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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耿于天

[原创] 长篇小说《猪图腾》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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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6 15:48:47 | 显示全部楼层
风先生 发表于 2016-9-25 22:51
长篇小说的创作,是很辛苦的,也是很伟大的,有时骄傲的!

我显然不属于骄傲那部分,对吧
 楼主| 发表于 2016-9-26 15:49:00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六、屠宰

几天后,市委宣传部作出重大人事调整,已经高升的丁部长不再保留原职务,常务副部长毕坚正式退休,龚泽任新一届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陈百根任常务副部长。同时,政府新闻办召开专题记者招待会,说明所谓‘千亿投资计划造成平津市财政巨额负债’的传闻纯熟子虚乌有,李敬业任副市长期间推出的‘千亿投资计划’十分及时有效,对拉动经济增长、实现充分就业、稳定物价水平、增进人民福祉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平津市财政收支大体平衡,负债总量位于可控范围之内,绝不存在‘政府破产’的可能;此外,《平津市气候资源探测与保护条例》的颁布实施以及太阳能、风能等资源收归公有是平津市法制进程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做法符合法理精神及国际惯例,与政府负债及融资没有任何关系。
得到消息的当天下午,端木衡第一时间赶到九洲养猪场,找到正在和梅子迟一起帮工人卸料的季若云:‘你可真神了,怎么算得这么准,我们都以为龚泽这回不行了呢。’
季若云:‘你太小看他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内部消息啊?’
‘我能有什么内部消息?连你这个前政协主席的孙女婿、现区委书记的公子都没得到消息,我一介布衣草民… ’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报纸,听广播。’
‘别逗了。’
‘党和国家所有的机密其实都在报纸上、广播里,就看你会不会看、会不会听了… ’季若云看看端木衡:‘这可不是我说的… ’
1971年林彪出事后,中央原本决定封锁消息一到两个月,但因‘历史问题’正被关押在秦城监狱的原中共中央宣传部部长陆定一的夫人严慰冰却在事后十几天便‘得到了’这个消息。当时,严慰冰在读完《人民日报》后忽然连连大笑,专案组认为她举止异常,便‘提审’了她,严慰冰一脸神秘地对‘办案人员’说:‘党内出了一桩大事,非常非常大。’
专案组一头雾水:‘什么大事?’
‘林彪出事了’
‘胡说,林副主席是伟大领袖毛主席最亲密的战友,能出什么事?我警告你,不许造谣,不许装神弄鬼,要不然专政你!’当时,林彪出逃的事情只有最高层的极少数人知道。
‘信不信由你。’
果然,没过多久,轰动世界的‘九一三事件’便大白于天下了。
专案组无比震惊,以为身在高墙之内的严慰冰有什么秘密渠道能同外界取得联系,可多年从事宣传工作的严慰冰却淡淡一笑:‘党和国家所有的机密其实都在报纸上、广播里,就看你会不会看、会不会听了…… ’
端木衡点点头:‘理是这么个理,但具体… ’
季若云:‘前一段时间,所谓千亿投资造成政府巨额负债的事情闹得那么大,矛头直指李敬业,这肯定不是社会舆论自发的行为,背后绝对有人主使。’
端木衡:‘那倒是。’
‘你觉得这个幕后主使会是谁?’
‘谁?’
‘龚泽啊,还能有谁?’
‘龚泽?没听说他和李敬业有什么矛盾啊,而且最后也没整倒李敬业。’
季若云笑着摇头:‘千亿投资计划确实是李敬业在做主管经济的副市长时定下来的,可龚泽拿它来说事,并不是为了整倒李敬业。’
端木衡:‘为什么?’
‘因为李敬业是整不倒的,至少不是靠个有争议的投资计划就能整倒的。’
‘那龚泽这么干又是所为何故呢?’
季若云拍拍端木衡的肩:‘看起来,你老兄虽然在仕途上风雨锤炼了不少年头,但对官场上的玩法还是没入门啊。我问问你,李敬业现在是什么职务?’
‘人大常委会主任。’
‘这就对了,人大不同于一般的党系政系职务,党内职务主要是上级任命,同级党代会只是走个程序、确认一下,政府主要领导理论上应为同级人大选举产生,但在具体操作当中,上级政府也可以在人大非会期内进行任免。可人大的职务就不同了,甭管实际情况如何,至少在法理层面上,人大是我国的权力机关,人大领导的任免只能由本级人大来完成,上级党政机关通常是不能横加干涉的。李敬业刚刚当选市人大常委会主任不久,按照常规,至少要做满一届,只要不出大问题,是不能轻易动他的,龚泽拿千亿投资和所谓的负债、破产做文章,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想扳倒的不是李敬业,而是陈百根。’
端木衡更糊涂了:‘陈百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陈百根应该是李敬业的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连我这个局内人很多时候都分不清楚谁跟谁一伙儿,你根本就不认识他们,怎么… ’
季若云摆摆手:‘这不需要认识,你去查查他们的简历就一切都清楚了,这些都是公开材料,报纸上、广播里就有,他们俩都是吉林人,李敬业从镇长、县长直到市长,陈百根始终跟着他。前年李敬业调到平津,陈百根去党校进修,今年调来做宣传部副部长,排名在龚泽前面,又把他的和谐办主任给顶了,势头很猛,照这样下去,党代会一开,陈百根很可能就是下一任的宣传部长。’
‘是啊,当时大家都这么说。’
‘所以嘛,龚泽就坐不住了,原本他才是新部长的不二人选。龚泽想挤掉陈百根,却不能明着来,中国官场最讲究稳定,谁挑起争端,谁就是破坏稳定的罪魁祸首,因此得借力打力,用负债的事情敲打敲打李敬业,告诉他,自己在平津是有影响力的,李敬业已经拿下了人大常委会主任,别太贪心了,宣传部长的位子还是该由他龚某人坐。’
端木衡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哎,对了,你上回不是说代表宣传部长的那颗星星,叫什么,天…… 天什么来着?’
‘天权。’
‘对,天权,天权不明,所以……’
季若云笑:‘那是当然,天权本来就比较暗,北斗七星当中,只有天权是3等亮星,其它六颗不是1等就是2等,不管什么时候看,都是天权不明,照这个逻辑,中国的意识形态领域永远有问题。’
后来,无论端木衡身处何方,每当他仰望夜空,总要细细观察一番代表着权力的北斗七星,果然,连接斗柄和斗勺的天权星始终是那样晦暗无光。
官场上的人事斗争告一段落,父亲端木重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然稳坐他的区委书记宝座,这令端木衡一直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但与此同时,自己家中发生的一系列变化却仍旧让他深感困惑,而这变化,是有关妻子萧洛君的。
端木衡与萧洛君两家的交情已有近百年历史,想当初,萧格非和端木衡的爷爷刚参军当大头兵、扛长枪时就是老战友,提干以后长时间搭档工作过,‘记得当年草上飞,红军队里每相违,长征不是难堪日,战锦方为大问题’,解放战争时期,端木衡的爷爷不幸牺牲,好像还是为了救萧格非。端木衡的爷爷去世后,留下独子端木重,按照萧格非的本意,是要把端木重接到自己家抚养,可端木衡的奶奶后来改嫁杨松林,端木重也暂时成了‘杨重’,萧格非便不好再插手,只是暗地里不时进行接济。杨重成年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重新作回‘端木重’,萧格非也从云南调来平津工作,始终大力帮衬,这也是端木重为什么能在仕途上顺风顺水的原因之一。再后来,两家的‘红三代’萧洛君和端木衡渐渐长大,二人又从小是同学,顺理成章地将革命友谊进行到底,成了两口子。
然而,端木衡同萧洛君的婚姻生活却从一开始就不大和谐,这种不和谐并非体现在家庭关系上,而是在‘那方面’。
端木衡从小就是个老实孩子,十三岁入团,十六岁入党,政治上绝对过硬,在私生活方面也十分‘检点’,虽说和萧洛君从大学时代起就基本确立了恋爱关系,但二人却连手都没牵过一下,而初吻,则是直到‘拜天地,入洞房,嘎吱嘎吱嚼冰糖’那天才发生。
大家都知道,信任是一切的基础,于是便有人说:不要相信接吻时睁着眼睛的人。这听上去很有道理,连接吻都不全身心投入的人难道还要得么?可问题时,如果你不睁眼,你怎么知道对方睁没睁眼呢?反过来,如果你自己先睁了眼,那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人家睁眼呢?万一到时候人家倒打一耙,说睁着眼是想看看你睁没睁眼又该怎么办呢?所以还是都闭上眼睛的好,就算当街拥吻时怕被车撞着,那至少也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初,端木衡和萧洛君第一次接吻时,就都闭着眼睛,为此,还闹出了个小笑话。
