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醉龙”无奈何

戚思翠

   
   据初步调查，其实，这世上压根没有一个女人喜欢自己的男人喝酒，更不容忍他喝醉了。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夫唱妇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已爱上“这口”，你能奈他如何？所以，我与先生结婚26年了，尽管对他的酒事“深恶痛绝”，甚至发狠“绝交”，他却依然“死不改悔”。可我还是不忍骂他是“酒鬼”，还借古雅称“醉龙”。                                                                     
  先生今年虽51岁，但他酒龄三十多年了。谈及他的酒史，他就精神昂奋，自鸣得意，实在令我扼腕哀叹，嫉恶如仇。他说，第一次喝酒是33年前的冬天。当他在城里一当官的亲戚家吃完中饭，用“长征”车驮着亲戚给的四瓶 “洋河大曲”，赶往六七十里外的农村老家途中，不慎打破一瓶酒。一条破缝蚯蚓似地竖卧在瓶体的中部，酒液缓缓洇出瓶外。一阵阵浓郁醇香的酒味，萦绕着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这位18岁从未喝过酒却对酒有着神秘感的小青年，眼睁睁地看着嗅着喷香且比油贵十几倍的白酒，就这样一滴一滴地淌到了地上，心如刀剜！他想，嗜酒如命活了一把年纪的家父，可从未吃过这种好酒，若得知被他打了一瓶，一定会恨出毛病来，自己还得挨骂。他急中生智：四瓶酒就说三瓶呀！正好口干，他捧起破酒瓶，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喝了一阵，立刻感觉火窜窜的，暖洋洋的，挺舒服！一看酒瓶，再喝一寸高，酒位就达“安全线”了。于是，他一手扶车一手抓着破酒瓶“当茶喝”，很快解决了“酒事”后，精神焕发，风驰电掣地骑车回家。
  骑着骑着，恍惚中，自己好像被一匹神马带上了高空，时儿飘飘若仙，时儿摇摇欲坠……待他完全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木床上。父母失魂落魄地瞪着他，母亲说：“细猴子啊，你吓死我们了！”原来，他醉倒在离家不远的池塘里，幸好被同村人及时发现。接着，他连挂了几天盐水，还落个“偷酒喝”之名。
  按理说，第一次喝酒就尝到酒的威力，应对酒敬而远之。但先生有个犟脾气：不服输！再说，酒量是练出来的，不能喝酒的男人算是男人吗？每逢“春喜酒”，三五成群的小弟兄们，闹酒的场面两个词：“火爆”、“疯狂”！他们坚持一个真理：酒就是用来渲染氛围的，喝酒不闹不热闹，更不能体现酒文化。酒桌上的口号是：感情深，一口闷。感情铁，喝出血！量（指酒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喜酒喜酒吃得歪歪扭扭！不醉不归，一醉方休！要是谁家带新娘，不把新郎灌醉、新娘气“跑”，那不叫“喜事”。闹得越凶，主人越高兴。闹得整个村轰轰烈烈、天翻地覆。这才叫“喜气”！当然，这些事都是后来才知。在我有孕生子，他对酒有所收敛。因我喉咙特别浅，见他喝醉呕吐，我吐的比他还厉害。                                                                  
    但后来先生下岗，去了一家劳服公司上班，因有应酬，必须喝酒。先生终有“用武之地”——重操“酒业”。我让他当心身体，尽量少喝酒，他却说，人在江湖走，不能离了酒；人在江湖飘，哪能不喝高？为公司利益为撑老板面子，更为一家人“吃饭”，就是“豁出命”也要喝！几年的打拼，头发白了大半。而此时喝酒不比年轻时粗莽了，大致程序是：一，斯斯文文地谦让，彬彬有礼地互敬；二，甜言蜜语地哄劝，豪言壮语地大喝；三，天南海北地“吹”、“倾盆大雨”地“吐”；四、烂醉如泥、不省人事地被四人抬回家……  
