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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分析家

《十字》作者:王晋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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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1 14:37:16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纸花递给佐佐木。纸花不大,大致相当于半张纸币,纸质轻薄柔软,疏松多孔,纸面上附着像蝴蝶翅膀鳞粉一样的东西,滑不留手,清香宜人。上面印着一首汉俳,顾名思义,就是用汉语按照俳句格式写成的。这是遵照日本的习俗,过去,越是高雅的文字,就越倾向于使用汉字而不是平假名片假名。
  
  天の花
  
  鲜花云上开
  
  一阵春风吹过来
  
  纷纷落人间
  
  他请佐佐木捻一捻纸花,佐佐木照做了,立时,更为浓郁的清香扑面而来。何志超解释说,纸面上的鳞粉是包含着天香香水的微囊,这样可把香味保持得更持久一些,等捡到纸花的人用手捻一捻,香味才会大量散发。"我想在日本某个最重要的节日,比如新年某一天;在东京或其它日本大城市;用若干艘飞艇同时散发,让至少十万人同时看到我们的广告。时辰选在室外人流最密集的时候,最好是在傍晚时分,那时,朦胧的夕照之中,几艘彩光闪烁的飞艇播撒出云一样的花朵,这种意境一定美极了。"他笑着问,"怎么样?这个广告要有精心的组织,要征得东京空域管制的批准,难度是很大的。"
  
  佐佐木自信地说:"这些技术性的困难我们会克服,你尽管放心。"
  
  "技术性细节我们不多要求,但对于'至少十万人看到广告'这一点,我们会聘请第三方做出抽样调查。"
  
  "没有问题。"
  
  "至于广告费用,"何志超微笑着说,"我非常相信贵公司的商业道德,因而想采取一种特殊的付费办法,你看可行否?"他掏出支票薄,刷刷地签了两张,"这一张是1000万美元,作为我的预付。另一张是空白支票,我已经签了名,贵公司在广告结束后按实际发生费用的缺额填写,我会照单付讫,只要你的数额不超过天香公司的注册资金就行。哈哈!"
  
  佐佐木也笑了,收下两张支票:"何君快人快语,我想这次合作一定会非常愉快。"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敲定了广告的细节。时间初定在正月初三,即日本的"三贺日"的最后一天,这时日本人都要到亲友家拜年,街上人流非常密集。比较难办的是申请空中航线,从现在起还有一个月,时间比较紧,电通公司将尽量办妥必要手续,实在不行,就推到下一个节日。天香公司在中国国内准备好纸花,等做广告的时间定下后,再临时喷撒香水微囊,这样能保证香水的最佳效果。喷撒后的纸花在初三上午空运到日本的成田机场,扣除海关检验的时间,足以赶得上晚上的行动。
  
  两人认真讨论了各项细节,正式签了协议。佐佐木把中国客户送出大门,互相道别。何志超马上要赶回中国,准备纸花、微囊及各种相关手续,他的时间也够紧张了。
  
  何志超回到下榻的八重洲富士屋饭店,立即同远在利雅得的天香公司董事长本·塔拉勒通了电话,说广告的事情已经谈妥,完全符合董事长总的思路,时间初定在一月初三,日本的三贺日。塔拉勒默默地听着,问:
  
  "是初三的傍晚吗?"
  
  "对,依你的意见,定在傍晚。"
  
  "初三那天的气象问了吗?"
  
  "问过了,晴天转多云,没有雨,适合飞艇的飞行。"
  
  "对于广告的受众人数,你对他们强调了吗?"
  
  "我强调了,要通过第三方机构作抽样调查。"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1 14:37:28 | 显示全部楼层
  
  "好的,你辛苦了。"塔拉勒平淡地说。
  
  何志超匆匆退了房,到成田机场赶飞机回北京。他心里暗暗佩服塔拉勒的镇静。要知道,这次广告绝对是一次豪赌,赌赢了,公司会从此在西方国家打开市场;赌输了,公司肯定会破产,这一点毫无疑问。天香公司注册资金两亿美元,但何志超完全知道其中的猫腻,真正投入只有四千万,除了固定资产,现金只有两千万,付广告费倒还够用,其后的生产资金就没了。但塔拉勒一直告诉他,资金的事不必他操心,你眼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把这次广告办成。
  
  何志超原是另一家中国化妆品公司――"百花神"公司的技术权威,一年前,一位在利雅得承包工程的张姓朋友介绍他与塔拉勒相识,在北京长城饭店两人见了一面――实际上这句话并不是真实的描述,塔拉勒是个瞎子,所以虽然两人见了面,塔拉勒却无法看到他的相貌。
  
  那天朋友介绍后就走了,屋里只留下他们俩。塔拉勒戴着头巾,穿着白色阿拉伯长袍,戴一个硕大的墨镜。像所有瞎子一样,他在说话时并不面对对方,而是稍微侧身,以便能听得更清楚一些。他的英语非常流利,是标准的美式英语。谈话一开始,塔拉勒就干脆地说:
  
  "听张先生介绍你在技术上很强。我想投资4000万办一个化妆品生产公司,想请你担任总经理,你以技术入股,占公司49%的股份。你有什么意见?"
  