 楼主| 发表于 2016-9-26 15:49:20 | 显示全部楼层
经动物学家们研究证明,家猪的尾巴具有显示情绪状态的功能,当猪尾巴来回摇摆的时候,若向左摆动的幅度超过向右摆动的幅度,通常表示猪正在生气,如果相反,若尾巴向右摆动的幅度超过向左摆动的幅度,则说明猪很高兴,超出的幅度越明显,表示正面或负面的情绪越强烈。人也一样,您可以留意观察一下,当某人很开心时,右脸的表情会更丰富,若不开心,这种情绪则会更多地反映在左脸上,因此,超过80%的人接吻时头部都会自然而然地向右偏,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说左撇子。
端木衡就是左撇子,方向感与常人相反,头一次和萧洛君接吻时,他的头很自觉地向左侧偏斜,而萧洛君却不是左撇子,照例向右偏头,两人又都闭着眼睛,于是,立在中间的鼻子便狠狠地撞在了一起。端木衡的鼻子小时候受过伤,一碰就流血不止,那一夜,二人的婚床上沾满了端木衡的鼻血,次日洗床单时,端木衡的妈妈还不住埋怨儿子,太卤莽了,人家萧洛君可是第一次,弄得这么激烈会受伤的!其实,那天晚上,两人什么都没干,光想办法帮端木衡止血了。
以此为起点,萧洛君和端木衡的‘夫妻生活’就一直不太圆满。问题主要出在萧洛君身上,她的性情自幼高傲,从小喜欢和别人保持距离,谁要是不小心碰了萧洛君一下,大都会招致她长时间的不满。结婚后,萧洛君的生活重心一直在工作上,经常在单位忙到很晚,对性爱也没什么兴趣,在她的潜意识中,觉得那很脏,而且似乎是在被男人蹂躏,虽然也会尽妻子的‘本分’,但却始终难以投入,经常是端木衡一个人在上面忙活,萧洛君却若无其事地一边看报纸、一边发短信,搞得二人不欢而散。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萧洛君突然来了电,对‘那件事’充满兴致,这个变化似乎没有任何原由,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每到周末,萧洛君常常很晚回家,无论节气,身上都穿着十分暴露且俗不可耐的衣服,脸上化着用低档化妆品勾出的浓妆,完全不是她平日里的品位,到家时,萧洛君大都满身烟味,端木衡本人不吸烟,但受当烟草专卖局副局长的岳父萧滨的影响,他也对此道略知一二,萧洛君衣服上沾的全是些十分低劣的廉价烟草的味道,地摊上几块钱一条那种。
刚开始时,端木衡十分纳闷,不知萧洛君究竟是干什么去了,但往往没等他开口问,萧洛君已经将端木衡推到了床上……
B&W品牌Hi-Fi落地音响演奏出德国作曲家瓦格纳所著歌剧《尼伯龙根指环》中的名篇《女武神的骑行(Ride of the Valkyries)》,那是段深沉得有些恐怖的旋律,打击乐器所发出富有金属质感的声音在低音号群的衬托下无比空灵,节奏显得有些不和谐,一种压抑与不安的情绪渐渐弥漫开来,紧张、躁动的激素被风裹进战抖的空气,晦暗与阴涩中隐隐透出铁甲和冷兵器的寒光,女武神骑着英俊的白马逆流而上,不知前方是真理还是邪恶……
萧洛君将端木衡压在身下,散开乌黑浓密的长发,两人同时发出原始的喊声……
低音弦乐奏出暴风雨将要来袭的主题,粗犷、豪迈、震撼人心,法国号紧随其后,配器的效果慢慢变得浑厚而瑰丽,大号和定音鼓和出激越的巨响,绚烂并富于幻想美感,木管乐也不甘寂寞,奏出繁复的装饰音,一同融化进酣畅淋漓的交响……
萧洛君上下翻飞,进入癫狂的境界……
小号与长号为首的铜管乐音色雄浑,女高音嘹亮的嗓音更添激昂壮阔之情,像一场欢宴,更像一场杀戮,女武神挟风云雷电,在长空自由地呼喊、谈笑,雄壮中透着狰狞……
端木衡不是那种体格健壮的猛男,平日里偶尔和萧洛君亲热时,大都相敬如宾、点到为止,如今,萧洛君忽地变得这么狂野,一次两次还行,但日子一久,他便有些招架不住。
通常,端木衡遇到难题时,都会找季若云商量,可偏偏这种事情不便启口。端木衡虽然没有明说,但细心的季若云却已经从他日渐枯槁的面容和深陷的黑眼圈中看出了几分端倪,近日,九洲养猪场正好要杀猪,季若云便事先预定了下水,准备帮端木衡好好补补。
很多人可能以为,在九洲养猪场,隔三差五就会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恐怖一幕发生,这里的人也大都‘身负累累血债’,您还真想错了,事实上,要不是最近有附近居民家要办‘杀猪席’,连季若云这样养了好几年猪的‘猪倌’自己都从未见过屠宰的真实场面。原因很简单,在中国,什么都官办,连杀猪也不例外,根据1998年颁布实施的《生猪定点屠宰管理条例》,只有通过审批获取执照的专业屠宰场才能经营生猪屠宰活动,‘私屠滥宰’是要被绳之以法的,当然,小规模的‘自宰自用’不在《条例》的调整范围之内。
九洲养猪场这次请来的杀猪匠姓蔡,老蔡天生胆大,中学一毕业便‘人尽其材’、到平津市第一殡仪馆工作。可不要小看了这份工作,活儿不累,挣钱不少,是无数人眼里的香饽饽,尤其在如今这个就业难的时代中。前几年,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速,平津市第一殡仪馆因业务量激增急需补充新鲜血液,可在撰写招聘广告时领导们却有些犹豫,主要分歧发生在‘学历要求’这一项的填报上,有人主张‘高中’或‘中专’就可以,毕竟不是什么技术工种,另一些人认为现在单位招新至少得‘大本’以上,否则太没面子。最后取了个折衷——大专以上(包含大专),殡仪馆领导怀着忐忑的心情把广告登了出去,生怕到时候没人来应聘,毕竟殡仪馆几十年的历史中从没有大学毕业生屈尊。但后来的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广告登出去的第二天,殡仪馆的门就被应聘者挤爆,别说专科生了,连硕士都没什么竞争力,招聘名额只有两个,可光应届的博士生就来了三十多……
老蔡在平津市第一殡仪馆时担任入殓师,具体说就是给死人擦拭身体、换衣服、简单化妆,在整个殡仪馆中,这个工作可以说是最需要胆量的,如今什么都能用机械代替,连遗体火化都全流程自动操作,唯独入殓必须人工完成。这件事听上去简单,不就是涂涂腮红、画画眉毛么,可真干起来却不是那么轻松的,很多非正常死亡的尸体可能很恐怖,暴病的、自杀的、遇害的、车祸的,有的是死亡后很长时间才被发现,有的在没有冷冻的条件下存放过久,血肉模糊、支离破碎、腐烂肿胀、满身爬动着虫子… 各种情况都可能发生。每逢遇到此类尸体,考验入殓师的时候就到了,不光清洁、更衣、化妆,还需缝合破损部位、移皮、充垫、修补甚至再造某些器官和组织。
‘酒肠宽似海,诗胆大于天’的老蔡起初倒没觉得这份工作有什么不好,但爱人却不这么看,说来也有趣,老蔡的妻子当初就是因为看上他工资高才愿意‘下嫁’给老蔡,可结婚后没多久就开始说服他放弃这份收入不菲的工作。外行人可能不知道,长时间在低温状态下保存的尸体,一旦来到常温环境,便会发生很多奇妙的变化,比如表面有水珠渗出,就像出汗一样,遗体告别仪式前,入殓师常常会用棉花把鼻孔、耳朵堵住,以防液体渗出。但入殓师自己是躲不开这些‘汗水’的,因此,他们的手上总会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异样味道,怎么洗也洗不掉。老蔡爱人刚和他结婚时,并不知道这些味道从何而来,只以为是男人自身的体味,可后来还是‘破案’了,从那以后,老蔡爱人一闻到这种味道就呕吐不止,逼着丈夫换工作,否则这日子没法过了。
 楼主| 发表于 2016-9-26 15:49:31 | 显示全部楼层
可事实上,真正让老蔡下决心改换门庭的动力并非来自妻子,由于长时间接触尸体,尤其是裸露的尸体,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什么样的都见过,真可谓‘阅人无数’,可这‘难得’的经历也有明显的副作用,那就是导致人体对于老蔡来说失去了神秘感。婚后,每逢和妻子‘亲热’,剥去一层层伪装,触摸那温热而富于活力的肌肤,这种体会让多少男人为之疯狂,可老蔡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像在殡仪馆料理冰冷僵硬的尸体一样。其实老蔡的身体‘本钱’相当不错,可几年婚龄下来,‘生活质量’却让他和妻子都感到十分不满。
为找回男人的自信,原本已经取得中级职业资格的老蔡毅然决定转行,对于新职业的选择,他只有两个要求:一,继续发扬自己胆大的优势;二,所做的事情一定要体现出男子汉气概。经过一番考量和比较,老蔡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新归宿——杀猪。
现在,九洲养猪场正好有一批育肥猪快到了出栏时间,再过个十天半月的样子就该有屠宰场的车来接它们‘上路’了,正好可以从中选出几头‘先走一步’。究竟选谁呢?大伙儿还真有点儿犯难,毕竟都是自己亲眼看着从活蹦乱跳的小猪崽一天天长起来的,过往全是整批赶上屠宰场的卡车,心里虽说难免有些不舒服,但好在毕竟没有直接看着猪猪们上断头台,今天却要亲手选出几头‘结果’掉,一时间,竟谁也拿不定主意了。既然如此,还是用最公平的办法,抽签吧。
根据‘两高’(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每年3月在全国‘两会’上所作报告中的权威数据,近几年我国‘反腐’工作的主要‘战果’如下:
2008年查处省部级官员4人、厅局级官员181人、县处级官员2502人;
2009年查处省部级官员8人、厅局级官员204人、县处级官员2458人;
2010年查处省部级官员6人、厅局级官员188人、县处级官员2529人;
2011年查处省部级官员7人、厅局级官员198人、县处级官员2419人……
