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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大雪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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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4 19:34: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好几天前,就预报,要有暴雪。
为什么我现在对天气预报也不大相信了呢,我还是叫老公把汽车的锁眼封起来。接受前年大雪的教训,早上起来,车钥匙插到锁眼里,锁被冻起来了。老公只好上楼,用开水把锁眼烫开来。
一直到夜里十二点,雪也没有下。
微信圈里,西安的雪开始下了,南方的雪也开始零星地飘了,只有我们这里还非常安静。暴风雪之前的宁静。
这个时候,学校里的同事发了信息,说,我的办公室里取暖器没有关。
我说,那怎么办啊?他说,在想办法。他把走廊的总闸关了,也没有用。他找到后勤的电工王保管,也没有办法。原来我们办公室的电是从后面接过来的。那么后面的开关呢。我不想再问了,感到有点烦。我问老公,不会有问题吧。老公想了一下,说,不会。功率不大。工作一夜也没问题。我说,主要是把学校的电浪费掉了。老公说,管他呢,校长少贪污一些罢了。
我想起来下午走的时候,为什么忘记关取暖器了。
这个取暖器不是我的,是后面的一个女同事的,她回家休产假了,这个立式的紫红色的取暖器也没有带回去。
我自己的一个取暖器,是小太阳形状的,而且开了之后,有明亮的灯暖,所以一般不会忘记关掉。
昨天中午,我午休起来迟了,到办公室的时候,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事情,微信上,也没人找我聊天。我就坐在那里发呆。
这个时候,我就闻到了一股烟味。说真话,我现在对烟味特别的敏感,自从生病之后,我就不喜欢烟味和汽油味了。
以前,我非常喜欢闻父亲身上的香烟的味道。到现在为止,我不讨厌两个人抽烟,一个人就是我的父亲,小时候,我趴在父亲怀里,总是特别喜欢他身上的烟味。还有一个人,我不能说。
这个办公室里,有四张办公桌,第一张是这个学期新搬进来的,一个教初二历史的女老师,八零后,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都很小,所以除了有课,基本不来。
第二张就是我的桌子,我后面就是休产假的女同事,最后一张是一个男同事,他更是基本不见影子。
他只在两个下午有课的时候来一下。我们凑巧会看见他。他在县城有个律师事务所,据说跟县长是同学,所以,他基本不出现。
我们这个办公室也很少有人来串门,所以这个烟味哪里来的呢。
我就在那里懊恼这个烟味。
一节课就结束了。
这个时候,这个张律师从外面夹一本书进来了。我礼貌地笑一下,张老师上课的?他也礼貌地笑一下,说,是。我忽然抱怨说,这办公室不知道哪里来的烟味?他出乎我意料地回答,我抽的。我声音很小地说了一个字,噢。就再也没有说话。
他在办公室就坐了一会,歇一下脚,就又出去上课了。
我立刻把门和后面的窗户都打开了。因为对流,办公室里吹进来很大一股风,把桌子上的试卷都吹起来了,就像一群群白色的大鸟,在屋子里此起彼伏地飞翔,我追了这张,那张又飞起来,在屋子里到处盘旋,我只好跑过去,把后窗关上了,大鸟都栖息在地上和桌子上椅子上。
我走过去,一张一张拾起来,在桌子上胡乱一放。
前面的门依然开着,屋子里的烟味散了不少。
我坐在桌子后面,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懊恼。
我不喜欢公共场所里有人抽烟,在饭局上有人抽烟,我是要大皱眉头的。
有时候,要是同学,我就毫不客气地说,请你把烟掐掉。同学看看我霸道的样子,头低下来,真的掐灭了烟,我自己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这个下午,因为这个烟味,我更加没办法做事情,况且马上就要放学了。想回家的心情,使我更加不想做事情。懒惰真是一种不可救药的病症。
我就坐在那里想,张律师为什么要抽烟?