  何志超相当震惊,因为这个比例相当高,按中国《公司法》,技术入股一般不超过公司注资的20%,超过20%需要有关部门做特别认定。这个沙特人太慷慨了。塔拉勒微笑着说:
  
  "别人对我说,这个比例太高了。但我想,如果一位技术精英能让我赚到几亿,我为什么要吝惜区区两千万呢。我很看好中国的环境,在这儿,随便扔一颗种子,都会变成一棵大树。我可不愿失去发财的机会。"
  
  何志超多少有些犹豫,如果他带着原公司的技术,跳槽到同样性质的公司,明显违犯同业竞争的规定,有可能吃官司的。但――1960万的股权哪,而且如果公司办得好,还远远不止这些!为了这几千万,值得拿人生前途冒点险,何况在中国,法律上的桎梏和道德方面的约束并不严厉。
  
  他咬咬牙,当场答应了。塔拉勒愉快地说:
  
  "我很赞赏你,敢作敢为,处事果决。今后我们一定会合作愉快。回国后我就把4000万打来。今后我可能很少来这儿,这边的公司事务全部由你一人打理。我绝对信任你,相信你不会让一个瞎子失望。哈哈。"
  
  这事就算敲定了,接下来何志超谈了今后的一些打算:如何完整带出原公司技术、如何逃避原公司的追究,等等,还建议塔拉勒虚报注册资金,说这样可以提升公司的档次,便于今后打开国际市场。这种做法在其它国家不可思议,但在中国司空见惯。有专门的公司来办这种事,他们提供资金在公司户头上转一圈,一星期后抽走,收取一定比例的佣金。对这些建议塔拉勒都表示同意,说一切由何志超全权处理。那次见面总共不超过一个小时,回去后何志超像做梦一样,不相信今天所谈的会变成现实。但几天后,塔拉勒的4000万如期打来了。
  
  塔拉勒的信任确实让何志超感念不已。何志超知道中国古代的"豫让国士之论",既然塔拉勒以国士之礼待他,他也要以国士的品行来回报。此后一年里,他宵衣旰食,很快把一个公司草创出来。半年前,塔拉勒提出"先打开日本市场"的经营思路,并具体提出了做空中广告的设想,何志超非常赞成,经过半年努力,基本把塔拉勒的想法落实了。
  
  但愿这次轰动的空中广告能一举打开日本的市场,那时,他的事业会迈上一个新的台阶。在东京飞往北京的波音飞机上,何志超默默地祝愿。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1 14:37:53 | 显示全部楼层
  
  2   2023年冬天   中国西藏
  
  
  S70型黑鹰直升机盘旋着降落下来,科技日报的女记者肖雁不绝声地惊呼着:
  
  "太美了!西藏的风光太美了,人间仙境!"
  
  驾驶飞机的陆航张团长回头笑着看看她,对一位年轻姑娘的少见多怪表示理解。机上还有三个人,中国疾病预防和控制中心环境控制局的薛愈局长、妻子梅小雪和岳母梅茵女士。这三位笑笑,没有说话。西藏的风光确实美,但他们为了研究高原旱獭鼠疫,已经来过十几次,脸膛都被高原的紫外线晒黑了。他们对西藏的景色司空见惯,何况今天是阴天(播撒低毒鼠疫杆菌必须在阴天,杆菌对日光的耐受力比较低),高原风光的美丽大大打了折扣。
  
  周围是戴着白帽子的雪山,头顶是淡灰色的阴云。苍鹰在天上滑行,几只羽毛乌黑的红嘴鸦栖在一块巨石上,好奇地打量着地上的客人。高原草垫的植物和平原不同,绿色特别浓,有点暗,而暗绿丛中的紫色花朵又特别艳丽。青藏铁路在不远处穿过,有些动了土方的地方裸露出土层,上面一层是纠结致密的草根,二三十厘米后就是碎石,两者之间形成非常清晰的分界。这是典型的高原植被,是多少万年才形成的。它是一种非常脆弱的生态,一旦破坏就很难恢复了。
  
  薛愈他们下了飞机,按照多年来在西藏养成的习惯,先用望远镜向四周扫视,寻找旱獭或高原鼠兔。果然在远处找到了几只旱獭,它们蹲在双腿上,警惕地注视着这边的人群。它们身后有小土堆,那是它们的洞穴,随时可以钻进去躲藏天敌。薛愈把望远镜递给肖雁,向旱獭那边指了指。肖雁用望远镜看见了,喊着:
  
  "呀,这么多旱獭!"
  
  薛愈说:"嗯,这些年旱獭数量在增多,可能是与其天敌――鹰、狐狸――的减少有关。也可能与鼠疫的减少有关。"他解释说,"现在西藏的牧民经过教育,都非常注意疫情,只要发现死旱獭或死鼠兔,都会立即用石头掩埋,再报疫情观测站做消毒处理。这样就减少了鼠疫在动物中间的传播机会。等我们喷洒了低毒的鼠疫杆菌后,疫情将被彻底控制,有可能旱獭和鼠兔的数量还会增加。这可不是好事,因为它们对高原植被的破坏很大。我们已经建议用人工方法增大它们天敌的数量。自然界就是这样的天网,你任意扯动一处,都会牵连到多处。"
  
  又有三架轻型直11降落下来,十几位穿白衣的工作人员跳下飞机,开始测量风速、温度、湿度和光照。薛愈和张团长也跑过去。小雪挽着梅妈妈向旁边走了一段,避开直升机旋翼掀起的气流。今天是国内、也是世界上第一次大规模地、公开地喷撒低毒野病原体(此前在南阳城区喷撒过天花病毒,但没有公开),老狄克森50年前提出的设想终于变成现实。抚今追昔,已经63岁的梅茵很是感慨。有了今天的成功,她的一生就不算虚度了。
  
  小雪的手机响了,是孙景栓叔叔的声音。电话是在北京机场打来的,孙景栓和妻子何莹带女儿娇娇去日本旅游,把吉吉也带上了。孙叔叔说:
  
  "飞机马上就要起飞,就要关闭手机了,我让吉吉同你们告个别。"
  
  吉吉同妈妈和外婆道了别,小雪免不了又要絮叨几句:注意安全啦,听大人话啦,吉吉不耐烦地说:知道啦知道啦。电话那边孙景栓在喊娇娇,让她同小雪姐姐和梅茵阿姨道别。奇怪的是没有娇娇的声音,静场了很久,孙景栓笑着说:
  
  "娇娇不好意思和你们通话,说她和吉吉一直是姐弟相称,怎么能对小雪喊姐姐呢。我说你要是喊小雪阿姨,可把我的辈份降低了。"
  
  梅茵和小雪都被逗笑了,想想这确实是个问题:依梅茵和孙景栓原来的夫妻关系往下排辈份,娇娇应该比吉吉高一辈。但实际上她只大吉吉两岁,让吉吉喊她阿姨也不合适,吉吉肯定不服气。小雪笑着说:
  
  "别让娇娇作难,咱们胡喊乱答应吧,我是娇娇的姐姐,娇娇是吉吉的姐姐,互不影响,这不就结了?"
  