您大概已经发现了,这个数据明显很有规律,每年查办违法违纪干部似乎是有‘名额’的,而且都是个整数,‘红顶子’5人左右、‘蓝顶子’200人左右、‘白顶子’2500人左右,至于选择哪些倒霉蛋来参与这场‘四舍五入’游戏,咱平头百姓就不清楚了。
不过,古代欧洲人倒是有个办法值得借鉴。英语中有个词——‘decimate’,意为‘大屠杀、成批杀害’,该词源于古罗马时代的‘十一抽杀律’,拉丁语中形为‘decimare’,词根‘decim(十)’,罗马军队中,每逢有士兵密谋叛变或在战场上临阵脱逃,被抓住后就要实施这一惩罚措施,士兵每十人分作一组,抽签选出一人由同组人执行死刑,借以‘杀一儆十’。
经过抽签,大家选中了三头不走运的肥猪,接着就该把它们一一捆好、送上案板了。可这下,麻烦又来了,九洲养猪场的工人们大都只会赶猪、不会捆猪,有人按猪头、有人揪猪耳、有人抱猪身、有人扯猪尾,均不得要领。还是老蔡有经验,他扳住猪脖子,顺势用全身体重靠在猪身上,猪吃重不过,翻倒在地,其余几人赶忙跟上,趁猪失去平衡的瞬间,用麻绳将它的四蹄牢牢捆住。
希腊神话中有一位巨人名叫安泰俄斯(Antaeus,通常简称为安泰),是海神波塞冬和大地女神盖亚的儿子。安泰力大无穷,只要他双脚踩着地面,便可以从母亲大地女神那里获取无穷的力量,也就没有人能战胜他,安泰生性暴躁,强迫所有见到的人和自己摔跤,输了就要被割下首级来作为给父亲波塞冬的祭品。后来,安泰的秘密被英雄赫拉克勒斯察觉,在两人的决斗中,赫拉克勒斯把安泰举过头顶,使之无法与大地母亲接触,并借此将其杀死。斯大林曾在苏共内部一次关于执政党建设问题的会议上引用了这则神话,将人民群众比作大地母亲盖亚,将布尔什维克比作巨人安泰,用以告诫大家,离开了人民群众的支持,再伟大的党也将变得不堪一击。
其实猪也一样,力量都在粗壮的腿脚上,只要将其扳倒、四蹄离地,那猪就一点儿劲也使不上了,只剩下干嚎,嗓门虽然挺大,但了无用处。
老蔡的年纪虽然不算大,但他学习杀猪时拜的师却是位老师傅,因此,学来的也是一种曾经司空见惯、如今则快要失传的传统杀猪技法,简直可以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首先,老蔡所用刀具就十分讲究,长刀、短刀、尖刀、砍刀、剃刀、刮毛刀… 一应俱全,都插在一个经过改装的粗布电工包里,就是上面印着‘安全生产’、司机不愿系安全带时背上骗交警的那种。正式动手前,老蔡还嘱咐养猪场的工人先烧四大锅沸水,具体怎么烧也要按规矩来,一定要用大铁锅,架上木柴,将水烧到翻花,再用木勺将水舀进事先准备好的木桶里,拿干净白毛巾盖好。九洲养猪场里倒是有几个符合要求的木桶,但因为平日里总派不上用场,临时上阵难免有些漏水,所以使用之前还要先紧一遍桶箍,再拿热水养养桶,等桶上的木条膨胀了,原有的缝隙也就自然填平了。准备好后,大家合力将猪放上案板,这种杀猪用的案板是‘一面坡’的,也就是一头高、一头低,这样有利于空血。
终于到动手杀猪的时候了,众人屏住呼吸,就等着看老蔡的手段。只见他不慌不忙,从‘电工包’里抽出一柄短把尖刀,先用左手提着,伸出右手在猪脖子上摸索了几下,照准位置后刀交右手、挺刀猛刺,一插到底,再将刀头扭转90度,奔腾的动脉血一下喷涌出来,淋漓到刚才备好的木盆中。杀猪务必一刀命中心脏,如果连捅数刀,按照传统观念,主家会认为不吉利,血滞在腔内,影响肉香,反复几次,杀猪匠的名声就算是臭了。整个放血过程足有2、3分钟长,肥猪的哀号声、四蹄蹬在案板上的摩擦声、血液喷洒到盆里时的激撞声、众人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判断猪死没死的标准通常是看尾巴,只要尾巴垂下不动,就标志着这个大家伙已经归西了。
听老蔡说,曾有人发明过了一种‘无声杀猪法’,具体说就是先用钩子钩住猪喉咙,让它无法惨叫,但老杀猪匠通常不用这种方法,在他们看来,临死前的哀号也是一种权利,总比忍气吞声地颤抖、痉挛着死去强。这不禁让人想到人类社会中的言论自由,其实,让人家说几句实话,甚至骂几句闲街,天塌不下来,阿Q临死前游街时还想唱几嗓子歌颂英雄好汉的戏文呢,有话憋在肚子里不好,就像‘厉王止谤’,最终‘流于彘’、害人害己。
刚才说过,杀猪用的案板是‘一面坡’的,此时猪是侧卧在案板上,头朝下,这样接出来的猪血才最干净。专业屠宰场杀猪放血时,猪是用吊钩倒吊着的,可想而知,濒死的猪必定泣涕交流,这些液体都将混着猪血一并成为人们的盘中美味。
放出来的血都接进一个事先备好的大号木盆,准备制成吃火锅、麻辣烫时常用的‘血豆腐’,或称‘血旺’(其实应为‘血衁’,《左传·僖公十五年》:‘士刲羊,亦无衁也’,《说文》:‘衁,血也’)。先在盆中置入小半盆清水,再加100克左右的食盐,拌匀,然后接猪血,等血渐渐凝固住,把凝结好的血块倒进锅中,加适量温水,文火慢煮。煮猪血火候很重要,火大了猪血就会起泡,定型后就成了蜂窝煤,卖相难看,火小了太软,一碰就碎,没法吃,煮多久也有学问,时间短了会夹生,外层成型,里面还是半流体,时间长了又难免要失去应有的香味和弹性。
血放干净后,老蔡用尖刀在猪蹄侧面挑开个小口,拿通条进去捣弄一番,之后鼓起腮帮子沿着小口朝里面吹气,这个环节就看出老蔡的气力了,一个人把整头肥猪吹成一个‘气球’并将蹄上的小口扎紧,丝毫没有不济之感,若换了旁人,早就瘫了。猪身充满气,接下来就该剃毛了,充气的目的是为了让猪身上那些犄角旮旯的部位充分暴露出来,便于一并将毛清理干净。这时,那四锅沸水就派上用场了,人们常说‘死猪不怕开水烫’,其实,据老蔡说,真正滚开的水不适合去猪毛,沸水‘性子烈’,会把猪皮烫坏的,所以要在杀猪前先烧好水,舀进桶里盖好,杀完猪、放完血再用,正合适。
 楼主| 发表于 2016-9-26 15:49:45 | 显示全部楼层
然后是破边、下猪头、开膛、掏下水…… 最值得一书的是整理猪肠的过程,像拆毛衣时将毛线绷在两臂或倒置的椅子腿上那样,老丁把猪肠理顺、依次缠到自己的手掌与臂肘之间,见过这个情景的人才会明白大肠的量词为什么是‘挂’。
穆斯林不吃动物血液,以色列人不吃坐骨上的肉,因为根据《圣经·创世纪》第32章中的记载,雅各在与天使摔跤时,上帝曾经触碰过他的坐骨筋,于是乎,这个部位便具有了非凡的意义。可中国人却在饮食上没有任何忌讳,正因如此,猪成了被利用得最彻底的家畜:肉、下水、血液都可以吃(西方人很少吃动物内脏,最多也就是作为宠物食品),皮可以用来制作皮革制品,猪鬃能制成毛刷,就连骨头都可以当成制作果冻、棉花糖、软糖、摄影胶片等产品的明胶的主要原料。
这让人联想到了二战时期的纳粹集中营,先让囚犯们做苦工,折磨得差不多之后进入杀人流水线。告诉他们去洗澡,在门口把衣服脱掉,分类放好,消毒后还能再给别人穿,待囚犯们进入‘浴室’后便施放毒气,毒气散尽后开始进行尸体处理。先把头发剃掉,作为编织的原材料,然后是皮肤,可以做皮衣、皮具,接着,经过初步‘处理’的尸体被运到榨油车间,把脂肪榨出来生产燃料和肥皂,剩下的部分焚烧,骨灰可以添加到化肥之中……
猪可以物尽其用,人也可以,当然,集中营的做法算是低级的,比较而言,龚泽对俞健的利用就要高明许多。
虽然龚泽如愿取代陈百根成为新一任宣传部长,李敬业的人大常委会主任也没有受到动摇,但平津市前一段时间毕竟是被‘千亿投资计划造成政府巨额负债’的谣言搞得人心惶惶,传闻已经平息了,可事情绝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一定得有人站出来为这个谣言承担后果。
显然,俞健就是替罪羊的最佳人选。
很快,俞健被公安机关以涉嫌‘颠倒黑白,混淆视听,煽动民意,蛊惑人心,制造混乱,破坏社会稳定’的罪名逮捕,按照相关法律法规,本可以治他个‘扰乱公共秩序罪’,但俞健的行为毕竟只停留在‘散布’层面,又考虑其多年担任‘志愿网络协管员’、曾经为‘净化网络环境、弘扬主流舆论导向’做出过贡献,仅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二十五条第一款之规定,罚款五百元,拘留十天。
俞健虽然天真,但并不糊涂,到了这会儿,就算傻子也该清醒了,什么‘正式编制’、‘执掌网监科六室’、‘走上仕途’,都不过是龚泽诓他‘入瓮’的诱饵罢了。自从进了拘留所,俞健始终一言不发,一直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像是在想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有想,直到三天以后……
那天的晚饭依旧是白馒头加‘水煮系列’,馒头是巨型的,半斤一个,今天‘水煮’的好像是小白菜,很难判断,因为每碗当中只有一、两片菜叶孤独地漂在水面上。晚饭后集体收看央视《新闻联播》、《焦点访谈》,接着是一个半小时的普法教育、政治学习,之后回号房,整理内务,准备睡觉。
俞健依然垂头坐在那里,他的铺位位于墙角处,对面是两位‘老炮儿’,已经不知道是几进宫了,对里面的生活很是适应,显得颇为自在,正大大咧咧地哼唱着过去在看守所学来的囚歌。
一个唱的是《遵纪守法歌》:‘犯罪教训,永远要牢记,站起来振作精神莫徘徊,向前看跟党阔步走正道,要努力学习积极改造;遵纪守法,服从管教,遵守社会公德,讲究文明礼貌,党的政策暖人心,我们决心改造好,美好前程阳光照耀…… ’
另一个唱的是《入监队之歌》:‘队列整齐,步伐矫健,我们是育新学校新学员,认罪伏法,深挖根源,政府教导牢记心间,遵纪收法,严格训练,入监学习是关键,改造从这里开始,新生从这里起源,在那愚昧的心中快快升起希望的火焰,队列整齐,步伐矫健,我们是育新学校新学员,认罪伏法,深挖根源,交代余罪轻装向前…… ’
缩在墙角处的俞健忽然笑了起来,是那种很空洞、很恐怖的笑,吓了正唱到兴起的‘老炮儿’一跳:‘你丫笑个屁啊!’
