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会把什么都吹走

吴茂华

　　 风会把什么都吹走 (代 序） 吴 茂 华 一 风从大海一侧吹起，吹起草籽与盐粒，后面托起的浪花逐打着淤泥黄沙，在这里，石头隐藏了，它的西面，是泥土做的苏北平原，草木繁盛，牛羊成群，无数的鸟掠过深秋的芦苇，盐蒿草的红，一种朴素的红，一种低低的红，它没有一天高过西天的红霞，晚光里荡漾着的柔情。 风就这样吹着，风总是这样吹着。 吹着一个女子的前世，也吹着一个女子的来生。吹开童年的梦想，少女时代的月光，也吹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水灵灵的眼睛一直睁着，一段时间的证人，一个个细节的证词，在枕着涛声入眠前，只能默念。 海边人走得很快，有宽松的衣衫被风吹起，把整个的人也带的像是在飞。而她从来不飞走，偶尔的红衣飘飘与盐蒿草的红染成一体，铺在远处的海岸线上，与海边的船只守候时光的漫延。 二 她想把自己隐藏起来。 17孔闸旁，8000多个日子，附近小集镇，流水的外地人，铁打的本地人，多少暂时熟悉很快又陌生的脸庞——曾经一袭白衣的她出没其中，她是人群里的匿名者，她的名字重新在灯光的文字篇名下方出现，已经忘记自己的真实姓名。她是另一个名字的拥有者，有时候接外地文友的长途，也是这样的感觉。海堤堆旁，闸口机房旁，盐蒿草与芦苇滩旁——一个叫唐成玉的平凡女子在工作之外，在日常家务之外，还生活在小心翼翼营造的一个丰饶广阔的文字世界里，一个叫唐成玉的水利局员工就这样被一个叫高寒的散文写作者所替代，甚至与南来北往的人群对话也让普通话替代了家乡口音。 在海边黑暗漫长的冬夜里，整个世界突然被一根小小的火柴棒擦亮，这细微的光亮肯定照耀着她暗处的生活。 她很少在本地文坛抛头露面，喜欢饱读诗书又不动声色，把自己隐藏到少女时代里，犹如一棵草隐藏到一粒草籽里；一滴水隐藏在一粒盐里；一只越冬的丹顶鹤隐藏在芦苇丛里…… 这些含蓄的美，简朴的美，会从文字内部慢慢荡漾开来。 三 一个人的文字，没有散发出魂牵梦萦的乡愁，是一个没有乡愁的孩子。水流云在，时过境迁，伴随一个女子成长的许多美好物事像落花跟着流水，在“晚生代”那里渐渐失去价值。淳厚民风古老传统一天天远去，只能构成同时代的背影，连缅怀也失去了意义。 转瞬之间，写过的那些文字，纠结与挥霍渐渐消失，像辉煌了一天的太阳消失在地平线一样；像周围渔民已经习惯大海风浪的吞噬一样。表述简单，渴望飞翔，却打不开翅膀。总有些小忧思小欢喜小动荡小评判，日子过得似乎也算风生水起，她的内心，始终处于矛盾里，没有任何理由能够说服与改变。 文学这条路，是表面光鲜内心孤独的路。我所看到的高寒，她一直心怀虔诚，终要踏遍坎坷，一路风尘仆仆，脚步不能停滞，也永不停滞。在她的生命长河里留下深深的痕迹，留下她的懵懂与幼稚；留下她的欢乐与憧憬；留下她的泪水与执着；留下她的记忆与反思；留下她的率性与天真；留下她的哀怨与悲悯；留下她的爱恋与温情；留下她的风花雪月与花香鸟语—— 四 时间与海水同样冰冷，一个小女子的生命柔嫩，文字柔软，没有足够的力量承载灵魂的负累。多少次伫立在闸门旁，彷徨与挣扎，徘徊与观望，潮起潮落，关于生死；关于友情；关于代沟；关于大海——它们可能都不在记忆中，却凌乱而顽强地碰撞着高寒，使她不得不说，不得不写，在文字里阵痛，像分娩孩子一样。已看不到她的脸红。不知道是眼前的大海还是丰盈的内心让她暂时平静下来。 许多年前，那个经常坐在土灶台旁望着门前流水发愣的家里最小的女孩，满腹心事无人知晓。稚嫩的心灵正孕育着对未来生活与文字的向往和不能破灭的燃烧的激情之火—— 五 在现实里不能承受的轻，如同梦里浪花托不起大海的重。