  娇娇这才接过电话,同"小雪姐姐"和"梅茵阿姨"道了别。
  
  何莹也同这边问了好,同丈夫的前妻特别多聊了一会儿。通话的气氛很欢快,但小雪暗地里怜悯妈妈。现在孙叔叔有了和和美美一家人,但梅妈妈却仍是孤身。虽然膝下有女儿女婿和外孙,但毕竟这些代替不了丈夫。妈妈这一生太苦了。
  
  肖雁和一位摄影记者扛着摄像机过来,对两人进行现场采访。肖雁对着镜头说: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1 14:38:03 | 显示全部楼层
  
  "现在,对鼠疫疫源地喷撒低毒性鼠疫杆菌的行动即将开始,我们正对此进行实况直播。大家都知道,鼠疫是传染性极强、致死性极高的恶性传染病,在天花被消灭之后,鼠疫被列为我国甲类传染病之首,称为"一号病"。19世纪鼠疫曾造成欧洲1/3人口死亡;目前,我国鼠疫疫源地分布于19个省(区),286个县(市、旗),疫源地面积115万平方公里,占国土面积的12%。青藏铁路就穿过疫源区,为了确保疫病不扩散,中央政府在那曲、当雄等地设了疫情观测站。但那只是被动防御,今天我们要对疫源地主动进攻了。"
  
  她把话筒举到梅茵面前,说:
  
  "梅女士,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众所周知,你是这项技术的先驱者之一,为此还受过八年牢狱之灾。在这个时刻,你想对公众说些什么吗?"
  
  梅茵平静地说:"说不上历史性的时刻吧,即将喷撒的其实就是鼠疫活疫苗,现代社会中早已有之。我们只不过强化了它们在野环境下的生存能力。把'向人体注射'改为'撒播到野环境',让它们自我繁衍,排斥原生的烈性菌株,并诱发宿主的特异免疫力,从而消灭鼠疫。对青藏鼠疫区的改造只是第一步,如果大规模野外试验成功,中国和国际社会将把它扩展到炭疽、埃博拉、拉沙热等疫病上。"
  
  "梅博士,近几十年来,自然疫源有加速扩散的趋向。很多科学家大声呼吁,要努力隔断这种扩散。"
  
  梅茵很干脆地说:"恐怕这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为什么?"
  
  "随着现代社会的触角向蛮荒之地延伸,从长远看,疫源的扩散是必然的。过去由于地理的隔绝,地球生物圈实际上被分割成许多相对独立的生物进化圈。在人类文明打破地理隔绝后,各个进化圈势必产生碰撞。历史上大的灾疫,像天花、鼠疫、西班牙流感、埃博拉、黄热病、拉沙热、梅毒、艾滋病,等等,其实都是这种碰撞的结果。碰撞并不全是坏事,小生物圈最终会融合为大一统的地球生物圈,人类和病原体也将在新的高度上达到平衡。这个过程无法逆转。科学家能做的是顺势而为,尽量减轻碰撞的烈度,让各种生物在同一个生物圈中和谐相处。这正是今天我们要干的事情。"
  
  "你说在大一统的地球生物圈中,人类和病原体将在新的高度上达到平衡,是不是说,人类再不会爆发灾疫了?"
  
  "不,自然界的不平衡是绝对的,平衡只是相对的。人类永远不会根绝灾疫,但至少说,当病原体和人类在一个共同的环境中频繁接触、共同进化时,灾疫的爆发会类似于频繁发作的低烈度的林火,虽然会造成损失,但它也同时烧掉了积累的可燃物,不会造成世纪大火。"
  
  "但人们更希望,科学的进步终将完全消灭病原体,就像人类已经消灭了天花那样。"
  
  梅茵和小雪笑着互相看了一眼。梅茵没想到科技日报专门派来采访"低烈度纵火行动"的记者,竟然还死抱着这个僵化的反面观点,三句话之后就露馅了。她不想多解释,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服的。小雪简单地说:
  
  "小肖,你的观点已经落后20年啦!那种胜利代价太大,我们已经放弃了。"
  
  张团长向这边跑过来。喷撒行动就要开始,虽然梅茵没有任何官方头衔,只能算是薛局长的随行家属,但张团长知道她在这项研究中的份量,特意来向她请示。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梅博士,我们的准备工作全部就绪,可以开始喷撒。请指示。"
  
  梅茵倒被他的庄重弄得不好意思,忙说:"你们尽管开始吧,不必问我的。"
  
  张团长再次行礼,跑过去,打了一颗信号弹。三架直11同时起飞,爬升后维持在一定高度,开始喷撒含低毒鼠疫杆菌的气溶胶。一般含生物战剂的气溶胶都是无色无味,那是为了尽量避免引起敌方的警觉。但今天喷撒的实际是"反生物战剂",所以在气溶胶中加了醒目的红色,以方便观察喷撒效果。还有一点也与生物战的景象不同:所有在场的人员都没穿防护服,甚至连口罩也没带。
  
  三架直升机在身后拖出三条红色的巨龙,它们的微风中缓慢地翻滚着,蠕动着,延伸着,三条龙身互相融合,弥散,变淡,最终变成微带红色的薄雾,笼罩着上百平方公里的高原草场。
  
  薛愈用望远镜再次捕捉到原先看到的几只旱獭,它们仰着头,两只前爪搭拉着,警惕地注视着空中的三架直升机,但对弥散到它们周围的淡红色薄雾丝毫没有注意。它们不知道,这些薄雾将保护它们,让它们从此与烈性鼠疫绝缘。换句话说,从今天起,这些旱獭的进化过程就搭上了人类文明的快车。
  