  老板亦常夸我先生是条硬汉子，更是 “酒仙”，有这样忠贞不渝的人在他身边，真是如虎添翼。说有一次老板喝酒我先生没在场“护驾”，最终老板因酒多将车开到河里折腾了一夜。事后，老板动情地对先生说：看来，我还真的离不开你啊！那时，从我家墙上挂历里记录估算，先生平均每年喝酒次数竟达200余次，醉酒20多回。“四人抬”式的烂醉有八次多。我将记录捧给他看，他却自豪地大笑，而我忿忿地苦笑。呜呼！                                          
  先生醉酒待遇不薄，不但有高额奖金，每次醉酒还有专人（老板安排人）服侍，有时第二天还可休息休息，去医院挂挂水呀，逢上“酒知”，互倾一通，颇为惬意。先生醉酒亦有特色，归纳两种状况：大醉和微醉。大醉时，他能在公司的办公室桌上趴一夜，或与市中心的大铜马安睡至天明，或在路边被警察叫醒……后来，先生回家埋怨说，人家男人喝酒都有女人陪伴，还能“玩水”——“狸猫换太子”（用纯净水取代酒）。要不你也……我心领神会：好的，舍命陪君子吧。自那起，我有很长一段时间竟成了“陪酒女”。一有空陪先生赴宴，常与他酒后住高级宾馆，享受现代人的奢华生活。如我坚决不肯去，他会吓唬我：你不去我也学人家“另找”了。               
老公微醉时的特征，在我们那个小区，几乎家喻户晓，司空见惯。通常在晚上十点多到家，稀里糊涂地站在楼道间，不管人家睡了没有，高声打电话给张三李四，一打几小时，直至手机没电。有一次，居然与我通了“半天”电话，不知我为何许人也。我问他到底要找谁，他又说就找你呀。我说他酒多了，劝他赶快回家睡觉，别在外面胡言乱语影响别人休息。他满脸通红摇摇晃晃地走进屋，挥舞膀臂，嘴里呜呜啦啦、喘着粗气，眼睛瞪得灯笼似的点着头凑到我跟前说，夫人说的是，睡觉，睡觉！可他又猛地拉着我，指着家里的电灯泡说，别急，你看，太阳还没落呢，睡个头啊，来来来，跳一曲：醉龙舞……
  后来，有好心人怪我太软弱无能，管不住自己男人的“酒事”。还有人说我压根没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我无话可说，欲哭无泪……于是，一气之下就将家搬到了常州——背井离乡避“酒难”。常州真是个文明城市，一开始先生上班连烟都不许抽的，为此，我偷偷乐了好一阵子。可后来发现只是“昙花一现”罢了。但近5年来，先生几乎没喝过一次醉酒，最起码从未有过像过去的“四人抬”。有时在家里，自己喝上二三两时，想让烟酒不沾的儿子陪他喝点，儿子“无情”地拒绝了。但如果一旦回苏北老家，先生就像鱼儿见到水一样。前不久，回苏北老家“出人情”，先生便“旧戏重演”了。当时他大嫂（也是他表姐）对他发话：啊？你大哥都喝酒喝死了，你还不戒心……其实，3年前他大哥出了酒祸后，我曾多次劝过先生以后别喝或少喝白酒，可他眼一瞪对我说：你知道个屁啊，大哥就是被大嫂“管死”的，她常在酒桌上将酒泼向大哥脸……记住一条：越管越坏！呵呵，我还有什么话好讲呢？                           
  但自前年起，先生身体有了异样，终于有了“三高”。原以为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没想到他是“见了棺材死不怕”。他说，酒嘛，照喝不误啊！再说，酒逢知己千杯少，男人的“面子”比“生命”还重要！哈哈，何谓坚强勇敢？何谓不屈不挠？此生竟有这样一位不怕死的男人陪伴一生，值！可孔老夫子说，惟酒无量，不及乱。喝酒不醉最为高，好色不乱乃英豪。酒多伤身，酒多坏事……看来，为了家安人安，为了“生命工程”，为了能安度晚年，我这做妻子必须豁出去，寸步不离地做先生的喝酒“监护人”了。但他会不会答应呢？

         ——2015年6月8日

林慧妮

看来，您是得做好监护人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