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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分析家

罪城迷事——讲述发生在重刑犯监狱里的神秘事件[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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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1:32:35 | 显示全部楼层
  是不是火车站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倒是希望这里就是火车站,坐下一班车就可以回家,但是绝没有可能。首长来了,我们都放下手里的东西在一旁不声不响的呆立,有几个人更是知趣的转过身去。这是规矩,表示监区管理有方,我们很有礼貌,谁都有脸有皮,没人在这个时候给监区丢脸。这个时候给监区添堵,队长事后肯定找你麻烦。我用余光瞧见教导员点头哈腰的礼让一番,把几个首长跟十几个头头脑脑让进值班室,自己最后一个进去的,进门的时候,脚步有些踉跄 ,他关上房门的时候,冲我们一挥手,意思是你们继续,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1:33:01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到这我停顿了一会认真思考了一个问题,当时我是一个犯人,产生这些复杂的心情合不合适?答案是没什么不正常,因为教导员是我们监区最年长的管教,也是我接触时间最长的管教——11年。11年里他对我的影响太大了,好的坏的都有,但总的说来好的多。我出来以后很想念他。我出来之前想过很多次,出去以后给他打个电话,可能的话,请他吃个饭。这个愿望至今没有实施,因为我感觉即使我获得了自由,我们的身份还是不一样。但是如果他有事找到我,我会不辞辛苦为他效劳。
  人都是有感情的,这么长的时间里,别说对我不错,他只要不坑我不害我,我就很感谢他了。人在里面,期望值会降得很低,很低很低,有时候说一句温暖的话,给你一个关心的眼神,甚至无意识的跟你开一句玩笑,都可能被你放大,记一辈子,我对这位老先生就是这样。
  教导员姓赵,不提名字了,我们都叫他赵教。我入监那年20不到,当时监狱搞搬迁,要在新址盖楼,成立了基建大队,在原来的维修大队的基础上,挑选了几十个身强力壮的新收犯人补充力量,我就是赵教选出来的。那时他还不是教导员,是副大队长,专门负责管教的,提为教导员是几年以后的事情。当时他就四十七八岁了,头发花白,有些显老。
  我入监的第一天,他就找我谈话,问我犯的什么罪。管教跟不熟悉的犯人谈话,总是先从案情问起。我说抢劫。赵教说图财害命,认罪吗?显然他已经看了我的案卷,知道是个命案。认罪不认罪也是他们常问的问题,这样能看出犯人是不是能安心服刑。认罪的人没什么怨言,认罪了也就认命了。不认罪的就很危险,如果你觉得冤枉,思想上肯定不稳定,怨天尤人破罐子破摔,这种人不好管。
  我认罪,但我不认为是抢劫。那只是一场普通的斗殴,因为几句口角我和我的同案跟被害人打了一架。当时我无意中说了一句“打劫”,那纯粹是话赶话那么一说,其实我们不缺钱,也没有抢钱的意思,只是看他们不顺眼。但法官认定我们是打架的目的是抢劫,所以先入为主判了抢劫罪,出了人命,更要重判了。这倒是没什么,判什么罪都是这个刑期,所以我也不计较。当时我们和被害人都拿着卡簧刀,打起来脑袋一热就挥舞起来,结果我同案把对方肚子扎伤了,几天后,传说被害人死了。我同案也是未成年,三年后东窗事发,他判无期,我16年。
  真不想回忆这段。
  赵教说,好好改造吧,争取减刑,30出头能去不,干什么还都来得及。我鼻子一酸,掉下几颗不争气的眼泪。当时心理脆弱不堪,任何人的关心都会催生我的眼泪。赵教说,知道哭,能改好。我用力点头。我不是想改好,当时觉得蹲16年大狱,就算是半个活人了,改好改不好都没什么意义,反正这辈子就是坏人了。让我感动的是我在监狱接触的第一个管教不是憎恶的对我吹胡子瞪眼,而是温和宽缓,这能让我记住一辈子。
  当时的改造环境远比现在艰难,我被当时的犯人组长和一个叫黑风的人欺负,我不服气,跟黑风单挑打了一架,我打赢了,但是当时年纪小啊不知道天高地厚,在组长和黑风面前有点趾高气扬了,结果被他们推下了楼梯,后背一道很长的擦伤。我信守这里的规则,没有说出谁推的我,就说是自己一不小心摔下去的。不料反倒博得了组长和黑风的好感,我们反而成了朋友,黑风给我出主意,让我装病不干活了。盖楼太累了,我正要休息几天,于是我在监舍里装病。装病十几天,赵教一共看望我四次,他没有戳穿我,还给我一本书让我看,对,就是那本世界名著——《飘》。
  那几天外面下着大雨,我在床上支着冰冷的胳膊看完了它。当时我是个半文盲,字都认不全,更弄不懂什么庄园和一堆稀奇古怪的人名,但我看进去了,那是一个爱情故事,我知道爱情原来可以是这样的。我用两天的事件看完了,我清楚的记得我放下书,远望烟雨中飘渺的城市高楼,我想回家,我想我妈妈,我的眼泪掉了下来。
  那以后,我看了很多书,看了将近十年的书。我不清楚赵教为什么给我那本书,也不是说那本书有什么教育意义,但那以后我学会了看书。我也不是说我喜欢看书的是因为赵教,原因之一是里面无聊,看书可以消磨时间,之二是我觉得要想在监狱里混得开,必须有别人不具备的素质,都说这里是丛林法则,但是拳脚并没有太大的用武之地,打架的代价是很大的,再说我也不想,我就是因为打架进来的,我吸取教训,所以我看书,学东西。但我还是要感谢赵教。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1:33:04 | 显示全部楼层
  跑题了吧,呵呵。我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回忆,但我不想说的太多,还是回到越狱事件来吧。
  在刚才提到的那帮人里,赵教的年龄应该最大,他不该受到监狱老大的训斥和揶揄,如果贾队或者监区长被训,我就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反而会挺高兴,虽然我对贾队的印象也不错。
  刚把物品归拢好放进整理箱,首长们又从值班室出来了,我们急忙停下来站立不动。我隐约听见监狱长对送行的监区领导恨恨的说:“不怕电网电死,不怕掉下大墙摔死,不怕武警开枪打死,不怕亡命天涯饿死,这么一个不怕死的亡命徒,就潜伏在你们的眼皮底下,你们……”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1:33: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2章、老脸
  好像我一不小心把我的故事写成悬疑小说了,这可不是我的初衷。
  我并不是要设置一个悬案,然后故弄玄虚的展开叙述去挖掘谜底,给看这个帖子的朋友一个惊喜。拿获大神是监狱官方的事情,跟我没多大关系,我写不出悬疑来。
  越狱事件也不是我要说的这个故事的全部内容,应该说只是一个开头,或者说我的故事跟越狱事件同时发生了……不能再说了,再说我自己都迷糊了。总之我只能按照事实写,这件事件开始让我困惑,后来我意外的卷入其中,才渐渐明白全过程。故事还很长,我写的也吃力,咱们慢慢来,这件事在我心里装了4年多了 ,我会说明白的 。
  忙乱一阵,开中午饭了。
  因为是元旦嘛,比较特殊的日子,伙食有改善,我们吃西红柿炒蛋,美中不足鸡蛋少了点,红多黄少跟国旗的比例差不多。
  我服刑后期,每逢节假日伙食都改善,常吃的除了这个,还有肉末烧茄子,豆腐炖鲭鱼,鸡架炖土豆,我们称为四绝菜,平时就是大炖菜了,白菜萝卜土豆吃到够,干的一半稀的一半。
  餐桌上少了几个人,菜量管够,眼神儿大开杀戒,粘稠的西红柿浇在米饭上,吃得跟青蛙似的,腮帮子鼓了起来,一边吃一边摇头晃脑翻着白眼,“文铁?不能。杨大学?不能,肖强?可能也不可能。那就是老脸?”