  三架直11完成播撒,直接飞回基地去了。这边的黑鹰也准备返回。小雪在坐上飞机前接到了孙叔叔的平安电话,日本毕竟是最近的邻邦,这会儿他们四人已经抵达东京,住进了八重洲富士屋饭店。孙叔叔说,我让两个孩子洗洗澡,早点睡,养足精神,明天好好玩。小雪说:我们这边把活干完了,明天就回北京。祝你们在日本玩得痛快。那边何莹接过电话:
  
  "原打算赶在元旦前回去的,两个孩子不依,非要多玩几个地方。看来要在日本过元旦了。我给你们拜个早年,祝元旦愉快。问梅大姐好。"
  
  "谢谢。你们别太迁就吉吉,那是个属猴的,淘皮得很。这段时间,你们俩要费心了。"
  
  "甭客气。吉吉和娇娇玩得很好。好,再见。"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1 14:38:45 | 显示全部楼层
   
  3   2027年冬天   巴基斯坦-阿富汗边境
   
  
  何志超回到北京后就加紧准备。香水是现成的,纸花也容易做,关键是纸花上含香水的鳞粉,那是用纳米工艺制造的吸附剂,可以吸收数倍于本身体积的香水,用手捻一捻,香水就会大量发散,能造成强烈的广告效果。此前他已经做了充分的技术准备,这三样东西他很快备齐了。
  
  电通广告公司的工作效率非常高,几天后佐佐木先生来电话,说飞艇的航线已经申请到,就定在正月初三的傍晚。飞艇也已经组织好,日本的飞艇制造技术世界领先,所以电通公司很容易就租到三架大型飞艇。是从日本航空航天技术研究所和海洋科学技术中心租用的,全长47米,直径12米,重500公斤。近两天就要全部运到东京,布置好彩灯,并进行试飞。
  
  至于纸花如何在空中撒播,据他们的经验用人工就可以,不过按照日本国家公安委员会的规定,在东京上空飞行,飞艇上不允许有外国人。何志超说这没有问题,飞艇上的人员就由贵公司在日本雇用吧。佐佐木让他事先提供撒播物的重量和体积,因为飞艇试飞时就要装上模拟重量。何志超随即提供了这些参数。佐佐木又说:
  
  "有个建议,在不影响香水效果的前提下,是否能把纸花提前一天运来?这样我们的工作可以从容一些。"
  
  "我想问题不大,我给我的董事长通报一声,再给你回话。"
  
  至此,这次广告战役的大盘子已经敲定,何志超打电话向董事长塔拉勒先生汇报。打他在利雅得的座机,没人接,只好改打手机。手机顺利打通了,何志超说:
  
  "对不起,我打你的座机打不通。请你提供方便的座机号,我重新打过去。"
  
  那边说:"没关系,就在手机上说吧。我不在沙特,这会儿在阿富汗,这儿也有我一个香水厂。"
  
  何志超汇报了日本方面的进展,塔拉勒满意地说:"很好,我很满意你的工作。"
  
  "电通公司希望我们提前一天把纸花运到日本,我说问题不大,我这边的物品都已经备齐了。"
  
  塔拉勒沉吟片刻:"恐怕不行。我正要对你讲这件事。你应该知道这次广告战对公司生存的意义,对它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所以,我决定在纸花上的香水中增加一种特殊成份,是我在阿富汗的工厂生产的。我要求你把中国备齐的纸花和鳞粉于12月25号前空运到喀布尔,在这儿增添特殊成份后再空运到日本。这样时间就很紧了,不过我保证在1月3号前寄到。"
  
  这个突然的大变动让何志超彻底晕菜,心中暗暗发苦。为什么要把物品运到阿富汗再增添"特殊成份"?无疑,那家伙手中握有某种技术秘密而不想让自己嗅到――可自己还在瞎激情,要用"国士"的品行来回报他呢。而且,依何志超的直觉,董事长实际上对这个变动早有腹案,只是一直瞒着他。但不管怎样,他得听董事长的。他只是委婉地说:
  
  "有这个必要?"
  
  "我想是的。你当然知道,咱们给电通广告公司提供的是什么样品。"
  
  何志超有点脸红。作为原"百花神化妆品公司"的技术老总,他为天香公司研制的香水已经达到国际水平,但比起迪奥公司这些百年老店毕竟还稍差一筹。在东京与电通公司谈判时,为了给他们留下足够强烈的印象,他提供的天香系列产品实际上是借用迪奥公司的"毒药"系列。日本人一向循规蹈矩,不会怀疑他在这种事上作假。至于广告所用的巨量纸花上,当然只能用本公司的香水了。塔拉勒这样说实际是点明了:你的水平还不行,应该有自知之明。何志超不再反对,只是问了一句:
  
  "塔拉勒先生想增添什么特殊成份?我并不想打听您的技术秘密,只是提醒你不要引起其它麻烦。总不会是鸦片吧,阿富汗至今还是世界主要鸦片产地。"他开玩笑地说,但在玩笑中加了隐隐的讥刺。
  
  对方不动声色地说:"肯定是合法产品,这点你尽管放心。你不要忘了,我在天香公司占有51%的股份。"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1 14:38:5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句话让何志超彻底清醒了。不错,这个公司实际上是那家伙的独资公司,他不会拿自己的 4000万美元开玩笑。至于自己呢,如果天香公司破产,自己将损失将近2000万――但那些钱实际也是塔拉勒的,自己只不过是失去了塔拉勒的馈赠,重新回到零点而已。这么想想他就心平气和了,说:
  
  "好的,我一切照你的吩咐。我会在12月25号前把所有物品空运过去,希望你务必保证在1月3号前空运到东京。"想了想,他又提醒一句,"原来说从北京寄到日本的,忽然改成从喀布尔发货,电通公司那边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那边似乎早有考虑,很快回答:
  
  "我会找一架从喀布尔经北京到东京的班机。我想他们不会在意原发货地。"
  