俞健的笑声更响了……
 楼主| 发表于 2016-9-26 15:5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七、离合

几天前,国永兴听说了一个很令人不愉快的消息:‘阿依努尔’和她那个初恋男友‘阿扎提’并没有因被自己‘截胡’而分手,始终保持着藕断丝连的状态,‘阿扎提’据说也不卖‘新疆玛仁’了,日常开销基本上全靠阿依努尔供给。
国永兴刚听说时挺气愤,看似温顺的阿依努尔居然拿自己给的钱‘养小白脸’,可冷静下来想想,倒也释然,这个世界上,谁人不‘养’人,谁人又不被‘养’呢?自己的妻子吕菲菲不就是许万年豢‘养’在笼中的金屋藏娇么,和菲菲一起‘养’了个好儿子肥肥后,许万年不得不把她们母子俩寄‘养’给身为‘名誉丈夫’的国永兴,国永兴也舒舒服服地被畜‘养’起来,有了‘养’尊处优的资本,国永兴开始‘养’女调妇,阿依努尔得到他的供‘养’后,自然也要‘养’贤纳士,那个甘心当‘养’汉的阿扎提,说不定有一天同样会迎‘养’别人…… 话说回来,拿着枪、看似威风八面的许万年自己,不也是被驯‘养’、或许还会因为‘养’不熟而‘养’虎遗患的‘养’兵千日么……
有一次,季若云帮猪场的工人们清理猪圈,站在圈内的他,抬眼看到圈外的世界,忽而哑然失笑,人们把猪关在圈里养起来,可在猪看来,外面的人其实也在圈里。一道栅栏,隔开了人与猪,究竟哪个是‘里’、哪个是‘外’,全在于你站在什么角度看。这同陆地和海洋的关系是一样的,说海洋包裹着陆地当然是对的,然而反过来,说陆地包裹着海洋也不能算错。
人类养了几千年猪,从另一个角度看,猪也养了几千年人,人让猪变得越来越像人,可不知不觉间,人也变得越来越像猪。猪早已失去了自我,习惯于将自己托付给人,由人饲养,由人摆布,人们也渐渐失去了自我,也习惯于将自己托付给一种异己的力量,这种力量有各式各样的名字,有时叫‘权力’,有时叫‘规则’,有时叫‘道德’,有时叫‘文化’……
虽然失去了对阿依努尔的独占权,但国永兴很快从吕菲菲身上将损失弥补了回来,只是不知这究竟应该算‘堤内损失堤外补’还是‘堤外损失堤内补’,毕竟,从法律层面讲,菲菲才是国永兴的‘正室夫人’。一直以来不与她‘圆房’,是觉得将自己的‘未破金身’献给残花败柳有些吃亏,如今有了阿依努尔,‘金身’已破,过去的担心不复存在,好歹吕菲菲也是国永兴念兹在兹多年的梦中情人,一朝如愿,倒也甜蜜自在。
1895年,清政府决定在江西庐山设立租界区,在那之后的十余年间,来自英、德、美、俄、意、葡等国的传教士、商人、侨民纷至沓来,在庐山购地、建房,很快,数十座西洋风格的别墅矗立起来,成为庐山新景。20世纪中期,庐山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人文传统,成为‘政治之山’,与中国近现代史上众多威名远扬的政治人物结缘,民国时期的蒋介石、段祺瑞、陈诚、白崇禧、陈果夫、孙科、何应钦,新中国成立后的毛泽东、贺龙、薄一波、罗瑞卿、康生、汪东兴等都曾在庐山别墅区长住,著名的‘庐山讲话’、‘庐山会议’也都与这里息息相关。1992年9月,庐山管理局将21栋名人别墅的使用权以510万美元的价格转让给香港运通年公司,运通年公司决定对这些别墅进行翻修、改建并予以拍卖,拍卖的广告词非常经典:‘蒋介石失去的,毛泽东得到的,你可以拥有的!’
庐山众别墅中,最富传奇色彩的,当属牯岭东谷、长冲河畔的‘美庐’,这座券廊式别墅最初的主人是来自英国的兰诺兹勋爵,后来,蒋介石夫妇、毛泽东来庐山居住时的首选,都是这座‘美庐’。想来,吕菲菲不也恰似一座‘美庐’么,俞健失去的,许万年得到的,现在,轮到国永兴拥有了。
1848年,马克思与恩格斯曾在《共产党宣言》第二部分‘无产者和共产党人’中义正词严地写道:
‘你们共产党人是要实行共妻制的啊——整个资产阶级异口同声地向我们这样叫喊;
资产者是把自己的妻子看作单纯的生产工具的,他们听说生产工具将要公共使用,自然就不能不想到妇女也将遭到同样的命运;
他们想也没有想到,问题正在于使妇女不再处于单纯生产工具的地位;
其实,我们的资产者装得道貌岸然,对所谓的共产党人的正式共妻制表示惊讶,那是再可笑不过了,共妻制无需共产党人来实行,它差不多是一向就有的;
我们的资产者不以他们的无产者的妻子和女儿受他们支配为满足,正式的卖淫更不必说了,他们还以互相诱奸妻子为最大的享乐;
资产阶级的婚姻实际上是共妻制,人们至多只能责备共产党人,说他们想用正式的、公开的共妻制来代替伪善地遮掩蔽着的共妻制,其实,不言而喻,随着现在的生产关系的消灭,从这种关系中产生的共妻制,即正式的和非正式的卖淫,也就消失了…… ’
诚然,许万年、吕菲菲、国永兴之间的旧‘生产关系’并没有维系太久,新‘生产关系’很快就呼之欲出了。
当初,许万年在即将要把吕菲菲搞上手时,曾以1958年毛主席与赫鲁晓夫‘餐桌对话’中的葱烧海参举例:‘你瞧,这个滑溜溜的家伙现在在我手中,我把它送进嘴里,它就只有一条出路,被我的牙齿咀嚼,同我的唾液混在一起,进入肠胃,被我消化;好,这块海参已经经过咀嚼吞进肚里,没有问题了,于是,我又看上了第二块海参,这块更大一点,而且躺在盘子里很馋人,我把它夹起来,但我还不忙放进嘴里,我先把它夹住、悬在空中,让别人看看我的力量;然后再去物色第三块能激起食欲的海参…… ’如果说许万年的原配夫人、也就是萧洛君的‘四分之三’姑姑萧曼溪是第一块海参的话,那吕菲菲就应该是第二块,而现在,第三块海参也马上就要出现了。
这是一位来自俄罗斯的女留学生。
根据1950年2月签定的《中苏友好互助同盟条约》及其附件,中苏东、西两段边境划界原则上以尊重现实为准,但1991年苏联解体后,事情渐渐发生了变化:
2004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与俄罗斯联邦政府签署《中俄东段国界补充协定》,俄方将抚远三角洲等地总计约400平方公里领土划归中国。
此外:
1994年和1998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与哈萨克斯坦共和国政府分别签署《关于中哈国界的协定》和《关于中哈国界的补充协定》,哈方将阿拉山口及察汗鄂博等地总计约1300平方公里领土划归中国;
1996年和199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吉尔吉斯斯坦共和国政府分别签署《中吉国界协定》和《中吉国界补充协定》,吉方将乌什属卡伦等地总计约1200平方公里领土划归中国;
1999年和2002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与塔吉克斯坦共和国政府分别签署《中塔国界协定》和《中塔国界补充协定》,塔方将萨彦阔岭等地总计约1200平方公里领土划归中国(‘愤青’们或许会说这些地方本来就是中国的,且不说这种观点根本就是一面之辞,退一步讲,就算中国教科书上写的都是真理,自古信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中国人不妨试着站在别人的角度上想想,别忘了,咱们的江山当初可是人家帮着打下来的)。
以上三国有许多共同特点,都是前苏联加盟共和国,苏联解体后,哈、吉、塔三国独立,虽然哈萨克族、吉尔吉斯族、塔吉克族在国内人口中占大多数,但政治、经济权利却大都掌握在俄罗斯人或其代理人手中(吉尔吉斯斯坦2005年‘颜色革命’后情况有所好转)。
实际上,俄罗斯人失去的不仅仅是土地:
近代以来,西洋女人大规模涌入中国的情况总共发生了两次,都是俄罗斯人,也都和苏联有关:
第一次是20世纪20年代,十月革命之后,沙俄遗老遗少(‘白俄’)遭遇灭顶之灾,一部分被驱赶至远东地区后,走投无路,只得进入中国,大都沦落社会底层。
第二次就是现在,1991年苏联解体后,引入市场经济的俄罗斯本可以‘踏踏实实搞建设,一心一意奔小康’,但少数以‘复兴者’自居的顽固派在掌权后依然不忘所谓的‘大国梦’,将有限的国力消耗于穷兵黩武,自己国内矛盾重重、问题多多,却把更多的心思花在怎么跟西方‘角力’上。专制政权基本都是猝死,但民主不是一天建成的,推翻专制制度难,改造专制心理更难。
2003年4月,湖南省常德市纪委书记彭晋镛因贪污、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被纪检机关查办,主管此案的湖南省纪委副书记杜湘成在讲话中强调:‘纪检干部和领导干部也是人,也有各种欲望,必须经受得住考验!’
