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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木的父亲(代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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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21 17:40: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顾林 于 2017-3-21 17:48 编辑

相木的父亲(代发)
           文  陆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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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木匠,父亲是成功的,在小镇颇有名气,受人尊敬。可能是职业的原因,父亲对各种树木的脾性、特点、质地,研究得头头是道,了如指掌。特别擅长相木,不大的眼睛,犀利无比,毫不夸张地讲,无论什么树木打的家具,父亲瞟上一眼,就能说出材质的品种、特性。
      
      相木的时候,父亲像传说中的赌石人,不时屏住呼吸,作沉思状,抽着纸烟,不停吞进吐出,眯起的双眼细细打量着每根木料,寻觅着有关木头内部信息的蛛丝马迹。很快,哪根木料适合做什么,是否蛀空了心,结疤严重得是否影响使用,父亲心知肚明。镇上人家砌房子、打家具,要买木头,常常把我父亲请去做参谋,帮着把关,拿主意。
   
      父亲是如何练就这等功夫的?我只能用“熟能生巧”这四个字来解释。父亲的木工手艺是家传的,传了十几代了。十八九岁,父亲跟在我爷爷后面学徒。一般来说,学个木匠起码得吃三年苦。自然,也有脑袋瓜子像榆木疙瘩不开窍的,一辈子出不了师,只能干些拉大锯的粗活。父亲心灵手巧,几个月就被人当成大师傅使唤了。父亲说,学手艺,师傅指点固然重要——灯不拨不明嘛,但更重要的是自己会琢磨、动脑筋,尤其是那些别别窍的地方。
   
      合作化的时候,父亲被招进镇农具厂,成了一名大集体工人,专门负责锯木。从此,木匠活成了他的业余爱好。父亲是锯木车间的元老,干一行,钻一行,他的锯木技艺在兴化北部有些声望,再粗壮的木头,哪怕两三个人合围的,父亲也能将它搞定,锯成一块块均等的木板,当然,这要借助于在铁轨上运行的行车,还得七八个人通力合作。那时起,父亲开始真正研究起木头来。每每看到一根根木头,父亲总会仔细观察,猜测它开膛破肚后的样子。父亲的初衷是判断木头里有没有嵌进铁钉,怕碰坏了锯条,得不偿失。没想到,日积月累,竟练就了一套过硬的相木功夫。
     
      父亲有自己的一套“相木经”。树木的材质越坚硬,生长期越长,父亲用“九楝三桑一棵槐,要用榆树转世来”来概括。材尽其用,什么材用在什么地方。父亲说,一种叫“白脊槐”的,材质坚硬而有韧性,古时候铁料匮乏,农民造反时就用它来做武器;黄菠萝材质软,不易开裂,耐腐蚀,专门用来做枪托;核桃楸加工后有一种天然油墨色,在扬州锯木时,父亲加工过,那是扬州大明寺用来做藏经柜的;父亲似乎对泡桐不屑一顾,说,居家过日子,这树种不实用,不过,外国人特别喜欢,用来做乐器。
     
      巧匠手中无弃材。父亲很擅长顺料子,把每根木料的作用发挥到极致。我结婚时,家具是父亲亲自打的,用完一根上好的杉木。这根杉木是父亲精挑细选的,笔笔直直,剖开的杉木板,一部分做了家具的内膛,一部分做了床板,没有一点剩料。几年后,和我同时结婚的同事,家具早已散落破败,我的家具虽说式样古板了点,但搬了几次家,没有一点走形。
     