  何志超冷冷一笑。看来塔拉勒非常精明,听出了自己的话外之音――阿富汗作为毒品生产大国,国际信誉恐怕有点差劲儿。但他为什么非要把物品弄到阿富汗?这个瞎眼沙特人捣的什么鬼?管他妈的,反正钱是他的。他平静地说:
  
  "好,按你说的办。"
  
  电话那边,化名塔拉勒的齐亚·巴兹摁断手机,也冷笑一声。这个中国人非常精明强干,甚至精明得过了头,但在这次行动中他注定只能扮演一个小丑。那家伙作梦也不会想到,即将加到纸花鳞粉中的特殊成分既不是香料,也不是他怀疑的鸦片,而是天花病毒。
  
  天色晚了,洞里暗下来,手机电量快要用罄。他走出这个洞中洞,吩咐手下把柴油发电机发动起来。黑影中有人答应了一声,马达声突突地响起来,洞顶的电灯开始有了昏黄的光芒,慢慢变到正常亮度,照出了洞中央摆放的生物反应器、离心机和冰柜,还有四个白发苍苍的残疾人。巴兹回到自己的小洞,把手机充电器插上,然后向他们走过去。
  
  这个山洞就是22年前哈姆扎和他接待那位穆罕默德的地方。巴兹12年前逃离美国后,在中亚、西亚几个国家中到处逃亡,整了容,伪装成瞎子,寻求部落长老的帮助,总算摆脱了美国情报部门的追杀,回到这个老山洞里潜伏下来。这儿远离文明社会,至今仍没有电力线、通讯线路和公路,所有物资只能用骡子驮运。他有四个手下:瞎了一只眼的艾哈麦得,断了左胳膊的伊斯麦,睾丸被打碎的贾马尔,还有断了右腿的塔马拉--就是当年给穆罕默德当向导的低个子。他们的忠心是没有疑问的,当年都是狂热的圣战者,现在年纪大了,在战场上落了残疾,就放下步枪来给他当工人,拿着极微薄的薪金。这四人都没有文化,年纪大,脑子迟纯,从智力说只相当于四头骡子。但就是在这样的人力物力条件下,齐亚·巴兹仍然建立起一个简陋的实验室,由于条件所限,他只能采用最简单的方法培养天花病毒――使用天然动物血清,培养病毒时加入低浓度的化学诱变剂,看看能不能碰巧找到毒性较强的天花病毒株。天花病毒无法做动物实验,所以毒性的检测只能在自己身上进行。他们都接受过天花的免疫。再次接触天花病毒时,检验血清中抗体的浓度,便可以确定天花病毒的毒性。
  
  安拉还是很眷顾他的,有一天巴兹偶然发现了繁殖奇快的天花病毒株。那是伊斯麦忘了收走的一个培养皿,放在紫外线灯下时被他看到。之后他的培养就顺利多了。
  
  还是那句话说得对:生物战剂是穷人的最好武器,价廉,生产工艺简单,甚至能在阿富汗贫瘠的深山里批量生产。
  
  四个人刚才听见头头在通电话,这会儿围上来问:"时间定了?"
  
  "嗯,那个中国人把纸花发到喀布尔,最迟12月25号到。我们也该走了,今晚就出发。"
  
  他们将用骡子把天花病毒运到喀布尔附近,路上需要5天。巴兹已经提前在喀布尔租了一处民宅,在那儿,他们将把天花病毒和和鳞粉混合后,喷洒到纸花上,再把纸花重新包装,空运到东京,然后--就等着看一场精彩演出吧。他问:
  
  "四个驮子都装好了?"
  
  "装好了,放在洞外冻着。"
  
  这儿是高海拔,又是冬天,洞外气温常在负10度以下,是天然的冷柜。瞎一只眼的艾哈麦得笑嘻嘻地说:
  
  "这下子,美国佬要大祸临头了,又一个911!"
  
  巴兹此前一直没向他们透露计划的细节,这会儿才说:"不,不是美国,是日本东京。"
  
  "日本?"塔马拉很遗憾,"最该杀的还是美国佬,应该把病毒撒到纽约或华盛顿。"
  
  "美国人如今太警觉,这些东西不容易混过海关。再说那儿已经经过一次天花袭击,储备有大量的天花疫苗。考虑这些因素,我决定这次放在日本。"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1 14:39:06 | 显示全部楼层
  
  塔马拉担心地问:"日本海关呢?会不会检查出来?"
  
  "不会,我仔细考察过,他们只对动植物检疫,对从疫区来的人员和船只检疫。纸花这样的工业品不在检疫范围内。"
  
  "好吧,能杀死几十万日本人也不错,谁让他们向伊拉克派兵?"
  
  伊斯麦说:"正巧,上次当试验品的那两个人就是日本人。"
  
  他说了这句话,五个人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向一个方向,那儿是个洞中的深洞,两个试验品的尸骨就埋在那里。一个月前,塔马拉曾随口问道:咱们生产的病毒管不管用?这正是齐亚·巴兹也担心的事。他培育的新病毒的繁殖能力很强,但是毒性会不会保持?在自己身上做过实验,倒是产生了发热等症状,不过他想还是应该在没有免疫力的西方人身上试一试,那样更放心。好在要想检验非常容易,这儿完全没有西方科学界关于人体试验的清规戒律。巴兹给附近的圣战组织打了个招呼,不久他们就送来两个西方人。是一对日本老年夫妻(圣战者把东方的日本也算到西方世界中),来喀布尔旅游,被圣战者绑架来了。那两个日本人不会英语,而这儿没有一个会日语的人。两个人恐惧地瞪圆了眼睛,焦急地说个不停,大概是向绑架者求饶,说他们愿意交纳赎金吧。齐亚·巴兹没心思听他们唠叨,让手下把两人按住,向他们体内注入了一管含有新型天花病毒的血清。天花的潜伏期大致为两星期,但这次仅仅四天后两人就发病,高烧、谵妄、出疹,迅速转为危险的脓毒血症。巴兹没有等着他们病死,因为到了这时候,病毒的毒力已经不容怀疑,试验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病人体内有大量的天花病毒,应该保存下来,用于进一步的扩增。他让手下把两人按住手脚,准备把两人的血抽干冷冻起来。病重的老年男子十分狂燥,大概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想拼死一搏,他忽然挣开伊斯麦和塔马拉的手,向巴兹扑过来,一口咬住巴兹的左腕。他身后的塔马拉用一条腿敏捷地蹦过来,一拳把老家伙打倒。
  
