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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红色罂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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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10 12:24:2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嘿,亲爱的朋友,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不要悲伤,也不要哭泣。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你也不知道,她从远方来,她从偏僻来,她从大山深处来。她来的那一年,十六岁,还是个孩子。

房门上贴着大红的喜字,梳妆台上竖着一对红蜡烛,连跳动的火焰都是红色的,红床单,红被子,红衣裳,到处都是触目惊心大红色,她正坐在床沿的中央,双手使命的绞着衣角,男人看不到她的眼睛,大红的盖头藏起了她的惊惧,也藏起了一滴泪,也许它也是是红色的。

男人是个赤脚医生,在村子的最西边开了一个小小的卫生室,简陋的只放下一张长桌子和一条长板凳,靠近后窗户的地方,塞进一个半高不矮的木柜子,木柜中间用木板隔了上下两层,下面一层零零散散的摆放着或小瓶或盒装的药丸,上面一层,摆满了锅碗瓢盆,使原本就狭窄的屋子更显得局促和杂乱无章。

男人长的清秀,人也温和,不善言辞,可偏偏是个瘸子,他戴着眼镜坐在那张长桌前,就像个书生,温文尔雅,可是,他不能站起来走路,他一走路两个肩膀就一高一低,颤颤巍巍的抖动起来,就像一个小丑在进行一场滑稽的表演,特别是他背着个药箱在后背时,腰就弯成了一个锅,孩子们跟着他后面,一路嘻嘻哈哈,大声嚷嚷:“张大仙,张大仙”。

大多数时候,她喜欢趴在梳妆台前的窗户向外看,除了黄土就是风,很多时候,大风会刮的她睁不开眼睛来,她就想起遥远的山青水秀,深蓝色的天空,一点一点淡出云的袖口,就有了一种清爽。那种清爽就像山里叮咚的泉水,当然更像山里的那个少年。山里的少年在唱着:好花红来好花红,好花生在茨梨蓬,好花生在茨梨树,哪朵向阳哪朵红。隔河望见艳山红,七十二朵做一蓬,想着哪朵摘哪朵,都是那个艳山红。好久不到花坡来,朵朵鲜花遍坡开,金花凋了还会有,情意去了不再来。

日头西下去,再下一寸,最后一道余晖也掉进了暮色里,晚风习习,可一屋子里的沉闷却吹不走,三个月来,她始终不说一句话,实际上,她也无人可说话,孩子们在背后都叫她傻子,可是婆婆看她比看那只偷吃米的老鼠还要紧,亦步亦趋,形影不离,就连她去茅房也得在外面守着。她听到男人在低低的争论,婆婆的一脸的怒气腾腾,她不太听得真切,也不太听的明白,却切切听进一句:我不能毁了一个好好的姑娘,何况她还是个孩子。”暮色里有一截苍茫,远远的铺开去,漫过村庄,漫过田野,漫过她的眼睛。

那一天,她低低的对男人说,我愿意留下来,她看见了男人眼里欣喜的泪光。其实,她决不决定留下来到最后都是要留下来的,这是她一早知晓的,当她唯一的姐姐从婆婆手里接过那一沓红红绿绿的钞票时,她就知道她再也回不去那个有叮咚泉水的村落了。三天两夜的火车,一路轰隆隆,压断一节一节青涩时光。

男人去外村出诊路过那个集市时,总会想着要给她带点零碎的小东西,一支发卡,一根红绳,或者两尺花布,她觉得有一种心绪一点一点醒过来,一点一点暖起来。

可是,婆婆终究不放心,丝毫没有放松对她的戒备,逢人就说:咦,你别看她人傻,可是人傻心不傻,哄的男人滴溜溜的跟着她转。

她听的见,男人也听的见,男人起身去和婆婆理论“妈,以后,你不能这样说她,她是个好女孩”她不做声,啪啪的掉眼泪。

女儿呱呱坠地的那一天,婆婆对天对地哭了好一通先祖列宗,男人却高兴的合不上嘴,他兴奋的告诉她,孩子很漂亮,大眼睛,和你一样。她恍若看到男人的眼里闪动的晶莹。

女儿呀呀学语的时候,奶奶的叫唤她“妈妈,妈妈”时,她就觉得有了一种幸福,希望的幸福,这种幸福被放大的无限长远,仿若一伸手就够到了未来。

大概是因为有了孩子,婆婆觉得她在这里也算是有了牵绊,慢慢,也不再严看死管了,她甚至可以带着女儿去前村的姑娘们家里呆上半天,她教姑娘们绣好看的布头鞋,衣服上也可绣,羞羞答答的一支新桃,或者暗香浮动的腊梅,婆婆也不会找来,至多,在她傍晚回家的时候,忽高忽低的嘟嚷几句“一个妇道人家,整天不归家,像什么样子”。