‘讲话’后两年,2005年12月26日夜,杜湘成本人和一位俄罗斯籍妓女在北京某五星级酒店被接报赶来的警员堵在床上,原湖南省省委书记王茂X接受香港《星岛日报》采访时表示:‘这个事情很严重,撤职是肯定的,你去唱唱卡拉OK也就算了,还把小姐领到房间,听说还是个俄罗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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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杜书记比起来,许万年的品位就要高很多,人家一出手就是个留学生,叫什么什么列娃,名字不重要,货色绝对是一流的。‘列娃’上手后,许万年对吕菲菲开始渐趋疏远,虽说有了那个悍匪郑某的肾,但怎么说也是快60岁的人了,前不久,军分区组织高级干部理论学习,趁此机会,许万年重读了《毛泽东选集》,其中,‘七届三中全会上的讲话’给予他很大启发:‘总之,我们不要四面出击,四面出击,全国紧张,很不好,我们绝不可树敌太多,必须在一个方面有所让步,有所缓和,集中力量向另一方面进攻… ’是啊,是该调整策略了,和菲菲比起来,‘列娃’更年轻、更漂亮、更火辣,尤为关键的是,跟她在一起没有后顾之忧,人家来中国读书,临时找个钱包、饭票,将来学业有成,自然一拍两散,互不相欠。可吕菲菲却不同,怎么说也是跟自己生了儿子的,总这么耗在一起,将来不好脱身,自己已经一把年纪,折腾不起。好在有国永兴垫着,只要能把他‘拿住’,菲菲那头就出不了乱子。
找了个机会,许万年亲自出面,与国永兴长谈了一次,中心思想很明确,三个人的关系该到‘收官’的时候了。作为报答,许万年通过自己的关系,在保沃集团中给国永兴谋了个像样的职位——投资部副总经理,这可是个肥差,按照惯例,即便是团职复员干部,没有过硬的根基和来头,也未必能在保沃内部占据一席之地,国永兴初来乍到,满打满算不过一年多光景,就能身居部门二把手,绝对可以算上中了头奖。有了这个职位,今后的国永兴也就不必再靠许万年遮风挡雨,两家人从此可以名正言顺地‘尘归尘,土归土’、各安本分。至于吕菲菲,很明显,若还像以往一样整天待在许万年的办公室里肯定是不妥当的,很快,一纸调令下来,她重新回到了刚入伍时的后勤部行政处,被任命为人事科科长,工作不忙,只需每周来例会时来点个卯,其余时间都可以‘自由调配’。
《红楼梦》第十三回中,宁国府长房长孙贾蓉之妻秦可卿因病身故(根据太虚幻境薄命司中的判词和插画,也可能是上吊自尽),办理丧事时,公公贾珍(因与儿媳秦可卿偷情有染,故格外悲痛)为使葬礼更显风光,打算给儿子贾蓉捐个官。毕竟宁国府‘世代忠良’,曾祖贾代化是‘京营节度使世袭一等神威将军’、祖父贾敬是‘乙卯科进士’、父亲贾珍是‘世袭三品威烈将军’,而当时的贾蓉才二十岁、只不过是个黉门监,也就是太学生,‘灵幡经榜上写时不好看,便是执事也不多’。正逢世交‘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前来吊唁,贾珍将心事说与他,戴权说‘事倒凑巧,正有个美缺,如今三百员龙禁尉缺了两员… 既是咱们的孩子要捐,快写个履历来… ’,贾珍大喜,花了一千二百两银子,给贾蓉补了缺,于是,丧礼的铭旌上便光明正大地写着‘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不辱贾府门风。正如第十三回的回目上写道的那样‘秦可卿死封龙禁尉,王熙凤协理宁国府’,秦可卿毕竟是警幻仙姑的妹妹,着实生而不凡,活着时没能相夫教子,还与公公通奸(或许可能是被逼的)、给丈夫戴了绿顶帽子,但死后,却间接为贾蓉谋了五品龙禁尉的官衔,倒也不枉夫妻一场。
与秦可卿比起来,吕菲菲的出身纵然不逮、也差不到哪儿去,人家是大年初一降生的‘娘娘命’,刚来到人间,父亲便要给自己叩头请安。多年以前,吕菲菲过‘百日’时,曾有位‘半仙’来访,留下谶诗:‘申子辰见酉,寅午戌见卯,亥卯未见子,巳酉丑见午’并解释为‘此女必得贵婿,亦可旺夫!’现在回过头来看,‘必得贵婿,亦可旺夫’两点都得了应,能跟许万年相好生子,不可不谓‘贵婿’,国永兴原本只是个打狗卖肉(后来也卖过人)的社会闲散,娶了吕菲菲,不仅进保沃集团、成为‘人上人’,菲菲临被许万年甩,还帮他谋上了投资部副总的美差,虽无品级、但待遇绝不在贾蓉当年的龙禁尉之下,足可称得上‘旺夫’,唯一令人稍感意外的是,这里面的‘婿’和‘夫’竟并非同一个人。
在投资部中,国永兴主要分管艺术品投资,保沃集团有个下属的‘保沃博物馆’,专门从境外收购各种‘流失’文物。据称,自近代以来,中国有不下于100万件一、二级标准文物流散海外,如今,中国人有钱了,这些漂泊异国他乡的‘游子’们也开始纷纷‘回流’,既可以为资本寻找一个避险保值的‘港湾’,又能展现‘爱国情怀’与‘大国风范’,何乐而不为……
2008年,文化部艺术品鉴定委员会成员吕献X早年间斥巨资收藏的一件元代青花玉壶春瓶被朋友借去参加北京电视台主办的《天X收藏》栏目,结果现场专家‘一致’将其判定为‘赝品’,主持人请出‘护宝锤’,一锤子将玉壶春瓶砸了个稀烂。吕献X一听就急了,拿着瓷器碎片四处请专家鉴定(其实他自己就是专家),得到的结论都是‘东西对’,找节目组协商,节目组态度很强硬:‘我们请的都是业内权威,绝不可能出错!’眼见在中国讨不到公道,吕献X扬言:‘我要到牛津大学去鉴定!’
中国人真是太逗了,受了欺负想起牛津大学来了,欧洲遇到经济危机时,也不知道都是谁跑到人家那儿趁火打劫、抢购中国‘流失’文物来着?西方名校和科研机构之所以能成为学术权威,正是因为人家‘泰山不拒砾石、东海不辞小流’,敦煌古卷、甲骨文、唐三彩甚至京巴、大熊猫,都是西方学者最先注意到、进而引起世界关注的。2006年,大英博物馆馆长麦克格里格携众多珍贵文物访华,被问及最多的问题就是‘什么时候归还中国文物’,甚至有人提出要骗大英博物馆将所有中国文物带来中国展览,之后扣下不给人家,真不知道这帮‘爱国者’是怎么想的。好吧,都还给你们,但以后吃了亏别再找牛津大学主持公道,既然你们的文物都捂在被窝里等着下崽儿,究竟是真是假,砸还是不砸,也就只好听那些从小接受洗脑教育的中国‘专家’的‘权威意见’了。
举个反例,‘舍利’大家都知道吧?‘舍利’,亦名‘舍利子’,源自梵语‘驮都’或‘设利罗’,意译成中文叫‘灵骨’、‘遗身’、‘身骨’,指高僧大德往生圆寂后荼毗(火化)遗留下的结晶体。红、蓝、白、紫,色彩斑斓,有的如珍珠,圆润细腻,有的如玛瑙,晶莹剔透,有的如钻石,光彩夺目,形态各异,圆形、椭圆、枣核形,甚至像莲花、像菩提……
公元前544年,佛祖释迦牟尼涅盘,弟子们在火化其遗体时得到一块顶骨、一节中指指骨、两块肩胛骨、四颗牙齿和总计一石六斗之多的84000颗珍珠状舍利子。舍利是靠大愿力及戒、定、慧修持而来,既稀有,又宝贵,佛陀涅盘后所得舍利,被八位国王分得,他们将其带回自己国家、建塔供奉。
历经2500余年沧桑,佛骨舍利至今犹存,乃全球4亿佛教徒之至圣瑰宝:顶骨存南京栖霞寺,中指指骨存陕西扶风法门寺,四颗牙齿分别存于山西应县佛宫寺、北京海淀灵光寺、山东汶上宝相寺、斯里兰卡康提佛牙寺,其余舍利子分存浙江宁波阿育王寺、北京房山云居寺、陕西临潼庆山寺、日本名古屋觉皇山、浙江杭州雷峰塔、湖南衡阳南台寺、辽宁朝阳北塔、泰国曼谷金佛寺、陕西西安大慈恩寺、云南大理水目山等地。
很明显,除了少部分被日本、泰国、斯里兰卡收藏外,绝大多数佛舍利都在中国,释迦牟尼是古印度迦毗罗卫国人,本为该国王太子,‘释迦牟尼’在梵语中意思就是‘释迦族(佛陀属释迦族)觉悟之人’。如果说流散海外的中国文物应该回归中国的话,那佛舍利子是不是也应该归还印度,中国‘流失’的只是些坛坛罐罐,人家印度‘失去’的可是骸骨啊,倘若西方国家收藏中国文物是‘文化掠夺’的话,那中国拿人家印度的佛舍利又该算什么呢?