  肖强文铁都被带走了,别的分队也有带走的,杨大学失踪以后再没露面,老脸被警犬戏耍之后被条子直接带走了,出了这么多状况,大家都没了主意,谁也不知道背后有什么隐情,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谁会被带走。
  我们都跟着眼神儿猜测,巴克达说,不说是肖强吗?怎么还有铁哥?
  我说,那是你说的,肖强200多斤肉怎么爬墙?
  巴克达说,那就是铁哥。
  眼神儿反对,说不可能,铁哥腿上有枪伤,不能跑那么快。
  我补充说还少了两个手指头,不能爬大墙。
  钱亮说,那就是杨大学,他上过体校,够格。
  我一乐说,他没那个胆子。
  眼神儿说,我看是你,你不也上过体校吗?
  我给他一脚。
  眼神儿叫唤一声说:”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谁呀?我看是老脸,要不警犬怎么认识他?”
  我说:“你什么智商啊,老脸腰脱,别说爬墙,大门开着他都跑不出去。”
  眼神儿说:“那不一定,腰脱是为了不干活装的,没长在你身上你知道他真疼假疼?”
  我说:“不疼他也跳不过去,多高的大墙,我都跳不过去。”
  眼神儿说:“狗急了还跳墙呢。”
  我知道他话里有话,又给他一脚。
  眼神儿回了我一脚,接着说,“你智商高,你说为什么老脸被条子带走了?”
  我也迷茫了,不知道说什么。
  眼神儿突然一拍桌子,“知道了,知道了,老脸有余罪,刚才放狗咬人的那个条子,正抓他呢,一直没抓着。没想到在这碰到了,正好嘿……”
  眼神儿比划出一套擒拿加上戴手铐的系列虚拟组合动作,感情他智商一点不低,把我带到他的设定里去了,心想老脸快50了被判了15年,再有余罪,还不得死在里边?我没了主见:“我去他妈……”
  说半句卡住了,一扭头看见老脸从外面扶着腰斜了进来。我一时手欠,冲老脸一招手,老脸转向奔我走了过来,“哪位兄弟给口饭吃。”
     桌上有一盒小灶,我推给他,小灶是文铁的,眼神儿盯半天了一直没敢动,反正文铁不在,我顺水送了个人情。
  我假意关心,“齐哥你没事吧?”
  老脸姓齐,名字挺拗口,这里就叫外号吧。
  为什么叫老脸呢, 因为老脸脸盘子大,宽脑门,长眉毛,眼袋丰满,又白又胖。这都是表面印象,老脸绰号的由来还有一个经典的典故
  老脸已经第六次入狱了。他原来是个职业惯偷,专在铁路上行走。某年,他女儿高中毕业考上了广州的一所大学,放假回家带回一个对象。对象是广东人,长得文质彬彬的,是个富家子弟。是这事刺激了老脸,他发誓也不能进去了,不然自己被女儿看不起,女儿被女婿看不起,于是老脸信誓旦旦的跟老婆说:钱也花着了,罪也遭过了,女儿都长大了,再干坏事就不是人了,从此退出江湖。
  老脸好赌,但技术不行,偷来的钱很大一部分都输掉了。有一天意外的赢钱了,有钱上缴老婆都习惯了,这次又上缴不少钱,老婆误会了,认为是偷的。一声恶骂:“你还要不要个逼脸”,老脸受了刺激,说再偷我都不是人,一激动手起刀落,一根手指头断在菜板上。
  他老婆本来善良,结婚后老脸大部分时间都在牢里,一直没跟他离婚坚持跟他过,这次见他死不改悔,脾气还变得这么血腥恐怖,一气之下跑到广州找女儿去了,回话要求跟老脸离婚。老脸特别要脸,一伤心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从此孤身一人。
  老脸一个人的日子过得艰难,他除了偷没有生存技能,到不是不会干,他在监狱了也学会了很多劳动技术,他没有出苦大力挣小钱的心思,所以吃了上顿没下顿。后来到底没抵住诱惑,在一个狱友的撺掇下合伙入室盗窃,一下子偷了价值十几万的东西,倒霉的是恰巧主人回家了,老脸拿刀吓唬人家,罪也就打变性了,以抢劫和伤害罪论处,判了15年。
  老脸的外号就是这么来的。
  孤注一掷是典型的赌徒心态,他想最后再干一把大的,他因此输光了他的一生。
  老脸轻描淡写说:“没事,能有啥事啊——眼神儿给盛口饭吃。”
  眼神儿一翻白眼,“回你那桌吃去,不准伙吃伙喝,挺大个岁数这么不自觉呢?”
  老脸骂了一句“小逼崽子”,伸手自己盛饭。
  眼神儿又挤挤眼睛,“齐大爷刚才吓尿了吧。”
  我调侃说:“不能,齐哥什么世面没见过。”
  眼神反应挺快,“我叫大爷你叫哥,你是不是人?”
  老脸呵呵一乐:“各论各的 。”
  眼神继续问:“说实话,尿没尿裤子吧。”
  老脸一边骂一边伸手抢走了我的一根筷子砸了过去,打在眼神儿的胸前,崩到地上。
  眼神儿从地上捡起筷子向我砸了回来,“妈的你占我便宜。”
  老脸向门口张望了一眼摆摆手说:“肃静,别闹了,挨顿说犯不上。”
  我于是小声问:“七哥,狗是怎么回事?跟你有仇似的,没道理呀。”
  老脸沮丧的说:“见笑见笑,今天糗大了。”
  眼神儿,“我知道了,狗是你儿子吧,生下来就送人了,你管生不管养它能不恨你吗?所以……”
  老脸抢过我的另一根筷子,眼神儿“哎呦”一声,筷子扎脑门上了。
  老脸放了狠话:“小崽子你跟我没大没小,说你自己呢吧,你爸要是养你,你能变成现在这个熊样?”
  老脸一不小心,说中了眼神儿的的痛处,眼神儿自找没趣,立刻蔫下来不吱声了。
  钱亮凑过来问:“七哥,条子跟你说什么?”
  老脸故作轻松的说:“也没说啥。”
  钱亮说:“有话就说,跟我们还瞒着啥呀?他们没把你怎么的吧?”
  老脸说:“放心吧,啥事没有,我也没有余罪。”
  感情老脸不聋,他一开始就听到了眼神儿的话。别看他平时一副漫不经心老练达观的样子,其实凡事他心里都有个小算盘,都说小偷有宰相之才,扒手出身的人天生就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况且老脸还是扒手里的师爷。
  我不甘心的追问:“不能够吧老哥,啥事没有?公安喜欢你呀专门找你麻烦?是不是以前栽在他手里,今天见面叙叙旧?”
