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抗战老兵邹琴章二三事

水上森林

抗战老兵邹琴章二三事
顾少俊
抗战老兵邹琴章兴化人，生于1928年，11岁丧母。他13岁时，父亲离世，那年他参加了高邮横泾第四游击区游击连。邹琴章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至今，额头上还留有一块弹片。邹老身经百战，传奇故事颇多。
一
一次，兴化日伪军下乡“扫荡”。邹琴章随部队在日伪军回城的河道两边设伏。
下午，日伪军3条大船往兴化城里开，进入伏击圈后，埋伏在河两边的游击队员们一齐开火。第一条船上的日军较多，他们在机枪掩护下强行登陆。上岸后，日军向游击部队猛烈开火，趁此机会，后面两条船冲出伏击圈。
邹琴章子弹打光后，发现身边几个战友都牺牲了，其他战友不知什么时候撤走了。他拿着空枪绕过一个草堆时，突然与一个日军打了个照面。邹琴章心里一惊，随即举起枪，对方也举着枪对着他，双方的枪口相距不到1米。
那日本兵身体结实，像一个粗粗的树墩子，一双阴森森的眼睛死死盯着邹琴章。邹琴章的心“咚咚”直跳，冷汗下来了，片刻的紧张之后，理智占据了大脑：“别怕！小鬼子也是人，他不知道我枪里没有子弹”。邹琴章手扣在板机上，眼睛同样死死盯着对方，双方的目光几乎能碰撞出火花。
双方保持立式射击姿势僵持着，这时邹琴章的脸上呈现出无所畏惧的凛然。邹琴章用的是“小马拐”，枪身比那日军手中的“三八”大盖短一截，射程、杀伤力都不及对方。但在相距不到1米距离的情况下，这些缺陷都不存在。邹琴章摆出同归于尽的架势：如果你开枪，我肯定也能把你打死。
邹琴章如雕塑般巍然不动。那日军坚持不住了，开始慢慢后退。邹琴章也随之往后挪动脚步……邹琴章最后退到一片矮树林中，那日军也退到了射程外。
事后，邹琴章感到一阵后怕，那时，他人还没有枪高，如果对方知道他枪里没有子弹，冲上来捅死他一点也不费力气。当时，从体质到武器，双方优劣之势显而易见。然而从结局看，应该说邹琴章胜利了。
那时，报纸上经常看到正面战场上国军一溃千里的报道，许多人对抗战失去信心。有一次，连里开会谈抗战形势。本来是轮不到邹琴章发言的，当有人在会上对“抗战必胜”持怀疑论调时，邹琴章腾地站起来，讲了他和日本兵枪口对枪口的故事。他说：“我枪里没有子弹，但我不怕，把他逼退了。如果当时我害怕，必死无疑。软弱就要挨打，坚强就能打败敌人。只要我们坚持到底，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邹琴章的话赢来阵阵掌声。
二
1950年，邹琴章在20军军部做通讯员。
同年10日，20军入朝作战。在第2次战役中，部队连日苦战，减员严重。在长津湖地区，我军俘虏了300多美军。军长把押送这些战俘去后方的任务交给邹琴章，派小张做助手。小张是个文化人，精通朝语和英语。
从军部到后方战俘收容所有上百里路，中间要翻过两座大山。
队伍最前面的一个战俘个子高，块头大。临行前，邹琴章指着“大个子”战俘悄悄对小张说：“注意那小子一举一动。”
部队走了一个小时后，小张过来告诉邹琴章，战俘中有一个瘸子和一个“小白脸”战俘是“大个子”的铁杆，他们一路上常窃窃私语，东张西望，有图谋逃跑的迹象。这3个战俘都能听懂中国话。
邹琴章思忖：到后方战俘收容所有两天的路程，这一段路周围没有志愿军的部队，一切得靠自己想办法。邹琴章把小张拉到一边，如此这般交待一番。