我们有时候非常痛恨现实，就像某个遭到强暴的苦命女人。问题是强暴者临走前留下了钱，当要告发时，就想到那笔钱。甚至还想下次还能更多的一点钱。由此我们与现实处于平面的和谐状态，则是心中有数，把良知埋葬在时间深处。炊烟又一次如风吹拂过秋天金黄的原野，歌唱或者哭泣，怀念并不遥远的家乡与亲人，不能让记忆席卷一空。 芦柴围着的篱笆透出呛人的世俗气与烟火气，她像一朵牵牛花潜伏在篱笆墙内，有种胆小的害羞，暗紫的话舌埋没于翠绿的叶子与杂草丛中欲言又止，使心灵没有开阔地，文字离思想的遥远跟大地与海洋的遥远一样，惊鸿一瞥，浮光掠影，支离破碎，唠唠叨叨描述成长的开花与凋谢。她在一边开花，你看不见。她在一边凋谢，你看见了。海天蔚蓝，大地沉寂，文字能在生活的暗影里留下一点痕迹，证明我们这一代人在人世间走过。 六 一个人在一个地方生活得太久，浑身长满着那个地方的胎记，被牵制，被左右，有种窒息的感觉。不能离开，不能与时空错开距离，没有刻骨铭心的背井离乡流离失所之感，白纸黑字，愁肠百结，是一个人的宿命，一直逃不出它的手掌心而坐井观天，只是见证了一段时间如水一样流遍身体，同时风干，制成时间的标本。“用来默默地抵御着漆黑无边的庸碌和蒙昧。” 远离一切复制与仿制，请一朵野蓝花把她领进神灵的花园里呼吸与劳动；请南黄海的带鱼鱼捎来自由的快乐；请南方的雨水带来湿润的情怀与缠绵；请北方的山脉与森林飘来雪的款待；请西天的浮云传来霞光里的招呼与幻想…… 白露为霜，风摇草木，在水一方，逆流而上。 七 风就这样吹着，风总是这样吹着。 风从海洋吹来，风从平原吹来，风从丘陵与山林吹来，它吹着一个凡间女子的前尘往事，吹着一个凡间女子的今生追求，也吹着一个凡间女子的来世辉煌。 中年的生命在变短，脚下的路在变长。这让高寒不寒而栗，仿佛是做了错事的孩子，缄默，不肯多讲一句话。夜深人静时的灯光，用笔在赶路的她比别人迟进梦乡，却向理想靠近，但她知道远远没有抵达。这条路只有起点，没有终点。 卡内蒂在《钟的秘密心脏》这样写着：“只有当她阅读时才是美丽的；她更为幸福当她写作；她最幸福的时间则是当她读到描写某些事物而从不知道的瞬间。” 穿透礁石与堤岸望去，这些暗藏的杂草与尘埃；不可忽略的亲人墓园；无分昼夜的江河潮汐；夜半时分响成一片的警报声；异乡友人久违的一声问候…… 光阴。 文字。 花环。 梦。 爱。 风会把什么都吹走—— 小注：此文匆匆忙忙为小说版版主高寒散文集所作的代序。

林慧妮

　　问好吴老师，此篇序文犹如一副美丽的图画，人物隐藏在意境中，让我读后久久回味。 同问好高寒老师，祝贺！

杨易云

　　精美，精致，怎么看也不是一篇序啊？ 吴老师的写作，让我总是眼前一亮。 连散文也不是。是散文诗。用散文诗一样的语言写序，我看到很少。 同时，也符合序的要求，特别是说出高寒散文的严重不足，还很贫血的地方，以及今后要改变与努力的方向。

馨香若兰

　　对，像散文诗。

苏桃源

　　 风会把什么都吹走 (代 序） 吴 茂 华 阅读茂华的文字，乃是一种美的享受。

吴茂华

　　 风会把什么都吹走 (代 序） 吴 茂 华 ... [/quote] 谢谢老哥，祝福文字里的老哥！

华子

　　很美的序 很美的散文诗

吴茂华

　　[quote]很美的序 很美的散文诗 问好兴化的朋友，感谢你读我的文字，也感谢你经常支持诗歌版！

吴茂华

　　[quote]问好吴老师，此篇序文犹如一副美丽的图画，人物隐藏在意境中，让我读后久久回味。 同问好高寒老师，祝贺 ... 感谢慧妮的赏读！

戚涤尘

别具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