相比较而言,国永兴对待‘流失文物’的态度就要‘达观’许多。想当年,在城管队打狗那会儿,为了既能将‘收缴’来的狗卖掉挣钱,又能避开上级领导的监督检查,国永兴发明了现代版‘狸猫换太子’,用便宜得多的新鲜猪肉和剥下来的狗皮混在一起,冒充狗肉入炉火化。如今,偷梁换柱的手段又被他复制到了艺术品投资领域,国永兴发现,中国的博物馆和国外大不一样,为‘安全’起见,放在展柜里陈列的往往都是复制品,保沃博物馆的情况也差不多,每逢投资部新购进藏品,登记后,仿品用来展出,真货藏进库里,一般是不许动的,或许几十年也难得见回天日。
通常来讲,人们会用‘collect’一词与中文的‘收藏’对译,可实际上,西方人的‘collect’与中国人的‘收藏’有着质的区别。‘collect’由‘co-(共同)’和‘lect(选择)’两个词根组成,意指‘汇聚’、‘集中’,在西方,博物馆文化由来已久,至少可以追溯到公元前3世纪的埃及亚历山大博物院,权贵们搜集各地珍宝、文物,建设专门场所用以展出,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可以来参观、研究。反观中国,收藏文物的历史虽然也很悠久,《周礼·天官·宰夫》:‘五曰府,掌官契以治藏’,郑注:‘治藏,藏文书及器物’,但无论是官府还是私人,收集来的东西难免‘藏’起来的下场,《说文新附》:‘藏,匿也’,不光猪关在圈里,人关在圈里,连文物也要一起关在圈里。
 楼主| 发表于 2016-9-26 15:50:33 | 显示全部楼层
奇妙的‘中国特色’给国永兴提供了可乘之机,担任投资部副总后,他看准机会,数次用高仿赝品顶替真品、登记入库,这下倒是表里如一了,展出的是仿品,库里藏的也是仿品。偷梁换柱后,国永兴再通过地下渠道,将换出来的真品重新卖到国外,当初收购时,花的是公家的钱,现在转手卖掉,钱进的是自己的腰包。国永兴盘算得很清楚,无论真品、赝品,反正整日介‘养在深闺’,就算是假的也没人知道,退一万步来讲,倘若将来有一天被人发现花重金从国外买回来的竟是假货,按照中国人惯用的逻辑,也完全可以倒打一耙,说是被老外骗了,到时候物是人非,也没处找后账了。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随着美、英联军在太平洋战场转入反攻,日本军国主义的丧钟开始敲响,曾经不可一世的联合舰队连战连败,战争贩子们只能靠编造谎言来自欺欺人。1943年11月,布干维尔岛战役结束,日军惨败,可海军军令部总长永野修身元帅却依然像往常一样在天皇面前夸耀战果,号称击沉了美国太平洋舰队包括萨拉托加号航空母舰在内的多艘主力战舰,天皇听完他的‘捷报’,出神地望着窗外阴霾的天空,良久,喃喃地说:‘这个萨拉托加号好像已经被你们击沉六次了,美国人究竟有多少艘叫萨拉托加的航母?’问得永野修身目瞪口呆。
多次‘狸猫换太子’后,国永兴也差点儿闹了出和永野元帅一样的‘萨拉托加乌龙事件’。几个月前,保沃集团投资部花费22万美元、从新加坡的一个小型拍卖会上回购了一件明宣德青花海水白龙纹扁壶,后经国永兴巧妙‘运作’,仿品收藏入库,真品以12万5千美元价格卖给了某香港文物贩子。上个月,几经辗转,这个青花扁壶再一次出现在韩国首尔的拍卖会上,巧得很,保沃投资部也派人参加了那次拍卖会,以25万美元的高价将扁壶第二次请回平津。
入库前,几位‘专家’拿着壶左看右看、啧啧称奇:‘怎么跟上回那个一模一样,连磕碰、磨损的位置都毫厘不差… ’
要是换个国家,这事儿早就破案了,可中国人一旦遇到‘爱国’二字,智商立刻归零:‘赚了,赚了,按照常规,成双成对的器物的价格大约应为单个价格的四倍,这对宣德青花海水白龙纹扁壶当年流失海外时应该就是一对,后来被不懂行的老外给分开了,祖宗有眼,咱们分别买了回来,用的都是单个的价钱,现在重新凑成一队,坐地就是一倍的利啊!’
随着一件件文物被保沃集团投资部不惜重金恭迎回国,国永兴银行账户上的数字也在飞速增长着。中国人有钱后首先想到的就是买房,他也不例外,和吕菲菲商量后,二人在齐化区核心地段买了幢独栋别墅,项目的名字叫‘紫烟阁’,是‘平烟建设’开发的,就是国永兴父亲国维民的‘强拆队’用礼炮把老志愿军战士梁绩伟轰了个半死、导致大规模‘群体性事件’的那个‘二七路05号地块’项目,如今已顺利建成开盘。
中国传统文化历来讲究谦虚含蓄,古人称呼别人家时常使用尊府、上宅、贵府等词汇,但称自家时却只用寒舍、舍下、草堂、蔽庄等谦词。文人墨客、达官显贵给书斋、别业命名,也大都采用‘庵’(《释名·释宫》:‘草圆屋谓之庵’)、‘斋’(《正韵》:‘斋,恭也’)、‘亭’(《释名》:亭,道路所舍,人停集也)、‘庐’(《集韵》:粗屋总名曰庐)、‘室’(《易·系辞》:室,穴居而野处,贵贱同称)等字,如杨雄‘玄亭’、怀素‘绿天庵’、刘禹锡‘陋室’、陆游‘老学庵’、徐渭‘湘管斋’、张溥‘七焚庵’、翁方纲‘复初斋’、何绍基‘不洗砚斋’、纪晓岚‘阅微草堂’、蒲松龄‘聊斋’、龚自珍‘定庵’、刘鄂‘抱残守缺斋’、梁启超‘饮冰室’、吴昌硕‘缶庐’、周作人‘苦而斋’、闻一多‘二月庐’、陈垣‘励耕堂’等等。
可到了物欲横流的今天,地产公司在给楼盘命名时,却基本都是怎么狂怎么来,一点儿斯文精神也没有,动不动便‘豪庭’、‘名邸’、‘尊苑’、‘君轩’、‘龙府’,就差叫‘广寒宫’、‘凌霄殿’了。
相比较而言,国永兴入住的‘紫烟阁’倒算得上名副其实,他卖下的是其中主打的‘saga-A’型别墅,这是幢典型的南欧风格villa,总占地面积超过400平方米,综合容积率却不到0.8。前后两处庭院,一入院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棵从黄山引种的金钱松,苍劲偃盖,虬枝似铁,周围各色花草锦簇,或迎风怒放,幽香阵阵,溢满枝头,或密密丛丛,矛戟纵横,暗藏羽箭,或红英灼灼,飞霞流丹,凌空抖擞,或紫丹斑斑,喷蕊吐华,余晖尽染。主体建筑总共两层半,屋顶为低坡度的四面山,三角形屋檐下有宽长的上楣带,平顶希腊门廊,以七根圆形立柱支撑,正门上方是横向雕花木刻装饰带,与古朴的大门融为一个整体,地下半层采取自然下沉结构,挑高可达3米,作为储物间或多功能活动房都不成问题,地上一层通过玄关后便是宽10米、长6米的中空式客厅,奢华而气派,客厅的背后是餐厅、厨房,此外,一层东面还有专门的回廊通向车库和后门,二层是静区,5间卧室、3间书房,外加28平米的大露台,可以直接眺望‘紫烟阁’以南新建的欧巡赛标准高尔夫球场……
这么大的房子,若只国永兴一家三口居住,未免有些空旷,搬过来没多久,国永兴便找到了一男一女两位‘管家’,男的叫李雷,给国永兴开车、做勤务员,女的叫韩梅梅,替吕菲菲洗衣做饭、带孩子。
李雷和韩梅梅也是两口子,都是国永兴、吕菲菲的老相识,在平津二中读书那会儿,李雷、韩梅梅是班里的学习尖子,一个男生班长、一个女生班长。高中毕业后,两人同时考入平津大学师范学院,毕业后成为光荣的人民教师、回到母校教书,一个教数学、一个教地理,三年前,李雷与韩梅梅这对经过十余年爱情长跑的‘天作之合’终于走到了一起,去年,二人有了自己的孩子。从理论上来讲,中学教师的待遇并不能算低,可在平津这样一个消费水平逐年走高的大中型城市里,尽靠每月那点儿死工资,养活自己的小家外带四个老人,实在有些捉襟见肘。
国永兴听说后,很快伸出了‘援手’。上学那会儿,国永兴德智体美劳全面‘不发展’,无论怎么数,在班里都是垫底的,要不是因为有个当城管的爸爸,他根本就不可能进入平津二中这所市重点学校,为这个,国永兴没少挨李雷、韩梅梅的奚落,尤其是李雷,三天两头找茬儿嘲笑他。没想到啊没想到,山不转水转,曾被认为一无是处的国永兴居然‘老太太摸电门——抖起来了’,而优等生李雷、韩梅梅却要为五斗米折腰,甘愿给国永兴执鞭坠镫,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得的确太快。
半年以前,吕菲菲那个曾经多次在人生十字路口上为她指点迷津的‘明白人’姥姥生病了,‘阿尔茨海默综合症’,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老年痴呆’。病情发展得很快,很多时候,‘明白人’姥姥已经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脾气也变得很坏,见人就骂,见东西就砸。
生病后,‘明白人’姥姥一直住在位于平津市北郊的军分区疗养院,不久前,主管医师告诉菲菲妈妈,瑞士有种叫做‘甲氯芬酯脑活素’的针剂对老年痴呆症有特效。可惜的是,为保护国内类似产品的生产厂商,我国始终没有发给‘甲氯芬酯脑活素’进口批文,虽然没有大规模引进,但‘精英阶层’依旧可以通过‘特殊渠道’弄到这种药品,建议她‘想想办法’。菲菲妈妈把消息告诉吕菲菲,没过多久,国永兴便通过他在北京的一个生意伙伴,搞来了几个疗程的‘甲氯芬酯脑活素’,拿到药后,吕菲菲第一时间送到军分区疗养院。
 楼主| 发表于 2016-9-26 15:50:46 | 显示全部楼层