姑娘们开始对她说,你干嘛不跑呀,一个瘸子男人,一个恶毒女人,你现在把孩子一扔,就可以跑的远远的,你那么年轻,你还有更好的未来。她就嘿嘿的笑开来,说女儿很可爱,姑娘们就会摇着头在背后小声说,真的是个傻子。

她确实是个傻子,不然,唯一的姐姐怎么就不要了她,她可以去任何地方,可是哪里才算是一个家呢,她在这里,有一个瘸子男人护着她,有一个可爱女儿黏着她,她就觉得日子吧还是日子,不美好,也不难熬。

她记得那天的太阳特别的刺眼,炙热的光芒仿若要烤焦每一块土地,她听到村子里人们的骚动,她听到人们的呐喊,她听到“不好了,没得命了,张大仙被撞死了”,她觉得整个世界一片嘈杂,然而她却什么也听不了。

男人的右手里紧握着一只漂亮的蝴蝶发卡,他只须横穿过这一条马路,然后就能一路到家,给她看最漂亮的发卡,可是,他现在却在马路的中央睡着了,她想喊他起来,告诉他,那路面很烫,会烫的人直掉眼泪,会烫的烧起一把火,把血液连同骨头一起燃成一堆灰。

从此再也没有一个瘸子,穿过一条街,给她去买漂亮的蝴蝶卡子。

婆婆的责难,她一早就是预晓的,婆婆的一哭三骂周而复始“哎呀呀,他爹呀,我的儿呀,怎么就娶了一个丧门星回来呀!”

村里有流言起来,妇女们开始避着她走路,谁家的孩子刚靠近她门口,还未来得及唤女儿一起玩耍,大人们就惊慌失措的拉扯着快回来,她坐在门口边,正好听到“你这个不听话的孩子,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呀,她家去不得,她就是一祸星,克己克人,她们家瘸子,要不是因为她,能撞死么。”

夕阳有着血红的大口,每张合一下,就把村庄吞进去一些,渐渐,村庄就变得血肉模糊。

秋天的一个下午,家里来了一个人,五十多少的样子,脑门上像顶着一个光亮亮的锅,四周稀稀疏疏的耷拉着几根头发,让人想起了秋风里路牙边上瑟瑟发抖的草根子,他和婆婆说的兴高采烈,眉飞色舞。他说“好,好,好,大姐,一切都听你的,这是定金,三万,你先数数。”她看见婆婆混沌的眼里透着一股贼亮的光,她看见婆婆的笑容里藏着一朵花,一朵黑色的大丽花,毛骨悚然的诡异。

婆婆说,要给她找个新人家,瘸子走了,我老了,养不起你,孩子我带着,你好好去享受好日子。

她记得,那晚的月色特别的美,她起身给女儿重新掖了掖被角,女儿睡着很熟,也许正做着一个美丽的梦,她低下头来在女儿的脸颊上轻轻亲下来,月色缎子一样丝滑,就像瘸子温暖的手,扶着她的肩,贴着她的脸,撩着她的睫毛,在低低的说:别怕。

她真的不用再害怕,人们在第二天早晨慌慌张张的来看她,她穿着那一身红嫁裳,胸口上插着一柄锋利的剪刀,红色液体铺开来就像一朵夺目惊心的罂粟花,房间里到处都是张牙舞爪的大红色,一群人吵吵嚷嚷,婆婆在尖锐的嚎叫,三岁的女儿在床脚边大声哭着叫妈妈,可是她再也听不见。

那一晚,她对着月光里的瘸子说“十六岁,姐姐卖了我,二十岁,我不想再卖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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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12 21:56:22 | 显示全部楼层
醒悟,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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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13 11:54:31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问好版主,提前祝中秋节快乐
发表于 2016-9-13 15:11:37 | 显示全部楼层
令人扼腕叹息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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