中午，来了几个头顶竹篮，背着茶水的朝鲜妇女。领头的妇女不到30岁，秀丽端庄，看到志愿军微笑着迎了上来，手脚利索地把竹蓝放到地上打开，把一块块糕点分给志原军。
邹琴章把手中的糕点随手递给“大个子”战俘。那妇女会讲中国话，她大声告诉邹琴章：“你们有一支部队就在前面，离这里三四里地。这些糕点原来是送给他们的，他们说，他们已经有了，不用再给了，让我给你们送过来。”邹琴章旁边的“大个子”听了那朝鲜妇女的话，拿糕点的手抖了抖。邹琴章见此心中暗喜。
部队又走了2个多小时。山路两旁，峰峦耸立，周围静悄悄的。
邹琴章发现“大个子”战俘四下张望，发现周围没有志愿军的迹象，瘸子和“小白脸”也慢慢移到“大个子”身边。3个人的眼里开始流露出凶残的寒光。邹琴章感到周围的气氛有点紧张，怎么办？邹琴章急中生智想出一计。
邹琴章见瘸子走路有点吃力，上前扶了他一把，说：“你腿脚不方便，我安排人照顾你。”随即让小张从路边找了个木棍子给他。瘸子一愣，看邹琴章的眼神柔和了许多。邹琴章趁机把他安排到队伍后面。
瘸子安排好后，邹琴章又把“小白脸”喊到身边，让他和自己一起走。“大个子”眼睛瞄过来，见邹琴章和“小白脸”脸挨脸地一路同步向前。“大个子”狐疑起来。又过了两个小时，天黑了，邹琴章让“小白脸”和“大个子”一起宿营。
第二天，小张告诉邹琴章，昨晚“大个子”和“小白脸”吵了一夜。“大个子”问：“白天，那共党军官和你谈啥了？”“小白脸”说：“什么也没说。”“谁信，你俩脸靠脸的。”“就是什么也没说。”“那么长时间，他没说一个字？”“一个字没说。”……邹琴章一听，乐了，说：“下午就到目的地了，路上不会有什么事了。”小张问：“你俩究竟谈什么了？”邹琴章摇了摇手让他别问。
一路上，“大个子”眼睛死死盯着“小白脸”，恨不得把他吃了。“小白脸”也不示弱，昂着头不理他。到了战俘营，俩人打了一架。
事后，小张再问邹琴章，你那天下午和“小白脸”谈了什么。邹琴章告诉他“确实没有谈一个字”。小张恍然大悟。
三
60年代，邹琴章在乡里工作。
一天，乡里书记让邹琴章到南京买拖拉机。邹琴章和小王出发了。
下了南京汽车站，一打听，拖拉机厂离车站不到10里地，邹琴章说：“不用坐车了，走过去。”
厂长看了邹琴章的介绍信后说：“厂里拖拉机紧张，明天来吧。”邹琴章和小王找了个桥洞，从包里拿出塑料布一铺，睡了一夜，第二天又早早赶到厂门口等厂长来上班。那厂长听说，他们俩没有下旅馆，在桥洞睡了一夜，非常感动，本来准备下午给他们发货，想了想，把上午准备给六合县的一辆拖拉机给了他们。
邹琴章和小王加完油后就往兴化开。当时，南京到兴化的公路很多路段窄，经常堵车，俩人开了一天才到扬州境内。晚上邹琴章和小王就睡在车下。
睡梦中，邹琴章感到有人在摸他的腰，他一惊而起：“小偷！”小王也被惊醒了。小王没有发现小偷，看到两只大老鼠从车下窜到路边草丛去了。邹琴章担心有人偷车，和小王轮流休息。
邹琴章把拖拉机交到乡里，书记看了看车子，说了声：“好！”随即要查看往来花费清单。邹琴章手中除了两张兴化到南京的汽车票外，没有其它花费。书记奇怪，问原因。邹琴章说：“第一夜睡桥洞，第二夜里睡车下。路上吃自家烙的面饼。渴了，在南京喝自来水，路上喝河里的水。现在国家穷，能省就省。”
书记吃了一惊，连声说：“不简单！不简单！……”
这位老兵一生淡泊，为自己的信仰奉献一切。他真正做到了“国而忘家，公而忘私”。

顾林

我被文章中的最后一小节深深震撼了！这样的好人，这样的抗战老兵到哪里去找！？亮起来，顶赞

毛秋水

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