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面馆

瓜棚闲语

　　在吉利桥边开了一家面馆，馆名颇朴实，名“小翠面馆”。小翠姓陈，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她在摩托车厂管理仓库。馆子是挂名的，实际的经营者是小翠的父母—— 一对年过半百的农民。父亲老陈，终年穿一件草绿色的军便装，这样的衣服，曾是六、七十年代的流行装。但是现在穿，就显得乡土与朴实。小翠是平常的乡村女子，说不上有什么特点，没有特点，也许正是她的特点。肤不黑不白，眼不大不小，个头不高不矮，人不丑不俊。她就像农家人米箩里的一粒米，浑然无别，也终无所别。小翠是爱笑的女孩子，“咯咯”的笑声，使她看起来像山涧的小溪那样单纯和清浅。 去面馆吃面的大多是一个集团公司的员工，天南地北的外乡人俱多，地道的本地人很少。面馆做三样食品，主打的是姜汤面，其次是炒糕、炒饭。面有二类，一为机制的麦面，二为米做的米线，粗细由君自选。南方人多数吃米面，北方人则要麦面。 姜汤面的口味好坏，关键在姜汁，其次是蛏、虾、香菇、肉丝、萝卜丝或青菜佐料。香菇、肉丝、青菜先下锅炒至半熟，调以姜汁、料酒、老抽等，加水煮沸再下麦面。面将熟时，放入虾、蛏，看见虾由青变红，蛏张开蛏壳像飞翔的小鸟，这时候面就可以出锅了。一锅只煮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面，在寒冷的冬季颇为诱人。台州菜属杭帮菜系，以海鲜为主，讲究的是原汁原味，喜甜淡，怕辛辣。姜汤面是台州人的居家之食，可以作为台州的代表食品。前几年，台州群艺馆曾将姜汤面编成小戏在电视上演过。这个戏的主创者后来加盟了汽车公司，与我尚有同事之谊。 小翠只在下班时，来面馆帮厨，跑里跑外，都是熟人，甚是亲切。来客都叫，“小翠，炒糕一碗。”或者叫“小翠，麦面一碗。”南方人不喜食麦面，会叫“小翠，米面一碗”。小翠便里里外外脆声相应。和谐的气氛是吃面时必须的。小翠的声音恰巧能营造出这样的气氛。 小翠面馆设在桥头，一半安在河岸上，一半悬于水上，是吊脚楼的样式。面馆四面通风，坐在吊脚楼上，还能看见河中的流水翻出的阵阵水花。那感觉像坐于船上。有一段时间我是小翠面馆的常客，我坐在吊脚楼靠窗的位置，一边看报纸一边等着姜汤面。煮一碗面，最少要五分钟，如果我去迟了，会等上二十分钟的，我不焦不急地等。报纸翻完了，就透过经冬不谢的柳枝，看窗外的街景。我喜欢像看书那样看世俗的人间。时有所得，也时有所悟。 好在等的时候总不是太长，在我耐心将尽之前，总能捧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我在面上浇上香醋，再挖上一匙辣酱。搅拌几下，就张口大吃。姜汁在高温的作用下，散发出醉人的香气。姜汁煮面是别处所没有的，台州濒海，冬季阴湿，这是台州人喜食生姜的根原。市面有专门榨取姜汁的钳子出售，逛街的时候我见过。面馆的姜汁一般是从市面上买来的成货，金黄色的姜汁装在半斤装的盐水瓶里，下面略有粉状的沉淀物。姜汁抄菜煮面，香而不辣，比姜丝好多了。当地妇女生小孩，每餐必食姜，吃法又不同于姜汁，而是用紫芽姜切成片在沸水中煮，姜汤做饭，姜片捞出烘干或晒干再用。又别是一味。台州女人在一个月子里，常要吃上10斤生姜。这在故乡淮安是不可想象的。妻朱朱在生明儿的时候，连一片生姜也不敢吃。老人说，孕妇吃了上火的生姜，小孩的唇上会生小蜡壳的。台州人显然没有这个忌讳，气候相宜，吃姜是不碍的。 我父亲喜欢吃面，不喜欢吃饺子。那是因为土改时期，家产被抄没，家里生活艰难，天天吃杂合面包裹的青菜合子，伤了胃口。97年，父亲带着明儿从江苏来台州看我们，我带他去吃了一回姜汤面，他一个劲地夸好，说有了这碗面，什么饭菜都可以不要。我平素吃东西比较斯文，米饭半碗，菜适量，饭后再吃些水果；唯有在吃姜汤面时，略显放纵，常常连汤也喝得一干二净。末了，还把厚重的磁碗扔在桌上，发出“当朗朗”的响声。妻每见我这样，就说我是“文人武相”。 2005年，上马村、李家村的工业区迁到了山外的螺洋，原先的工业区“退二进三”，变成了商业区、住宅区。小翠面馆的房子，听说也随之拆除了。简易的房子，迟早要拆的，这是预料中的事。前几天，经过老吉利桥时，我还特意下车去走了走，桥两面整洁干净，桥下水流轻缓，我记忆中的小翠面馆，随着流去的岁月消失了。我问上马村的一个熟人，熟人说，小翠已远嫁他乡了，她的父母也回黄岩的山区养老去了。 小翠家的面是最好的，但是当地人说老街还有更好的姜汤面。可惜我不知道是哪一家，有机会一定找个朋友去吃一顿。看看同样的材料，老街人还能做出什么的好味来。 2008-11-21于台州 蛏子

叶落凡尘

　　早上好!一早起来就坐电脑面前,读了你的文章顿让我觉得方觉得饥肠辘轳,原来我也饿了!今日早餐也去吃一碗那面儿！

河海洋

　　委婉道来，读的时候早晨正吃了一碗鱼汤面呢，我们这里鱼汤面是特色！先生来盐城邀你尝尝，说道说道！

瓜棚闲语

　　早上好!一早起来就坐电脑面前,读了你的文章顿让我觉得方觉得饥肠辘轳,原来我也饿了!今日早餐也去吃一碗那面儿！ [/quote] 面食暖胃，多吃不碍。问好叶落凡尘！

瓜棚闲语

　　委婉道来，读的时候早晨正吃了一碗鱼汤面呢，我们这里鱼汤面是特色！先生来盐城邀你尝尝，说道说道！ [/quote] 先谢你的好意。鱼汤面自然是好的。想念家乡的人与美食了。问好河海洋先生！

无悔寻梦人

　　小翠和她的父母是平凡的，他们名不经传；姜汁面也是平凡的，入不了菜系、进不去堂馆。因而城建改造，这吊脚楼面馆不会被保留。但朴实的人、朴实的面永远鲜活在有心人的记忆里。 由此我常喟叹，城建，以单调整齐的步伐，踩碎了许多值得保存的东西。 问好瓜棚床语，你引起了我们的共鸣，扩大了我们的视野，让我们进一步认识了浙江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