  老脸瞒不过,说:“那倒是。”
  我释然:“切,你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嘛。”
  老脸有点不好意思,大白脸挺不自然。
  眼神儿质疑:“真没有余罪?”
  眼神儿像小强一样的顽强,他一般蔫不了三分钟就能活过来,然后就开始的瑟。
  老脸又要砸什么,没有可仍的了,刚想把自己的筷子也扔过去,旁边闪过杨大学,捧着双手一边哈气一边说:“饿死了饿死了”。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1:34: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3章、手机响了
  一看杨大学的兴奋劲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失踪几个小时只有一个可能——他帮队长翻号去了。
  一般情况下,翻号队长不亲自动手,工作量太大了,翻不过来,要找几个信得过的犯人帮忙,犯人翻,队长在一旁指挥,这里那里的。杨大学就经常扮演这种拐棍的角色。
  眼神儿翻了一下白眼问:“大哥你还活着呢?”
  杨大学没理会,嘻嘻的对眼神儿说:“兄弟,盛口饭呗。”
  当拐棍虽说是不得已,队长让你干总不能说不干吧,但队长再器重你也是穿囚服的,翻号回来受到几句嘲讽也是免不了的。
  眼神儿盯着杨大学不动手,“自己盛,今天爷不伺候。”
  米饭还有剩余,菜只剩下的残汤了,杨大学直接端起菜盆把残汤浇在米饭上,看似不情愿似的说:“靠,大清早帮队长翻号。”
  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说:“装,使劲装。饿死了?你美死了吧。”
  杨大学故意轻描淡写,”我有啥可美的?”
  ”是啊,我也纳闷呢,帮人家翻个号你美什么呀?”我说。
  “我美啥了?”杨大学不承认。
  “ 阉了我也是皇上的人,我是太监我荣耀,你是不是这么想的?”我揶揄他说。
  “没救了你,看多少书你也学不好。”
  “哪有你看书多,学的都是骗人。”
  当时我担心我借给的手机,真怕让杨大学给我翻出来,所以说话有点冲。
  “我得罪你了?”杨大学反问。
  我没吱声,心里挺沉重的。当时我的劳动成绩在全分队是数一数二的,杨大学是我的竞争对手,我一旦出事,好事就算是他的了。
  杨大学也不说话了,静静地吃饭。
  然后就是冷场。黄尚法正嘟嘟囔囔的构思他的诗歌呢,什么”一念之差墙里墙外,人生如梦就是这么怪”之类的,钱亮一脸阴笑的看着老黄,巴克达卡巴卡巴眼睛自己都不知道想说什么,没牙的老于头一门心思磨碎嘴里的饭粒,廖保全永远阴着个脸,饭菜送进嘴里就不张嘴了,跟牛倒嚼一样,真正做到了闭嘴吃饭,何占营也不声不响。
  他们搜到了什么?这次翻号的举动大过之前任何一次,现在肖强和文铁两位大哥前途未卜, 这是怎么了?实在忍不住了,我想问问清楚:“大学,到底怎么回事啊?”
  没等杨大学说话,老脸先知似的问:“是不是文铁响了?”
  响了就是私藏的违禁品被发现的意思,是里面的暗语。
  杨大学一点头:“嗯,响了。”
  我脑袋嗡的一下子,立刻联想到禁闭室的小黑屋,居家厕所那么大的地方,无床无被,一天两遍稀粥一块发糕几条咸菜,真的难受。手机在里面非同小可,响了指定关禁闭了,真是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这不完蛋了吗?我试探的问杨大学:“什么响了?”
  杨大学喷着饭粒说:“从文铁的案板下搜出了一部手机、一个万能充。桌子里搜出500快钱,还有阿迪跑鞋、啤酒罐、电磁炉…… ”
  好嘛,这货把坐牢当礼拜天过了,但是这货真是愚蠢,你倒是藏得隐蔽点啊,藏在别处也行啊,哪有藏在自己地盘的啊?
  ”卡也收走了?”我更关心这个。
  ”嗯,全套的。”
  后来知道那天一共翻出来4部手机,除了文铁的,都藏在公共区域,并且只搜到机身,手机卡很小,不容易查不出来,平时也不放在一起。结果别人啥事没有,只有文铁一个人被认定私藏手机。
  里面的规矩,有手机的人把手机拆开分别藏匿,手机、卡、电池和充电器分开,使用时再重新组合,有人总结说鸡蛋要放在不同的篮子里,尽量降低风险,查到了损失也不大,还可以耍赖 。电话卡是最要紧的,只要卡不搜走,怎么耍赖都行,卡一旦被搜走就难办了,一调通话记录,信息量就太大了。
  “都是文铁的?”我问。
  “不是他的谁的?你的?”杨大学嫌我话多,瞪我一眼。
  他这么一说我反而放心了,至少能证明文铁目前为止还没有供出手机是我的。我有手机杨大学是知道的,我们同一个监舍,瞒不了他,但他没有胆量举报我,我也不担心。如果文铁自己扛下来,我就没事。按理说,他借我的手机用,出事了理应自己承担起来,供出我来他就没法做人了,里面就讲究这个道理,但我还是很担心,谁知道一贯不按套路出牌的文铁会干出什么出人预料的举动呢?
  我不甘心的问:“文铁在哪?”
  杨大学说:“我哪知道啊,我只管翻号。”
  “牛逼。”眼神儿一如既往的保持对文铁大哥的崇拜。
  “牛逼个屁啊,翻个抵掉有什么可牛逼的? ”我痛惜不已。
  ”你给翻出来的?”眼神儿问杨大学。
  ”我哪有那本事,贾队让我翻哪我就翻哪。”杨大学说。
  “你小心点,得罪大哥,嘿嘿……”眼神儿翻了一下眼皮。
  我三口两口吃完饭,神情有点恍惚,走出食堂竟然不知道去哪儿。抽烟?一翻兜烟盒是空的,打火机也找不到了。去厕所?没尿,从早上到现在水都没喝一口。回到机台拿起水杯喝口水,空的,一看水房,门前好几十人挤在那等开水呢。我坐在缝纫机前,对着眼前的铁栅栏门发呆,想大神究竟是谁?这个倒霉催的,挺好的一个元旦,搞得一片乱七八糟。
  这天是休息日,正常情况下吃完饭该收工回监舍休息了,但没有,监区给我们开了一个会,起名叫“预谋脱逃罪犯坦白、检举动员会”,动员我们“提高思想觉悟,自觉抵制违法违纪行为,共同维护监区的安全稳定”。然后,每人发一张白纸,回到各自的机台上写检举揭发材料,有事没事都得写,不准交白卷。
  有几个人提出不会写字,统统被瞪了回去,后来赵教说别人代写也行,自己要按上手印,马上我和杨大学面前就多了一摞子白纸。
  写什么呢?不能瞎编,又不能不写,那就做个检讨吧,说自己觉悟不高,只顾埋头吃饭,没有做到互相监督的责任,三人行动小组没有落实……总之一句话,啥也不知道。
  交卷后再无它事,可也不准我们回去,我们便静静打坐,困意滋生,一会趴到一大片。
  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抬头看外面,果然监舍方向武警们进进出出,原来官方翻完车间又翻监舍了,而且竟然出了昏招,动用了武警。
  武警是国家的武装力量,是国家安全稳定的基石,我可没资格说三道四,我只想说个别十八九岁的小孩,涉世不深,不知道犯人的心理,不懂得犯人藏东西的鬼道,要知道这些人此前长期在社会上奔走,心理素质和活动能量都非同小可,小战士查不出什么来。翻号是一门技术,光有觉悟和热情是不行的。
  心里正没主意呢,铁门外贾队的办公室,门咣的一声撞开了,看见文铁被贾队和任队从里面拽了出来。随后黄科长了出来了。
  文铁挣扎着说:“不用拽我,我自己会走。吃完饭我就去。”
  任队抓住文铁的脖领子说:“禁闭室里有,一天两遍稀粥,不能饿死你。”
  任队也是我们6分队的队长,长得粗粗大大的。每个分队有两个队长,分工不同,我们分队,贾队负责管教,任队负责生产。
  文铁不服:“为啥禁闭我呀?”