从疗养院回家的路上,途径自己当年的母校,菲菲已经记不得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了,反正也没有别的事情,她便让李雷一个人先开车回去,自己下车‘随便走走’。
这里的一切依旧和记忆中一样,青砖碧瓦,老树昏鸦,沙沙作响的浓荫,猎猎迎风的红旗,当然,还有稚气未脱的少男少女。吕菲菲缓步前行,沿着那道熟悉的矮墙,一辆辆按响学生们整齐停放在校门前的自行车车铃,这铃声真美,就像十六岁的花季一样……
忽然,吕菲菲飘扬的思绪被一阵吵闹惊醒,抬起头,不远处的拐角,几个身着校服的男生正围住一人推搡扭打,从身材看,这几个男生大概都是校游泳队的,体育是平津二中的一面金字招牌,每届都有不少深怀绝技的特长生加盟,当年,俞健就是……
猛然间,菲菲似乎听到了俞健的叫喊声,起初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那声音竟是如此的清晰入耳,虽然已经分别经年,但俞健的嗓音应该还是不会听错的。寻声望去,发出这熟悉声音的就是正被那伙男生围殴的人,男生们一边踢打,一边笑骂。
走到近切,吕菲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错,此人就是俞健,但早已不是她熟知的那个翩翩少年。
如今的俞健,邋遢不堪,目光呆滞,头发蓬乱,横七竖八的胡子肯定是有日子没刮了,脸上、手臂上一道道伤痕,不知是他自己摔的,还是被人打的,或者二者兼而有之,身上的衣裤百孔千疮,布满厚厚的油泥,光着右脚,左脚没有穿袜子、趿拉着一只破皮鞋。
是的,俞健疯了,准确地说,因‘扰乱公共秩序’被关进拘留所的第三天,也就是听同号的‘老炮儿’唱《遵纪守法歌》的那天,他就已经疯了。刚开始大家以为俞健是在装疯卖傻,毕竟,这种行为在‘里面’并不罕见,但很快,人们就发现他不是装的,为此,俞健被特准提前释放。他妈妈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在非洲殉职后,家里已经没有别人,从拘留所出来,俞健就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四处游荡,捡到什么就吃一口,没有就饿着,高兴了就唱,不高兴就骂……
那几个男生显然不知道,自己正在拳打脚踢的,正是十几年前这所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他们笑着,骂着,在这些半大小子看来,俞健只是个可以人见人欺的疯子,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价值,就是成为‘正常人’戏弄、凌辱的活靶子。
忽然,已经被打倒在地的俞健一跃而起,朝打他打得最起劲的一个高个男生扑过去:‘冲啊,杀啊,我打死你,你个汉奸、洋奴、叛徒、走狗…… ’
男生们被俞健的反攻打了个措手不及,节节败退。
俞健乘胜追击:‘打啊,打台独,台湾是中国领土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打藏独,西藏是中国领土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打疆独,新疆是中国领土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打满独…… ’
一群人朝着吕菲菲的方面跑来,转眼间,俞健已经来到她面前不远处,他似乎发现了菲菲,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究竟在那里见过,俞健歪着头,大概是在思索,边思索,边一步步朝菲菲走来。
吕菲菲被这情景吓蒙了,心里想着要逃走,可发抖的双腿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说时迟那时快,俞健已经来到菲菲面前,他慢慢抬起满是泥污的手,伸向吕菲菲的脸颊:‘你… 你… ’
‘砰’、‘砰’两声,两个啤酒瓶在俞健头上开了花,他猛地回头,砸完瓶子的两个男生正尖叫着飞快跑开。
俞健转过脸,最后看了吕菲菲一眼,两缕鲜血从他头顶流下,混着油泥,滴在坚硬的柏油路面上。旋即,俞健转回身,一边挥舞着双臂,一边向远处跑去:‘钓鱼岛是中国领土,日本滚出去!苏岩礁是中国领土,韩国滚出去!黄岩岛是中国领土,菲律宾滚出去!南沙是中国领土,越南滚出去!江心波是中国领土,缅甸滚出去!藏南是中国领土,印度滚出去!克什米尔是中国领土,巴基斯坦滚出去!帕米尔高原是中国领土,哈萨克斯坦滚出去!漠北是中国领土,蒙古滚出去!外兴安岭是中国领土,俄罗斯滚出去!图们江是中国领土,朝鲜滚出去…… 滚出去…… 滚出去…… ’这是俞健现在唯一还记得的事情……
吕菲菲已经想不起来那天是怎么回的家,回家后,她长久地呆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她好像已经有些老了,曾经乌黑浓密的秀发,生过孩子后,似乎不再像过去那样如翻墨黑云般乌润饱满,皮肤好像也开始松弛了,眼袋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眉间有了细纹,嘴唇也渐渐失去光泽,虽然始终坚持锻炼,但对照相框里若干年前的那个婀娜少女,如今的身材难免还是有些显得走样……
是啊,青春确实已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当年可以一口气连做30个‘挥鞭转’,前几天试了一下,刚做7、8个就已经头昏眼花,当年一早起来、不开声就能轻松唱到high high C,可现在,连对于专业女声来讲并不困难的high C都未必能够得上去……
曾有人这样形容各个年龄段的女人:16岁到20岁的女人像非洲,半开发半蛮荒,物产丰饶;20岁到30岁的女人像美国,充分开发的资本主义世界,等着你去消费;30岁到35岁的女人像印度,慵懒中带着热情,具有无限魅力;35岁到40岁的女人像法国,饱经历史的淬炼,幽雅但冷漠;40岁到50岁的女人像南斯拉夫,正在为过去的错误付出代价;50岁到60岁的女人像西伯利亚,无比荒凉,令人望而却步;60岁到70岁的女人像内蒙古,只剩下曾经的辉煌,70岁以上的女人像伊拉克,没有人想去观光。
1845年,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写道: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来解释世界,而真正的问题却在于该如何改变世界。
然而。在实际生活中,客观世界往往是无法或者很难改变的,这时,如何解释世界就会变得格外重要起来。
根据郭沫若在《卜辞通纂》和于省吾在《甲骨文字释林》中的观点,如今‘蒙人’的‘蒙’字在甲骨文中的写法应该是上面一个‘网’、下面一个‘豕’,也就是说,‘蒙’最初的含义应为‘一头被网罩住的猪。’
‘蒙’包含有两重意思,一个是‘瞒’,一个是‘骗’,其实‘瞒’和‘骗’并不矛盾,辨证些地说,前者是后者的前提,后者是前者的归宿。
中共元老、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三任国家主席李先念的女儿接受凤凰卫视采访时曾说:‘在我们小时侯所受的教育中,美国人、特别是美国大兵都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极端残忍的一群人,可有机会真正和他们接触后才发现,美国人不是我们宣传的那个样子,他们非常善良,很有礼貌,也很有教养…… ’
为什么就不能实事求是地告诉自己的百姓真相呢?这是因为中国具备‘瞒’和‘骗’、结合起来就是‘蒙’的条件:首先,中国很大,‘君处北海,寡君处南海,虽风马牛不相及也,’内部的事情很容易‘瞒’住;其次,中国离外面的世界很远,老百姓习惯了关起门来过小日子,外面的世界究竟是精彩还是无奈,全凭‘舆论宣传’,很好‘骗’。于是,中国人便都成了那头被罩在网里的猪,‘蒙’来‘蒙’去,不亦乐乎。
好在中国人已经被‘蒙’惯了,索性‘难得糊涂’起来,做人无非两种选择,做个痛苦的哲学家,或者做一头快乐的猪,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后者。
吕菲菲也不想成为例外,的确,现在的生活和少女时代的梦想似乎相去很远,初恋情人成了疯子,老公居然是自己最厌恶的‘人彘’国永兴,孩子的亲爹是个和自己父亲差不多年纪的欧吉桑、或者更准确些说应该是长音欧吉——桑(日语:御爷さん,短音おじさん指‘叔叔、大爷’,长音ぉじぃさん指‘爷爷、老头儿’)……
可反过来想想,这又有什么不好呢?不用为钱发愁,不用像打工族那样看老板脸色,甚至不用准时上班,就算碰上堵车也不必因为担心迟到而猛按喇叭,把座椅调到舒适的角度,一边听CD,一边欣赏着穷鬼们为衣食奔波的惨状,闲来无事,到街角喝杯拿铁,看看时尚杂志,或者去美容院按摩一下,来个牛奶SPA,做做指甲,信步走进商店,毫不犹豫地买下那些可能永远也不穿的漂亮衣服…… 人生在世,追求的不也就是这些么?