我在路上,曾经看见他骑着三轮车,三轮车上坐着他生病的一条腿残疾的妻子,他在空旷的午后的街上慢慢往前骑,我甚至没有勇气上前跟他讲话。
记得他调到我们学校,一直不坐班,上了课就走,我们一直仰慕他,认为他一个做律师的,生活多么优裕风光。直到换了一个校长,叫教师的家属都要去妇检,我那个时候,管计生这一个破事,就叫他带妻子来妇检。
等那个阴沉的下午,他带着他的残疾的妻子,走在镇政府的水泥路上,我远远看过去,立刻就生了愧疚的心,他自己倒若无其事的样子,搀着妻子,慢慢走过来。
后来,再也没有人叫他带妻子来妇检。
我看了一下妇检上的记录,他的妻子跟我一样大,应该是美好的年华,可是,却是那一个样子。
我们在一个办公室坐了好几年,很少交谈。除了简单的招呼,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况且,我们现在的单位人与人之间本就充满了争斗,嫉妒和中伤。
只要在一个组里坐着,有一些利益和竞争,就绝对不会成为朋友。况且,后来我也渐渐认识到,同事是绝对不可能上升为朋友的。
我也慢慢习惯了冷漠地生活。
我从来没有看他抽过烟,当然他比我大两岁,好几年就鬓发皆白,我一直以为他比我大很多,对他很是尊敬。后来有一次坐车,无意中聊天,知道他仅比我大两岁。我相当惊讶。
他平时看起来都非常平静,平和,淡然。不像我,遇到一点事情,就愤愤不平,竭斯底里。
但是,这个下午,我在我昨天吃过没有倒的放在窗台上的方便面汤里,发现了一个烟蒂,然后,我眼睛向下看,又看到了两个被踩过了的烟蒂。
男人抽烟,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可是,一个从来不抽烟的人,或者从来不在大众场合抽烟的人,忽然一连抽了几根烟。
我不知道为什么?
等到他下课的时候,我的东西已经收拾好,准备回家。他也准备回家。
我随便说了一句,回家啊。他肯定地说,回家。
我就站在门口等了一下,等他下楼一起走。
那个时候,我没有听到取暖器的声音,也没有想起取暖器没有关。我一心在想着,这个张律师为什么会抽烟?因为他女人的身体吗?跟一个残疾的女人生活这么久,即使他是一个好男人,可是他也是男人。他有没有什么想法?
他外面有没有人。
这些,我都不能问。这是人家的隐私。
就因为这烟味,把我一个下午的时间都浪费掉了。
我什么也不能做。然后,我还匆匆回家了,忘记了把后面的取暖器关掉。
我在忐忑地回想,我为什么忘记关取暖器的时候,甚至生出了一些后怕。
要是取暖器失火,烧掉了整个大楼,我的后半生不就完了吗?
我甚至有一种冲动,要老公开车带我去开门,关取暖器。
最终,我带着恐惧的心情,熬过了一夜。
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站在十楼的窗口,看到外面飘着一片一片白色的雪花。不远处的田野都白了,路上,因为车辆不断碾过,雪都化了。
吃了饭,我们下楼上班,车子上,厚厚一层雪,幸亏昨天晚上,我让老公把车子的锁眼封起来了。钥匙一插进去,就开了。
老公开始用毛巾擦雪,用一张无用的信用卡,往下刮雪。
不久,车上又落了一薄层的小雪花。
我们慢慢地开起来,往学校去了。
到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看见校长走过来,一脸我亏了他二百块钱的样子,不过,今天好像亏少一点了。有了一点笑意思。
我也淡淡点一下头,表示礼貌。我跟以前已经不同。我以前看校长不顺眼,我都不看他。或者离远看见,绕道而走。
现在,我不跟他计较。他亏钱,我假装没看见。
我把人家老底都揭穿了,多不好。
工资定级的时候,我跟他吵架,他没有吵过我。从此之后,看见我都是阴天。我假装没看见,我觉得我真是太善良了,我竟然觉得自己很愧疚,不应该把他们的鬼把戏揭穿。
他这样对我说,你的工作量不足。这个是他不给我定高一级别的理由。我说,你不用工作量,也不是为了我。他一下子词穷。说了一句强词夺理的话,我相信考核组绝对是公平的,他们这样定,肯定有这样定的考虑。我说,我听不懂。我心里想,有什么考虑,大不了就是关系好,或者送过礼给你。
从那之后,他看见我就一脸亏钱的样子,天天阴天的样子。我假装没看见。走过来,就微微点一下头,我发现,我现在肚量变大了。
开了门之后,我第一时间去看看取暖器,办公室一点也不暖和,好像没开过一夜取暖器似的,天真是太冷了。
我把取暖器插头拔掉,让它休息一会。
然后把自己的小太阳取暖器打开了,办公室里立刻有一种春天般的温暖,洋溢在空气里。然后,拿了水壶去纯净水桶那里去打水。把水烧在水壶上,才坐下来。
一夜微微的焦虑,在这个时候看来,完全没有必要。
生活按照原来的轨道进行。
上午,改作业,上课,回家。
中午,到家的时候,手机收到了学校的信息。
学校放假了。
从今天开始,大雪封门。
我站在窗口,想起张岱的《湖心亭看雪》,窗帘在我的耳边轻轻飘拂,把我的被灰尘压住的记忆蹭醒了。

2018   1   4  

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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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8 22:09:48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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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1 22:21:33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有点像散文,文笔很多,语言精炼
发表于 2018-1-22 15:20:23 | 显示全部楼层
感情有些压抑。作者善于写生活中的细节,真好!
发表于 2018-1-31 09:02:2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读,表象平静,内核一团火的文字。问好苏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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