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恩中前行

仓中青

在感恩中前行
o江苏盐城  仓中青

        在人生坎坷的道路上奔波，为着生计，为着逐梦，为着一份男人的责任，经历了太多的艰辛与伤痛。好想栖息于东篱下，酣睡在甜梦中，再不让血与泪冲开初愈的创口。然而，多少次心灵的困顿间，是那些或远或近的面孔和他们所曾经灌注于我的浓情，让我不敢懈怠，心茧里一羽飞蛾，重生出一腔逐光不疲的激情。
       父母在艰难的岁月里把我养大，教会我善良正直，这份恩情自然是我穷尽一生也无以报达。仅就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知遇，就无不足以成为我卑微生命中的贵人，令我诚惶诚恐而感恩无涯。
        中学毕业后不久，我被盐城乡下青墩的新民初级中学招聘。说实话，按现行的教师岗位要求，我实在算不得称职，未经师范院校的专业培训，蹩脚的普通话夹带浓重的方言。一个高中生面对仅仅小自己两三岁、三四岁的初中生当老师，难掩几分胆怯与自卑。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过就是尽力不偷懒地充实自己，日复一日如兄长般置身于他们中间构建互动的学习情境。那时，学校的劳动任务特多，以班定量，我充当壮劳力为学生们稚嫩的肩膀减负。有些学生家贫，我拿出微薄工资的一部分给他们买簿本文具。稍些时日，他们在人前背后都亲昵地称我为“我们老师“！一年之后，市直一家国有单位招聘文秘人员，我以二十刚出头的年龄和大报小报的用稿集报为证而被有意录用。学生们得到传闻消息的日子，连惯于调皮的学生也显得特别温顺，却没有人提出希望我留下，说是不能耽误我的前程。全班54个小弟小妹们，还一个不落给我赠送笔记本、钢笔、小相册！对一个愧疚于难胜其任的老师，孩子们给了我超越年龄的关爱，使我迈不开跨出校园的脚步。我放弃了可能为今后发展铺平坦途的机会，死心塌地安于一个月才二十多元的报酬，令所有知情人都难以理解我的抉择。
        在我的情感宝藏中，有一段特别刻骨铭心的村官经历，至今用感恩二字表述总嫌过于苍白、单薄和抽象。
        二十多岁的少壮之年，组织上派我到距离集镇十多公里的偏僻大洼村任支部书记。因为倒挂的村级经济，村上大半人家出行必经的通榆河桥，年久失修，桥桩因过往船只碰撞而倾斜，桥板错位，行人、贩夫常连同自行车一起翻落河中。汛期水涨，竟有昧心人搬开桥板，设渡谋财。我游说相邻的两镇三村募资建桥，居然凑了6000元。夯桥墩，没有发一份派工单，一声动员，男男女女来了300多人，我的工作只是让他们分班轮番作业，否则太狭窄的工地挤不下身子；打桥桩，乡邻们砍来几十棵自家成材树木，没有人索要分文；几千块红砖铺平了桥头两侧的接线路面，那是并不富裕的村民准备用于建新房的材料。桥建成了，是乡亲们自已出的钱，自己出的力，他们却四处为我歌功颂德。
        村里地势低洼，大雨成灾，打坝排涝，必不可少。因为厌烦于打坝开坝的劳碌，一条作为灌溉和运输主干道的活水河被拦腰截断了多年。恶化的水质灌溉秧苗，连片枯黄。村民的怨言驱动我求上跑下多方筹资建造活水闸。初春时节，厚重的棉衣难以阻挡寒意侵身，可百十号青壮年赤脚踩进齐膝的淤泥开挖闸塘，没有一个喊冷。入夜，我借工地的废砖窑挡风，看他们挑灯夜战，饱经劳累的乡亲们竟都认为我该休息，一声声的嘘寒问暖令我温暖又渐愧。闸塘开挖中，意外出现河底泉涌不绝，必须堵实才能保证闸底板顺利浇筑。十几个中青年汉子没有等到农村工作经验不足的我发号施令，喝几口大麦酒暖暖身，扛着装满泥土的编织袋轮番涉水堵漏。一旁急得团团转的几名老者，悄无声息的凑钱买来猪头，虔诚的焚香磕头拜龙王，并执意要将我支开，说是不能让我背负相信迷信的臭名将来碰上运动不太平。
        我在那个偏远村任职时间不长，只有短短的一年十个月便受命去收拾另一个烂摊子。临别之日，闻讯而来为我送行的村民挤满屋子，几个五保老人牵衣拽袖与我哭别如同永诀。我忐忑所能为他们做的毕竟太少太少，想留下来继续效力又身不由已。及至十余年后的非典时期，多位善意的老乡还奔波往返50余里摸上我的新住处，送来传说中能祛病驱邪保平安的菖蒲草。
        这段村官经历，我曾写成《永远的乡情》。若干年后，被时任盐城亭湖区委书记施建石先生无意间拾获，竟批示作了区委中心组密切联系群众、改进工作作风的学习材料。还演出了一场现代版的三顾茅庐，使我为他的真诚相邀所感动，放弃了经营得风生水起的企业，重新效力于腐迂个性本不适应的政府机关。
        我如飘萍的人生，任凭组织的波浪抛掷，有过十多次岗位变动。领导说我悟性好其实是美奉而为其所用，我真正的根基在于一刻不敢脱离大众。所到之处，我唯恐亏欠质朴如泥土的老百姓们的感情，那是平淡如水却赖以滋养生命的真情。