  只听黄科长说:“你干的事你自己不知道吗?”
  文铁反问:“我干啥了我?”
  黄科长说:”就凭私藏手机就要禁闭你。”
  文铁一扑棱脑袋说:”我不去!”
  贾队在另一侧抓着文铁的手腕,训斥说:“少废话,抗拒不从,我给你加戴戒具。”
  黄科长在一旁催促:“别跟他废话,关三天就什么都招了。”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1:34: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4章、妻离子散
  文铁被带走了,我就开始琢磨,黄科长说“三天就招了”,他能招什么呢?
  招供大神就是他? 还是招供手机是我的?
  我不相信他是大神,我了解他的身体状况,他腿上有枪伤跑不了运动员那么快,少了两个手指头也爬不上大墙,兽医和哨兵的证词他一条也对不上。他经常来几个单手空翻显摆显摆,证明他的肌肉很结实,那跟爬墙和奔跑是两回事。
  就算我看走眼了,大神真的是他,拿不出直接证据,他也不会招的,我太了解他的性格了。
  我也不相信他能招供手机是我的,使用手机也是禁闭的罪过,供出我来他也跑不了,多此一举。
  但是我还是担心啊,万一贾队给他政策呢?政策这个东西很虎人,比如说招供免罪,他就有可能招了。有多少本来死罪的人因为检举揭发他人的犯罪事实得以免死,蹲过看守所的都知道。
  那样的话,我就完蛋了,兴许一会就被贾队提走了,先训斥一顿,骂几句“你浑蛋”再给几巴掌,然后审问我手机的来源,然后我就说捡的,或者随便说一个已经刑满释放的人留下的,怎么说都行,就是不能说实话。然后贾队肯定不相信,不相信我也不能说实话,然后我被关小号,然后……那我可就太倒霉了。
  关于手机,我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为了保持眼下越狱事件的连贯性,先不说了,后面找个合适的机会一块说吧。
  直到晚上收工,没有人找我,我放心了,我知道文铁没有把我供出来,以我对他的了解,现在不招,3天后他也不会招。
  收工回监舍,又见一片狼藉,比厂房更乱糟。
  被褥全部掀开,摊放在床上,床柜和枕头包都被清空了,所有家当在床上或地下展览,不知谁的手纸团都被清理出来,那是摇床的物证,看得我一阵乐。
  抬头一看,我就更乐了。
  床柱上的塑料盖被掀了下来,里面常年积攒的烟头纸屑等杂物也被抠出来了。
  床柱是长方形铁管,正好放进一部手机,我用一根细线拴住手机,顺着床柱滑到最低端,线头打个结压在塑料盖子下。用手机时小心的打开塑料盖,拽住线头把手机慢慢的提上来。这个办法很保险,不知道这层机关的,贸然打开塑料盖,线头就掉下去了,里面黑洞洞的,根本看不到下面有什么,我就是用这招躲过了多次搜查,从来没响过。
  我乐的是,如果手机不借给文铁,仍然放在床柱里,现在已经被翻出来。看来我低估了小战士的实力。
  我的一条玉溪烟被拆开了,不用数,我也知道少了一两盒,没事,不成条丢我就谢天谢地了。
  大家七手八脚收拾残局的时候,老黄晃着肩膀看着此情此景,颤颤巍巍的说:“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哥不懂啊。”
  我不耐烦的给了他屁股一脚。这货太奇葩了,他的事也以后说吧,免得乱。
  肖强文铁两位大哥不在,屋里没主事的了,我当了一把老大,“赶紧收拾啊,一会队长肯定检查。巴克达,你快点。”
  抬头看,巴克达窝在上铺一动不动,撅着嘴一副伤心的样子。他除了几件囚服就没别的了,唯一的资产是一纸箱子积攒多日的废铜烂铁旧机件,小心的藏在他的机台里,攒够了好卖点钱,在车间收拾残局的时候就发现不见了,一直难过到现在。
  最忙碌的是眼神儿。
  眼神儿也是个一无所有的贫民,但是文铁的家当很多,他要尽到马仔的义务,给文铁收拾。
  文铁的东西太多了,大包小裹的,滑稽的是他有一个大号的抱枕,这玩意挺新鲜,他什么都喜欢用大号的。抱枕被扔到地上,上面放着几张照片,都用纸板镶了框,这是文铁粗糙的生活中唯一精致的东西。他儿子快5岁了,是他的心头肉。
  眼神儿好奇的看着小文铁的照片,笑着骂了一声小兔崽子,突然“妈呀”一声,屁股被重重的踢了一脚,一个前扑,趴到抱枕上了。
  肖强回来了。
  踢完眼神儿肖强一顿通骂:“你们这帮傻逼,我说过我想跑,我那不是气话吗?谁点的我?”
  眼神儿站起来翻了一下白眼:”我没点你凭啥打我……”
  话没说完,啪的一声,肖强大巴掌已经拍脑袋上了,打得眼神儿捂着脑袋蹲在地上。
  肖强两眼红彤彤的布满血丝:“就你那B嘴我还不知道?一天满嘴跑舌头就知道的瑟,你明明看见过我还跟我装瞎,你想害死我呀?!”
  肖强动粗,监舍里鸦雀无声,都有点蒙。肖强被审了一宿,心里要多窝火有多窝火,谁也不想再惹火他,都自顾自的不说话。
  老何看不下去了过来解围,“犯不上犯不上,干啥生这么大气,值当的吗?”
  肖强挺激动,“无冤无仇他非要坏我,他自己要跑他陷害别人,谁坏我谁他妈的倒霉。”
  我知道他指的是文铁,文铁禁闭的事,他已经知道了。文铁不在,眼神儿成出气筒了,肖强一指蹲在地上的眼神儿:“还有你,一天到晚瞎鸡巴咧咧,你从哪看出来我可能是逃犯?”
  眼神捂着脸说:“我是逃犯,我是大神还不行吗?你举报我去吧,还能立功减两年刑。”
  肖强又踢了一脚,“你有那胆子吗?把你卖了值不值两年刑?”
  眼神儿倔强的站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不敢?”
  这时候听见吴君生在外喊话:“坐好,都坐好,队长说了,一律小板凳上坐好,不准看电视,不准进行娱乐活动。今天开始,暂停会见、暂停拨打亲情电话……”
  休息时间的这点事,这下都给停了,还要坐小板凳,这是严管队的待遇啊,怎么都给我们了?