  巴兹的左腕被咬破,鲜血淋淋。他冷冷一笑,对伤口不做任何处理。此前他和四个手下都种过痘,而且有意染过天花――种痘的免疫期比较短,而患天花后基本可以终生免疫。这个日本老家伙临死想拉一个垫背的,是打错了算盘。巴兹让手下把那家伙死死按住,开始抽他的血。一个人的血量大约为4~5升,他抽了满满一盆,地上那个人抽搐着,皮肤越来越白,身体也迅速枯萎,很快他就完蛋了,停止了抽搐。
  
  他们又对日本女人如法炮制,把两具尸身撺到洞中的一个深洞中,又往里边盖了一层石头。然后,把两人的血液用离心机分离,富含病毒的血清冷冻起来。塔马拉帮他干着这些事,忽然笑嘻嘻地说:
  
  "巴兹先生,咱们干嘛要用机器和电来生产病毒?我看这个办法就不错--抓他几百个异教徒,每人都注射病毒,等他们快病死时,把他们的血抽出来,再分离出血清,完全是废物利用。既不费电,不需要机器,也不需要到乡村收购动物血清。"
  
  其它三个人也都说好。巴兹大笑,说这个方法确实好,西方社会的病毒学家们绝对想不到这样简单高效的办法。不过,此后他们并没用这个办法,倒不是因为良心上的责难,而是担心,如果在巴阿边境失踪的异教徒太多,会引起国外注意,从而暴露这个秘密巢穴,那就得不偿失了。
  
  那两具被抽干鲜血、惨白枯萎的尸身就这么长埋在山洞里,永远不会见天日。不过此后巴兹注意到,四个手下都尽量避免去那片埋人的地方,尤其是夜里。恐怕他们并不是害怕,作为狂热的圣战者,哪个人手上没有异教徒的血?可能是怪那俩人的死相太恐怖吧,所以一直阴魂不散,虽然塔马拉他们羞于承认这一点。到目前为止,他成功生产了多达两吨的粗制天花病毒。
  
  当天夜里,他们拉着四头骡子和毛驴离开山洞。独腿的塔马拉不能跟着去,在洞口与他们告别,可以说是永别。刚才巴兹给四个人每人发了500阿富汗尼,这几个小钱连路费都不够。塔马拉已经年近六十,只有一条腿,他的晚年可想而知。巴兹很想多给他几个钱,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从哈姆扎那儿得来的钱已经差不多花光了,在美国购买农场花了一部分,投资办天香公司花了大部分,剩下的至少得够应付这次行动。
  
  不过一条腿的塔马拉倒没显得伤心,笑嘻嘻地同四人告别。22年前,即阿富汗战争前,那个化名穆罕默德的大阔佬曾送他两粒很值钱的钻石,他拒绝了,因为知道自己没几天好活。但安拉对他特别眷顾,枪林弹雨中熬了二十多年,虽然丢了一条腿,倒是一直没有送命。所以说,这22年已经是赚的啦。虽然想到拒绝到手的财富,这会儿难免后悔。
  
  四头骡子和毛驴离开了洞口,留在洞口的塔马拉向伙伴们挥挥手,点起一个火把扔到山洞里。那里已经洒了汽油,一团烈火立即熊熊燃起,从洞口窜向夜空。
  
  塔马拉拄着双拐,在大火的背景下一跳一跳地走了,这边四个人拉着四匹牲口,小心地沿着陡峭的山道向喀布尔出发。等把喀布尔的事情办妥,这三人也要同巴兹告别,那同样是永别。这些年他们一直是为圣战活着,受苦、杀人、逃命,没有家庭,没有亲情,唯一的人生目的就是当烈士,进天国。如今天国没收他们,圣战也不需要他们了,今后怎么活,他们有点茫然,有点伤感。
  
  四野没有灯光,一钩残月照着崎岖的小道。贾马尔和伊斯麦走在前边,艾哈麦得断后,把巴兹夹在中间。巴兹感觉到了三个伙伴的沉闷,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这无疑是他组织的最后一次行动,不管成功与否,他的人生恐怕就要挽个结了。现在,支持他干下去的精神力量,与其说是信仰,不如说是仇恨。他恨骄横霸道的美国人,恨养尊处优的日本人欧洲人,恨暴富的中国人印度人。恨那个化名穆罕默德的家伙――他和自己的主子选择了屈膝和享受,却把病毒转送给他,让他同异教徒玩命;恨哈姆扎――他曾是自己的精神教父,被美国人逮捕后却很快变节;恨当年的圣战训练营的教官们――他们把年轻的齐亚·巴兹从正常人的生活中拉出来,把他变成一个圣战者,毁了他作为正常人的一生。但不管怎样,已经54岁的齐亚·巴兹只能沿着这条路走到头了。
  
  旅途上很顺利,路上也遇到过政府军的关卡,他们对四头牲畜和三个残疾人组成的商队没有怀疑。马上就要穿越阿尔隅关隘,穿过之后离喀布尔就很近了。巴兹又接到那个中国人的电话,信号不大好,巴兹大声说:我正在途中,你大声点!在噼噼啪啪的噪音中,何志超说他已经把货物发运到喀布尔,现在他要乘飞机赶到东京,监控此后的广告行动。巴兹回答前顿了一下――在荒凉的阿尔隅关隘处,在一列骡队中间,他得酝酿一下情绪,找回沙特富商塔拉勒的感觉――然后平静地说:
  
  "好的,这边也会按时发运。东京那边的事务就全部托付给你了。"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1 14:39:12 | 显示全部楼层
  