      六十年代中期,父亲被当时的大邹公社派到江西省星子县砍伐木头。当时的兴化和全国各地一样,大搞农田基本建设,急需农具。父亲受命而去,在江西一呆就是三四个月。工作之余,修桥铺路,做了不少好事。当时的江西,树木太多了,满山遍野,只要你有力气,不要钱,砍伐就是了。父亲曾看到过一棵八人才能合抱香樟树,这是他这辈子看到过的最大的树。当地的村民说,从小到大看着这棵香樟树,感觉这树一直就是这样大,不见长。父亲说,香樟树木,不蛀,不烂,常被用来做菩萨塑像。现在的父亲常常感叹:唉,不知道这棵香樟树还在不在了。父亲当时工作的地方,离庐山不远,只有十八里。当时的庐山因为主席的诗句而名闻天下,“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想不到父亲这样的粗人也能背上一两句。为了能一睹庐山真面目,父亲开了小差,一个人朝庐山方向摸去。接近目的地的时候,两个带着红袖套的人喝住了他,要证明。父亲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公社革委会的证明,郑重其事地递了上去。戴红袖套接过一看,一笑,当场拒绝。原来,只有中央的特别证明才能上庐山。无奈之下,父亲悻悻而归。失望的父亲平生第一次在当地奢侈了一回,花了一块五毛钱,狠狠打了回牙祭。谈起那次去庐山,父亲的眼光中总是露出一丝得意自豪,但更多的是遗憾。
      
      父亲常说,木工活中最难的古建筑的亭台楼阁的飞檐、雕栏画栋。镇上的隆兴寺重建,父亲全程参加,斗志昂扬。寺门顶上的“隆兴寺”三字,是兴化城里的大书法家所提,父亲依样画葫芦地用錾子凿了出来。庙墙上镶嵌着汉白玉的功德碑,人名密密麻麻,是父亲一点一点錾出来的。只是,做庙飞檐的时候,遇到很多工艺问题,父亲居然束手无策。所以,现在的隆兴寺,看上去,屋檐太陡,“飞”不起来,缺少“寺”的华美和婉约,显然是个败笔。父亲说,这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
   
      在父亲的眼光里,我还算是个头脑活络的人。当初,父亲很想把他的木匠手艺传给我,理由是“荒年上饿不死手艺人”的古训。第一年高考失败,我跟在父亲后面帮忙,父亲也有意识地“栽培”我,眼光中平添了几份严厉。我很想把父亲的木匠手艺连同他的相木功夫学到手,好奇地看着父亲的一套行头:斧头、刨子、凿子、墨斗……最让我感兴趣的自然是斧头,握在手中,虎虎生威,平添几分阳刚之气。父亲笑笑,说,别忙别忙,你先推推刨子吧。随后,父亲做了个示范:站好弓箭步,双手紧握木工刨的耳柄,呼呼地刨了起来,父亲的动作平稳协调,雄赳赳气昂昂的,似乎并不吃力。只一会儿,父亲的四周便落满了刨花。我如法炮制,可是刨子很不听话,艰涩得很,推不动,没有多长时间,我就感到腰酸背痛,气喘吁吁。看来,我还真不是这块“料”,孱弱的身体适应不了很耗力气的木工活。思来想去,我最终选择了复读。对我的选择,父亲很是尊重。
     
     我清楚的记得,那年考上师范,父亲送我上汽车站,帮我拿着大包小包,满脸洋溢着喜悦和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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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陆泉根:泰州市海陵学校教师。在《中国教育报》、《现代快报》、《四川文学》、《教师博览》、《泰州日报》、《南京日报》等报刊发表散文百余篇。散文《里下河蟹农》、《肾虚的村庄》、《电线杆上的暑假》、《守望炊烟的人》分别获江苏省副刊好作品第22届、23届、25届、26届评选一等奖。散文集《会唱歌的槐树》即将出版。

配图:顾林
 楼主| 发表于 2017-3-21 18:16:19 | 显示全部楼层
      作为木匠,父亲是成功的,在小镇颇有名气,受人尊敬。可能是职业的原因,父亲对各种树木的脾性、特点、质地,研究得头头是道,了如指掌。特别擅长相木,不大的眼睛,犀利无比,毫不夸张地讲,无论什么树木打的家具,父亲瞟上一眼,就能说出材质的品种、特性。
      
泰州陆泉根 该用户已被删除
发表于 2017-3-21 20:28:57 | 显示全部楼层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发表于 2017-3-21 21:22:1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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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22 20:05:5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可以确定的,要用榆树,无须转世
 楼主| 发表于 2017-3-22 20: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欢迎您的到来,醉坛有您更精彩!
发表于 2017-3-23 10:12:37 | 显示全部楼层
好精彩的一篇文章,干一行专一行,作者写的很是传神
发表于 2017-3-24 16:38:41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文,幽幽淡淡的写来,让人想起自己心中的某一个人某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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