  每个监舍都有小板凳,塑料的,组织学习时候用的,看来大神事件还没有结束。
  我们草草的收拾好东西,依次坐了下来,于是监舍安静下来,谁也没心思说话了,从来没有这么静过,静得能听到暖气管子里的流水声和走廊里大夜的脚步声。
     坐在小塑料凳子上,突然肖强身体一震,低下头呜呜咽咽的哭出声来。
  我从后面拍了他一下,肖强叹了一口气,擦一把眼睛止住了哭声,挺直腰板坐好。我看见肖强拿着几张信纸,在手里微微颤抖。
  信纸上,有一个奇怪的图案——一绺女人的头发,圈成一个圈,用透明胶带粘在纸上。圆圈中央画了一幅女人的笑脸,头发交叉的地方,留出两条向外伸展的部分,代表两个向上翘的小辫子,这是一个人像图案。图案旁边, 写了八个字:不离不弃,来世再见。
  我心头一紧,凑过去小心翼翼的问:“强哥,是不是强嫂……”
  肖强就把信纸递给我,抹了一把脸抽了一下鼻子,说:“临走寄给我的,人都没一个月了。”
  往下看,是几页手写的文字,我没有细看,猜也猜得到,是强嫂的遗言。我说:”被贾队扣了吧,他是怕你想不开。”
  老何也伸过脖子看到了,搭话说:“正常。早些年没有亲情电话那会儿,有事全靠写信,这样的信都给你扣下,有的人家属死好几年了都不让你知道。”
  “我妈也不想让我知道,她跟贾队合伙瞒着我。“ 肖强缓了缓说: ”我想得开,我媳妇心脏病,连孩子都不敢要,早晚得走,我难过的是走的时候我啥也不知道,还一天天傻乐呢。”
  老何说:“走就对了,生死有命,活着也是遭罪,死了一了百了。”
  老何年长,敢说话,肖强却也不反对,“对不住媳妇啊……吸毒那时候就图个刺激,什么忧愁啊烦恼啊都忘了,什么责任感那上进心的,都没了,就觉得不及时行乐就太傻了,家也不管了,这些年委屈了媳妇……”
  老何呵呵一乐说:“锡纸半张,不见烟火冲天,烧尽田亩房廊……”
  这是一副对联,在狱里流传了很久,老何说的是下联,上联是“烟枪一支,未闻炮声震地,打得妻离子散”。
  吸病毒我们这里的方言叫溜冰,就是把冰毒放在锡纸上,用火烤热,用冰壶吸冒出来的烟气,锡纸半张就这么来的。
  肖强苦笑一声说:“最早贩毒是为了给媳妇看病。后来挣着钱了就不着调了,但是我媳妇一点怨言没有。不回家也不问,回家饭菜肯定是热的。给钱也舍不得花,自己支个破水果摊,结果累死在破水果摊上了。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会出事,掉脑袋我也认了,能给家里留下点钱就行,难受的是没留下什么钱,还连累了他们,跟着我遭罪……”
  说到伤心处,肖强又哽咽了。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1:35: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5章、性本善良
  强嫂去世了,难怪他一连几天茶饭不思。
  原来肖强一个多月得不到媳妇的消息,打电话没人接听,给他妈打,他妈含混其词。当年肖母本来是反对肖强这门亲事的,肖强没进来之前,婆媳不合,几乎不怎么来往,肖强进来以后才摒弃前嫌,肖强还有个残疾姐姐,三个女人相依为命,已经9年了,这是肖强最难受的事。肖强以为两个人又闹了别扭,后来私下借个手机跟亲戚朋友打听,才知道媳妇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经历了怎样风花雪月的故事,肖强跟患有心脏病的强嫂结了婚。当初,肖强母亲极力反对这门亲事,但是孝顺的肖强违背了母命。言谈话语里,两个人的感情颇深。当年开庭时,肖强判了死缓强嫂哭成泪人,在囚车后呼喊着追了100多米,病发倒地,为了这事,肖强悲悲戚戚的哭过一回。
  这是看守所时候的事情,当时我们一个号房,管房的是的姓魏的老头,没脾气没力度,房里秩序很乱,管教很不满意,看魏被骂了几回自动让贤,肖强一上任房里马上变样了,那时候我给他当小弟。
  我对强嫂的敬意源自一次他们的通话。有一次打电话,肖强在电话里炫耀他的劳动成绩,也是想在队长面前表现表现。狱里打电话都免提,赶上爱管事闲事的队长还在一旁监听。肖强就说干熨烫活呢,我好的老好了,这个月考核分满分。强嫂心疼的说:“老公,败这么样式的,干活你不要太累,把人家都拉后边,人家会怨你的。”
  肖强说:“改造嘛,哪能不干活?多挣点分早点出去,早日回到亲爱你的身边。”
  强嫂家乡口音很重,一张嘴一股子海蛎子味:“哎妈,俺牙都倒了,真看不出来,你觉悟还挺高滴,在家那会你怎么不干活?”
  老底被戳穿,肖强赶紧转移话题,“媳妇啊,咱少说两句,电话卡管别人借的。”
  电话那边说:“怎么个事儿,没有钱了?我明天就去你那块儿多给你买几张, 赶紧把卡还给人家,咱可不能欺负银……你要好好的,我死也等你回来。”
  从此我叫她强嫂,我总感觉她心善。
  肖强是在离这不远的一个小城市人,从小跟姥姥长大。他的父母都在外地一个边境城市工作,他爸是个工程师,他妈是个老师,属于知识分子家庭。肖强有个姐姐是个盲人,为了照顾他姐姐,父母放弃了肖强的抚养。直到肖强高中毕业,才离开姥姥跟父母团聚。那个边境城市不算大,却有一家很大的国企钢铁厂,肖强能干,27岁当上保卫科长。正当意气风发的时候,为了一千多块钱的酬谢,他把一辆盗窃钢材的三轮车放出了工厂大门。这叫监守自盗,肖强因此丢了工作,判处拘役四个月,大好前程戛然而止。
  从看守所释放那天,肖强冒雨走了两个多小时步行回家,就在这两个多小时里,他下了贩毒的决心。
  那个边境城市毒贩的人很多,在看守所的四个月,肖强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江湖。那些毒贩和吸毒的说的都是赚钱行乐那点事,肖强在号房里从底眼做到了老大,认识了很多贩毒的人。
  肖强是跟韩国籍老大贩毒的,他们之间还有一段传奇经历。韩老大原来在境外贩毒,来中国旅行认识了肖强。肖强开始没本钱,在他那串零货。韩老大赊给肖强货,卖出去再给本钱,所以肖强起步很顺利。有一次韩老大被另外一伙贩毒的拘禁了,肖强感恩图报,冒险救出了他,两人结拜成了兄弟,才有了以后亲密合作的事,生意越做越大。在好几个城市的宾馆里都有联系点。我怀疑这都是韩老大事先设计好的,给肖强下了套,试探肖强的忠诚,考验肖强的胆量,肖强也没有否认。
  两年以后东窗事发,肖强贩毒团伙一共五个同案,两个人死刑,肖强判死缓,韩老大判无期遣送回国,最轻的一位判了15年。
  肖强本是死罪,因为有重大立功情节才得以免死。细节这里不说了,进过看守所的人都知道重大立功是什么意思。
  肖强判15年的那个小弟也在我们监狱服刑,是集训监区的杂役。肖强说东窗事发完全因为他。他只是送货的马仔,把毒品藏在自行车里带里送给买家,被缉毒警的警犬发现了。本来设计好了,一旦被发现,就说自行车是偷的,坚决不说来源,牙咬的紧的话,最多判三四年。结果这小子架不住逼供,交代个抵掉,这个团伙一网打尽。

  还是年长的老何把生死看得透:“别哭了,人死如灯灭,你哭她也活不过来。死了就死了,谁也逃不过阎王爷的手掌心,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活着的好好活着就行了。”
  肖强点头,停止了哭泣。
  我也安慰几句:“强哥当了组长,这下妥妥的了,月月都是满分,没几年就能出去了。”
  肖强算了算说:“还有七八年吧。”
  我说:“快了快了,没啥大不了的。当初我判决下来,16年啊,三天三夜不吃不睡,多亏了强哥。开始我爸还说呢,孩子没事,跟被害人家属谈妥了,咱认赔,判不了几年。判决下来当时我就傻逼了,这还不得死里边?现在不也见亮了吗?残刑不到7年了,再得个局劳,13年我就能出去了。熬吧!”
