都有可能会被淹死,说不准的事。
  那些被水带走性命的人,特别是小孩,对家人而言,随着光阴的层层覆盖,带来的伤痛就像做微创手术一样。
   在县城的棉纺厂还没倒闭的时候,每当有人沉入唐河水底的时候,厂里的机修工许二枪往往就会多出一件差事,而且还是急差,到水里捞人。
   许二枪是名退伍军人,在海军舰艇上服过役,水性极好,可以在水底憋气两分多钟,让在岸边观看的人看得心惊肉跳,这人会不会也上不来了。棉纺厂里的工人大都是女性,厂长叫刘一枪,许二枪只是一个普通的机修工,也有许多带枪的男职工,但数一数二数不到他们。
   一个医生在他年老的时候,可以好好地回忆他一生拯救过多少条生命。年老的许二枪选择在洗完澡后,四仰八叉地裸躺在太原池的椅子上,讲一些在棉纺厂工作的往事,香艳是永远的卖点。对于自己在水里捞过多少人,只字不提,除非有人主动谈起,许二枪才会扯上两句,应付一下。
   人们火急火燎地到棉纺厂找许二枪帮忙,总是怀着一线希望,尽管渺茫。在别人到厂里找他的无数次捞人的经历中,从没有摸上来一回会喘气的人。棉纺厂离唐河有段距离,许二枪总是尽力地和求救者一道奔跑在老街的石板路上,速度越快越能给亲人带来安慰。
   太原池是家一年四季营业的普通浴室,淮城其他浴室到夏天就关门歇业了,天不冷,客少。年轻人想不通,在淮城一家浴室为什么会命名为太原池,怪怪的。
   夏天,枝繁叶茂,知了为何总叫得那么的烦躁。
   许二枪在浴室就要打烊的时候才来,只有三三两两的浴客躺着,浴池里已经空无一人了。与以往不一样,许二枪还推着一个人过来,这个人歪着脑袋坐在轮椅上,许多人都认识他,吴小傻子,一个瘫子。老态龙钟的许二枪在跑堂老头的帮助下才好不容易把吴小傻弄到浴池里。
   年代日期时间,只有对应某件具体的事情才有意义。
   许二枪并没有躺下,他站在浴池与大堂的过道处,讲一件成年往事,时不时地扭头回看浴池。
   钟表店开在轮船码头的旁边,许二枪和女店主大凤两人在店内低声细语,就像一部无声电影。
   打破平静的不是知了的鸣叫,是轮船老板李旱鸭的闯入,因为大凤的儿子在他的船旁边游水抽筋了,喊救命。
   许二枪跳到船上时,大凤的儿子已经下沉了。许二枪一个猛子扎了下去。钟表店的座钟好像静止了,岸上的人越聚越多,人们一会看水面,一会调头看店里的座钟,仿佛自己都置身水底一样,屏住呼吸。许二枪睁大眼睛,不停转动脑袋,他看到了水草在晃动,看到了小鱼在吐着泡泡,看到一只河蚌把头插进河泥中;他张开嘴,立刻又闭上,他把头抬起,一片白,跟银子一样的光泽;他闭上了眼睛,挥舞着手臂,希望越来越小了;天爷真的开眼了,他好像碰到一寸人的肌肤,能抓住他已经是最后的本能反应了;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人们看到水面上泛起一大串水泡,潜艇就要浮出水面了。大凤的儿子是许二枪一生唯一一个从水底救上来的小孩,只不过溺水时间过长,变成了脑瘫。
   李旱鸭要是在小孩没沉下去时下水拉一把,事情就不会这样,可不能怪人家,他不懂水性。李家祖上在一百多年前就从山西移居淮城做生意,全是旱鸭子,不会游水的人他轮船照样开了好多年。
  大凤的丈夫两年前死于癌症,大凤近期查出和丈夫同样的病,她特地委托许二枪带自己的儿子去太原池洗把澡,好人做到底,谁让他们是一辈子的朋友?
   化肥厂倒闭了,面粉厂倒闭了,棉纺厂也倒闭了,可他们已经适应了每天下班到工厂浴室洗把澡的习惯。
   轮船这种交通工具早落伍了,李旱鸭做的生意依旧与水有关,太原池老板,洗的大都老客。
   吴小傻子,躺在池底,他看到天花板上的电灯泡发出的光渐渐变暗,池底没有水草,没有小鱼,没有河蚌,也不会再有一双大手来摸他;坚硬池底沉淀着老年人身体上的污垢,放水的时间就要到了。
   一九八一年七月十六日是个特殊的日子,毛主席横渡长江十五周年纪念日,那天天气很热,知了叫声不断,下午一点零六分到一点十分,许二枪一直呆在水底,犹如到地狱走了一趟。从那之后,许二枪就再也没有下过河。
   白果树上挂满了果实,那些没有掉落的果实终究会离开树枝,具体时间不重要。

                                                                                                           xxxxx日

发表于 2016-9-17 16:14:06 | 显示全部楼层
是小说吧,蛮有戏剧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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