 楼主| 发表于 2016-9-26 15:50:59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八、病毒

卖过肉或经常买肉的人都知道,猪肉是分等级的,部位不同,等级不同,价格也不同,有时可能会差上若干倍。
最好的是里脊、臀尖、上脑、弹子、凤头、梅头:
里脊肉:脊椎下面一条与肋骨相连的肉,很瘦,没有筋囊,肉质极其鲜嫩,切片、丝、丁进行炒、爆、熘、炸皆可;
臀尖肉:位于后臀正上方,烹饪中时常代替里脊;
上脑肉:也叫前排肉,位于脖子以上、脊背以下,瘦中带肥,可做米粉肉;
弹子肉:在后腿偏上的部位,基本都是瘦肉,适合做炒菜的配料;
凤头肉:前腿扇子骨上的一块肉,嫩中带脆;
梅头肉:也叫眉毛肉,位于肩上,连着胛骨,颜色偏深,南方菜系喜用;
之后是坐臀、门板、盖板、夹心:
坐臀肉:后腿上部,臀尖以下,肉质较瘦,但纤维较长,所以口感有些老,多做成回锅肉、白切肉;
门板肉:或叫梭板肉,在坐臀内侧,色泽偏白,肥瘦适中;
盖板肉:靠近弹子肉,肌纤维很短,水分多;
夹心肉:位于前腿上方,肉质较柴,有筋膜,但吸水性好,做丸子很合适;
接下来是前后腿、五花:
前后腿:皮薄,半肥半瘦,肉质紧密,有坚实感;
五花肉:肋骨上附着的外层肉,由一层瘦肉、一层肥肉相夹构成,适于红烧、白炖;
再然后是前后肘:又叫前后蹄膀,胶质偏多,用来炖、卤、煨、做汤;
最差的是奶脯肉(俗称‘拖泥’):简单说就是猪肚子上的肉,结缔组织很多,呈现泡泡状,肉质很差,一般用来熬制猪油,不直接吃。
猪肉等级划分的标准可以很经院、也可以很直观,简单来说,越是靠近身体下部的肉,等级越低,价格也越便宜,越是靠近身体上部的肉,等级越高,价格也就越贵。道理很简单,受地心引力的影响,猪身体中的各种废物、杂质都会逐渐随血液、淋巴的运行而汇集于躯体下部;此外,腿、脚等负责支撑身体的部位长期负重,导致组织结构相对复杂,也容易受到损伤,故而吃起来味道不好。
人也一样,清气上升、浊气下降,越是靠下的部位,消耗、衰老得就越快,也最容易生病,因此《黄帝内经·素问》中说:‘气反者,病在上,取之下’,人的病症,发作起来表现在身体上方,但根本却在下面,归纳起来便是所谓的‘百病治足’原则。
季若云的左腿、左脚已经失去知觉很多年了,寻医访药从来没停过,但无论是中医、西医、中西结合医还是内治、外治、内外混合治,始终没什么效果。不管是医生还是季若云自己,都已经放弃希望,看来这拐是要拄一辈子的了。
可近几个月,他的病似乎有了转机,这个转机来自梅子迟。梅子迟本人不怎么懂医术,但她家里有剂祖传的足疗秘方。想当初,梅子迟的太爷爷梅四爷在光绪三十年大闹粮库后,被上千斤重的粮车齐刷刷轧断、又被粮库司官请来的医生一通‘恶治’的双腿,之所以没过太久就能痊愈如初,很大程度上便是这秘方的功效。只要是腿上的病,甭管多严重,只要每天睡前用秘方泡脚一小时,坚持一段时间,定会有效。认识季若云后,梅子迟也想用此方法帮他治腿,起初,季若云虽感激她的善意,但却不打算费这个劲,他告诉梅子迟,自己的腿是二十年前的痼疾,和梅四爷当初的硬伤没有可比性,倘若能好早就好了,拖到现在,怕是华佗再世也束手无策。但梅子迟却很倔,偏要试一试,后来干脆威胁说如果季若云不同意,自己就住到九洲养猪场来天天监督他泡脚。季若云被她缠得没法,只好答应,梅子迟去药店按照秘方配好药,为防止秘方外泄,每次都要跑三、四家药店,每家药店只抓其中几味药,回来后配在一起,再用药碾子细细地研成粉,整个过程梅子迟都要亲力亲为。而且,每晚出车回来后,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她都要往九洲养猪场拐一趟,亲眼看到季若云用药泡上脚才放心离开,用梅子迟自己的话说,治这种病是三分药力、七分心意,心意到了,病自然能好。
不知是秘方真的有奇效,还是心意感动了上苍,泡了几个月脚后,季若云那条已经失去知觉二十年的左腿,竟然在每天起床前后有了些许麻和涨的感觉,这种感觉虽然稍纵即逝,但毕竟是好的兆头。季若云很惊喜,心下自然是对梅子迟感激不尽,不论结果如何,能看到希望就好,有了这份希望,不需梅子迟提醒,季若云自己就对每晚泡脚的事情上了心,再到后来,干脆把秘方记了下来,不需麻烦人家,改由自己去买药、配药、研药。
既然季若云能这么自觉,梅子迟去九洲养猪场监督他泡脚的频率便渐渐少了些,梅子迟去得少,并不是不关心季若云,而是近来有更重要的事情。
有则笑话,说一位民工来到某平价色情场所,花枝招展的小姐迎出来:‘大哥来消费啊?’民工问:‘多少钱一次?’小姐介绍说:‘地方不同,价位也不同,地上十块钱一次,沙发上三十,床上五十。’民工扔出五十块钱。小姐笑道:‘看不出来啊,大哥还挺有情调的。’民工说:‘情调个屁,地上五次!’
梅子迟这个女孩儿的思维方式历来与旁人不同,别人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她愿意尝试,别人认为不正确的事情,她却往往会剑走偏锋。一年多以前领导‘二七路05号地块’项目罢工失败后,梅子迟和手下人也进行了反省,感觉自己势单力孤,想跟整个时代对抗是不现实的,与其撞得头破血流,还不如做点儿实事。经反复研究,梅子迟等人决定从解决农民工‘那方面’的需求开始,当然,这并不是说要开设‘地上十块钱一次,沙发上三十,床上五十’的‘平价色情场所’,梅子迟虽然胆大,但也知道那不是闹着玩儿的,她想做的,只是打个‘擦边球’。
那是个周末的晚上,季若云像往常一样,边泡脚边看报纸,瞟一眼床头的闹钟,时间差不多了,水也正好有些凉了,便准备把水倒掉、上床睡觉。此时,梅子迟忽然来访。
季若云以为她又是来检查泡脚工作的:‘跟你说多少遍了,我不是三岁孩子,用不着… ’
梅子迟过来帮他倒水、擦脚:‘我不是为这个来的,快,穿上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现在?’
‘对,就现在。’
季若云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太晚了,要不改天吧… ’
‘不晚,就算改天也得这个时间。’
‘去哪儿啊?’
梅子迟冲他眨眨眼睛:‘包准你不虚此行… ’
大约半小时之后,两人来到位于海阳区的一处建筑工地,与周边沉沉的夜色不同,这里灯火通明、人流攒动,很是热闹,且大家脸上都带着某种神秘的笑意。
工地宿舍附近停着一辆经过改装的箱式货车,旁边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帆布大帐篷,粗略估计约可装下百八十人。帐篷门口摆着几个‘宣传栏’,上面尽是些衣着清凉的美女海报,大约是从网络上下载来的,‘宣传栏’旁就是‘售票处’,票价不贵,每人5到10元,5元半小时,10元看整场,熟客或团购还可以优惠,按照国际惯例,1米1以下儿童免票。
季若云大概猜出这里是做什么的,有些难为情:‘咱… 咱们来这儿干什么?’
‘怎么样?’梅子迟似乎和这里的人很熟,不时跟大家打着招呼:‘这就是我最近忙的事业。’
‘这… 这是你… ’
‘是啊,我开的,’梅子迟很是得意。
‘你疯啦?你不怕… ’
‘放心吧,警察不抓,又不是来真的,’梅子迟满不在乎地:‘民工也是人,又大都是些小伙子,要么是没结婚,要么是结了婚媳妇在家,也得让人家放松放松不是?’
‘理是这么个理,可… ’
‘行啦,别装正人君子了,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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