  肖强又点点头,平静了一些,陷入了沉思。
  当年我爸给我带信说跟被害人家属说好了,按法官说的数多陪个一二十万,人家就不追究了,毕竟都是小孩,我也就放心了,不料想法官不给面,一点心理准备没有,我就蒙了,强哥给我一个嘴巴子,骂我“瞅你这点出息”,这事我还记得。
  杨大学在一旁说:“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信心了。”
  我警告他:“有没有信心我不管,你别打我主意,局劳你争不过我。”
  杨大学说:“凭啥呀,我两年也是满分。”
  我说:“装什么蒜,你玩过MP4,不算违纪吗?”
  有一次杨大学半夜看MP4被发现了,幸亏里面没有黄片,贾队才饶了他一次。
  杨大学说:“你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啊?”
  知道他想说手机的事,他也知道文铁的手机是我的,我怀疑他翻出来害我,把我干掉他好得局劳,我发狠说:“那不得抓住算吗?抓不着现行我也不能认账啊。你跟贾队好我知道,你俩好你俩单唠,别跟我争局劳,6个月刑期不是小数,我要是得不上咱俩谁也别得。你要是跟我玩邪的,我拼了命跟你干,别说我没提醒你。”
  杨大学苦笑说:“我你争啥呀,今年不行就明年呗。”
  我一乐拍他肩膀说:“算你明白事。”
  何占营也呵呵一乐:“现在小孩打罪吃香,年纪小有体力,连玩带闹得就把活干了。出去才30多岁,想干什么都来得及。”
  我说:“别着急,你也快了。”
  老何顿时愁容满面:“不行,罪越来越难打了。我进来那年35,吃了15年劳改饭,骨头都糟了,我是真干不动了。”
  算算老何应该50岁了,他不算最惨的,老于头已经60了,抬头一看,老于正咧着嘴展览他的豁牙子呢,没什么要说的。
  我为老何惋惜:“你这锅罪不值,钱没花着还出了一条人命,何苦呢。”
  何占营是绑架罪进来的,这货绑架的是个熟人,弄到钱才发现身份已经暴露,一时没了注意,同案说撕票吧,老何还犹豫呢,同案下手了,结果同案枪毙,他死缓。
  说这事老何挺激动:“多少年的前的事了还提他干啥。都是钱闹的,看人家有五千咱非得一万,看人家大饭店咱也不能拉后,看见钱就不平衡,你说咋整。”老何叹口气,“为钱生,为钱死,为钱戴上手铐子。”
  老何醒悟的时间长了点,代价也太大了。
  肖强的事情,让监舍的气氛沉重起来,是啊,往事不堪回首,但这里最沉重的应该是老于头了。我抬头看看老于,老于把嘴闭上了。老何害的是自己的朋友,老刘害的却是自己的亲儿子。
  开始我以为老于头是个变态,虎毒不食子呢,他为什么杀儿子呢?知道了原委以后,我唏嘘良久。老刘挺和善的,见谁都点头哈腰,据说还当过兵。老爷子不足之处是比较下流,爱说几句黄段子,这跟他的年纪很不适合。
  那边老黄正吟的一首雷诗:“死刑没了魂,死缓没了神,无期变有期,回家才有门……”
  钱亮打断他:“回个屁家呀回家,一天到晚整你那逼玩意儿。让回去咱就回去,不让就在这呆着,在哪还不是过啊,管饭就行了呗。”
  说话间手一紧,咔的一声响,一袋方便面捏个粉碎。这货胃不好,经常吃不下饭,晚上靠方便面打牙祭。
  撕开料包,钱亮小心的把调料撒在方便面的碎屑上 ,用手一粒粒掐着吃,吃得专注而耐心。
  他的左手腕肿了起来,手腕上纹着“珍妹”二字,现在血肉模糊已经看不清楚了,他把塑料匙的边缘磨锋利,刮去了那两个字。
  “珍惜小妹的意思?”我问。
  “女朋友。”钱亮一笑。
  我却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恨意,难道要把他的珍妹从心里和身体上同时斩草除根?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1:36: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6章、三无人员
  在我们监舍,顶数钱亮的罪最磕碜,他是犯强奸罪进来的。他四进宫(第四次入狱 )了。犯强奸罪的,在牢里名声不好,特别是奸幼的、找小姐不给钱打变性的、搞对象搞不明白被女的告进来的,光棍一根强奸流浪女精神病的。在监狱还好,在看守所,这帮人通常被恶搞。这种人通常判15年以下,达不到眼下这个监狱的的关押标准,但钱亮是个例外,他是多起强奸。除了强奸,他还有抢劫、盗窃的罪过。他强奸罪直接判了无期,抢劫罪判了15年,盗窃罪判了5年,数罪并罚,结果还是无期,整整罚掉20年的罪。
  钱亮与众不同之处是眼神特别硬,不像其他强奸的窝囊无能。有一次没按规定时间放茅,被看厕所的老脸骂了一句,钱亮不干了,吐了老脸一口唾沫。当时文铁刚调过来不久,他跟老脸关系不一般,为老脸出了头,抓住钱亮脖领子底下一顿窝心拳,钱亮一声没有,不反抗也不求饶。
  晚上回监舍,文铁认为钱亮是个孬种,让他洗裤衩子,钱亮说:“哥这事你找不着我,我自己的还没洗呢。我有错你打我行,骂我行,熊我不行,因为我无期,不能让你熊一辈子。”
  这话说得软中硬,有礼有节,文铁也承认“上道“,之后很看重他,两个人的关系杠杠的。
  钱亮脾气犟,长得也精神,骨子里透出一股精气神,若不是身体不好,走路佝偻着,应该是个帅哥。
  但是老脸说他的眼睛里有内容,面色阴沉没有表情,相术上这叫“面无人色”,这种人自私刻薄,他想什么,别人根本看不出来。确实,他挺冷僻,在我们6分队,有点不入流,朋友不多。
  他的病一直没有准确诊断,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吐血。他干活力所能及,从来不因为有病跟队长讲条件,他也不像那些老病号,贪生怕死,有点头疼脑热就央求队长去医院看病,用他自己的话说,“不给队长找麻烦”。
  钱亮也是个三无,从来没人看他。
  眼神估计也饿了,一把抢过钱亮的方便面往嘴里倒,钱亮一乐默认了。
  我擂了眼神儿一拳,“方便面我买的,馋了自己买去。”
  钱亮的方便面是我资助的。人在里面,期望值普遍不高,一箱方便面不过百十来块钱,却让他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
  眼神儿继续往嘴里倒那面屑,含混说:“鸡巴。”
  眼神儿刚被肖强打一顿老实了一会,转眼就开始得瑟。我说过他老实不了三分钟,他的悲伤情绪从来坚持不了多久,一脸坏笑才是他的本来面目,我认为他是刻意避开伤感的情绪,他要活的坚强。

举报 回复 楼主:囚鹏 时间:2014-05-31 20:37:35   巴克达最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别人高兴他就笑,别人伤心他也伤心,刚才眼圈都红了,眼神儿 一撒欢,这小子也开始充电了似的活跃起来,说:“鹏哥,我也饿了,给点吃的呗。”
  我虽然大手大脚可也不是有求必应,我说:“你不是有钱吗?”