       亭湖区新丰村有一位叫陆安丰的老人，饲养着十几头刚到盛产期的奶牛。虽然十分辛劳，日子过得倒也安定丰足。征地拆迁，他的奶牛场必须变卖，等于砍了他的摇钱树。拆迁人几番洽谈难以成交，双方僵持着。从不抽烟的我，带着几包黄南京，上门陪老人边抽烟边掏心窝子说话。老人家阅历丰富，深谙世故，支开儿子给我一个鼓囊囊的大信封，我笑拒了。连续三天的沟通，一个久拖不决的难题解决了。老人说是我的平易和真诚让他感动而不再为难朋友。我惭愧不已，我才一个比芝麻小多少倍的“官“哪？哪配得上“平易“二字！那年年三十中午，一身疲惫的我刚撤离拆迁工地和朋友赤躺上浴室的睡椅，老家的小弟给我电话，说是一位老者给我送油送酒。接通电话，竟然是陆老爹！他多次打听我的住处，我以故乡交通不便的村落作搪塞。他果真一路寻寻觅觅到村头，得知我早在十多年前已经迁居另地时，便找到了居住于老屋中的我的小弟，行程已达40公里。我在电话中交待小弟给老者的电瓶车充好电，认真款待酒饭，我的心却激动难安。新年的鞭炮声中，尽管我备了上好的烟、酒、茶奉赠老人，可这份礼哪及一个大局为重、真情至上的乡村老人厚重的情？！
        因为拒绝了别人馈赠的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财富，反感权势又敬畏权势的百姓们给了我信任；因为不欺心昧良履行着职责之内的使命，虽然并未做到无愧无憾，只是已经尽力而已，父老乡亲口口相传给了我夸大其辞的褒扬。此间，我读懂了“莫说为官无好处，须知积德有光辉”的内涵。身在基层，尽管职务卑微得不起眼，但一方父老们给予我的尊重与期盼是何等的珍贵与沉重？
       我曾在接手负责城乡结合部的农村工地时，得到群众因与村干部情绪对立而将死人故意土葬的举报。我和相关村干部上门劝导，有人中途溜了，他们不敢见自己的工作对象。我和同事们去看坟地，在未及长出新草的坟前，丧者亲属围成圈哭骂一遍，唯恐我们强行起尸|。面对新坟，我在雨后的泥土上下跪，俯身，叩首，叩首，再叩首！我无能为力抚平他们用死者作工具对抗无良村官的悲愤，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向生者与死者表达群体的愧疚！丧户一边痛哭着诉说个别村官的冷漠，一边和我们紧密配合着，将本已入土为安的先人坟头掘开，扶柩殡仪馆……
       有人说暴政突显于拆迁。我主管一家省级开发区拆迁安置工作三年多，行政命令的干预和招商为上的理念，绝大部分用地没有取得征地规划前置审批，坦率地说就是不合法拆迁。仅仅因为我累积了黑白不怕、软硬不吃、权势不惧、弱者不欺的口碑，3000多户世居的乡民在和谐的氛围中以平实的价格让出了他们的窝巢。富有戏剧性的是，区委通报赞誉我的《从“名笔“到“名拆”的角色转换》墨迹未干，我被私欲未遂的官员以有权必贪的推断，开始了未侦先押长达三年九个月久悬不决的漫长审查。善良的父老乡亲不离不弃的关切着我，关心着我被撕裂的家庭，很多至今不知名的父老乡亲为我奔波上访。当铁的事实证明我分文没有收受不义之财，当江苏省检察院徐安检察长批示对我的侦查“不规范，不严格”，“以审代侦，逼取口供”，多年很少联系的同学，一直坚信我道德自持能力的老师，长期相互酬唱的文友，若干我叫不上姓名的经历地村民，纷纷上门给我宝贵的嘉勉和深情的问候，他们不辞数十里奔波到我妻子开的小店购买日用品表达变相的资助。特别是我人生遭遇最黑暗的日子，我最敬最爱的娘亲精神分裂含恨去世，我一路经历的同事闻讯赶往我久未亲近的故乡，替一个羁旅他乡的儿子送别一位与他们血缘无关的老人。享誉全国物流市场的江苏中运物流集团董事长曹群领先生得知我苦旅还乡，以优厚的岗位和薪酬力邀我加盟效力……
        遗世独立，感恩而行。父老乡亲和朋友们的真情慰勉我坚毅前行。尽管年与时驰，壮心难振，但凭借感恩的心，我不会为浮云遮望眼，执著如红尘中的一羽飞蛾，逐光不疲……

林慧妮

看了您的故事，我的心里涌动着热潮，千言万语，涌到嘴边的却是：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碧云天下

问好仓老师！吾园书社听老师细谈，甚感动！

夏春华

遗世独立，感恩而行。感恩的心，终会得到回报。

仓中青

感谢亲爱的文友，您们的关心是我不竭的动力。

野舟横渡

愿更多的基层干部无为而为。最近看了贾平

野舟横渡

最近看了贾平凹的“带灯”，与仓老可有一比。

戚涤尘

感恩，在文字里绽开芬芳的花蕾。

分析家

拜读，感慨万千！

天涯倦客

泪水一次又一次模糊我的双眼，今日微信推荐此文，反响强烈，十小时内阅读人数达六百，已破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