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提拔（四）

苏北响马

我想提拔（四）
苏北响马
    刘凯送钱未成，自觉提拔无望，心里悲凉。究竟是谁战胜了他的呢？他真的是非常想知道，就好像一个被谋杀的人，死亡前当然想知道是谁致他于死地的。
    到现在，分局局长的位置已经空着两年零一个月了，这次人事会议，党委会必然要有所安排。会提拔谁呢？
    办公室主任打来电话说：党委会认真研究了分局局长的人选，意见有分歧，最后王局作总结发言的时候阴沉着脸说，既然大家意见有分歧，那就等等吧，等意见一致了再决定可能更好。请赵书记多费心，多往分局常跑跑，你是分管领导，让他们三个副局长各司其职，有事情你就自己拍板吧！
    一切都在意料之外！
    鸭子还在，既没有煮熟，更没有飞走。所以刘凯暗暗高兴。
    春节过后，分局工作一切照旧，该督查督查，该罚款罚款，该吃喝吃喝。赵书记比平时多来了几次，后来也就不来了。现在信息这么发达，有什么事情发微信，打电话都能解决，跑一趟来回需要三个多小时，而且整个海边弥漫着农药味，不是经常浸泡其中，突然来到这里，就会有恶心的感觉。除非万不得已，谁愿意来吃“农药”？
    分局局长的位置还空着，局长室当然也空着，门紧掩着。赵书记来的时候从不踏入。这天中午下班的时候刘凯走得晚，路过局长室，想到自己为这个劳什子已经整整奋斗了三年，现在仍然没有定数，心里确实不是滋味。他忽然产生了想进去看看的欲望。
    尽管这是个正股级干部，但还是很有威风，很有实权的。整个海边化工业区六百多家企业，谁能不听监察分局的？下令停产整改，对企业来说就是孙大圣头上的紧箍咒，你化工企业的老总能耐再大，钱再多，关系能通天，但监察局给你念起环保经来，一定会让你头痛万分，哭爹喊娘。所以这个正股级干部非同小可，魅力无边。
    这些化工企业大多是从浙江、苏南淘汰过来的，产品利润可观，但由于技术落后，工艺粗放，生产过程会产生大量污染，安全隐患也非常多。所以分局只要想查某个企业，只要带着眼睛和鼻子走进去，看看排出的废水，闻闻排放的气体，随便写个罚单企业都会老老实实地任你罚。2008年灌江联化连环爆炸，死伤三百多人。2010年轰动全国的灌江县二十五万人跑路事件，都证明了这些企业的危险性，和人民对化工企业的恐惧。
    按照国家规定，这些企业都应该关停，但为了地方经济的发展，为了增加灌江县的GDP，这些企业非但没有被取缔，反而蓬蓬勃勃地强大起来，这就像王局脚上的脚气，因为官员的畸形喜好而得以生存发展起来。
    中国官员对GDP的关心绝对超过对他们亲爹的关心，他们走南闯北、风餐露宿弄来这么多害老百姓、害子孙的化工企业，就是为了提高灌江的GDP。灌江县委曾提出一个口号：宁愿被毒死，也不能被穷死。在官员眼里，GDP真的比亲爹好啊。当年灌江引来了一百多家企业，第二年GDP翻番，赵理强书记就被提拔为副市长；第三年，李大鹏书记引来了二百多家化工企业，第四年灌江GDP翻了两番，李书记就被提拔到泰州任常务副市长。第五年、第六年，杨书记引来了更多的化工企业，却因为爆炸和人民跑路而没有提拔，听说从那以后，杨书记就非常相信八字命学了。
    刘凯推开局长室的门，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两分钟，这里有许多他的回忆和期盼。两年前他常来这里，可以说是天天来，而现在他已经两年多不来了。
    局长室的面积比副局长室大一倍，装潢得非常精致，当时局里没花一分钱，都是联化的老总张大胖子找人来给装的。宽大的办公桌上摆放着显示屏为27寸的电脑，为什么要这么大呢？因为投其所好，前任朱局长喜欢玩游戏。办公桌后面的墙上仍然挂着前任的办公照，年轻潇洒，英气飒爽。是啊，前任真的很年轻，任这个职位的时候才刚刚27岁。