  巴克达说:“哪有钱那,废铁都给我偷了。”
  巴克达也是个身无分文的三无人员,他的主要经济来源是积攒的废旧机件,每个月能换成十块二十块的。
  我说:“丢了找贾队要去,又不是我偷的。”
  巴克达给我一个沉默。
  眼神儿说:“别找了,贾队没收了,说是违禁品。”
  巴克达说:“不可能。贾队说没看见,没说是违禁品。”
  “切,你脑袋是木头啊,他骗你呢,我亲眼看见的,直接仍垃圾桶了。”眼神儿连说带比划。
  “不可能,贾队同意我捡的,是他告诉王叔给我的。” 巴克达有点笨,但脑袋跟木头还是有区别的。
  王叔是我们监区的大机修,一个能干的人,贾队专门告诉他把废机件给巴克达攒着,卖点钱换点烟抽,算是对三无人员的照顾。
  眼神儿辩解说:“你还不信,贾队改主意了,我亲眼看见的,贾队说这么大铁快子,砸谁脑袋上不完了吗?都扔了,所以就……”
  两个人一叽咯,声音一声比一声高,监舍的气氛好像也活跃起来,肖强回头说:“眼神儿是不是你偷的?”
  “我是那人吗?”眼神儿不服。
  “你以为你是啥人啊?”肖强瞪眼睛了。
  “那你以为我啥人啊?”眼神儿反问。
  “你一个街头小混混跟我摆鸡巴谱?”
  “你比谁强啊?” 眼神儿小脸一扬,表示不服。
  肖强脱下脚上的拖鞋要拍过去,一回头僵住了。
  赵教站在门口,他今天他值班,可能已经来了一会了。

  肖强把拖鞋重新按在脚上,没穿好就一瘸一拐的迎上前去,“赵教,我能不能回家送个葬?”
  赵教脸上很疲惫,显得更加老态龙钟的,说:“不能。”
  “法制报都报道了,犯人家属去世可以回家探亲……”肖强引经据典的说。
  “报纸上说的不一定适合你。能回家的都是小刑期,还必须刑期过半,你无期,又是毒贩,有事你就回家,我们不用干别的了。”赵教微微笑笑。
  监狱有“四涉”的说法,凡是涉毒、涉黑、涉枪、涉暴的都是要犯,是重点防范对象,一切从严,若不是肖强干活玩命,当不上组长。
  肖强一脸媚笑用大板牙讨好领导:“什么毒贩啊,倒霉就倒霉在毒贩上了,我也就是一个非法个体户,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打死我都不说,还判不了死缓。”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赵教冷冷的纠正说。
  “是从严了,靠墙的就两个。”肖强说。靠墙就是死刑的意思。
  赵教有点不耐烦,“捡条命你还报什么冤。你家属已经没了,回家有什么用?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肖强也不再强求,“您早点休息吧,累一天了。”
  赵教不为所动,死死的盯着钱亮看呢,“什么东西?往哪藏?”
  这么一问钱亮站起来从怀里取出饭勺呈上去,“没什么赵教。”
  赵教接过饭勺研究一番:“磨这么快想干什么?”
  钱亮把手腕子抬上去,“纹身不想要了。”
  赵教看了一眼说:“女朋友?为什么不想要了?”
  钱亮牙缝里说:“恨她。”
  “为什么恨她?”
  “没什么,黄了。”
  “自作自受。把名字纹在身上有什么意义?能代表永恒?扯淡,真正能过一辈子的夫妻,有几个把人名纹身上的?”
  “是,赵教。”
  然后听见赵教喊我的名字,还有我的事?我赶紧答到,赵教说:“钱亮由你负责,明天提醒他找卫生员上点药,别感染了。”
  我说:“放心吧”。
  钱亮一个劲客气:“不用了不用了,自己能好。”
  赵教说:“还有你的病,节后给你好好看看。”
  钱亮点头说:“那谢谢赵教。麻烦就不看了,反正习惯了。”
  赵教说:“两回事,能做到的,我尽量。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
  钱亮说:“您看我这样的是不是很可怜?”