  4   2024年元月   东京、喀布尔和北京
  
  
  孙景栓一行四人在日本玩了十几天,游览了京都、平安神宫、富士山风景区、横滨的中华街和迪斯尼乐园等,洗了温泉。元旦这几天他们呆在东京,仍入住到八重洲富士屋饭店。一方面是休整,这些天实在跑得太累太疯,连劲头最大的吉吉也叫喊吃不消了;另一方面是体验一下日本人的过年习俗。饭店的安排很周到,门前摆挂上松枝和竹枝扎成的"门松";除夕夜带客人去神社守岁,聆听108声的除夕钟声;元旦早晨为客人准备了"屠苏酒"、"杂煮"、和其它专门为新年作的菜,像青鱼子、黑豆、用酱油和糖煮的小干鱼等。富士屋饭店的经理还带着员工来给住店的客人拜年,送了贺卡。
  
  初三这天他们在东京市内游玩,到银座逛了商店,看了歌舞伎表演;又到秋叶原逛了LAOX和 AKKY两个有名的电器百货公司,为亲友们买了些日本电器当礼物,买的太多,没办法随身带,让商店打包寄回中国。走出百货公司已经是傍晚,西天的红霞慢慢变淡,夜色开始加浓,各家店铺的霓虹灯都亮了。日光大街上人流如潮,一点也不比北京王府井的人少。他们在人群中移动着,寻找一家中意的饭店去吃晚饭。忽然吉吉指着天空喊道:
  
  "娇娇,你看飞艇!三架巨型飞艇!"
  
  "爸,妈,真的是飞艇,好大啊,真漂亮!"
  
  三架白色飞艇在左后方天空中悄悄升起,正向这边飞来。体形巨大犹如外星飞船,几乎遮蔽了半个夜空,让天空也变得逼仄起来。艇的四周彩灯闪烁,勾出了飞艇的清晰轮廓,艇下部还装有旋光灯,把七彩光束旋转着投向下方的夜空,漂亮得有如童话。两个孩子高兴地尖声叫喊着,大人们也在喊叫,一齐仰着头观看。这时,从三架飞艇尾部,忽然同时拖出一条白色的巨龙,巨龙旋即分散,变成纷纷场扬扬的雪花,飘洒到人群中。人们都努力伸长手臂向空中抢抓。孙景栓抓到几张,原来是漂亮的白色纸花。纸质很轻很柔,类似绢的质地。纸面上附着像蝴蝶翅膀鳞粉一样的东西,滑不留手,用手捻一捻,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纸花上印有夹有汉字的日本文字,是一首俳句和宣传词。孙景栓先注意到下面的署名:中国天香化妆品有限公司敬启。不禁哑然失笑,对妻子和孩子们说:
  
  "是香水广告!是一家中国公司的,这些家伙们挺能整啊,把空中广告整到东京了。"
  
  何莹和两个孩子也都抓到了纸花,孩子们高兴地嗅着,说真香,原来咱中国的香水也不差呀。俩人还费力地辨认着纸上的文字。这时吉吉抬起头,奇怪地说:
  
  "孙叔叔,飞艇怎么是在播撒天花病毒?你看这上面的字,天、花。"
  
  孙景栓还没说,娇娇抢着回答:"弱智啊,那是'天之花',意思就是天上飞洒的花,是天女散花的意思。"
  
  孙景栓看看吉吉指着的那行字,是"天の花",吉吉不认得中间的平假名,把前后两个字连起来读了。孙景栓不禁失笑,吉吉不愧是梅茵的外孙、薛愈的儿子,家学渊源啊,马上就能联想到天花病毒。他点点吉吉的脑袋说:
  
  "你姐姐说得对,确实是'天之花'的意思。传染病的那个'天花',日语中不是用这两个汉字,而是用'痘疮'。"
  
  何莹责备女儿:"哪有骂弟弟弱智的?不像个姐姐的样!"
  
  娇娇不服气:"这是我们的口头禅,根本算不上骂人话。再说,他也老说我弱智。"
  
  何莹笑了,吉吉确实也常说这个字,便说:就是吉吉说你,你也不许说他。吉吉还有点不服气,问:
  
  "孙叔叔,天女散花是中国的传说,日本也有这种传说?"
  
  "有。就是从中国传过去的。"
  
  吉吉这才相信了,到地上捡纸花,捡了一大棒。周围的日本人也大都抓到了纸花,把它当做一个过年的彩头,在鼻子前嗅嗅,装到口袋里。飞艇播撒着纸花,慢慢飞远,消失在夜空中。孙景栓领家人吃过晚饭,乘出租车回到富士屋饭店。在门厅里碰到一位30多岁的男人,看见吉吉和娇娇手里都拿着纸花,用汉语问:
  
  "是不是中国人?"
  
  "是的。你也是来旅游?"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1 14:39:19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人喜悦地说:"不,我是来做广告。孩子们手里拿的纸花就是我公司的香水广告。"
  
  孙景栓和何莹夸了两句,说这个广告绝对称得上大手笔,效果不错,相信你们的香水能一举打开日本市场。又问了对方的房间,就告别了。
  
  因为第二天他们要回国,晚上早早睡下了。半夜何莹被丈夫的翻身给搅醒,问他是不是失眠了?孙景栓摁亮床头灯,何莹看见丈夫双眉紧锁,心事重重,就问:
  
  "你怎么了?有啥心事?"
  
  孙景栓自嘲地说:"可能完全是胡思乱想。但吉吉那句话――说飞艇撒播天花病毒那句话,一直让我心里不安生。我在想,万一那真是恐怖分子策划的?所谓香水广告只是障眼法?"
  
  "哪能呢,是咱中国人做的广告。昨晚还见过那个何经理嘛,他哪儿像恐怖分子。"
  
  孙景栓摇摇头:"别忘了,12年前那个齐亚·巴兹策划'眼泪之路'恐怖袭击时,就利用了一个不知情的印地安人。"
  
  何莹不相信他的预感,但也禁不住心中悚然。如果丈夫不幸言中,天花病毒此刻已经进入他们体内了,并在阴险地繁衍,正在悄悄蚕食他们的血肉。而且――关键是两个孩子!吉吉可能问题不大,听梅大姐说,他早已接触过"低毒天花",有免疫力,但娇娇没有这样的经历。如果太可怕了,不敢想下去。她说:
  
  "那咱们该咋办?"
  