    他曾和这个前任竞争过局长的位置，但失败了。然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年轻的局长刚刚上任三个月，就出车祸死了。据交警透露是车速过快，驾车睡眠而出事的。
    局长室一尘不染，自从局长出事后，赵书记就要求保洁员小张要天天打扫，茶水照旧，但他自己却很少来。
    刘凯坐到局长的椅子上，左右转了两下，四面环顾，君临天下的感觉真他妈的好啊！这一刻，三年多来，刘凯所有为之奋斗的苦涩、悲壮和委屈，一下子都灰飞烟灭了。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刘凯下楼的时候暗暗鼓励自己要继续努力、继续革命。
    光阴荏苒，一晃中秋又到了。岳父鼓舞女婿说：
    “位置还在，好好打点，我不信你们王局软硬不吃！”
    “他表面上只喜欢喝茶，喝酒要看场合，到底他喜欢什么呢？”刘凯寻思道。
    “刀枪不入的人最难伺候了，既然他钱不收，每次送的礼都要，我看中秋节给他送份大礼，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他不要？”
    “送什么呢？”
    “这不用你操心！”
    尽管岳父精心准备，但刘凯还是白跑了一趟：两箱茅台退回，四条九五之尊和两盒高档月饼留下了。
    在灌江县上空，2013年中秋的月亮似乎比前几年更大更圆，刘凯心里颇为抑郁，他搞不清，这个分局长的位置为什么一直空着两年多。自己努力不够，还是另外两个人努力不够？另两个副局长可都是通过请客送礼的手段才混到今天的位置。难道他们……
    晚上十点钟，翁婿俩坐在阳台上赏月，漫无目的地说着闲话，但说着说着就回到送礼被拒的事上来。
    “爸爸，你在送礼方面是很有研究的，但两次都失手了。”
    “这能怪我吗？老狐狸成精了！”
    刘凯笑了笑，心想岳父不也是老狐狸吗？难道退休了还没有修炼成精？
    “爸爸，你说他在等什么呢？是不是诱饵还不够大的，或者还不投口味？”
    “他钱不要，酒不要，是不是怕官呢？我们是不是去找大人物打关照？”
    “爸爸，你大学同学的弟弟不是副市长吗？让他打打关照？”
    “试看看，不试你怎么知道？”
    说干就干，雷厉风行。中国官员的家属为配合官员进步历来都是无私奉献的。这不，刘凯岳父第二天就出发了，带了好些东西，鞍马劳顿，不辞辛苦。终于这种无私的精神感动了同学的弟弟，他同意打关照。
    果然，岳父回来不到两月时间，也就是阳历十一月底，刘凯突然接到办公室主任的电话，要他到环保局来，王局长找他。

郭苏华

这篇对现实的批判相当有力。有生活，接地气。人物的心理描写细腻生动，有矛盾有冲突。悬念扣人心弦。感觉非常精彩。

郭苏华

倒数第五节，应该是“大人物”，字颠倒了。

郭苏华

一个认真执着的人是可怕的！加油！

戚思权

赵德祥年龄到点了，后来做了市里的人大副主任，还是常务的。

jsdqch

文章语言诙谐幽默，情节贴近社会现实，写和真好，喜欢，点赞！期盼之五、之六……

苏北响马

呵呵，是这样的。

jsdqch

老家响水，对德祥、联化、那年正月初六路跑事件等耳熟能详，善意提醒，谨防有人对号入座……

jsdqch

“多往分局长跑跑”，是不是多了个“长"，或为'常”字。

苏北响马

是的呢，写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