  赵教微微一乐,“不值得可怜。”
  沉默了一会,赵教突然说:“钱亮你出来。”
  钱亮又被带走了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1:36: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7章、出工劳动

  短短一天的时间,发生的事情令人匪夷所思,本来里面是人群扎堆的地方,没有隐私可言,到处都是眼睛,凡事都暴露在他人的眼皮子底下,但是大神却能来无影去无踪,这太令人费解了。
  过了一会大夜老吴扯着嗓子狂喊:“解散、洗漱、放茅,秩序别乱啊……”
  反应快的立刻抄起脸盆去水房抢位置,或者拿着手纸去厕所蹲坑,去晚了没位置了。
  9点半铃声一响,开始例行睡前点名,点完名,大家都竖起耳朵,有的眼巴巴的往监舍外看,希望能看个电视,但是日光灯刷的闭了,换成了睡眠灯,老吴又喊:“解散,睡觉。”
  躺在床上我很窝火,如果没有大神的出现,今天是个好日子,电视房开通宵随便看,扑克打一夜没人管,看书下棋都随便,还有,这个时候玩玩手机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啊。
  睡不着,只好看书,我在残余的书堆里找了一本没看过的,书名是《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蓝色的封面上个黑色的人影,感觉挺阴沉。
  监狱是夜夜长明灯的地方,某年出于人性化的考虑,换了睡眠灯,光线一下子黯淡下来,倒是有利于睡眠,对我看书的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太费眼睛了。看了书的开头,知道内容是沉沦都市的灰色人生,里面不是欺诈就是做爱。从后面往前看,主角还死了,顿时更加混混沉沉。次日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一想,真是好书,可以催眠。
  次日,没得到加班劳动的通知,除了两顿饭返回车间食堂,其余时间在监舍里坐板凳,谁也不准动弹,放茅都得请假。
  脱逃事件兴奋期已过,大家都无话可说,各种关于大神的风言风语汇总了一番,因为都是传说,也没什么好争论的。一本捡来的玄幻小说在我们手里传了几个来回,谁也没看进去,想想觉得虚度了一天。
  晚饭后可以休息了,电视房依旧紧锁,问老吴,答复说队长有话,只准休息不准娱乐,我心里又是一腻歪。躺回床上两眼发直,多想像家里一样躺着看电视,可在这倒霉地方,连这也成了奢侈。
举报 回复 楼主:囚鹏 时间:2014-06-01 20:20:20   大神的事情没有新的进展,除了文铁,还有几个禁闭的,罪名都是违禁品,跟脱逃没关系。
  就这样又熬了一天,3号,我们结束了本该轻松自在的两天假期,恢复了生产劳动,日复一日的劳动改造又重新开始了。
  上午八点半,一阵冷风,小岗打开铁门,一行上班的管教人闯了进来,稍后,赵教等几个晚上值班的管教呼啦啦都撤了。
  元旦管教放假三天,3号这天他们还是假期,照例只有值班的在岗,但来人明显增多了。
  监区长值班,一脸严肃,一上班就火急火燎的的开了个犯人大会,说一个蚂蚁挡不住前进的车轮,决不会让一条臭鱼搅了一锅腥……最后又说订单不等人,两万套工装节后就要发货,工期已经延误了,如果不能按期完成订单要被巨额索赔的,谁也不能给监区拖后腿。
  说了很多,最后说的才是重点。
  监区长平时沉默寡言很少说话,是个甩手掌柜的,小事基本不管,颇为神秘,谁也猜不透他想什么。这次一番训话说了这么多,表明他很重视。他一重视,手下就发愁了,任队特别愁,因为他是负责生产的。
  任队那天也值班,他和肖强在车间的执勤台上认真核对了生产进度,立刻皱起了眉头,沉默半晌没了主意。
  肖强提议说:“提任务数吧,都在那泡,不逼进度肯定上不来。”
  “能行吗?”任队好像对手下这帮人心里没底。
  “那就看您的力度了,你说行就行。”肖强给他打气
  任队盘算一番说:“试试。”

举报 回复 楼主:囚鹏 时间:2014-06-01 20:36:54   随后肖强便大声宣布:“6分队的注意啊,任队说了,工期挺紧,都卖点力气啊,任务数每人20条改成25条,完不成任务数的扣分,到时候减不上刑谁也别这那的。”
  服装加工是分工合作,不是一套成衣一个人从头干到尾,比如我们分队就是专门做裤子的,做裤子也不是一道工序,裁剪缝合熨烫锁眼钉扣都有分工,连上兜都有专人,当然我们缝纫工就只管缝合了。
  肖强说完,车间里马上传出感叹声,接下来嘀咕声一片,都是那些落后分子发出的。眼神儿坐在我前面,轻生说:“太坏。”
  眼神儿坐在机台的第一排,一上午都成了任队的重点监督对象。任队在执勤岗台上坐着,正好可以俯视眼神儿。
  眼神儿是个夜猫子,晚上不是看黄色小说就是闲聊,白天一干活就打盹。任队在上,眼神儿不敢睡觉,勉强坚持了一个小时,实在困得不行了,给任队展示一张扭曲的脸,“干不出来呀任队,少干点不行吗?”
  任队坐在台上一手拄着腮帮子说:“行,你不干都行。”
  “真的?谢谢任队。”谁都知道这是玩笑话,眼神儿也知道,他是顺杆爬,爬到哪算哪。
  “真的,但是后果自负。” 任队点头。
  “啥后果呀?” 眼神儿故作认真的问,
  “一顿大耳刮子直接干鼻青脸肿,小号里关15天,两年内不准减刑。”任队故作认真的答。
  眼神儿笑得很傻很天真,“任队,不是说不打人吗?”
  任队一拍桌子说:“还不让杀人呢,你不也杀了吗?”
  眼神儿举手澄清:“任队我没杀人。”
  当年眼神儿一伙洗劫一个建筑工地,跟半夜喝酒回来的保安撞上了,发生了械斗。眼神儿那帮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小孩,办事不计后果,特别生猛,砍刀铁棍轮番上,结果出人命了,眼神儿以抢劫罪判了刑。那时眼神儿17岁,以少犯论罪,从轻判了无期徒刑。但眼神儿不承认是自己干的。
  眼神儿一调皮,任队走下岗台挥掌给了眼神儿一巴掌,警告说:“干活,再墨迹我杀了你。”
  眼神儿嬉皮笑脸的紧着干了一会,任队一走,不干了,回头冲我又吐舌头又翻白眼。
  他总是这幅德行。经常挨训,一挨训就表决心,别人看着都不胜其烦,但转眼他就忘了,一切照旧。
  任队为了管制他,特意把他安排在第一排,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但也管不了他。
  完不成任务数扣分?眼神无所谓。他执行的是三不政策:不干活、不要分、不减刑。不减刑了,活也就不干了,任队除了说服教育,没有别的办法。
  眼神儿没皮没脸的耐受力令我十分佩服,换别人,即使不想减刑,天天让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训斥,脸上也无光。但眼神儿无所谓。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1:36:35 | 显示全部楼层
  吃午饭的时候,眼神儿吸溜几口菜汤,飙了一番眼神儿,“啥玩意,活干的一点信心没有,25条干不了,我只能干5条。”
  对面巴克达抿嘴一乐,晃着脑袋面露得意之色。
  眼神儿斜他一眼:“嘿嘿个屁呀,你能行咋地?”
  巴克达又嘿嘿一声,不说行也不说不行,说:“你管呢?”
  我证实说:“巴克达比我都快,这么干能都能得一档分。”
  眼神儿说:“切。”
  我说:“你别不信,算产值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一连几天,巴克达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我注意到他干活特别卖力气,就是有点手忙脚乱。
  眼神儿又冲我斜眼:“是人都比他快。”
  巴克达得意的说:“那你别管,反正比你快。”
  眼神儿有点气馁:“我也没闲着呀,干不出来没办法呀——我还得伺候人,打饭的活我不干了,告诉你们啊,以后都自己盛饭,塞完饭谁也别找我洗碗!”
  打饭洗碗,是贾队好意交给给他的额外任务,每月有加分,用意是先让他得点分,有了分,他就会看到减刑的希望。
  肖强把饭缸子往桌子上一顿,冲眼神儿发难,“甭跟我斜楞眼,你这话给我听的吧?你跟我说行,跟队长说,注定挨收拾。都在气头上呢,别找不自在。”
  眼神儿说:“哥,给减点数呗,从小没干过活,我真干不出来。”
  这两天贾队和赵教都跟肖强长谈了一番,肖强从不吃不喝一下发展的到狼吞虎咽,我也趁势添荤加素,把一整盒子午餐肉扣在肖强碗里了。肖强张开大嘴叉子一口咬掉半个馒头,拼命往肚子里咽,噎得说话都断断续续的:“我干过?不是哥话冷,给你减数,咱,没这交情,你完不成任务数,只能,把你交队长了,挨收拾,别怪我。”
  眼神儿嘟嘟囔囔的说:“从前我也干这么多,我眼睛不好。”
  “靠。”肖强一激动,嘴里的馒头渣子喷了一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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