  孙景栓没有回答,考虑片刻,下了决心,要通饭店总机,让总机接通中国的长途。一千多公里外,梅茵睡意浓浓地问:
  
  "哪位?"
  
  "打搅你了,梅茵,是我,景栓。有件急事。我记得WHO的松本先生退休后是住在东京,对不对?你告诉我松本先生的电话。"
  
  梅茵的声音马上清醒了,她知道孙景栓在深夜里叫醒她,索要一个日本病毒学家的电话号码,绝不会是无缘无故:"对,他退休后住在东京,我有他的电话。你是――"
  
  孙景栓简略讲了今天的空中广告。"可能我纯属多疑,但我总觉得,在这些纸花上能嗅到那个恐怖分子的味道,他最擅长的,就是利用一个无知者替他干坏事。你不久前还说过:齐亚·巴兹不会就这么销声匿迹的,很可能在某一天早上突然蹦出来。"
  
  那边悉悉索索查了一会儿,告诉了松本的电话,又说:"你做得对,凡事宁可往坏处想。有什么结果尽早告诉我。"
  
  孙景栓没有耽误,开始拨松本的宅电。直到目前为止,何莹对丈夫的怀疑基本是不相信的,但见丈夫这么郑重,心中不由得滋生出紧张。她赶紧下床,到孩子们屋里去看,两个孩子都睡得正香,摸摸额头,体温正常,没有疹子。当然这说明不了什么,即使他们被感染上天花,一般也有几天到十几天的潜伏期。她回到主卧室,孙景栓正在同松本通话。他相当难为情地再三说明,也许他的猜测纯属神经过敏,没有多少根据。松本安慰他:
  
  "不必客气,既然有这种猜测,反正做一次检疫又不费事。正好我这里就有纸花,是我傍晚在外面送客时捡到的。我住在涩谷区,离你捡到纸花的秋叶原比较远。这么看来,恐怕纸花撒到了大半东京,接触过纸花的人不会少于二三十万。"
  
  "但愿只是虚惊。"
  
  "但愿吧。如果是真的――尽管日本社会对疫情的反应非常迅速,但这么大面积的传播,恐怕也据我所知,日本国内储存的牛痘疫苗不会超过十万只。先不说这些,我这就联系东京大学的几位同行,尽早对纸花进行检疫。随时保持联系。"
  
  "好,随时保持联系。"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1 14:39:34 | 显示全部楼层
  
  挂断电话,何莹担心地问:"那咱们明天的行程?"
  
  "只能推迟了,不能把病毒带回中国。等镜检给出否定结果,咱们再回去。"
  
  那边梅茵不放心,来电话询问,得知与松本先生已经联系上,也知道他们将推迟回国时间,才多少放心。早上,孙景栓把两个孩子喊醒,告诉他们回程推迟了。两人觉得很突然,但这属于大人决定的事,他俩无可无不可,在日本多玩两天也没什么。两人到卫生间洗漱,何莹忍不住跟进去,督促他们一定多打几遍肥皂,把手脸洗净。娇娇不耐烦地嚷:
  
  "妈耶,你今天咋这样罗索!"
  
  孙景栓把妻子拉出来,悄声说:"没用的。如果是,昨天早传染上了。"
  
  吃完早饭后两个孩子在屋里玩耍,吉吉忽然想到了昨天的纸花,他特意放在床头柜上的,现在找不到了,吉吉满屋子找:
  
  "娇娇姐姐,见我的纸花了吗?孙叔叔,何阿姨,见我的纸花了吗?"
  
  娇娇说:我的纸花也不见了!两人的纸花是何莹偷偷收起来的,她只好告诉孩子,纸花上可能有细菌,已经扔马桶里冲走。吉吉很不乐意,但毕竟是长辈干的,不好意思埋怨,嘟了一会嘴,也就算了。没多久,松本先生打来电话,直截了当地说:
  
  "镜检结果已经出来,你的猜想不错,确实是天花。"
  
  这句话就像晴天霹雳!纵然是孙景栓最先提出的猜测,但真正被落实后,他仍然极度震惊。一场涉及至少几十万人的生物恐怖袭击,就这么不声不响地降临了!他回头看看妻子,妻子脸色煞白如雪。松本接着说:
  
  "纸花上的病毒浓度相当高。正在做抗体等其它实验,但这个结果已经不用怀疑。孙先生,请你们在富士屋饭店等候,很快就会有人去,为你们一家率先注射牛痘疫苗。另外,今天上午要召开内阁会议,部署对疫情的紧急反应。总理大臣说,希望孙先生也能参加。"
  
  "好的,我一定去。"
  
  "厚生劳动省紧急对策本部将派车去饭店等你,等你注射完疫苗后接你来开会。"
  
  "我不用注射疫苗,我对天花有终身免疫力。只要对我的家人注射就行。"
  
  "那好,他们马上就去接你。另外,"他郑重地说,"总理大臣让我务必转达他对你的谢意,和日本国民对你的谢意。"
  
  "不客气,是每个世界公民的本份。噢,对了,那个出资做空中广告的中国商人恰好也住在这家饭店,昨晚碰面时,他曾主动告诉我们,广告是他做的。从这个迹象看,此人恐怕不是策划人,而只是受骗者。你可以通知警事厅来拘捕他。"
  
  "好像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人的地址,是通过电通广告公司查到的。"
  
  挂断电话,何莹捉住他的手臂,目光中浸透了惊恐。孙景栓安慰她:
  
  "不必过于担心。咱们发现得早,没事的。天花在感染四五天内注射疫苗绝对有效,松本先生说了,一会儿就来人率先给咱们注射疫苗。天花虽然凶险,但我和梅茵、薛愈夫妇早把它的脾气摸透了,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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