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的行走

秋色里

                                                           夜色里的行走
                                                              戴同圣
    经过一阵思量，我还是决定晚上到学校去，尽管学校并没有要求当晚返校。外婆很不放心，不住的说天晚了，明早去不行啊。我已记不清是用什么理由说服外婆的，很快就走出了家门。
    我选择从田间的小路走向学校，那样可以避免遇见更多的熟人。那是我念书经历中状况最低迷最涣散的时期。那阵子甚至那一年，我都在逃避遇见更多的熟人，逃避有关学习的话题。后来我知道，当晚我已到达学校时，家人们才疲惫的从田间收稻子回来。
    眼前田里的稻子已经收割完毕，只留下成行的稻茬。时间过得真快。五月里，麦田打水准备栽秧的时候，也曾从这里走过。河水哗哗的从泵管里流出，再从沟渠里流向各家的田头。有些田块已经上足了水，水面上嘟嘟的泛着水花。走近一看，都是些翻腾的泥鳅。一起上学的大宝撤头就奔回家拿来竹篾淘箩，在水里不停的抄兜着，逮住了不少的泥鳅。逮泥鳅的场景清晰如昨，而现在水稻已悄然走过了它的一生，颗粒归仓了。
    沿着河边的小路向田野与夜色的深处走去。迎面走来两位穿戴整齐的青年人，一男一女，是军舰的姐夫和姐姐。我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我。军舰是我小学同学，比谁家亲戚最硬正时，国家户口的姐夫是他秒杀对手的王牌。他姐夫挑着礼担子，两头的端盘里摆放着鱼肉、寿桃、挂面等礼品。我们擦身而过时，能闻见军舰姐姐身上的香皂味。对了，今天是军舰妈妈六十岁生日。他家来了不少亲戚，炸肉圆的焦香和吹鼓喇叭声萦绕着屋子四周。或许知道赴宴迟了，军舰姐姐姐夫的脚步有些匆匆。
    天色越来越暗，凉意也越来越浓。临走时，在家里吃了点中午的饭菜算作晚饭。那晚饭似乎没能提供太多的热量，周遭有些凉气袭人。我知道这也点心理作用，因为再走几十米远，跨过排洪时筑起的坝头，河的那边有一座水泥浇筑的坟。
要是在白天，我不会害怕。三年前，家里长过一季瓜果蔬菜，菜园就跟那座水泥坟隔河相对。我在菜园的棚子里度过了四十多个的被称作“看瓜”的白天。对周围的地形、事物比较熟悉。
    水泥坟里安葬的是位女性，去世的时候三十出头。不知什么缘故，喝农药自尽的。我没见过她的模样，即使见过也记不得了。只记得她家门前有口井。夏天的午后我们常跑到两里外的她家井上打井水喝。打上来的井水用盐水瓶装着，放些糖精，就是可口的饮料。感觉她和家人都很和气，从不出来驱赶我们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小孩，哪怕有时我们的喧哗打扰了他们的午休。多年后，我在饭局上遇见了她的儿子，已是一位三十出头的能说会道的小伙子。我只是没和他说起，曾多次的喝过他家井水，以免牵连起他的伤心往事。
    十七岁的我行走在夜色下的圩堤小路上，河面泛起的天光让人觉得神秘可怖。我低着头不敢朝左前方的水泥坟看，并尽量让自己贴着路的右侧走。心里开始责备自己的执拗，为什么先前不听外婆的劝阻呢。责备自己的虚荣，即便执意到学校去，也可以走大路啊。遇见熟人又怎么啦！思绪翻江倒海的折腾着，脚步却没法停止下来。突然在坟墓前方十几米处，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那声音很独特，似乎有些耳熟。听得出来，他是在跟还在田里劳作的人打招呼，让他们也早点收工休息。我心里大喜，可要跟上他，与他结伴而行嗷。就在我撒腿小跑的时候，右脚明显缠上了绳状的东西。我吓出浑身冷汗，就差叫出声来，不要命的向前方冲了过去。
    我是怎么走过水泥坟边那段的小路的，细节已记不起了。或许当时整个人压根就没有了思维，只剩下奔跑的动作。一口气跑到了那位说话人的身边，他身边还有位妇人，该是他妻子。两人扛着农具默默的走着。昏暗中认出来了，他是位老教师，早年来自苏南，曾在我们村教过书。因为羞涩，也没与他搭讪。这时才缓过神来，刚才绕在脚上的绳状物是根晒枯了的山芋藤。
    我默默的跟随两位长者走着，一直走到小镇边陲灯火明亮处。

    注：该作于2017年12月1日发表于盐城广播电视报《今周刊》

林慧妮

一个人的行走，一个人的思量

分析家

我也经常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