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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3征文《风吹不走的夏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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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5-26 08:00: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盐夫 于 2017-5-26 08:11 编辑

风吹不走的夏季

盐夫

       面对满地残砖碎瓦,韩庭美没有表现出绝望。
      龙卷风从东南方回旋而来时,她不在屋内。前两天刚下雨,麦地松软,上水,施肥,正好可以耙地插秧苗,她到硕集街去请拖拉机手。她孩子不在家,她男人也不在家。孩子在无锡读大学,男人在高架工地做钢筋工。从硕集街回来路上,韩庭美遇上龙卷风,尘土飞扬,天空昏黑,她说若不是抱住树根就被刮走了。风一过去,她急急往家里赶,从硕集街到双桥社区二组有三里多路,远远的,她发现门前的那片意杨树林消失了,没有了树从前的高耸、茂密与浓荫,出门前还是好端端的,她还特意多看一眼,只是两个小时,意杨树就变成一排排站在田野里、光秃秃、断裂的木桩,但依然坚挺直立不倒,反而是西南角电力铁塔像麻花似的,扭倒在玉米地里。她说,风太大了,还有鸡蛋大的冰雹石。正如她所担心的,她的家园也不复存在。站在银杏树边,她有些心痛,但眼里却没有半滴泪珠。老黑狗紧紧贴靠她的脚面,她能感觉到老黑狗对这场风暴的惊恐,瑟瑟颤抖。眼前,她所能看到的只有房屋的废墟、一地银杏青涩的果子、两堵开裂残存的矮墙和半间厨屋,太阳能热水器飞出去有两块田远,斜插在泥土里。
      她说,救援应急反应很快,镇上领导来了,战士们来了,大风是下午三点不到的事,天擦黑,硕集小学操场就搭上临时帐篷了。她家是损失较大的住户之一,七间房都塌了,村干部上门通知她到硕集过夜,说夜里可能还有强降雨,劝说她到疏散点,那边有救援物资,吃睡都不愁。韩庭美说啥也没有去,在夜晚,无电,村庄里没有灯火,她与黑狗,就那样和衣静静枯坐着,家没了,她不想睡,也睡不着。黑狗受到的惊吓似乎不轻,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眼神流露出对她的歉意,她摸摸狗的头,老黑狗不吃不叫一天了。
      她对救援者说,她男人没有到家,估计还没有上路,孩子从无锡快到家了。第一时间,她电话告知男人与孩子家里受灾略况。说话时,她平平淡淡,语速不急不缓,似乎一切不曾发生过。电话里,她曾对他们父子俩说过,该工作的工作,该读书的读书,有她在就行,不必过多担心,也不必风急火燎往回赶,人平安就行,政府上有救援,房屋反正坍塌了,大不了重砌。她说,社区里死亡五人,受伤的倒不在少数,她命大,半点表皮也没碰破。她对她男人说,她很好,忙完手上的活儿,可以缓两天回来。有人问起她男人咋没到家,她总是淡淡的说,在工地上,他们那边高架工期特别紧张。
      午饭时间,韩庭美接过志愿者送来的矿泉水与面包,她微笑着说两遍谢谢,她理理花头巾,抬腕擦去汗水。夜晚停电做不了事,天一擦亮,她就在瓦砾堆里搜寻与整理,她已经干六、七个小时。她说,除去这些,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的,她的手一刻不停。她刨挖家俱、晾晒衣物、洗刷生活用品……西厢房里的粮食和油菜籽也浸上雨水,种过庄稼的人知道,粮油受潮易生霉、变质、发芽,那样就不好出售,也不能食用。天,还是阴沉沉的,时下正值苏北梅雨季节,雨,说下就下,没有巴掌大干燥的晒谷场让她揪心,最让她揪心的是补种玉米的事儿,麦收后刚播下的玉米苗,才出地面一拃多高,眼下只剩些根须了,地不能荒着,季节不等人,错过季节尾巴,玉米就歉收了。
       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没有抬头,她知道又是村干部通知她上疏散点了,她不搭理他们。到疏散点来去有三、四公里,电瓶车没电,也没有地方充电,步行来去得花上个把钟头,搬到疏散点生活是方便,可回家做事就不方便了。政府虽说有救援,但也不能全指靠政府,自家的事总归依赖不了别人,得要自己动手儿。她对村干部吼叫一声,她说她不去,她肯定不会去。说罢,从杂物堆里,她提起一把铁斧头,越过泥泞的玉米地,跳过灌溉沟,搬开挡道的意杨树干。老黑狗也抖擞起精神,铆足劲,冲出来,追随她的去向。她与狗,斜刺里朝着意杨树林走去。站在残败的意杨树边,远远的,她冲着村干部说,她哪儿也不去,她要砍些意杨树,她要在门前搭帐篷,她不喜欢到疏散点来去的跑,也不喜欢在帐篷里吃了睡,睡了吃,她有很多事要做,她要住自己搭的棚子,她男人就回来了,他们要补种玉米,要耙田插秧,要砍树栽树,要晾晒稻谷,在原址上,他们更要盖上新房子……老黑狗似乎听懂她的话了,也呼应吼上三、两声。
      她身材单薄,她抡起铁斧头砍伐树木的力度,却超出自身最大的能量,钢铁与树干碰撞发出的撕裂声音,胜似一个强壮的男劳力,她也不知咋地,手腕间突然就有了使不完的气力——冬,哗啦啦——地面一片震响,第一棵意杨树就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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